“能的你!”闵老太太越想越气,徐令婕跟她说经过时,她浑身都在发抖。
要是继续姑息,要是不教训教训顾云锦,只怕外头都以为他们徐家教不出一个好的了。
闵老太太骂骂咧咧的,顾云锦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只顾琢磨自己的。
宴席上的事儿,是哪个告诉闵老太太的?
魏氏特特等在清雨堂,如此看来,那两妯娌原本是没打算把状况一一告诉老太太的,要不然,就该候在仙鹤堂了。
她踢王玟那一脚,虽不讲规矩,但也帮了徐令意,她们母女是不会为此找她麻烦的。
剩下的也就杨氏了。
杨氏做事,向来有目的。
她激得老太太前来,不会只是逞口头威风。
这么一想,顾云锦就想透了。
眼睛弯成月牙,顾云锦咯咯直笑:“是我动的手,老太太骂我一通,我气不过肯定就回北三胡同了,明儿事情传开了,就是我粗鄙又不服管教?
老太太,您也太好煽动了,我进府四年,什么时候由您管教过?
大舅娘自个儿不来,哄了您来,不就是她舍不下她的脸吗?
毕竟,昨儿还苦口婆心地求我留在侍郎府,求我替她多考量,今日就转个弯,是人都要闪了腰的。
也就是您,巴巴地赶来骂我。
明日京城里的风,要是不照着大舅娘的意思吹,这逼走表亲的坏名声,不就是您扛着了吗?”
闵老太太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她和杨氏婆媳素来只是面子上的关系,叫顾云锦一说,哪怕晓得是故意挑拨,那一句句还是扎在了她的心上。
之前,杨氏明明是不主张让顾云锦走的,几次好言求她留下,的确跟今日不同。
闵老太太一时间进退两难。
顾云锦却不理她,她本就想寻个由头搬出去,那就正好。
杨氏“借刀杀人”,顾云锦便趁了这东风,回头,这两婆媳有的闹了。
因为她今日动手,长平县主根本不恼,寿安郡主还反过来与她极其亲近,关于这两点,杨氏一定没跟闵老太太说实话的。
顾云锦翻身下了榻子,趿着鞋,抬声唤念夏和抚冬:“把东西都收拾了,我要回北三胡同。”
抚冬微怔。
她是侍郎府的家生子,姑娘要走,那她怎么办呀?
念夏就没那么多顾忌,一转身进内室收包袱去了。
顾云锦这种毫不在乎的态度,在闵老太太眼中,就是火上添油。
她啪的一声,重重捶了几子:“收拾东西?都是徐家的东西!”
顾云锦嗤笑。
她是一个带着丫鬟被扫地出门的表姑娘,“可怜兮兮”的,要两只脚走回北三胡同了。
哪怕念夏力气大,她们能搬多少东西?
当然是怎么惨怎么来了。
她又不稀罕侍郎府的物什,让念夏收拾,也只收她从将军府带来的。
“您放心,徐家的东西我一个都不要。”顾云锦撇嘴。
抚冬一个激灵,扑通就跪下了:“姑娘千万别不要奴婢呀!奴婢要跟着您呀!”
这动静突然,别说顾云锦了,闵老太太都吓了一跳。
惊吓过后,剩下的是怒意,老太太喝道:“滚滚滚!吃里扒外的东西!”
抚冬一听大喜,腾地站起身,冲进内室帮念夏收拾去了。
两刻钟后,主仆三人,提着三个小包袱,从角门出了侍郎府,不紧不慢地走出青柳胡同。
刚进北三胡同,迎面就遇上了贾妇人。
贾妇人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奇道:“顾姑娘这是…”
“大娘,我要搬回胡同里住了。”顾云锦一面说,一面冲贾妇人递了个眼色。
贾妇人机灵,见胡同里进进出出都是傍晚归家的邻居,立刻就懂了:“怎么突然间就…哎,你就这么大包小包回来了?侍郎府没安排马车送你?”
“我之前提了几次要回来,侍郎府里都不答应,”顾云锦的声音委委屈屈的,“今日却寻了个由头,训了我一通,话里话外要赶我,既如此,我还留在那儿做什么?”
贾妇人闻言,惊声道:“赶你?赶你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回来呀!哄着去住的时候是表姑娘长、表姑娘短的,不留你了,不说马车,连轿子都没有,也不安排几个婆子。哎呀,越说越生气。走,回家去,你母亲和嫂嫂日日盼着你回来呢!”
