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这才顺着思路,从她怀疑阮氏肚子的月份,说到陆妈妈打听来的稳婆的言论,再说了夏青从未洗过阮氏的月事带,在清水道馆里的程姨娘和阮家人,到最后便是俞医婆和俞娘子。
“我和三哥哥到底是晚辈,没有十足的证据不敢断言四伯娘什么,就想多找些线索,再来禀了大伯祖母,因而三哥哥就让俞娘子住在了清霁巷里。谁知四伯娘晓得了这事,以为是三哥哥养了外室,就把俞娘子和俞医婆带回了府里。我们怕四伯娘认出了俞医婆,我和三哥哥这些心思都要白费了,这才急匆匆来禀大伯祖母,”楚维琳说到这儿,俯身磕了一个头,“这些证据许不够定了真假,可到底事关我母亲、三哥哥的母亲和九妹妹,还请大伯祖母仔细查访,让她们泉下有知,也能心安。”
闻老太太紧紧抿着唇,她的确是已经对楚维瑞的出生起疑了,她有她的证据,但就跟楚维琳说的一样,还不够断言。
可现在听了楚维琳的话,一样样的说法摆在了面前,阮氏要辩白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她深知楚维琳和楚维璟没有胆量胡乱污蔑和说谎的,旁的事情一时半会验证不了,那入了府里的俞娘子便是一个实证。
“流玉,”闻老太太叫了流玉进来,“去请伦凛媳妇来。”
黄氏快步来了,见楚维琳还跪在地上,她面上惊讶一闪而过。
闻老太太抬了抬下颚,道:“阮氏带了一对母女进府,似乎是维璟养在外头的,你去一趟二房,把所有人都叫我这里来。”
黄氏面色变了,楚维璟性子是大大咧咧了些,可要说他养外室,还有了个女儿,黄氏都不信的。
要真是如此的大事,楚维琳难道会搅在其中?
黄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应下后匆忙带着人往二房去,走到半途突然想转过来。
恐怕不单单是什么外室,闻老太太对她怕是只说了一层,还有一层瞒着呢,总归是他们二房的事体,好坏怪罪不到自个儿身上,黄氏也就没什么要顾及的。
二房里,比黄氏想象的要平静些。
她领命而来,便是底下的丫鬟婆子要拦她路,她也直直闯了过去,一脚入了阮氏的屋子。
还未见到阮氏的面,就听见了阮氏的低泣声。
桂妈妈哭得大声:“老爷,都是奴婢的错。太太担心三爷,想着三爷年纪不小了,可送去的丫鬟三爷都不收,屋里没个通房照顾,太太实在放心不好。这一回也是偶然晓得三爷在外头有个可心人儿,奴婢就建议太太悄悄接了人进来,叫三爷收在屋里,总好过养在外头。太太是一片好心,是奴婢不会办事!”
说的是好心好意,实际分明是恶毒心肠,楚论肃的脾气被阮氏拿捏,闻言果不其然气极了:“不肖子养通房还有理了?”说罢,跳起来就要打楚维璟。
楚维璟个头窜得高,又有力气,一把把楚论肃拦了下来。
“反了反了!”楚论肃气得哇哇叫。
黄氏怕再闹下去收不了场,快步进去,道:“四叔、四弟妹,老太太请你们到璋荣院去。”
如此不体面的事情闹到了璋荣院,楚论肃浑身发抖,劈头盖脸就骂楚维璟:“混账东西!”
阮氏巴不得闹得大些,闻言到了黄氏身边:“我劝不住我们老爷,还是叫大伯娘拿了主意吧。”
第九十五章 事发(二)
黄氏扫了一眼跪着的一对母女,不是她想象中的娘子带了小儿,越发晓得自己想岔了。
那年长妇人以黑布蒙眼,显然是个瞎子,年轻娘子模样妖娆,美人痣点于眉心,这般妖气黄氏一点也不喜欢。
而阮氏一面说,一面又要落下泪来。
楚论肃心疼她,过来揽了她的肩,安慰道:“我知道你贤惠,不是亲儿亦当亲儿,但那个不肖子实在不值得你如此费心!”
