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要怎么答?
她是与他说过怕叶语姝嫁了常郁晖过得不如意,但把常郁晖这些私事捅到常恒熙跟前去,又是另一码事情了,最好是由旁人来捅,她还没有能耐和实力与长房撕破脸皮。
楚维琳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常郁昀已经开了口:“你放心,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是怕透得太晚了。”楚维琳幽幽道。
常郁昀忍俊不禁,安抚道:“快了。”
快了?
楚维琳一怔,抬眸询问常郁昀。
常郁昀弯着唇角,不肯细说,楚维琳拿他没辙,也只能盼着如他所言。
这个年过了大半。转眼到了正月十四。
老祖宗的戏要听到明日。楚维琳躲一个闲,窝在霁锦苑里翻书看,听见外头动静才晓得常郁昀回来了。
常郁昀换了身衣服。见楚维琳自觉地往榻子里侧挪了挪,给他留下些坐的地方,他不禁含了笑,道:“明夜要不要去观灯?”
楚维琳放下书。奇道:“观灯?”
“是啊,前些年你不也去过。”常郁昀道。
上元的花灯节。未及笄的姑娘家只要有父兄相陪,也是能够出门去看的,反倒是做了媳妇,怕婆母多言。念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多人都不再提观灯。
楚维琳是有些想去的,便问:“妹妹们也去?这几日没听她们提起来。我还以为都不去了。”
“三妹妹喜静,四妹妹不喜出门。前些年是叫二妹妹拖着去的,今年二妹妹不去了,她们自然也不会去,”常郁昀解释道,“老祖宗那儿我去说,你别担心旁的,四哥还巴望着我能替他探个路,他也好带着四嫂去。”
常郁映这几个月如此行事,老祖宗不喜她,又怎么肯让她出门,她去不得了,常郁暖和常郁曚更不会主动去提,所以松龄院里干脆当没有这门子事。
常郁明喜欢热闹,想和廖氏一道去,却不敢独自去和老祖宗提,便求到了常郁昀这里。
楚维琳理顺了,道:“我们要和四伯四嫂一路?”
“你要跟着,他们还不肯叫你跟着。”常郁昀笑了。
做了决定,常郁昀便去松龄院里问了问,老祖宗心情不错,问了几句之后也没反对,只说上街观灯要多带些人手以防万一,免得因为拥挤生出些事端来不好处置,常郁昀自是应下。
为了应付老祖宗,这日早早吃过了晚饭,他们是和常郁明夫妇一道坐车出门的,到了福来居外头,两方约定了时间,便分开赏灯。
怕走散了,常郁昀牵着楚维琳的手,沿着河畔观灯。
楚维琳一路走一路看,见身旁经过的女子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灯,不由就想起那年上元,常郁昀送她的那盏灯了。
那时横竖瞧着不顺眼的灯,被宝莲好说歹说才挂了一夜,现在也不晓得收到哪里去了。
两人只观灯,并不过去猜灯谜,走了两刻钟,才在一家茶楼外头停下。
常郁昀使人上去寻了个雅间,与楚维琳道:“琳琳,你坐一会,我一刻钟后回来。”
出来看灯,在这边停顿,这都是常郁昀安排好了的,他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办,楚维琳清楚,也就不多问,点头应了:“我晓得。”
茶楼的雅间干净整洁,推开窗户能瞧见街景,坐一会儿也不觉得无趣,流玉替她添了茶水,楚维琳尝了一口,比不上家里的,但润润嗓子还是不赖的。
另一边,常郁昀没有叫人跟着,带上帽子,快步穿出了茶楼后的巷口,沿着胡同小路七弯八绕到了一座宅子外头,轻轻敲了敲门。
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开了门,常郁昀抬步进去,在屋里与一个络腮胡的汉子闭门说了几句,放下一个布袋,而后又离开。
也就是一刻钟的工夫,常郁昀回茶楼接了楚维琳,又沿着来路一道走回了福来居。
时间正好,常郁明和廖氏也回来了,上了马车往常府去。
小半个时辰后,河边一个书生被抢了钱袋,大呼之下引来了不远处的官差,官差追着抢钱的汉子跑,在一处并不惹眼的宅子外头跟丢了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曝光(一)

回府之后,几人先去了松龄院里,老祖宗还没歇下,斜靠在罗汉床上听常郁明比划了外头的热闹,等喝了碗羊奶羹,才略有了些睡意。
段妈妈要扶老祖宗进内室,老祖宗强打起精神,道:“你们出门后没多久,郁晖也出去寻你们了,我说街上人多未必遇得到,倒还真叫我说中了,这小子现在也不晓得在哪儿玩,等过了二更还不回来,你们使人去寻一寻,省的叫他老子知道了,又动肝火。”
常郁昀和常郁明应了,老祖宗才放了心,挥手让他们散了。
常府的园子里,亦是花灯盏盏,饶是时间不早了,也引了不少空闲的仆妇们来看。
楚维琳有话要与常郁昀说,也只能先闷着,就怕一个不小心叫人听了去。
等入了霁锦苑,她才压着声问道:“六叔真是寻我们去了?”
