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章老太太眼神示意她,何氏起身笑着道:“这也是蒙亲家府上照顾了,媳妇一会儿就备下谢礼送去常府。”
道理上的事情是不能免的。
章老太太又多吩咐了几句,才让何氏下去了。
兄妹几人又去了璋荣院里,一番告罪之后,也就散了。
夜深人静时,陆妈妈坐在灯下替楚维琮纳鞋底,饶是楚维琳说了几次,她都不肯把这件活计交给底下人去做。
楚维琳想着陆妈妈在府里年数长,比起流玉来,兴许还记得些琼楠旁的事情,便问道:“妈妈认不认得从前三伯娘身边的琼楠?”
乍一听这个名字,陆妈妈停下了手中穿针的手,转过头来:“姑娘怎么会问起她来?”
楚维琳也不瞒陆妈妈,把那夜楚维瑷梦中呓语的几句话都说了。
陆妈妈听到“好多血”的时候本能念了一句佛号,而后仔细回忆起来。
毕竟是好些年前的事体了,又是西意院里的,陆妈妈不是长舌好事之人,自是没有日日盯着那里的,但琼楠这个丫鬟她多少还有那么点印象。
“奴婢记得琼楠是圆脸大眼睛,耳垂很厚,就是渝妈妈常说的有福之相,那时连老太太都念叨过几句琼楠的好面相。”要是其他曾经在三房当值过的丫鬟,陆妈妈未必记得,但就是因为渝妈妈常常夸奖,陆妈妈才会记得,“三太太也很信面相手相这些的,对琼楠很信任,有一阵似乎有风声说三太太想抬举琼楠,老太太和三老爷那儿好像也点头了,就等三太太选了日子给她开脸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传言,这倒是叫楚维琳惊讶不已。
她原先想过,是不是因为琼楠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亦或是琼楠拿捏了何氏的什么把柄,这才遭了何氏打压,但听陆妈妈这么一说,显然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何氏既然起过抬举琼楠的心思,那说她容不下这个丫鬟就有些说不通了,再说了,西意院里又不是叫何氏掌控得没一个姨娘通房,沈姨娘不还在那儿吗?
沈姨娘也是何氏屋里的丫鬟出身的,还顺顺利利生养了楚维瑶,何氏既然能让跟她不是一条心的沈姨娘在眼前晃荡十多年,又怎么会厚此薄彼,掐了琼楠这个她极其信任的丫鬟呢?
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情况,只是她们都不清楚而已。
楚维瑷梦呓里提到了血,那年从楚府里消失的琼楠到底是死了还是存了一条命?
楚维琳是好奇的,她至今没有握着一点半点何氏的软处,就不能让她放心。
前世时何氏能那么疯狂,这一世难保不再出什么幺蛾子,打蛇打七寸,能有把柄在手,有个万一的时候,也不至于被何氏指东指西。
“姑娘…”陆妈妈皱了皱眉头,灯光下,她脸上的皱纹很深,“奴婢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但隐约有那么点印象,好像就是那一年,琼楠出府了之后,八姑娘大病过一场。”
楚维琳挑眉。
那年楚维瑷还很小,很可能是瞧见了什么吓坏了吧。
要翻找出一个生死不明多年的丫鬟的轨迹并不是什么容易事情,贸然朝其他人打听,要是传到了何氏那里反而是个麻烦,楚维琳也不心急,这就和阮氏的事情一样,只要存了心,多少旧事就会在对方不知不觉间慢慢翻出来的,就是费些时间而已。
府里的生活又回到了旧轨迹上。
鬼月一过,在中秋前的四天,宫里的柳昭仪生下皇子。
楚维琳清楚记得,小皇子满月的时候,龙颜大悦的圣上晋柳昭仪为贤妃,列位四妃,本就有底蕴的柳氏一族低调了十多年,在这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小觑了,连带着常府里的柳氏在面对大赵氏和楚伦歆时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第一百零七章 中秋

宫里小皇子新生,京城里这个中秋也就格外热闹喜气些。
楚府里,各府往来人情都是早早备好了的,至于府里头亦是极有条理安排了。
家宴依旧摆在了璋荣院里。
中秋这一日不用上衙,楚伦煜休沐在家,自是陪在章老太太跟前。
章老太太脚上的伤好了大半,只是依照大夫吩咐的继续静养不能落地走动,便是日日躺着,叫冬青几个揉捏双腿疏通经络。
许是因为收了楚伦歆送回来的一小缸亲手酿造的梅子酒,加之中秋佳节,章老太太心情不错,与楚伦煜说着过几日楚维琳过小定的事情。
楚维琳本坐在一旁与楚维瑷说着针线上的事情,突然听章老太太提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见老太太丝毫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干脆又凑头和楚维瑷说话。
楚伦栩和李氏带着一双儿女姗姗来迟,楚维璂借着年幼又是男孙,一屁股坐上了软榻,道:“祖母,孙儿来迟了,您别怪孙儿。”
章老太太拍了拍楚维璂的头,笑着道:“这么迟才来,是在做什么?”
