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不知其中阴谋诡计。只当姑娘们都没这个福分,也就按下不提了。
坐下说了会子路上的风土人情。外头传来脆生生请安声,帘子被挑起,楚维琨、楚维琅一道进来,后头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灏七太太亲生的楚维珩。
楚维珩长得清秀,笑起来就如清风拂面,两个端茶的小丫鬟红着脸不敢看他。
晓得他们这一路来辛苦,接风宴开席得早,热闹完了便也散了。
第二日就是端午,城郊赛龙舟,拗不过楚维珠,灏七太太让楚维珩陪着一道去。
黄氏一番思量之后,让两个儿子相陪,又来颐顺堂里请了楚维琛和楚维瑷,多些人一起去,亦热闹也放心。
楚维瑷兴致不大,楚维琛却劲头十足,一起玩到了傍晚时才提着各式玩意儿和点心回来。
楚维琳凑过头去问楚维瑷,道:“灏七婶娘送的?”
楚维瑷抿了抿唇,附耳低声道:“让珩哥哥买的。”说完,她朝楚维琛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楚维瑷却说得一字顿一字,楚维琳定睛看她,她的面上带着罕见的恼意和不满,楚维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怕是楚维琛缠着楚维珩买的。
“罢了,你也别往心上去。”
楚维瑷却听不进这个话,撅着嘴抱怨道:“六姐姐你是没遇上,我真是尴尬极了的,那一样样东西本不值几个钱,她难道自个儿会掏不出来那几个铜板儿?珩哥哥不与她计较,她反倒去珂妹妹她们跟前显摆,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能叫一向少言寡语的楚维瑷气结到这个地步,楚维琳到真有些佩服楚维琛没事找事的本事了。
这边埋怨不已,楚维琛有些察觉,凉凉扫了她们一眼。
当着章老太太的面,楚维琳也不愿意和楚维琛多口舌,又安慰了楚维瑷几句,便把这事儿给带过了。
过了端午,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几乎是在不知不觉间,院子里多了蝉鸣。
便是放了冰,一样抵挡不住伴着高亢的蝉鸣之声的热量,便是想躲懒睡了午觉,都没有办法安眠。
宝槿一面打着蒲扇,一面与楚维琳道:“姑娘,不如添些水养的花来,瞧着也凉快些。”
楚维琳在榻子上翻了个身,她记得从前入夏时宝莲都会准备这些。
一只天青釉色瓷盆,胎质细腻,釉色就像那叫碧水映照出来的青天,莹润纯净,光是看一眼,就有阵阵凉意。
瓷盆中盛水,剪来莲花置于水中,摆在桌上,着实叫人喜欢。
叫宝槿一提,楚维琳被勾起了心思,让宝槿先备了瓷盆,等着日头偏西些去花园湖中采一朵莲花来。
宝槿笑着应了,道:“这些事情交给奴婢去做吧,便是日头偏西了外头还是热的,姑娘还是在屋里等着吧。”
楚维琳摇了摇头:“哪那么金贵了,去走走也是好的。”
待夕阳西下,楚维琳带着宝槿往花园去。
园中这湖水是建宅子时挖凿的,比之长公主府中,小了不是不点半点。可此刻碧叶连天,看起来却是不错的。
楚维琳站在水边仔细看了看,已有几个花蕊含苞,恐怕还要再过小一个月才会盛开。
让满娘去寻伺花的婆子,楚维琳与宝槿说着闲话等候,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后头传来匆匆脚步声。楚维琳扭头一看。来人却是楚维琛。
楚维琛脚步极快,后头的丫鬟兰羽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来。
楚维琛杏圆眸子满是恼意,还未走到楚维琳跟前。就已经开了口:“你同珂妹妹她们说了什么?”
这般兴师问罪,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叫人不痛快,楚维琳不由皱了眉头:“我没说过什么。”
“我亲耳听见的!”楚维琛哼笑一声。“又不干你的事,做什么去柯妹妹面前说长道短!”
兰羽最清楚楚维琛这性子。就怕她们姐妹一言不合闹起来,赶忙插了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自从楚维珂她们来了之后,楚维琛很喜欢去寻她们。偏偏那边并不热络,甚至偶尔还借口歇了午觉不肯与楚维琛往来,楚维琛不解其中缘由。直到今日听了两个丫鬟私底下说话,听来了这么一句话。
“六姑娘不喜欢她哩。也不叫我们姑娘与她一道。”
楚维琛一听就气坏了,心急火燎地来寻楚维琳说一番道理。
“我们才是嫡亲一房的姐妹,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用去旁人跟前这般说道我吧?”
