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六白天离开铺子找了郭从,花言巧语之下,哄得郭从恶向胆边生,与冯王氏商量之后,趁着中午回家用饭,潜入冯家闷死了冯四。
杨府尹见这案子总算与易家联系上了,破案有望,不由喜上眉梢,催着古阮捉拿姚小六。
陆毓衍与杨府尹示意,从大堂里退出来,目光落在了谢筝身上。
这姑娘,柳眉蹙着,不晓得又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经过谢筝身边时,陆毓衍抬起手,指节在她眉心轻轻敲了两下。
谢筝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儿惊呼出声,亏得角落里暗沉沉的,没人注意到陆毓衍的小动作。
她一面揉着眉心,一面哼道:“做什么?”
“去铺子里看看,若易仕源还在那儿,我担心几个衙役不好做事,”陆毓衍脚步不快,等谢筝跟上来了,他又顿了顿,道,“让松烟去买包子,两个够不够?”
谢筝愣怔,复又反应过来。
早上她与楚昱缈说,不高兴的时候吃包子,一个不够就吃两个。
陆毓衍见她低落,这才会有这么一说。
她其实也没想旁的,只是记起了谢慕锦说过的一句话——为恶,常常在一念之间。
谢慕锦是想教她,凡事三思,多想一想,莫要心急火燎地就如何如何。
那现在,面对陆毓衍的如此好意,她该如何?
唇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还是笑吧,虽然没有三思而后行,但她就是想笑一笑,忍都忍不住。
第七十九章 笑容(求月票)
眉眼弯弯。
谢筝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梨涡,浅浅的。
映在陆毓衍的眼中,娇俏模样让人心静,更叫人心暖。
若不是身处顺天府中,他定会将她拥入怀中,离得近些,再近些,将这笑容看得再真切些。
一手做拳抵在唇边,陆毓衍清了清嗓子,道:“走吧。”
中途虽没有耽搁,但较之匆忙小跑着去的衙役们,陆毓衍和谢筝到的时候,姚小六已经叫两个衙役架到了大街上。
谢筝没瞧见白日盯着易仕源的那个陆家家仆,与陆毓衍道:“看来易仕源回家去了。”
陆毓衍颔。
要不是回去了,怎么能叫掌柜的父子在街上大呼小叫,引得周围百姓指指点点的。
姚小六双目瞪得通红,根本不肯服软。
掌柜的追在后头,大喊道:“衙门里办案,也是要讲规矩的!我们是给易家做事的,要带小六走,跟我们老爷说去!”
几个衙役哄堂大笑。
打狗要看主人,可易家一个从七品的主簿,在顺天府尹跟前,那只有低头的份,郭从交代得明明白白的,易家敢拦着衙门拘人?根本就是笑话。
姚小六见衙役们哄笑,越难堪,梗着脖子虚张声势:“我去他娘的!郭从那个软蛋,婆娘跟人跑了,他就去睡别人婆娘。他做了杀武大郎的西门庆,还反过头来冤枉我!那狗玩意!说我指使他杀人,我、我呸!”
声音虽大,底气不足。
松烟正鄙视姚小六金玉其外,偏过头瞥见谢筝笑眯眯的,不禁奇道:“姑娘笑什么呢?”
这骂人有什么好笑的?
谢筝眨了眨眼睛,道:“郭从是西门庆,那指使郭从杀人的姚小六又是什么?”
松烟怔了怔,摸了摸头,犹豫着答道:“王婆?”
别说本就憋着笑的谢筝,连一旁的陆毓衍都忍俊不禁。
这小姑娘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
他晓得谢慕锦从不拘着谢筝,她的性子远比世家闺阁女子大胆跳脱,若不是突遭变故,逼得整个人沉闷了,原本该是更加轻快才是。
可知道归知道,还是叫谢筝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给弄得啼笑皆非。
不过,能笑就是好的。
境遇再痛苦,能有些细碎小事儿,哪怕是不着调的,让谢筝莞尔,那乌云总会散开的。
再是上窜下跳,也拗不过衙役的粗胳膊,古阮催着兄弟们把人押回去,杨府尹还在大堂上等着审问呢。
至于那姚掌柜…
古阮转身嘿嘿朝他一笑:“你是跟着去看你儿子挨板子,还是去你主子那儿搬救兵呀?”
掌柜的恼得险些背过气去,见衙役们走了,想催他婆娘回易府报信,刚一回头,瞅见她胖乎乎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眼前不由一黑。
指望这胖婆娘的脚程,小六只怕板子都挨完了,她都没走到易府大门!