楚维璂指了指楚伦栩:“父亲在教孙儿和姐姐下棋。”
这个答案让章老太太满意,颔首不再多问了。
庶子平日里自比不得嫡子体面,加上夏姨娘的事体,楚伦栩这半年多日子也不舒坦,好在楚维璂还是受宠的。这叫李氏松了一口气。
何氏清亮的眸子一转,对李氏这种有了儿子就有恃无恐的行为相当不满,想了想。掩唇笑着道:“也不算迟呢,维璂,伯娘与你说,有些事情迟些无妨,有些事情迟了耽搁了其他人,就不好了。”一面说,一面眼睛就往楚维琛身上瞟。
何氏这话意有所指。楚维璂年纪小没有听出来,又见何氏慈眉善目笑容满面。说的也是一番道理,便点了点头,乖巧道:“谢谢伯娘提点。”
李氏自然是听懂了的,这分明是在说楚维琳马上就要过小定。而楚维琛没一点动静会挡了妹妹的路,李氏正气恼,一听楚维璂的回答反倒是乐了。
何氏这不就是费心兜个大圈却撞在了楚维璂懵懵懂懂的软棉花上了吗?
章老太太不愿意听她们妯娌你来我往的,挥了挥手,道:“什么时辰了?差不多了就过去璋荣院,免得叫他们等我们。”
何氏看了眼西洋钟,道:“是该过去了。媳妇让人备了马车,老太太您将就将就。”
“也就一会儿的工夫,”章老太太拍了两下腿。正要让冬青再去取条薄毯过来,突然想到了一日不见踪影的楚伦沣,“伦沣去哪里了?”
何氏一听这话。也皱了皱眉头。
楚伦沣今日自然是休沐的,但他用过了早饭就出了门,何氏当他有事也没放在心上,而章老太太则是习惯了儿子不在身边,因而到这会儿才想起来。
李氏勾了勾唇角,眼底隐约笑意:“老太太您放心。今儿个是中秋,三伯不会耽误了家宴的。”
何氏一口气怄在胸口。挤出笑容道:“是啊,应该就过来了。”
章老太太执意要等楚伦沣回来了一道去璋荣院,便叫众人一道等着。
哪知眼瞅着时间越来越晚,外头都要掌灯了,楚伦沣依旧不见人影。
章老太太的面色越来越沉,楚维瑷忧心不已,不自禁握住了楚维琳的手。
楚维琳低声安慰道:“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话虽如此说,但楚维琳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世的这个时候,闻老太太突然过世,楚府孝期之中也没有摆家宴,这年中秋楚伦沣有没有出府,什么时候回来的,楚维琳并不知晓。
“不等了,走了!”章老太太重重拍了桌子。
老太太在气头上,也没有哪个敢放肆,何氏心里不住埋怨楚伦沣,更有些担忧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出了什么意外,可面上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排得妥妥当当把所有人都送到了璋荣院。
楚维琳牵着楚维瑷进了花厅,里头倒是格外热闹。
楚维琬笑着招呼她们:“可算是来了,快过来尝一尝四妹妹亲手做的月饼。”
在楚维琬身边落座,见她留意情绪低落的楚维瑷,楚维琳附耳过去解释了一番,楚维琬玲珑心思,笑着抿了抿唇。
为了照顾章老太太受伤的腿,花厅里备了软榻,本来当着闻老太太的面,章老太太已经松了些神色,哪知又等了两刻钟,楚伦沣依旧没有出现。
“伦沣媳妇,你知不知道伦沣去哪里了?”章老太太瞪着眼睛问何氏。
见何氏被为难,楚维瑷饶是胆怯也匆忙起身,道:“祖母,父亲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呀…”
“不许胡说!”何氏心里没底,一听这话赶忙啐了两口,“不吉利的话不要挂在嘴上。”
楚维瑷被堵了回来,垂着头不吭声了。
何氏想说要不要派人去寻,外头来了通传,说是楚伦沣回府了,叫她一下子安心下来。
楚伦沣急匆匆进来,经过姐妹身边的时候,楚维琳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这股子味道让楚维琳不由又深吸了几口气想确定一番,可这味道实在太淡了,想来不是楚伦沣受伤出血,而是他沾染上又叫风吹了一路,散得只余那么一丁点儿了。
楚维琳疑惑不已,他到底从哪里回来的?