常郁昀闻言,好笑地睨了她一眼:“不过就是个出门去的由头,老祖宗都不信他,你还搁心上了。”
楚维琳眨了眨眼没出声,她在意的不是常郁晖怎么出门的,而是去了哪里。
因着老祖宗吩咐过,常郁昀等到了子初,门房那里还没瞧见常郁晖,便使人去外头寻他。
直到楚维琳一早去松龄院里请安,见老祖宗面色不虞,才晓得常郁晖竟是一夜没有归家。
“以前也有胡闹的时候,也没有这般不像话!”老祖宗冲着大赵氏道,“过了一年长了一岁。连德行都长了!都去找,我到要看看,他能到哪儿去!”
说是去寻,半夜里常郁昀和常郁明就遣了人了,到这会儿一样没个消息,又等了半个时辰,一个老婆子灰头土脸进来。怯怯看了在座的人一眼。
老祖宗知道她的意思。应当是寻到人了,只是事情不太好看,当着这么多女眷的面不好开口。
虽是在气头上。老祖宗还是顾及着长房的那点儿体面,略等了一炷香的工夫,便要其他人都散了。
楚维琳很想知道常郁晖的行踪,但不能赖着不走。也只能起身。
前头楚伦歆正要打帘子出去,外头院子里一阵匆匆脚步声。问安声此起彼伏,楚伦歆赶忙往边上侧了侧身子,才没有与快步进来的常恒翰撞在一起。
“怎么这个时辰就回府了?”大赵氏惊讶地望着常恒翰。
常恒翰憋着一肚子气,先和老祖宗请了安。这才扭头问大赵氏:“郁晖一夜没回来?”
大赵氏点了点头:“正寻他呢。”
“寻他做什么!死在牢里一了百了!”常恒翰吼道。
老祖宗倏地瞪大了眼睛,大赵氏踉跄了几步,惊道:“老爷。什么死不死,什么牢里不牢里的?”
常恒翰额头青筋直跳。叫老祖宗挑眉示意了几眼,压着心头火,道:“母亲,不用替那臭小子顾惜什么颜面,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还需要瞒着家里人?”
老祖宗一听这话,心里跟打鼓似的,抬头去看之前进来的老婆子:“仔细说说明白。”
老婆子硬着头皮,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人,哆哆嗦嗦把事情讲了出来。
昨夜里官差抓贼,却在一处宅子外头跟丢了人,隐约听见那宅子里热闹,一时不晓得主人家身份,官差犹豫着是不是要敲门进去寻人。
几个差爷正商议着,巷口突然走来一群人,领头的人他们认的,是醉花楼的老鸨,后头跟着几个打手,来势汹汹。
官差平时和这些人也有接触,想从他们口中打听出这府邸情况,才刚现了身,醉花楼的人比官差还激动,连连诉苦,说是这宅子的主人弄伤了自家的人,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定要讨个说法。
与其说是讨说法,不如说是讹银子,官差也知道,风月场上这种事情多着呢,若样样都管,他们可没那工夫,只是银子么,见者有份。
老鸨砸开了门,他们人多,里头没防备,竟是叫他们一路到了后宅。
眼前景象男男女女,乌烟瘴气,一塌糊涂,便是见多识广的官差都傻了眼。
老鸨正要寻人,角落里跑出来一个小厮,指着他们劈头盖脑就是一顿骂,问他们知不知道规矩,晓得晓得里头是谁,洋洋洒洒一大串,最后冒出来一句是常御史的儿子。
本来就是掏腰包了事,那小厮的嘴巴难听,彻底惹恼了来人。官差们还在犹豫,醉花楼的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没点儿背景敢在京城里做皮肉生意?自然是棍子棒子一起上,动静大得整条胡同都听得见。
一边是使了全力,另一边是醉汉弱女,要是不拉扯开,指不定要出人命,官差们不敢叫他们再打下去,干脆两边一起抓。
常恒翰今日上朝,等着他的是几封劈头盖脸的奏折。
亲戏子,玩小倌,甚至是争风吃醋打伤了人,加上昨夜聚众.淫.乱,一样样见不得光的事情被清清楚楚写在奏折上,饶是沉稳如常恒翰都慌得站不住脚。
他不信常郁晖会做出那等事体来,可对方言之凿凿,他想反驳都怕甩了自己耳光子,只能跪地磕头谢罪,被圣上当众又是罚俸又是停职,颜面尽失。
大赵氏整个人奄奄倒在八仙椅上,双眼通红:“老爷,会不会是弄错了啊,郁晖是淘气些,可说他…我不信,我说什么也不信!”