还是自己去吧。
围观的百姓看了一出闹剧,眼见要收场了,便各自散了。
谢筝面朝着掌柜的离开的方向,见他跌跌撞撞地跑,不由道:“我们去易家瞧瞧?”
姚小六自有杨府尹审问,即便抵赖,有郭从的指证,也够他褪一层皮了。
眼下要担心的,是姚小六一人抗下罪过,他是易家的家生子,老子娘都靠着易家吃饭,万一心一横要做个忠心不二的,咬死了段立钧是叫他捅死的,与易仕源无关,那衙门里还真拿易仕源没办法。
杨府尹能把姚小六拖回去,可没凭没据的,拖不了易仕源。
陆毓衍点头,与其去看姚小六挨板子,不如再逼一逼易仕源。
虽然没有递帖子,但陆毓衍的名字就足够用了。
姚掌柜前脚来报惹了官司,后脚陆毓衍登门,门房上乱糟糟的,赶紧请人进了府。
到了花厅里,谢筝左右一打量,这易家果真是有钱,什么贵就摆什么,不像个官家,倒像个附庸风雅却俗气难耐的富商。
谢筝和松烟一左一右立在陆毓衍身后,道:“一会儿来的是易主簿还是易仕源?”
陆毓衍挑眉,不疾不徐落了座:“他自个儿做得混账事,敢叫他老子知道?”
话音刚落,只听脚步声匆匆,易仕源快步从外头进来了。
“陆兄这会儿过来,是为了姚小六的事儿?”易仕源的脸上难掩怒意,声音硬邦邦的,“衙门里这么做事,不太妥当吧?”
陆毓衍抬起眼帘,道:“衙门做事,自有规矩,我只是替殿下跑腿的,管不了衙役们抓人放人。你之前不也瞧见了,段兄的几位叔伯对着楚昱杰一顿拳脚,要不是杨大人拉着,楚昱杰只怕要去了半条命,姚小六被架回去问话,已经是客气了。”
易仕源一张脸憋得半青。
陆毓衍这是在告诉他,楚昱杰一个监生,段家都没放在眼里,姚小六就一个奴才,段家能把易家放在眼里?
段家给了杨大人面子,没把楚昱杰打趴下,杨大人自然投桃报李,麻溜地把姚小六带回去。
易仕源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姚小六毕竟是家生子,不管犯事没犯事,自该由我们来审,真要犯事了,我会送去衙门里。”
桃花眼半笑不笑,陆毓衍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如易兄与我一道去衙门里,当面审给杨大人听,如此既不损了杨大人的面子,又顾全段家,我也好跟殿下交差。”
易仕源只觉得头皮都要烧起来了。
别人都说,陆毓衍整天沉着个脸,没半点笑容,一看就是个清高的。
他宁可陆毓衍冰着个脸,也好过现在这样,好像是在笑,却笑里包着刀。
各个都周全了,那他呢?
易仕源咬牙切齿,本以为姚小六找的倒霉蛋靠谱,哪知道这才多久,衙门里的人就上门了!
若是提前防备,他赶在之前打死姚小六,这事情也就交代过去了。
一个为非作歹的刁奴,打死才是应该的。
可偏偏,人都被带到顺天府了,他去大堂上堵姚小六的口吗?
易仕源虚得厉害,他怕姚小六熬不住板子,把他供出来,那就要命了。
陆毓衍往外头走,经过易仕源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不走吗?还是赶紧随我去吧。
这个时辰,润卿和殿下应当快回京了,午后长安公主设宴,差不多要散了。
正好,驸马爷与秦公子一定很想听一听段兄被杀一案的堂审,我们别耽搁了,走吧。”
易仕源的面色廖白。
谢筝低着头掩饰她扬起的唇角,陆毓衍这一番话,真真是打蛇打在七寸上,易仕源听见林驸马和秦骏的名字,只怕是骨头都痛了。
第八十章 亏本
易仕源是当真想简单了。
但凡段立钧的死,跟他易家扯上一丁半点的干系,他即便能从顺天府里全身而退,整个易家都要倒霉。
砍了个姚小六,段家能消气?
不可能!
官场如战场,一个从七品的主簿,段大人都不用亲自出手,底下自有人争先恐后要给他老爹穿小鞋。
商场那更是认钱不认命,易家的银子能唬人,但对手更愿意把易家拉下来,瓜分了金山银山。
细细密密的汗从易仕源的额头上泌了出来。
他真是倒霉透了!