楚伦沣恭恭敬敬磕头认了错,章老太太骂了几句,念着是大过节的也就算了。
众人依次落了座。举杯贺团圆。
说是团圆其实也不尽然。
这在府里又没有列席的楚家人还有两个,一个是自从被禁足之后就再没出来过的楚维瑚,一个是刚刚被关进地牢一个多月的楚论肃。倒是楚维瑞因他年幼不知父母那些腌臜事情,得了闻老太太一份怜惜得以坐在兄弟们中间。
楚维琳对楚维瑞是没法产生一点半点好感的,但她也细细思忖过闻老太太对楚维璟说的话,心里也认同了两位老太太的处理,她唯一担心的是直脾气的楚维璟能不能受得住,好在楚维璟坐在楚维琨、楚维琅两兄弟中间,与楚维瑞隔着大半张桌子。
酒过了半逊。楚维琳正听楚维瑢说着做月饼的事情,就见一个婆子进来。附耳和楚伦凛说了几句。
楚伦凛听到一半就重重摔了筷子:“由着他去!”
饶是楚维琳已经留意到了楚伦凛面色不对,还是被他突然的怒火吓了一跳,更别说其他人了。
楚伦凛也不解释,臭着脸端着酒杯喝酒。
楚维琳眨了眨眼睛。能让楚伦凛这么生气,这始作俑者到底是楚维瑚还是楚论肃呢?
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清亮哭声就响起来了
楚维琳循声望去,果然是楚维瑞。
楚维瑞是头一回一个人坐在席面上用饭,虽然有乔楚和奶娘在一旁伺候,但哪里比得上从前由阮氏抱着安稳,见哥哥们自顾自说话都没有人理会他,已是低落不已,叫楚伦凛突然一下吓着了。再也憋不住哭了起来。
“大的不老实,小的也不省心!”楚伦凛哼了一声。
楚维琳闻言就通透了。
楚伦凛自不会放了楚论肃自由,但大抵是念着中秋给弟弟添了些酒菜。这份好心没得来什么好报,这才叫他气得摔了筷子。
乔楚请示了两位老太太,和奶娘一道把楚维瑞先领回去了。
这么一闹腾,这顿家宴也没了什么味道,早早就散了。
八月二十二日是常府老祖宗的生辰,依往年的规矩。楚伦歆是会下帖子请楚维琳姐妹过府的,只是常府那里顾念两家马上就要小定。便省了这一趟。
去常府贺寿的女眷心里也有些狐疑,这常府大媳妇娘家的两个姑娘一个出京养病一个即将上轿,没有来道贺是在情理之中的,二媳妇常年不在京中,四媳妇柳氏那儿往年都没有娘家姑娘来走动,怎么年年都来的楚家姑娘们竟缺席了?
楚伦歆打太极一般应付过了几次试探,众人见常老祖宗待她一切如常,也就不好猜测了。
直到八月二十六,常楚两家过定礼,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楚维琳早早做好了准备,见到来给她插戴的是柳氏时,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常郁昀生母过世,继母离京,按说这插戴之人该是大赵氏,但常老祖宗那儿怕是估计大赵氏因为赵涵忆的事情心有怨气会怠慢了楚家,干脆把这事儿交到了柳氏手中。
柳氏沾了大喜事也是高兴,嫡姐刚刚生下麟儿,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由她来插戴也不算委屈了女方,便开开心心上了门来。
楚维琳望着常府的小定礼,戒指、耳坠、镯子和项圈,四样金首饰齐全,又用匣子装了大小八件精美糕点一并送上,在礼数上一一齐备。
柳氏笑眯眯替楚维琳戴上了金钗,依着规矩说了吉祥话,礼成之后回去复命了。
楚维琳静静坐在梳妆台前,望着头上金钗,半响没有动作。
宝莲站在一旁,从自家姑娘面上瞧不出喜怒来,不禁有些疑惑,她轻手轻脚退出来与宝槿道:“我觉得姑娘不怎么高兴…”
宝槿跟着楚维琳在常府住过,还记得她和常郁昀说话时一直不怎么热络的样子,可她又不敢跟宝莲说什么姑娘和未来的姑爷不合,只能苦着脸摇头。
宝莲叹息一声,见流玉走过来了,便也不多问了。

第一百零八章 香火(一)

小定之后,姑娘家行事规矩都与从前又不同的,旁的且不去说,想要和原先一样上元赏灯、中元放灯是不可能的了。
出门受了限制,府里走动倒还方便,楚维琬生辰这一日,楚维琳与姐妹们一道去了梅苑。
女儿出阁前最后一次生辰,黄氏格外看重些,虽都是自家姐妹,也张罗得热闹。
楚维琬心情舒坦,摇着轻罗扇听楚维琳说话。
两人正在兴头上,楚维瑷突然就拉了拉楚维琳的袖口。
楚维琳嘴上停了,顺着楚维瑷的视线望去,就见楚维琛和楚维瑢站在窗外廊下。
交谈声轻轻,可里头听的人都竖起了耳朵,自是听到了七七八八。
楚维琛言语里有些埋怨:“六妹妹的婚事是定下来了,这本是好事,可我们两个做姐姐的挡在她前头…三姐姐还未上轿还好些,等世子回京之后抬了她过府,我们可不就成了六妹妹的拦路石了吗?”