“人就在府尹大牢里!”常恒翰气得直吹胡子,“我还不信呢!堂堂都察院都御使,叫底下人越过告到了早朝上!”
除了常恒翰和大赵氏,屋里哪个也不敢吭声。
楚维琳垂着头盯着叠在膝上的双手,微微勾了勾唇角又恢复了平静。
前世时,直到叶语姝死后,常郁晖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才爆出来,依稀记得也是醉花楼的老鸨寻事,没想到这一世这么快就开了场。
老祖宗倒吸了一口凉气,捏着手中佛珠,半晌冷冷与大赵氏道:“信不信就是这样了,京城是什么地方,常家又是什么人家?没有点证据在手,谁敢泼我们一身脏水?”
“老祖宗…”大赵氏还要再说什么,一人急急进屋来,她扭头一看,慌道,“郁映,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常郁映全当没听见,只与老祖宗道:“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六哥哥好坏也不是头一日,怎么偏偏这么巧又是抓贼又是讹诈?”
不用常郁映说,老祖宗也是清楚。
吃酒狎妓,就算是好男风玩小倌,行为不妥,但关起门来哪家没一点儿见不得光的事情,只要不张扬开去,一切都能收拾,却偏偏闹得这般地步,到底是运气差还是有人设计,老祖宗心里自有一杆秤。
常恒翰也不是傻子,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又在都察院里做事,什么没脸没皮的事情没见过?什么手段没用过?这分明就是一个坑,原本就是些银子的事情,那个喊破了常郁晖身份的小厮现在根本寻不到人,可见是安排好了的。
这是有人针对他们常家!
可他就是有一个不肖子,生生地拖了一家人下水!
常恒翰看了眼常郁映,道:“你懂什么?回屋里去,没吩咐不要出来。”
“我做错什么了?”常郁映急道,“与其训我,不如看看是哪个要害我们,这一个个的,谁晓得哪个是黑心肠!”
老祖宗扬手就把几子上的青花茶盏重重摔到了常郁映脚边,滚烫茶水浇在脚面上,亏得冬天鞋袜厚才没有伤着,喝道:“回屋里去!”
大赵氏被唬了一跳,顾不上地上瓷器碎片,扑通跪下:“老祖宗,是郁映失言了。”
“失言?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老祖宗嗤笑一声,眸子里没有半点暖意,“不说外头人如何,现在出了事不自省,先疑心起了家里人,你倒是自个儿说说,这一家老小上上下下谋算你常郁映什么了?黑心肠!黑心肠也比你没心没肺要好!一个姑娘家,没点儿姑娘样子,与你老子娘说话都没个规矩,更别说你姑母叔母嫂嫂姐妹们,哪个没叫你酸不溜丢刺过几句?”
常郁映愣怔,这些日子老祖宗待她越发严苛,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训过她,她眼泪不住往下落,紧紧咬着下唇不吭声了。
老祖宗脾气上来了,不把话说明白就不会收:“别人设计也好,谋划也好,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是别人逼着哄着郁晖去的?自个儿身不正,还要怪别人?赵氏,你养女儿养得厉害,养儿子更加厉害!”