楚维琳听罢,无奈摇了摇头:“五姐姐,你为何一心要同她们来往?既是要和她们一道的,怎么就没弄明白,珠妹妹在旧都府中行六,她也是六姑娘。我这些日子极少过去长房,又怎么会与她们去谈论你的事情?”
兰羽闻言瞪大了眼睛,轻轻拉了拉楚维琛的袖口,想趁着她惊讶时把她带走:“姑娘,六姑娘说得在理,定是珠姑娘说了些什么才会如此的。”
楚维琛没有动:“真的不是你?”
楚维琳抬眸睨了她一眼,不冷不淡反问道:“我为何要去说你的是非?还是你对我做了什么,让我要那般厌恶你?”
“我…”一个字出口,最后的话却堵在了嗓子口,楚维琛缩了缩身子,避开了楚维琳的目光。
这般反常?
楚维琛是半点不肯吃亏的性子,要是真没有过什么,她只会高声顶回来,根本不会躲避。
莫名有些心惊,楚维琳不由追问了一声:“你说,做了什么?”
楚维琛哑口无言,她听得出楚维琳语调的变化,对方是认定了才会这么与她说话的。
如何解释?如何脱身?楚维琛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明白,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又怕楚维琳继续追问,本能一般抬起了双手,重重推了楚维琳一把。
兰羽的惊呼声让楚维琛猛然回过神来,而后是鼓动着一声比一声高的蝉鸣,吵得她头昏脑胀,压得她大口喘气。
楚维琳没有防备,身子往后一仰,她伸手想去拉宝槿,可人已重重往后坠去。
入水的那一刻,暮春的暖阳一下子散去,湖水冷冽地让她想蜷起身子来,她感觉到水重重冲击了她的耳朵,她听不见宝槿的惊叫。
楚维琳本能闭紧了双眼,四周的湖水在这一刻成了她所有的世界。
她想,幸亏是湖水,幸亏不是冬天,幸亏她的背后不是青石板的地面不是台阶。
幸亏…
第一百二十四章 姐妹(二)二更
落水的瞬间,楚维琳感受到的是四周湖水的压力。
心脏突然就痛了起来,难以言喻的恐惧从身子深处涌出,如细长却坚韧的藤条一般束缚住了她的身体,让她想挣扎都使不上劲。
思绪在这一刻猛得清晰起来,楚维琳很清楚,她的恐惧不是因为这深深的湖水,她的恐惧来源于她落水时看到的楚维琛的双手。
慌乱失措,紧张万分的楚维琛就那么伸着双手。
闭着眼睛的楚维琳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恐惧因何而来,她的侥幸又因何而来。
不属于她的,却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那年,比暮春更炎热的酷暑,走到哪儿都有高亢的蝉鸣。
蜻蜓飞得极低,眼瞅着就要落雨,楚维琳和宝莲快步往清晖苑赶,经过花园时闷闷的雷声落了下来。
楚维琳晓得自己走得慢,便让宝莲先回去取伞,自个儿躲在了假山的山洞中,一来避雨,二来也贪图凉快。
可在等到宝莲前,她遇见了从山上匆匆下来的楚维琛。
楚维琛通红着双眼,身边没有跟一个人,似乎是躲在山上偷偷哭了一场。
“五姐姐,怎了哭了?”楚维琳上前,柔声问道。
楚维琛抬手胡乱抹了抹眼睛,撅着嘴道:“关你什么事!”
她既不肯说,楚维琳也没有再问,只是指了指天空。道:“要下雨了,宝莲回去取伞了,我们一道避一避吧。”
“你知不知道祖母要送你去旧都?”
旧都?
楚维琳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这事,却清楚那是楚维琬去的地方。
“三姐姐去,是因为大伯母的妹妹在那儿…”想到楚维琬,楚维琳心里暖暖的。“是三姐姐想要我去作伴吗?”