阮氏靠着楚论肃哭得越发伤心了。
黄氏和楚伦凛这些年的关系早不比当年了,看得楚论肃和阮氏旁若无人的亲昵样子,心里就很不舒服。
再听了这番言论,简直是惊得目瞪口呆。
楚维璟那是嫡长子,是孙氏留下来的骨肉,又不是庶子,阮氏作为填房为楚维璟操持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便是阮氏有楚维瑞在膝下,表面上的规矩还是要守的,楚论肃怎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亏得如今躺在地里的不是她黄氏,不然做鬼都不放过他们!
阮氏嘤嘤哭了会儿,眼睛斜斜去看跪在地上的母女两人。
在桂妈妈把人带上来让她看了第一眼开始,阮氏就认定了这是楚维璟的外室了,那般妖娆,是惯会勾人的胚子,楚维璟从前不通男女之事,叫她勾了魂了也是正常的。
黄氏也不愿意在此处多折腾。叫了几个婆子进来,多备了几顶轿子好把俞氏母女送去璋荣院。
楚论肃越发恼了:“替他遮什么羞!”
楚维璟根本不理会楚论肃,从知道孙氏和楚维瑂的死与楚论肃脱不了关系的那一刻起。他对楚论肃就彻底死了心了。
无论楚论肃怎么护着阮氏和楚维瑞,怎么骂他打他,楚维璟都不会难过和愤慨,他只是隐忍着,等着把他们的真面目揭穿的那一天。
而现在,就是那一天了,箭在弦上。那就放箭吧。
黄氏带来的几个婆子具是有眼色的,如今事情未明。做事还是留一手的好,见俞医婆是个瞎子,扶她起来时也是动作细致,不曾怠慢。
俞娘子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剪水双瞳去望楚维璟。
她不是愚笨人,住在清霁巷的这几个月,她多少也弄明白了些楚维璟的出身。刚晓得他是楚家三爷时,俞娘子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直接把命交到了仇人的手中了,可细细了解下去,她晓得楚维璟要留着她的原因了。
父亲和继母联手害死了亲娘亲妹,换作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楚维璟在等机会,那么她也就等着。没有楚维璟相助,她一个人也拿阮家人没一点办法。
哪知今日楚府的妈妈上门来,开口就是太太晓得三爷心疼她。不想让她在外头受委屈要迎她进府,俞娘子没见到楚维璟,心虚得不行,一万个不愿意,可一瞧桂妈妈带了不少人,她们母女根本脱身不了。便干脆唱了这出戏,欢天喜地应下来。
可入了楚府。望着这么大的宅子,俞娘子有些怕了。
万一,叫阮氏认出来了呢…
幸亏,在刚刚跪在阮氏和楚论肃跟前的时候,楚维璟就闯了进来,不用叫她一个人承受阮氏的审视。
楚维璟冲俞娘子颔首,既然黄氏来了,那闻老太太那儿就已经晓得了,有长辈插手,阮氏别想颠倒黑白。
这边从二房出发,璋荣院里闻老太太让琉璃扶了楚维琳起来,道:“屋里凉,你刚出了一身汗,一冷一热会着凉的,让宝莲进来扶你去后头收拾一下。”
楚维琳抬眸看着闻老太太,见她神色严肃,晓得她已经是拿好了主意,只是叫自己避开些罢了,便点点头,去了碧纱橱里。
又等了会儿,黄氏便领着人来了。
楚论肃青着一张脸,行礼后落了座,楚维璟跟没事人一样站在了俞氏母女的身边,楚论肃见他如此就气不打一处来,张口要骂,可在闻老太太面前,到底把那些难听的话都咽了回去。
阮氏红着眼睛:“侄媳妇没当好家,还能大伯娘帮侄媳妇拿个主意。”
闻老太太隐忍不发,想看阮氏怎么唱这出戏,她板着脸,淡淡道:“把事情说明白了。”
阮氏含泪把那番话又说了一遍:“是侄媳妇思虑不周,原只想着璟哥儿身边没个人,没考虑到规矩…”
闻老太太放下手中茶盏,唇角微微挑了挑:“有什么主意好拿的,外室而已,阮氏,这事也不怪你,你自个儿也没弄明白规矩。”
阮氏闻言一喜,却忽略了闻老太太对她的称呼是“阮氏”,而非平日里的“论肃媳妇”。
闻老太太话锋一转,阴冷道:“你自己是外室出身,就觉得外室能光明正大入门了,是不是啊?”