一面说,一面走,敲开顾家院子,几人一道进去,又嘭的关上了门。
把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的左邻右舍们这才都炸开了。
好家伙!
前几天顾云锦砸书房的时候没半点动静,今天能有什么事儿,天快黑了还赶人?
能比砸书房还厉害吗?
现在立刻去茶楼,能听茶博士说最新的来龙去脉了吗?
真真是好奇死人了!
宁国公府中,寿安郡主真等着蒋慕渊。
要不是知道蒋慕渊肯定与小王爷他们在一道,她就要使人三催四催去请了。
等到华灯初上,蒋慕渊才回来。
寿安郡主鼓着腮帮子瞪他。
蒋慕渊被她瞪得莫名,失笑道:“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哥哥再不回来,许是要让平远侯府赶在了前头,”寿安郡主忙说了点心的事儿,“我还不知道她呀,风风火火的,不能让她抢了先。”
第八十六章 孺子不可教
蒋慕渊被她逗笑了,刚笑出声来,又收了数个眼刀子,只能绷著脸,恳切道:“听你的,我明日一早就进宫去,绝不会让他们赶在前头。”
寿安郡主这才满意了,想到蒋慕渊特特让她照顾顾云锦,便道:“你还怕顾姑娘吃亏,她厉害着呢。”
一脚踢翻椅子,可不就是厉害吗?
看着是个娇贵姑娘,没想到细胳膊细腿,还能有那个力气。
蒋慕渊敛眉,笑容温柔,没有亲眼看到,还真应了程晋之的那句话,可惜了。
“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蒋慕渊问了句。
寿安郡主眸子一转:“好看的。”
蒋慕渊啼笑皆非:“就只有这个?”
寿安郡主大言不惭,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我就只盯着她的脸看了呀,那么好看,我要多看看。”
这下子,别说蒋慕渊笑得直摇头,屋子里的两个丫鬟都笑个不停。
蒋慕渊从寿安那儿出来,伴着点点星光,不疾不徐往回走。
他想,寿安也没说错,顾云锦不正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吗?
蒋慕渊在书房外遇上了寒雷。
寒雷上前禀道:“爷,顾姑娘搬回北三胡同了。”
蒋慕渊脚步一顿。
“似是被赶回去的,带着两个丫鬟,提着两三包东西。”寒雷解释道。
听风迎上来时,刚好听到这半截,当即一脸气愤:“哪有这样的人家!”
没车没轿子的,别说什么天子脚下,偌大的京城,又不是没有三教九流的地痞流氓。
大白天还好,可赏花宴散得迟,顾姑娘离开时肯定都黄昏了。
真遇上心怀不轨的,就三个姑娘家的花拳绣腿,被抢了东西还算轻的。
万一还窥视顾姑娘的美貌,那就…
听风说完,就见蒋慕渊的眸色暗了下来,他们爷生气了。
“爷,”寒雷又道,“奴才当时刚巧在青柳胡同,当即就远远跟着,没人打搅顾姑娘,她在胡同口被贾家大娘接进去了。”
蒋慕渊抿着唇微微颔首:“没叫人注意到吧?“
寒雷记着前回蒋慕渊吩咐过的“远远跟着莫让人注意”,自然点头:“应当没招人眼,顾姑娘都没看到奴才。”
“做得不错。”蒋慕渊说完,先进了院子。
寒雷抬步要跟进去,转头见听风转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不解极了。
听风的脸上写满了“孺子不可教”,别人不注意就不注意吧,怎么能不让顾姑娘看到呢?
顾姑娘不知道,怎么晓得他们爷又护了她一回?
这般好的机会,生生就错过了!
难怪寒雷的娘总跟他娘唠叨,说怕寒雷娶不到媳妇。
轻风苑里,徐令意正练字,得了信,笔尖一顿,一幅字就都毁了。
她干脆放下笔,把纸一揉,丢进了篓里:“祖母把云锦赶出去了?云锦已经走了?”
听嬷嬷说顾云锦都走出胡同了,徐令意摇了摇头,这下遭了。
魏氏亦是惊讶不已:“为了云锦踢那王玟椅子的事儿?哪个告诉老太太的?”
“二姑娘去说的,老太太怒不可遏,让人去请表姑娘,表姑娘不理,老太太亲自杀到了兰苑,几句话的功夫就…”张嬷嬷一脸苦哈哈的。
魏氏眼前都擦擦黑了,险些歪过去。
徐令意给魏氏倒了水,道:“令婕肯定没有跟祖母说真话。县主恼王玟和金安菲是恼在脸上的,根本没掩饰,郡主一整天都挨着云锦,连去更衣都要云锦陪着,谁会主动来为难云锦?