本以为有个楚昱杰背黑锅,这事儿稳当,根本不会查到他头上来。
退一步说,姚小六还安排了另一个顶刀子的。
没想到,这个更坑,把姚小六都给坑进去了。
眼看楚昱杰要全手全脚地从大牢里出来了,他易家却要倒下去,易仕源恨得不行,又急得不行,越看陆毓衍越来火。
“怎么?”易仕源眼睛喷着火,道,“陆兄这般着急,是怕叫杨大人占了你在殿下跟前的功?”
陆毓衍佯装惊讶,奇道:“功?你知道姚小六是真凶?”
易仕源一口气哽住了。
陆毓衍说话一句一个坑,他应还是不应?
没管易仕源在想些什么,陆毓衍站在门槛边,灯笼光将挺拔身形映得越加颀长,漆黑眸子看着易仕源,冷冰冰的:“同窗一场,才来与你说道说道,若不然,自有衙役上门来请。不过,易兄性情行事,大抵是不在乎什么同窗之谊的,从段兄遭遇可窥一斑。”
易仕源脚下一错,扶着椅子才将将站住。
谢筝看得清楚,陆毓衍这几句意有所指的话,让他真慌了。
分明不是个心思阴沉坚毅、足以面对任何问询的人,为什么要铤而走险?连沉着自若都做不到,竟然还敢害人。
半晌,易仕源才颤着声道:“陆兄,我之前对你言语之中的确多有得罪,我也不为自己开脱,向你赔礼,但是,仅仅因为那么几句话,你就这般揣测我,是不是也太过…”
“哦?”陆毓衍打断了易仕源的话,“易兄既然不领情,我这就回去了,想来再过半个时辰就该有衙役登门了。走了,易兄请便吧。”
陆毓衍说完,转身就走。
易仕源僵在原地,又是气又是急,眼看着松烟和谢筝两人摆着一副“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做派,施礼施得眼高于顶,更是恼得恨不能砸了桌上的花瓶。
什么叫请便?到底谁是主,谁是客?
松烟快步跟上陆毓衍,低声问道:“爷,我们真走了啊?不把他弄进衙门里收拾一顿,这案子…”
陆毓衍睨松烟,没解释。
松烟摸了摸鼻尖,爷不肯答,他就只能问姑娘了。
谢筝嗔了陆毓衍一眼,道:“姚掌柜来搬救兵,他不去,难道让易主簿走一趟?”
松烟明白了,却又糊涂了。
既然是要走的,易仕源乖乖点头不就好了,非要装样子,白白叫他们爷说一顿。
这个易家还是做生意的呢,好一桩亏本买卖!
做了亏本买卖的易仕源气得跳脚,底下又有人来传话,说姚掌柜等不住了,东家爷既然不得空,他就去请太太拿个主意,不能白白让姚小六受罪,易家不能丢这个脸。
易仕源扬手砸了个茶盏。
丢脸?
他易家的脸早就碎在地上了,在那群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眼中,易家何时有过脸?
苏润卿给他脸了?陆毓衍给他脸了?
段立钧又给过他脸了?
易仕源哼哧哼哧喘了两口气,面目狰狞,哪里还有温文读书人的模样。
“去,爷这就给那臭崽子撑腰去。”易仕源大步往外走。
庑廊下摆了几盆兰草,含苞待放,纤细可人。
他突然就想到了楚昱缈,娇娇弱弱的,许是楚昱杰读书,她也跟着认字学诗,举手投足带了几分文雅清丽,可她毕竟出身乡野,又与寻常书香女子不同。
与易仕源从前认得的姑娘家都不同。
勾得他心里痒痒的,想试试这与众不同的滋味,偏偏那小兰花“矜持娇贵”,他只好隐忍着又隐忍着。
要不是强扭的瓜不甜,要不是怕楚昱杰闹起来毁了他的名声,他哪里要这么麻烦!
什么真心诚意?比不过红绸间颠鸾倒凤快活?
现在好了,滋味没尝到,他却不能全身而退。
思及此处,易仕源整个人都跟着了火一样,都怪楚昱缈,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他要进衙门了,也不能叫楚昱缈好过!