大赵氏不敢反驳,只能叩首听训。
“今儿个才是第一天,后头的事情想想明白,你要怎么给叶家交代,给恒熙交代!”老祖宗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
大赵氏身子晃了晃,不敢接话。
上一回,叶家那里分明是恼了的,这一次,叶家不可能当作没这桩事,这么难堪的事情,换作是她,也不会把女儿嫁过府的。
嫁女儿…
大赵氏心里更乱了。
摊上了常郁晖这么个哥哥,常郁映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曝光(二)

老祖宗发了一通脾气,喘着气坐在罗汉床上。
大半辈子过去了,又是生在权贵人家,什么事情没遇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气撒了,整个人也冷静下来。
发脾气,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就如同她告诉大赵氏的一样,这才头一日,之后的麻烦还多着呢。
常郁晖被关在牢里,这个当口想法子捞出来是不可能的,但也要去打点一番;常恒翰停职在家,却不能干等着,也要活动活动;还有那么多姻亲那儿,这事情实在是太难听了,总要想些办法…
一样样要梳理的还多着呢。
可最最要紧的,是心齐!
这个家里,还真就缺了这个。
常郁映张口就怀疑家里人,柳氏、楚伦歆和大赵氏妯娌之间可都不是一根绳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祖宗扫了众人一眼,冷冷扔下这么一句话。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柳氏本想开口示个好,想起常郁曚就在她身后,笑容就有些讪讪了:“老祖宗,您说得是。郁晖出了事,一家兄弟姐妹哪个都不好看,哎…”
楚伦歆打量了柳氏一眼,抿唇没吭声。
柳氏有女儿要操心,她四房是被连累了的。但又不甘心被白白连累,她又要打压大赵氏又要在老祖宗跟前谋些好处,才会有这么一声叹息。三房没有年纪合适要说亲的,等常恭溢长大,这事儿哪个还会盯着说,与她影响倒不大。
至于二房那里…
老祖宗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些,一阵肝疼。指着大赵氏道:“你还担心郁映!后头一个个才叫郁晖连累透了!你算算郁暖的岁数。你二弟妹要是在京里,不找你拼命!”
老祖宗训人,落井下石的活有旁人做。楚维琳乐得当个透明人,大赵氏此刻觉得委屈也好丢脸也罢,这些待遇楚维琳前世不晓得在松龄院里受过多少回了,此刻。不会觉得高兴满足,也不会有什么同情之心。
只是老祖宗说的这话。楚维琳持保留意见。
便是涂氏在京里,会为了自个儿半点没上过心的常郁暖去和大赵氏拼?为了她亲生的常郁晚还差不多。不过,涂氏回来了自是要和大赵氏对上的,有这桩事情也就是多个借口而已。
真会为了常郁暖和大赵氏拼个你死我活的。也就是常郁昕了。苏姨娘有心无力,常郁昀一个男人,又是晚辈。怎么好学妇人一般口舌之争?
这话,也就是压一压柳氏才说的。
毕竟。常郁暖才是姐姐,常郁曚再不如意,有一个没说亲的姐姐挡着,总归轻松些。
常郁暖就坐在一旁,她心思通透,一来一去也听了个明白,只是此处轮不到她开口,只能闷声做一尊菩萨。
这副老实样子,倒叫老祖宗起了些怜悯之心,想到她也不容易,摇头叹了口气:“一笔写不出两个常字,道理你们都是懂的,想想明白,先把这一段度过去。”
自是人人应下。
老祖宗挥了挥手,让他们都散了,只留下常恒翰说话。
大赵氏亲自压着常郁映回房,心里不踏实,干脆去菩萨跟前上了香,又叫人留意松龄院的动静,她还要寻常恒翰。
楚维琳没有回霁锦苑,而是跟着楚伦歆去了宜雨轩。
男人们都不在,关氏回屋里看了眼常恭溢的情况,才又回到婆母屋子里。
楚伦歆坐在窗边的榻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要不要回府里报一声?”楚维琳开口道。
楚伦歆回过神来,思忖一番,道:“等哥哥们回府里,母亲那儿也就晓得经过了。这事情,实在没脸。”
岂止是没脸,里子面子一点不剩,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
楚维琳对常郁晖的这些腌臜事是清楚的,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曝光了,她如今也不在乎什么常府的名声不名声,她在意的是叶家的反应。
“语姝和六叔的婚事…”楚维琳呢喃了一句。
楚伦歆摇了摇头:“上回在叶家,四姑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年前回来,郁映胡说八道,四姑不可能半点气没有,这次又是这么一个情况,就算四姑为了娘家体面要把语姝嫁进来,叶家那儿未必答应。”
关氏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头去,这些事她插不上手,还是闭嘴的好。
楚维琳在宜雨轩里用了午饭,本想回霁锦苑里歇一会,想到常郁暖,干脆往清兰园去。
清兰园就在后花园边上,地方大,景致也好,才叫大赵氏一直窥视着。
常恒淼和涂氏不在京里,常郁暖住了二进的西厢,东厢是给常郁晚留着的,而三进院子原是给涂氏和常郁曜的,苏姨娘住了小跨院。
楚维琳嫁进来几个月,就没来清兰园里露过脸。
守门的小丫鬟见了她,愣了愣才请了安,又急急去唤了韩妈妈。
韩妈妈快步来了,她是个人精,虽然只替涂氏打理清兰园,但这家里风吹草动她也是留了心眼的,早上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知一二,见了楚维琳就猜出了她的来意。
“五奶奶来了,奴婢给您请安。”韩妈妈笑着福了福身。
涂氏跟前的体面妈妈,楚维琳也要给几分面子,叫流玉扶了她,道:“是韩妈妈吧?之前染了风寒,如今可好了?”