楚维瑢是担心自个儿的将来的,她是庶女比不得其他人,可想到楚维琬高嫁,黄氏便是为了面子也不会胡乱打发了她,就耐着心思等着,哪知从春天等到秋天,依旧没点儿风声,她甚至都起了让韩姨娘去试探黄氏的心思了。
韩姨娘却不是个糊涂的,她在黄氏跟前俯首做小这么些年,便是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她也咬牙忍下来了。这才有了今日太平和楚维瑢的平顺,她可不会让楚维瑢学楚维瑚那些扭曲心思,没占到半点好处反倒把自己赔了进去。连累了徐姨娘过起了半死不活的日子,便好生相劝了楚维瑢一番。
楚维瑢才被安抚了没几日,楚维琛这几句话又勾起了她的不安,她挤出笑容低低应了一声。
“四姐姐,你是隔了房的姐姐还好些,不像我,同房姐妹。别说我姑娘家不要脸不要皮了,我是真的急了呀。”楚维琛说完便是长长一叹气。
楚维瑢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蹙眉道:“我也在思量这事呢,你说我要不要问一问太太?”
“要的要的!”楚维琛连连点头。
这般热忱反应,没有点燃楚维瑢的心绪,反而让她静了下来。
明明是她的婚事。明明是她要去问黄氏,楚维琛这般兴高采烈是什么意思?
再回过头细细品了品楚维琛的话,楚维瑢心中一动,莫不是楚维琛有了心上人怪她挡路了?
饶是平日里脾性再好,楚维瑢也不肯叫楚维琛这般拐着弯儿试探作弄,当即红了眼眶:“说亲是好事,若有人向妹妹提亲,只管依着礼数办下去,就和六妹妹一样。不用顾忌排在前头的我。我不会小肚鸡肠埋怨你们越过我了,你们也不用来催着碾着我,婚姻一事本就是缘分。我这是缘分未到,你不该为了自己就想要太太随便打发了我。”
楚维瑢说完,才不顾楚维琛是个什么反应,扭身就走。
楚维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忿忿甩了手中帕子:“狗咬吕洞宾!”