另一厢,陆毓衍与谢筝出了易府大门就在胡同里停住了脚步,倒是不急着走,总归再等一会儿,易仕源就该出来了。
易仕源的心神已经乱了,再真真假假吓唬吓唬,到了大堂上,惊堂木噼里啪啦一顿响,准保他稀里糊涂的,连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忆起易仕源刚才愤恨得巴不得吃人一样的表情,当真是斯文扫地。
那副样子,楚昱缈定然是没有看过的。
她一直被易仕源诓骗,才会以为这是个温柔、规矩的男子。
若是楚昱缈亲眼见了…
她该亲眼看看的,好好坏坏,与其听旁人说,不如亲眼看。
起码谢筝自个儿是这么想的。
再者,楚昱缈在一旁,易仕源的小心脏会跳得更快更急吧?被亲眼拆穿伪装,撕下他儒雅的皮,这样的体验,易仕源大抵是扛不住的。
谢筝侧身看,陆毓衍不晓得在想什么,目光投得远远的,她伸手轻轻拽了拽陆毓衍的衣袖。
陆毓衍察觉到了,垂着眸子看了看被那只白皙小手捏着的袖口,又看向谢筝:“怎么了?”
谢筝松开了,道:“我想请楚姑娘到衙门里。”
刚刚蒸腾起的愉悦一下子散了,拽着就拽着吧,又不是什么金贵料子,做什么就放开了。
“我要看着易仕源,”陆毓衍睨着谢筝的指尖,沉吟道,“让松烟和杨德兴陪你走一趟。”
杨德兴是白天盯着易仕源的家仆,从铺子外头盯到了易家外头,这会儿正和松烟在说话。
松烟听见了,赶忙上前来:“爷放心,奴才一定伺候好姑娘。”
第八十一章 不说(某只狐狸和氏璧+)
谢筝眉心一跳,以目光询问陆毓衍。
之前松烟跟她说话,向来是你啊我啊姑娘啊,一个丫鬟,一个小厮,何时用过“伺候”一词?
突然冒出来一句,谢筝怎么听都不对味。
凤眼对上桃花眼。
四目相接,夜色浓浓,只大门上悬着那点灯笼光落下来,昏黄光线映得人影柔和,乌黑的眸子浮着淡淡的光,让人呼吸都轻了。
到最后,还是谢筝先败下阵来,挪开了视线。
浅浅笑意含在眼底,陆毓衍没给出答案,只嘱咐松烟仔细些。
松烟忙不迭应了。
杨德兴去找轿子了,谢筝站在胡同口,试探着问松烟:“衍二爷与你说了什么?”
松烟一怔,张口要答,猛得想起自家爷白日里叮嘱的样子,立马改了口:“爷刚不是说让我仔细些吗?”
他不敢说,姑娘家都是薄脸皮,真让谢姑娘晓得他知情,回头在爷跟前,万一谢姑娘顾忌他,不肯与爷柔情小意了,那、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肖爷说话,他自个儿就收拾包袱滚回旧都去。
谢筝没全信他,还想再问两句,杨德兴领着轿夫小跑着来了,她只好作罢。
轿帘落下,松烟垂下肩膀舒了口气,冷不丁见杨德兴拧着眉头打量他,不禁唬了一跳:“我脸上开花了?”
“你能开出个什么花来?”杨德兴哈哈大笑,末了压着声儿道,“不就是表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么,爷也太看重了,连带着你也战战兢兢。”
松烟哼道:“你懂什么?哎,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总之,这一位你只管敬着就行了。”
“说不清?不说怎么知道说不清?”杨德兴急道。
松烟连连摇头,他不说,一个字都不说,就算是竹雾来问,他也不说,反正爷说过了,竹雾许是认得出来。
竹雾还没回京,那他就是爷身边唯一一个知道谢姑娘身份的了。
自当好好保守秘密。
松烟眯着眼笑。
轿子在紫云胡同口停下,里头路窄,两侧住户不挂灯笼,胡同里黑漆漆的,只屋里些许烛光漏出来,不时传来男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带着不同的口音,还夹杂了几声野猫叫。
杨德兴提着灯笼引路,走到楚家门外,松烟抬手敲门。
里头没有半点回应。
“楚姑娘?阿黛姑娘来了。”松烟又拍了拍,转头与谢筝道,“奇怪了,门缝里透着光,楚姑娘没歇下,怎么就不应声呢。”
谢筝亦觉得怪异,唤了楚昱缈两声,里头依旧没有动静。
她低头看了一眼,门边有几个脚印,凌乱得让她的心惊。
楚昱缈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即便这胡同杂乱,可她的门前素来都是打扫得清清爽爽的。
“撞门,赶紧撞门!”脑海里闪过易仕源愤怒到扭曲的表情,谢筝急切道。