楚维琛的目光渐渐锐利了起来。
面前的楚维琳根本不晓得去旧都意味了什么。却有了那样的机会。
章老太太说楚维琳聪慧、伶俐,是个可以雕琢的料子,可楚维琛知道。并不仅仅是那样,最重要的一点是出身。
她永远比不过楚维琳,更比不过楚维琇。
嫉妒,难过。委屈,各种负面的情绪翻涌着包裹住了楚维琛。刚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簌簌下来,她一字一句问楚维琳:“我是姐姐,我也是母亲亲生的,但我就是比不得你。我的父亲是庶子,在祖母跟前我就永远比不得你。旧都已经来了信了,过了中秋祖母就会送你去那里。等你再回京的时候,我就越发比不得你了…”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楚维琳知道这一刻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但她就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有些心烦,冲口道:“你为何非要与我争个高下?”
楚维琛抬眸,含泪道:“我想,你也不在乎去不去旧都吧?”
“对,我不在乎,”楚维琳直视着楚维琛的眼睛,认真道,“但你想让我开口去拒绝祖母,我不会那样做的。”
心思被猜透了,楚维琛难堪不已,在楚维琳的眼中,她看到的是那么狼狈的自己。
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她就不想再看了,就好像她前些年出痘,就把所有的镜子都扫到了一旁,只因为不想看镜中那坑坑洼洼的脸颊,这一刻,她也想扫开。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她顺从着意识猛然抬起手,重重推了楚维琳一把。
楚维琳丝毫没有防备,往后倒去,后脑勺撞在了假山石上,一阵眩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维琛,看着她亦慌乱亦惊恐的模样,而后,再无知觉…
红色液体渗出,空气里的血腥味让楚维琛想要尖叫,她怕,她慌,她不敢停留也不敢叫人,踉踉跄跄跑出了山洞跑出了花园。
宝莲回来寻到了昏迷的楚维琳,两只脚直发软。
楚维琛到了夜深时才晓得楚维琳在清晖苑里醒转过来,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夜,才听母亲说,楚维琳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坐在桌边,一个白天一动不动,等回过神来时,身上已叫汗水湿透了,她想,这就是个秘密,楚维琳忘了,她也永远不会提。
但他们都不知道,醒过来的不是从前的楚维琳了。
那一年,随着原主的死去被尘封起来的记忆,终究在这相似的时刻冲入了脑海。
就好像那蝉,在泥土里树根下蛰伏了数年,吸取着树根养分,终于破土而出。
身边扑通水声,被满娘寻来的伺花婆子正巧瞧见了楚维琳落水,哪里敢耽搁片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一边快步冲了过来,跳下水中救人。
那婆子通水性,又是身强力壮,楚维琳离岸本就不远,被她架住身子拖了回来,宝槿和满娘一道用力去拉,总算是把人拉扯上来。
楚维琳吞了几口水,浑身透湿,跪倒在地不住咳嗽。
兰羽吓得魂飞魄散,早就站不住摔坐在了地上,这会儿回过神来,却是四处不见楚维琛的身影。
园子里出了这样的事,何氏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来不及细细询问,给楚维琳裹了件袄子避寒,又让个婆子抱起她送回了清晖苑。
路上颠簸,倒是把腹中的水吐了出来,她落水时间不久,比起水中惶恐,她的脑袋里全是那段记忆。
满娘飞跑回清晖苑里报信,陆妈妈差点厥过去,缓了一口气,便匆匆备齐了热水姜汤。
送了楚维琳回房,何氏捧着她的脸,安抚道:“好孩子,已经没事了,让宝槿先给你清洗清洗,伯娘就在外间守着,有什么话,等缓过了神,咱们慢慢说。”
楚维琳咬着青紫的下唇点了点头,直到泡到了热水之中,温暖驱走了寒意,她才真的一点点镇定下来。
梳洗过去,一碗姜汤下肚,深呼吸了几口气,楚维琳请了何氏进来。
来的不仅仅是何氏,还有冬青。
冬青赶得匆忙,额上一层汗水,道:“六姑娘,老太太那儿听说您落水了,可急坏了。”
何氏又请了医婆进来,细细替楚维琳诊了脉,开了压惊宁神的方子。