屋里的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一时之间,楚维琳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评说这桩事。
以楚维琳对楚维琛的了解。她知道楚维琛只是唯恐天下不乱不已,随意教唆几句。反正到头来与她自个儿扯不上干系,也就是让楚维琳受几句埋怨。
哪知楚维瑢的思路完全和楚维琛不在一条路上,她想到的不是楚维琛恶意挑拨,而是楚维琛有了心上人也怪罪她挡路了。
楚维琳微微摇了摇头:“四姐姐那儿…”
话只开了个头,楚维琬还是懂了楚维琳的意思,颔首道:“我省得。”
一次挑拨不成,楚维琛倒不会冲楚维瑢说第二次,但就怕楚维瑢事后越想越委屈,心里存了事,和姐妹们真的有了隔阂,再听些风言风语的,平白添了事出来。
家中那么多姐妹,要说人人和睦友善彼此助力那根本就是想得太完美了,可要是闹翻了,坏的是一家子人的名声。
楚维瑢往日也是得体知礼,与她们处得也是融洽,何必为了这么一桩事情越行越远了呢。
楚维琬开口应承了,自是少不得和黄氏提一提的。
黄氏满心都是嫡女来年的大婚,没有心思仔细挑选,可一想到底下几个姑娘年纪相仿,还是定了早些替楚维瑢张罗起来的心思。
入了九月,重阳祭祖。
楚维琳跪在祠堂外,悄悄打量最前头的闻老太太。
前世这个时候,闻老太太已经过世了,今生没有发生毒杀,一样样事情梳理下来,最可疑的人是浮现出来了。
祠堂配院里,伦字辈媳妇的牌位依旧只有江氏和孙氏的,按说要摆了阮氏的上去,可章老太太气恼她那些腌臜事情,愣是不晓得从哪本旧都楚氏带过来的厚厚一叠家规之中,翻出了一条早就被废弃了的规定。
没有替公婆守过三年孝的继室不能和原配一块供奉。
闻老太太不做声,这家中哪里还有人敢替阮氏说好话,就没有在配院里安放阮氏的灵牌。
依照楚维琳的猜想,说不准是前世的阮氏晓得旧事瞒不住闻老太太了,干脆先下手为强,在闻老太太收集齐证据之前先下了毒,又把所有事情推到了惹怒了老太太的楚维瑚身上去。
阮氏为了下毒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要不然也不会瞒过了楚伦凛和黄氏,以为闻老太太是气急攻心。
而今阮氏先下了地,自不会再有谁下毒,按闻老太太的精神气来说,再活十来年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两位老太太都在,黄氏、何氏也就别想一手遮天掌控了楚家后院。
祭祖结束后,楚维琳先回了清晖苑。
流玉含笑说着小厨房里的安排:“满娘在厨艺上有些灵性,照着素芷堂的点心做,模样上是还差了点,尝起来倒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哩。”
楚维琳一听也笑了,道:“一会儿八妹妹过来,叫她尝尝看,她的嘴儿厉害,只有过了她这一关才作数的。”
流玉应声去了。
楚维琳翻看了会儿书,等到了傍晚时还不见楚维瑷,不由有些奇怪。
楚维瑷素来守时,说好了来就不会拖拉了时辰,便是有了急事也该有丫鬟过来报一声,这般无声无息没个动静,实在不寻常。
“宝槿,去西意院里问一声。”
宝槿放下手中绣绷,快步去了。
隔了小半个时辰,宝槿皱着眉进来,宝莲一见她这面色,不由心里一惊:“怎么了?”
宝槿往外头张望了两眼,这才压着声道:“八姑娘不敢过来了,三太太发了一下午脾气了。”
何氏发脾气了?
楚维琳有些诧异。
不管内心里存了怎样的心思,表面上何氏是一个合格的世家媳妇。
做事周全,养育孩子,孝顺婆母,对家中其他晚辈也格外照顾,与李氏虽有拌嘴但也是不伤大雅的,便是章老太太这般挑剔的人,也只能挑剔何氏生不出儿子这一桩罪过来。
何氏平素休养极好,便是在西意院里也是收敛着性子的,怎么今日会如此反常?
宝莲也瞧出楚维琳的惊讶,便问了宝槿:“可知道缘由?”
“奴婢也是猜的,”宝槿说起这些越发谨慎了,“上午从祠堂回来之后,三老爷又出府去了。”
“不是常有的事情吗?”宝莲不以为意。
三房这两位当着差的老爷往常行事就不一样。
楚伦煜虽然也和同僚应酬,但次数不算多,散值之后一般都是直接回府去颐顺堂里请安的;楚伦沣却是经常与同僚一道喝酒,回府里用晚饭的日子反倒是少的。
楚维琳记得有一日何氏与章老太太说过这事,当差不易,京城里想要官升一级也困难,应酬多些也是正常的,章老太太听了很满意何氏的通透知事。
何氏那么想得“明白”的人,怎么会因为楚伦沣不在府里就发脾气了呢?
况且今日是重阳,世人皆爱登高,楚伦沣出去了也不奇怪。
翌日颐顺堂里,楚维琳见到何氏的时候,她一切如常。
何氏坐在罗汉床下首的八仙椅上,笑着和章老太太说话:“九月十九是观音大师出家日,媳妇想去法雨寺里添些香火。前一回安排得晚了,维琳他们上山才没有厢房住,这一回还是早些定下来。”
信佛之人对这些日子都是看重的,章老太太听了没有反对,叫何氏自己掌握好。
何氏得了首肯,就把这事按下,又起了另一个话头:“媳妇昨儿在院子里见到乔楚了,瞧着是清瘦了些,她说维瑞年纪小,夜里哭闹起来不好带,媳妇想想也是,好端端的身边人都换了,又不见了爹娘,怎么会不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