杨德兴一时没回过神,松烟则着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抬脚大力踹门。
门板摇摇晃晃的,撑不住松烟的力气,又叫醒过神来的杨德兴撞了两下,嘭得开了。
桌上点着蜡烛,不见楚昱缈身影,隔间的帘子垂着,透出里头光亮。
许是进了屋,之前被左右邻居家里说话声掩盖的动静清晰许多,三人都听见里头冒出些许挣扎一样的声音。
杨德兴箭步过去,一把撩开了帘子。
呼——
拳头带风,迎面往杨德兴脸上招呼。
杨德兴弯腰避开,直直打了过去。
里头抓着楚昱缈双脚不让她乱折腾的人一见松烟也下场了,怕兄弟吃亏,当即松开了楚昱缈,与松烟打了起来。
楚家地方小,四个男人打作一团,谢筝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小心翼翼地,谢筝想绕去里头,猛得察觉到后背一阵风,反手一架,拦住了背后突袭之人。
那是个年轻娘子,拿着一只瓷碗就想往谢筝脑袋上砸,被谢筝挡住了,一脸懵懵。
谢筝那点儿花拳绣腿,对付练家子是自取其辱,但欺负个娘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三下五除二,那只瓷碗最终砸在了娘子头上,血咕噜着往外冒。
眼前血红一片,娘子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楚家动静如此之大,左右邻居都围了过来,一见里头状况,各个都愣住了。
“阿渺丫头呢?”有个大娘问道,“哎呦这出人命啦!”
谢筝捏着手中的破瓷碗,背后直冒冷汗,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个儿静下来:“我和楚姑娘正说话呢,那两个黑衣的就砸门冲进来,快、快帮我把他们抓起来!”
谢筝和松烟这两天出入过胡同,也有人瞧见过她和楚昱缈说话,听她一叫,几个汉子上前,帮着松烟和杨德兴抓人。
趁着这个机会,谢筝钻进了里间。
楚昱缈的双手被捆在床上,嘴里塞了布条,呜呜直哭。
谢筝当机立断,一面拿瓷片割绳子,一面沉声叮嘱楚昱缈:“听好了,在家里跟你说话的是我,我带了两个人来的,我们说到一半,那贼人踹开了门,你躲进了里间,我们在外头打起来了。听见了没有?一个字都不能错!”
姑娘家最最要紧的是清白名声。
楚昱缈衣衫虽乱了,但好歹都穿着,可见还没受大罪过,但这事情她自个儿知道,谢筝知道,都是没有用的,一旦让人晓得她孤身被凶徒困住过,什么都完了。
楚昱缈浑身都在抖,她脑海空白一片,只靠本能点头。
亏得瓷片利索,绳子一断,谢筝拉着楚昱缈站起来,取出布条,替她整好衣衫,穷困姑娘家,头梳得简单,稍稍理一理,还能糊弄过去。
外间里,那两个歹人已经被制住。
谢筝怕他们胡乱说话,找个两块布,一个一嘴巴塞得严严实实。
松烟喘着气,咬牙切齿。
刚刚他瞅见那娘子对谢姑娘下手的时候,他一口气差点就没上来,好在谢姑娘厉害,要不然,他哪有脸跟自家爷交代?
松烟越想越恨,重重踹了歹人一脚,道:“感谢各位邻居相助,还请几位大哥再帮个忙,跟我将这两个混账押到衙门里。”
杨德兴给他们一人塞了几个铜板,自然没有推诿的,高声应了。
第八十二章 比较
谢筝见几个大娘往里间张望,忙道:“大娘,地上这个再不好也是个女的,不能叫大哥们来抬,还请你们搭把手,一道送去。 ”
大娘们嘴上应了,眼睛还盯着帘子。
谢筝走到帘子边,道:“楚姑娘,歹人都抓了,咱们人多,你别慌,出来吧。”
布帘撩开了,楚昱缈摇摇晃晃走出来。
大娘们见她衣衫挺齐整的,只是小脸惨白、吓破了胆,纷纷念了声“阿弥陀佛”。
这阿渺丫头啊,平日里就是个胆小的,遇见这等事儿,哪能不吓哭呢,哎呀真是可怜呦。
谢筝牵着楚昱缈的手,跟着前头众人出了胡同,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她重重捏住楚昱缈的手指,再叮嘱了一次:“到衙门里,还是这么说。”
楚昱缈还懵得厉害,走路都靠谢筝架着,哆哆嗦嗦道:“知、知道了…”
送谢筝来的轿子就候在胡同口,几个轿夫一见这架势,一时都愣住了。
轿子还算宽敞,谢筝把楚昱缈塞进去,自个儿也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