“呦!劳奶奶您惦记。已经好利索了,”韩妈妈上来扶楚维琳,道,“奶奶来看三姑娘的吧?三姑娘在屋里和苏姨娘说话呢。”
情理之中的事情。
常郁暖要受些连累,苏姨娘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她不能去松龄院里诉苦,可劝一劝常郁暖还是可以的。
厢房外的丫鬟进去禀了。常郁暖迎了出来。请了楚维琳进去。
楚维琳打量了一番,常郁暖的眼角分明有些发红,而起身站在一旁的苏姨娘也是一样的。
到底是常恒淼屋里的妾。楚维琳也不用拿乔,请了苏姨娘落座,又拉了常郁暖坐在自个儿身边,道:“哭过了?”
这般开门见山。常郁暖一怔,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还是苏姨娘直接些,叹息道:“奶奶,毕竟不是小事,姑娘也慌的。”
“我晓得。”楚维琳拍了拍常郁暖的手,“这个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用。只与你说实在话。六叔这事情实在难看,京里那么多人看着。一时半会儿过不去,好在,咱们也没有那么心急火燎。家里有老祖宗做主,退一万步,京里挑不出一个如意的,还有父亲他们,继母也是母亲,不会不管你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大家心里都没底。
常郁暖这个庶女,老祖宗那里从没当过宝贝,至于父母,继母儿女双全,哪里有工夫管她?打一出生就被说是扫把星,说她克死了吴氏,要不是常郁昕和常郁昀护着,还不知道要被冷落到哪个地步。
这些事情,苏姨娘一清二楚,深思了一番,道:“我也和奶奶交个底,我不怕别的,就怕姑娘受连累,生生把年纪拖大了,到时候更难了。我晓得,姑娘托生在我的肚子里,是比不得家里其他姐妹的,姑娘也不想攀比什么,只盼着能去个讲道理的人家做嫡,其余的不敢再想了。”
楚维琳诧异,苏姨娘这般坦诚倒是出乎意料的,而她所求的其实也不高。
常家的姑娘,即便是庶女,寻常书香人家做个嫡妻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好比楚维瑶,因着她姓楚,叫许家求着娶了,也就是许礼诚那个混货以为自个儿高楚维瑶一头。
这些话,苏姨娘也只能和楚维琳讲。
常郁暖不能对婚事指手画脚,苏姨娘再着急也不能去找老祖宗说道,常恒淼和涂氏在任上,谁晓得什么时候才回京里来,姑娘家可等不起,也就是楚维琳这个做嫂嫂的能帮着周旋周旋,松龄院里靠不上,好歹还有兄嫂姐姐。
“姨娘,我记着了,可首要的,是要把这几个月度过去。”楚维琳道。
苏姨娘颔首,长房如今鸡飞狗跳的,她们这个时候急吼吼地要帮常郁暖相看,在老祖宗眼里无异于添乱,这会儿只能等。
常郁暖也是个懂事的,应了一声。
略坐了会儿,楚维琳起身告辞,常郁暖送她出了清兰园,这才回去了。
等楚维琳到了霁锦苑,一看时辰,常郁昀差不多该散值了。
可等到了时间,常郁昀并没有回来,楚维琳正要唤人去门房上问一声,宝莲就进来了。
“奶奶,”宝莲行了礼,道,“前头传了话来,五爷回府后直接去了松龄院,说是会在那儿用了晚饭再回来,让您别等着。”
楚维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