满娘拿着方子去准备了,何氏这才问道:“维琳,我刚才问了兰羽,她说是维琛推了你,下水救你的婆子也说她看到了,你慢慢与我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除了楚维琳和楚维琛这两个当事人,那时站在水边的宝槿和兰羽自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远远赶来的婆子也正好瞧见,事情其实很清楚了,但何氏做事也是谨慎,毕竟关乎两个姑娘,总要多问一句的,再者,她也想知道这两姐妹到底说了些什么,让楚维琛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维琳自是实事求是,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何氏听得目瞪口呆,她知道楚维琛行事素来有些不着调,但她想不明白,单就为了楚维珠和楚维珂待她冷待,一句误会的话,就让楚维琛如此没有分寸道理。
“是五姐姐慌了,”楚维琳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她不是真的要我的命,她只是害怕了才会这么做。”
“维琛怕什么?”何氏追问了一句。
“她怕我想起从前的事情,而我也确确实实想起来了。那年我会磕到脑袋,就是因为在山洞里她失手推了我一下,就像她这次又推了我一样。”
何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一天的事情她记得格外清楚。
闷热难耐了一下午,总算是下了倾盆的大雨,西意院守门的丫鬟根本来不及撑伞冒雨冲了进来,急切报了信。
何氏顾不得雨大,赶到假山时,她见到了被江氏抱在怀中面色廖白的楚维琳,她们的身后,血液和雨水混在一起,只看一眼就让她心慌不已。
江氏坚信楚维琳不是自己脚滑摔倒的,可那时园子里根本没有人瞧见,只能等着昏迷的楚维琳醒来告诉她们缘由,可楚维琳却是连父母都认不出来了。
章老太太盛怒,何氏也没有办法,只能草草了事,哪知这一次,楚维琳竟说她想起来了。
“维琳,你是真的记得?”慎重起见,何氏又问了一次。
楚维琳颔首,把旧事一一言明:“三伯娘可以去问问五姐姐,那时她是不是说了这样的话。”
何氏拍了拍楚维琳的手,道:“我会问她的,你一会吃了药,早些休息,旁的事情不用担心,老太太那儿不会叫你吃亏的。”
安抚好了楚维琳,何氏起身出了正屋,院子里正在点灯,她望着烛光常常叹了一口气,唤了香樟过来,道:“找到维琛了没有?”
香樟摇头,垂手道:“没还有消息。”
“去颐顺堂吧。”
香樟应下,扶了何氏刚走出清晖苑,就见李氏匆忙来了。
李氏几乎是小跑着来的,听说楚维琳落水的时候她只是有些担心,晓得她被救上来了还松了一口气念了句佛号,可再听说是楚维琛动手推了楚维琳,李氏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她不信,让所有的人四处去寻楚维琛,却根本没有踪影,直到晓得兰羽还在清晖苑里等何氏问话,她便急急来了
远远见了何氏,李氏顾不上问安,道:“可找到维琛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姐妹(三)
何氏摇了摇头。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李氏面上难掩失望,她喃喃念叨了几句,叫夜风一吹回过神来,又急切问道:“维琳没事吧?她怎么说的?真的是维琛推的?”
一连串的问题一股脑儿抛了出来,何氏晓得李氏真是急坏了,这事搁在哪个母亲身上,都是静不下心来的。
将心比心,倒是把从前的不合先放下了,何氏解释道:“维琳没事,救得快她只呛了几口水。我问了在场的丫鬟,问了救维琳的婆子,也问了维琳,都说是维琛动手了。”
李氏急得直掉眼泪,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晓得楚维琛就是个急脾气,很可能真就一言不合和楚维琳动手。
万幸楚维琳没有事,不然这祸可真闯大了。
何氏与李氏说了一声,先去了颐顺堂,走到半途听见后头脚步声,扭头一看是李氏赶了上来。
喘着气,李氏道:“我也一道去。”
清晖苑里,楚维琳小口喝完了宁神汤。
西洋钟叮叮响了起来,楚维琳瞟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汤碗。
“我要去趟颐顺堂。”楚维琳抬头与宝槿道。
宝槿从出事开始一直揪着一颗心,到了现在才刚刚放下,听见楚维琳唤她,她诧异道:“姑娘,满娘在熬粥,不如今日用些清淡的。就早些休息吧?颐顺堂明日再去。”
楚维琳不答应,宝槿扭不过她,只能应了。
虽是五月里,可陆妈妈怕楚维琳受寒,取了披风来替她系上,又多唤了几个丫鬟婆子,一道往颐顺堂去。
守门的小丫鬟见了她。惊呼一声。赶忙进去通传。
正屋里灯火通明,冬葵挑了帘子出来迎她,扶她入了西梢间。
章老太太青着脸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李氏颓败,垂首抹泪。
何氏迎了过来,柔声道:“叫你好好休息,怎么还过来了?”