祖母心急火燎地把人骂跑了,回头谁去哄回来?
这事儿传开去,又是个笑话。”
可不就是笑话嘛!
魏氏顺了顺气,道:“老太太不知内情,令婕难道没跟你大伯娘说明白?她明知郡主、县主亲近云锦,还推着老太太去赶人,她怎么想的?”
徐令意垂眸,嗤的一声笑了:“可能是平日里勾心斗角、表面功夫做惯了,以为人人都跟她似的,当面笑盈盈,背后只剩下算计了。也就是趁着祖父、伯父都不在府里,否则伯父绝对不答应。”
魏氏细细琢磨了这句话,觉得有些道理,便问:“郡主、县主是真的跟云锦好?”
“那两位是直白人,身份摆在那儿,哪里需要跟同龄的姑娘们虚与委蛇,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徐令意看得明白,“您没看见郡主讽金安菲时的样子,半点不留情面的。母亲只管看着,有她后悔头痛的时候。”
“我看她后悔头痛做什么?”魏氏叹气,“我考量的是你!外头说赶得好,对你无助力,一旦说赶错了,一家子又牵扯在一块。”
徐令意没说话,半晌才道:“我明日去趟北三胡同。”
魏氏一惊:“这…”
徐令意道:“不管动手对与不对,云锦都是因为我跟王玟起冲突的,我若冷眼看着,以后出去走动,谁还肯与我往来,为我出头?
下个月品字会,到场的人一定不少,我孤身去,定会有好奇的人围过来问。
我再能辩,一张嘴也说不过一众人。
靠徐令婕吗?在家里跟个炮仗一样什么都说,出去了却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我早说过了,她就是个胆小鬼!”
徐令意定下第二天一早就去北三胡同,却没想到,徐家还有人赶在她之前。
闵老太太赶了人,还不消气,让戴嬷嬷拿着抚冬的契书去了顾家小院。
北三胡同里,沈嬷嬷掌勺,给顾云锦做了两道好菜。
虽是擦过脸了,她的眼睛还是通红的,天晓得她看到自家姑娘可怜兮兮地回来,心都痛死了。
她是盼着顾云锦回来,可哪有那么欺负人的?
外头天都黑了。
顾云锦的心情倒是不错,不用装样子给左邻右舍看,她一进家门就绷不住笑了。
徐氏和吴氏原本还气愤不已,被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咧着嘴一笑,也顾不上气,搂着她说事情。
“真在县主的赏花宴上动手了?”吴氏挑眉道。
“是啊,”顾云锦颔首,“一脚就踢飞椅子。”
三言两语,顾云锦把话题转到了认得的姑娘,园子里的景致,屋里的气氛慢慢缓和过来。
翠竹摆了桌,请三人用饭。
顾云锦刚拿起来筷子,就听得外头门板被拍得啪啪响。
第八十七章 打出胡同(月票300+)
沈嬷嬷去开门,一拉开就对上戴嬷嬷那张老脸,她唇角一抽,在对方说话之前,啪得一声,又重重把门摔上了。
什么东西!
还敢上门来!
她难得给顾云锦做两道爱吃的菜,被这东西倒了胃口,岂不是浪费了!
戴嬷嬷张嘴吃了满脸灰,气得浑身发抖。
嘿,这乡下来的老娘们,在京里待了四年,还横上了?
戴嬷嬷恨不能撸起袖子就把院门砸开,可她忍住了,她怎么能跟乡下老娘们一般见识呢?
她是侍郎府的仆妇,是老太太派来讲道理的。
她用倒三角眼扫了被拍门动静引出来的左右邻居,重重清了清嗓子。
“表姑娘,你养在侍郎府,老太太、太太费心教养,只希望你能早日去了武门爱动手的习惯,四年里,该讲的讲了,该教的也教了,可您呐!”戴嬷嬷长长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前几日砸书房,今日在长平县主的赏花宴上对其他姑娘动手,老太太说您几句,您就甩脸色跑出来了。
既如此,侍郎府也不强求了,秉性如此,强拧只会伤了亲戚和气。
望您以后动手前三思,府里没什么可以教导、指点你的地方了。”
戴嬷嬷中气十足,嗓门极大,几句话吼得半条胡同都听见了。
沈嬷嬷在门背后气得瑟瑟发抖,这老东西吃灰还不够,想挨打是不是?