一句话,就叫阮氏入坠冰窖,她愣怔在那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论肃噌一声站起来,皱着眉头道:“大伯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氏的眼皮子直跳,扭头去看帘子,见那帘子亦在晃动,露出外头一双牡丹锦鞋,显然是偷听的顾氏也就吓得失了分寸。
闻老太太依旧淡定,下巴抬了抬,指着跪着的俞医婆,道:“阮氏,才几年工夫,你认不出来吗?认不出来也不奇怪,当初她可不是一个瞎子。”
阮氏僵着脖子去看俞医婆,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俞娘子身上,根本没有去细看过这个瞎眼婆子。叫闻老太太一问,再一看,心里就犯了嘀咕。
自从晓得母亲为何会被打瞎了眼睛,俞娘子就卯足了劲,她伸手取下俞医婆眼睛上的黑布,讥讽道:“认得出来吗?我母亲虽然瞎了眼,可她一直记得你的样子呢,化作了灰都记得!”
俞医婆握着女儿的手,道:“四年前,也就是景德十六年的清明前,我入阮府替一位染了风寒的年轻姨娘诊脉,诊出了喜脉,却没弄明白,四年的工夫,阮府里的姨娘怎么就成了楚府里的填房太太了?”
阮氏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见鬼一般地指着俞医婆:“血口喷人!”
闻老太太根本不理会阮氏,对着碧纱橱唤了一声:“维琳,出来说话。”
之前叫楚维琳避开是不想叫她掺合到这场闹剧里来,可闻老太太见了倔强又执着的楚维璟,她突然就改了念头。
他们是要为母伸冤,作为长辈,她一味的大包大揽,并不能让他们平复心中怨气。
听到楚维琳也在,阮氏越发知道不妙了,闻老太太要追究的只怕不是楚维瑞的出生月份,而是另一桩可怕的事情。
楚维琳握着宝莲的手,她终是等到了这一刻,等到了能叫阮氏和楚论肃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走到阮氏跟前,楚维琳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如冰水:“从二房放出去的夏青说过,从你入门起,她就没洗过你的月事带子,替你接生的稳婆说…”
楚维琳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和刀子一样往阮氏身上割去。
楚论肃心里慌得要命,又见不得阮氏受委屈,大吼道:“轮的到你指手画脚吗?”
楚维琳就跟没听到楚论肃吼她一样,继续盯着阮氏道:“清水道馆里的程姨娘,想必你也很熟悉吧,你那聋哑的姨母…”
阮氏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了,为何这些事情都会一股脑儿会翻了出来,她看了眼楚维璟,又看向楚维琳,这两个人定然是谋划了很久了。
她们一直在谋划着,要把自己逼死!
一股火从心里冒了出来,恐惧扔到了脑后,阮氏突然间就镇定了下来:“璟哥儿,维琳,我晓得你们的母亲没得突然,换作是谁,心里都放不下的。我是匆匆进门,却绝不像你们怀疑的那样,不要被有心人误导了去,对外人的几句闲话信以为真。”
这话说得叫黄氏大为意外,她上下睨了阮氏一眼,这般解释和反击,倒是有些意思。
楚论肃跟着点头,对闻老太太道:“大伯娘,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若不是心里有数,闻老太太只怕都要细细思量一番阮氏的说辞了,只是她早已起疑,怎么会叫阮氏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论肃、阮氏,那你们觉得是谁在误导他们?”闻老太太反问了一句。
这话就不好回答了,尤其是阮氏是媳妇,怎么能在背后指名道姓地随意猜测家中人?她只能向楚论肃求救。
楚论肃沉着一张脸,他也不好回答,家中上上下下人是多,却没有哪个能背这个黑锅的。闻老太太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楚论肃只能硬着头皮想,半响蹦出来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个奴才嘴碎。”
楚维琳冷笑一声,接了话头过去:“四伯父想说的是我屋里的陆妈妈,还是三哥哥那儿的胡妈妈?”
这般直接,反倒是让楚论肃不好说下去了。
闻老太太端正了身子,掷地有声道:“伦凛媳妇,先把俞氏母女请去厢房。”等黄氏请了人出去,她又道,“论肃,上个月徐平顺家的没了,你知道吗?”