楚维琳上前行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兰羽,对章老太太道:“孙女只是吓着了。身子并无大碍,叫祖母担心,是孙女的不是。”
借着烛光,章老太太细致瞧了瞧楚维琳的面色。额上浅浅薄汗,脸颊有些泛红,她抬手握住楚维琳的掌心。温温的热度让她放心不少,再看那双乌黑眸子。晶莹有神,看来真的不妨事。
松了一口气,章老太太让楚维琳在身边坐下,道:“既然来了,今晚上就歇在这儿。”
章老太太也不容楚维琳拒绝,让冬青去收拾了碧纱橱。
李氏捏着帕子,挤出笑容与楚维琳道:“伯娘心里乱,话也说不好了。维琳你身子没事就好,这回是维琛不对,她不该推你下水的,伯娘替她给你赔不是了。只是维琛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实在是…”
楚维琳一点也不意外楚维琛会躲起来,她脾气躁,性子急,火气上来了哪个都拦不住,事后却又怕得要命,能躲一时就是一时,就好像那年假山洞里的事情,楚维琳穿越来了并不知道,楚维琛就那么多年都没有提过只言片语。
“伯娘,我知道的,五姐姐不是故意要推我下水的。”
李氏愣怔,眉心突突跳了几下,她已经做好了楚维琳要在章老太太跟前哭诉一番的准备了,本就是证据确凿的事情,章老太太又是最见不得小辈们互相争斗陷害的,怎能会轻饶了楚维琛?
幸好楚维琳没有什么事,不然她要想什么法子才能护住女儿?
心中百转千回,楚维琳的这句话给了李氏希望,她赶忙不迭点头,道:“好孩子,这一点伯娘能保证,维琛断没有要害你的心思,她只是失手,不是存心要谋害你的。”
楚维琳深深看了李氏一眼,她能理解李氏此刻心境,但有些话她也是一定要说的。
“祖母,五姐姐的确不是存心害我,想推我下水的,只是当时我正好站在水边,这才会摔下去。她是不想谋我的命,她只是收不住脾气,她推我就是发泄而已,”楚维琳顿了顿,道,“就像那年我摔到了脑袋,也是她发泄一样推我的而已。”
李氏惊呼出声,她伸手掩住唇,颤声道:“维琳,这话胡说不得的!”
楚维琳没有理会李氏,而是看向了何氏。
何氏之前就听楚维琳提了,本想告诉了章老太太,但老太太在气头上,她不敢火上浇油怕老太太气急之下身子挺不住,但楚维琳既然开口了,她也没有再瞒着,把楚维琳告诉她的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章老太太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锐利横了李氏一眼,把李氏绞尽脑汁想替楚维琛开脱的话都堵了回去。
“我可真没想到,维琛这般有出息!”章老太太咬牙切齿,楚维琳磕坏了脑袋是章老太太的心病,尤其是醒来之后那别扭不懂规矩的样子更是叫她恨铁不成钢,直到这两年看着楚维琳又有了从前伶俐的影子才稍微放宽了些心思,但这回见了灏七太太,那份遗憾和不甘又泛了上来,这个当口让她寻到了真凶,她怎么会不愤怒。
李氏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道:“老太太,是媳妇的错,把维琛教养成了这个脾性,她是性急了些,但本心不坏…”
“伯娘,不论五姐姐是性急还是怎样,她都出手推了我,还是两回。上一次,我是磕到了脑袋流了那么多血,五姐姐但凡有一些姐妹爱护之心,都不该不管我,由着我躺在那儿,要不是命大,就那么交代了也说不准的。就因为我忘记了,这些年她就一点儿的愧疚都没有,若她真的反省过,又怎么会再推我一次?伯娘,我们都及笄了,不能再用年幼不知事来脱罪了。”
楚维琳语调平缓,瞧着时不紧不慢,但言语之中流露出的难过和委屈还是叫人心疼不已。
无论是谁,叫姐姐这么对待几次,也是会冷了心的。
不咄咄逼人,不仗着占理就不饶人,只冷静说道理,这样的姿态让章老太太很是满意,她颔首赞同道:“说起来,那年也有九岁了,也该是懂事的人了,却还是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事后没有一点担当,只知道瞒着躲着,以至于到了现在都还是那么颠三倒四!伦栩媳妇,你不用替她说好话,叫她受些教训也好,不然由着她这么下去,你能把她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