她蹭蹭走回院里,从墙角抄起一把扫帚,又要杀回去,转眼见顾云锦出来了,她立刻缓和了脸色:“姑娘,奴婢教训她,您好好用饭。”
顾云锦身后还跟着愤怒的吴氏和担忧的徐氏。
沈嬷嬷急忙唤翠竹:“扶太太回去,太太身子要紧。”
几句话的工夫,外头的戴嬷嬷又说起了抚冬。
“表姑娘不学好,身边伺候的人手也罪责难当!抚冬你是侍郎府的家生子,原本该帮着老太太、太太督促表姑娘,却由着表姑娘,甚至跟着一起胡闹!”戴嬷嬷从袖中抽出抚冬的契书,“府里不要你这样的丫鬟!老太太心善,许你自寻前路,往后之事,皆与府里无关,也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行偏颇事,连累父母兄弟!”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拉开了。
抚冬头一个冲了出来,从戴嬷嬷手中夺过了契书,磨牙瞪着她。
吴氏让念夏拿着纸笔出来,塞到抚冬手中:“重新写一份,多少银子?人我收下了,银子一分不会少你们!”
戴嬷嬷被唬了一跳,下意识说了个数。
没人讨价还价,抚冬自己写了,扔下笔,一口咬破拇指,就着血印了手印。
“我出府了,老太太、太太‘仁厚’,想来不会为难我父母兄弟!”抚冬咬牙道。
吴氏把银子扔到戴嬷嬷身上,带着丫鬟转头就回了院子。
沈嬷嬷举着扫帚,气势汹汹冲出来,对着戴嬷嬷的脑门就砸。
戴嬷嬷尖叫一声,往一侧躲去,堪堪避开了这蓄力的一击,可没等她松口气,侧边一盆洗菜水迎面泼来。
贾妇人端着木盆,啐道:“什么人呐!你不饿,整条胡同都不吃饭了?还留不得这样的丫鬟,你们府里那陈平家的两小子被赌坊的人压在街上打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义正言辞地去说话呀?”
看戏的邻居被这又挥扫把又泼水的架势弄得瞠目结舌,唉唉了两声,道:“我记得他们府里还是有人去交银子了呀?”
“那不是闹得衙门都惊动了吗?”贾妇人撇嘴,“衙役不去,你们猜猜侍郎府交不交银子?”
戴嬷嬷被泼了一脸的水,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
这一胡同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闵老太太原想多几个人一道来的,是戴嬷嬷自个儿说的,她是去讲道理的,一张嘴就够了,人多了,倒显得侍郎府仗势欺人。
可现在,她被别人欺了!
身上湿哒哒的,衣裳全粘在了一块,袖口衣领还挂着菜叶子,要多狼狈又多狼狈。
戴嬷嬷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你是什么人?”戴嬷嬷通红着脸要对贾妇人动手。
贾妇人一面转身回院子,一面招呼邻居们:“都散了吧,菜都要凉了。”
戴嬷嬷的手还没够到贾妇人的衣角边,扫帚就又砸到了眼前。
沈嬷嬷不说话,只打人,一把扫帚挥出了银枪一般的气势,步步进逼,愣是把戴嬷嬷打出了北三胡同。
扫把重重往地上一杵,沈嬷嬷气都不喘,骂道:“再来胡同里胡说八道,我把你打到东街上!”
戴嬷嬷哪儿还敢跟沈嬷嬷叫板,一溜烟就跑了,她怕被人瞧见,还不敢走大路,挑着避人的小巷走。
沈嬷嬷提着扫帚大胜而归,抬头挺胸进了顾家院子,啪得把邻居们看热闹的视线关在了门外。
刚刚还静悄悄看热闹的邻居们再也憋不住了。
谁还回家里用饭?
眼下正是各家酒楼菜馆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他们见到了侍郎府和北三胡同的对峙,顾姑娘被赶回家的理由有了,徐家的态度有了,北三胡同的处理也有了。
完完整整,精彩绝伦!
往大堂里一坐,绝对能比茶博士们说得还轰动全场。
只一句“我亲眼瞧见的”,就能引来无数听客了。
至于没露面的顾姑娘…
他们也是看见了的,顾姑娘回来时多可怜呀,哪怕戴着帷帽,整个人都透着委屈。
气都没缓过来,又被个婆子登门大骂,哪个姑娘家受得住,肯定是哭出来了。
真真是太可怜了。
一顿晚饭的工夫,顾姑娘逸事就有了突飞猛进地发展。
徐砚与同僚应酬,酒过三巡,正是热闹时候,那消息就传了过来。
他顿时下不来台,也顾不上周旋,在同僚或尴尬或忍笑或讶异的眼神中,起身告辞回府。
黑着脸进了清雨堂,徐砚沉声问杨氏。
杨氏目瞪口呆。
她只是暗示闵老太太赶顾云锦走,谁知道老太太竟然昏了头,还让戴嬷嬷登门去骂?
好好的一步棋,闵老太太不按规则来。
杨氏胸口几下起伏,气道:“我可差不动戴嬷嬷,老爷问我,不如问老太太去!”
第八十八章 找场子去
徐砚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良久,终是坐下来,沉着脸不说话。
他何尝不清楚闵老太太的性子?
现在去问,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说的老太太听不进去,老太太讲的,除了气话,又还剩下什么?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当没发生过一样去把顾云锦接回来。
即便要缓和关系,也要寻个合适的由头。
北三胡同里,顾云锦高高兴兴吃完了沈嬷嬷做的菜。
她自幼长于北地的将军府,口味与京城截然不同。
虽然搬来京城,长久岁月里,她也适应了京城菜,去岭北后,也能尝那儿的农家家常,但说到底,她还是最喜欢北地的味道。
沈嬷嬷做的一手北地好菜,哪怕入京有四年了,这门手艺还是杠杠的。
说起来,徐氏是京中口味,身体又不好,平素吃得清淡,吴氏的父亲曾是顾老将军麾下参将,但她却不是长在北地的,整个北三胡同,除了离家的顾云锦兄妹两人,谁都不惦记沈嬷嬷的手艺。
从今日起,家里有了个捧场的,沈嬷嬷欢喜得不行,特特给顾云锦添的菜也颇费心思。
顾云锦丝毫没有受戴嬷嬷的影响,全部吃完才放下筷子,这让沈嬷嬷放心多了。
“姑娘明日想吃什么?只管跟嬷嬷说。”沈嬷嬷一面收拾,一面道。
顾云锦也不客气,张口报了菜名。
沈嬷嬷是闲不住的性子,若她推诿不说,反倒让嬷嬷难过。
这一夜,顾云锦睡得踏实极了。
西厢房匀了大半摆石氏老太太的嫁妆,比兰苑拥挤多了,但顾云锦觉得舒坦,连被子闻着都是香喷喷的。
翌日的京城,一如往常热闹。
昨夜传开的话题,成了今日茶博士们嘴里最当红的故事。
蒋慕渊一早就进宫了,没多时,提着两个食盒又出来,他一并交给听风,道:“送回府里给寿安,让她送去徐侍郎府上。”
听风一怔,不解道:“爷,顾姑娘昨日都回北三胡同了,昨儿夜里,侍郎府的人还去北三胡同里训斥,被顾家人拿扫把打出了胡同,满京城都传开了,您怎么还让把点心送去侍郎府?”
蒋慕渊勾了勾唇角,似是笑了。
他也不与听风多解释,只是道:“你就这么跟寿安说,她知道怎么做。”
听风一头雾水,但主子吩咐的事儿还是急急忙忙去办了。
食盒送到寿安郡主面前时,她正听妈妈们说顾云锦出府的事。
“为什么?”寿安郡主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谁说她踢了王玟椅子,我和长平就要找她算账了?
侍郎府的人在想什么呀!
我昨日一直与她一块,那么亲近,徐家那两姐妹也不像是眼拙的呀。”
胖乎乎的林嬷嬷笑道:“您忘了,之前外头说她们表姐妹不睦的,事情一出接一出,依奴婢看,侍郎府老太太跟顾姑娘的矛盾由来已久,不过是寻个理由罢了。”
“然后就把理由寻到了我跟长平身上?我说话做事,是能让她们借题发挥的?”寿安郡主不高兴了,哼了声,“难怪哥哥让我照顾顾姑娘些,想折腾她的人还真不少。”
那么好看的顾姑娘,她们都能使着法子去抹黑、去折腾,真是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寿安指了指食盒,道:“哥哥说送侍郎府?”
听风忙点头:“小公爷是这么吩咐的,他说,郡主晓得他的意思。”
寿安郡主歪着头略一思忖,眼睛就亮了:“就照哥哥说的做!林嬷嬷,你亲自走一趟。”
林嬷嬷通人情世故,哪里不晓得这两位主子的心思,当即应下,拍着胸脯道:“郡主只管放心,奴婢一定把场子给您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