楚论肃怔了怔,不晓得闻老太太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一茬。
第九十六章 事发(三)
楚维琳对这个名字颇为陌生,她是不认得这个人了,楚维璟听了倒有些印象,似乎是他的祖母屋里的一位妈妈。
楚论肃对徐平顺家的倒是很熟悉,她从前是三老太太的心腹丫鬟,后来指给了徐平顺,成了管事娘子。
她婚后的生活并不顺,先后生了两个儿子都没有养活,到了第三个就看得格外宝贝,慢慢宠出了一些脾气来,在外头赌钱欠了大把的银子,亏得孙氏心好,掏了私房钱替他还债,要不然一双手都要被债主砍了去,因而徐平顺家的对孙氏忠心耿耿。
楚论肃点了点头:“侄儿晓得。”
“我念着她是家中老人,让人添些丧葬费,她儿媳妇来磕头,与我说了几句徐平顺家的临终前念叨的话。”
楚论肃一听就晓得不妙了,徐平顺家的眼里只有孙氏,根本不会说什么对阮氏有利的话,阮氏进门时想打发了她,可碍着是三老太太留下来的人,又配了家生子,只能把她疏离到了外院,入不了二房里而已。
“阮氏进门时维璟才十一岁,徐平顺家的怕维璟吃亏,在你每日的茶里放了些东西。那是老方子了。不损身子却能叫你生不出孩子来,她是想等维璟娶妻生子之后再停了这药,哪知才一个多月。阮氏就怀上了。”
“那个贼妇!竟然谋害我!”楚论肃重重拍了下桌子。
闻老太太看也不看他,继续道:“徐平顺家的到最后都在念叨,是不是她记错了方子,才会没有奏效。”
阮氏尴尬挤出笑容,应道:“或许是记错了,或许是她叫人骗了,哪有那么厉害的药。”
“我看过那方子。一点儿都没有错,否则从维瑞出生到现在。阮氏你也不至于没一点动静。”
阮氏逼着自己镇定些,磕磕绊绊道:“生瑞哥儿的时候损了身子…”
没有再孕是阮氏的心病,她也吃了不少药调理,可几个精通此道的医婆左看右看都不觉得她的身子有不妥当的地方。阮氏再着急也没有用。
想到年幼的瑞哥儿,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眼下楚论肃对她是呵护有加,可再过些年呢?眼看着楚维璟一日日长大了,那毕竟是嫡长子,又年长这么多,瑞哥儿要没个帮衬的亲兄弟,怎么和楚维璟抗衡?
闻老太太不去听阮氏说了什么,又道:“你要再问我这药厉害不厉害。论肃,二房除了你,怎么就没有旁的人了?”
这些辛密事。虽和楚维琳无关,却也让她心惊胆颤,闻老太太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太叫人意外了。
徐平顺家的手上的药方来自于三老太太,三老太太让三老太爷吃过这方子,既然在三老太爷身上奏效,那么楚论肃吃下去也应该是有用的。
不过。既然三老太爷用了方子,程姨娘的那个夭折的女儿是从哪里来的?
不仅仅是楚维琳想到了这一点。楚论肃也想到了,他张了张嘴,问题直接抛了出来。
当着楚维琳和楚维璟的面,闻老太太也不想细说这事,可不说明白,阮氏是不会认罪的。
闻老太太的声音压得低沉,却如沉闷夏日午后的一声惊雷:“你父亲身边几位姨娘几位通房?为何只有她怀上了?”
楚论肃一屁股摔坐在了八仙椅上,他听到了什么?
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他从小疼爱的妹妹根本不是他的妹妹!
所以,她才会小小年纪就夭折了吗?她不姓楚,她根本不能活下来。
“既然晓得程姨娘做出那等事情,为何要留她性命?”楚论肃猛得摇了摇头,这定是闻老太太在讹他,要真是那样,程姨娘早就被打死了,“还有,大伯娘你怎么会同意让母亲给父亲喂药?”
“那我又为何要留阮氏到现在?要不是她今日把俞氏母女带进了府,我现在断不会动她!”
若有后悔药,阮氏定是一把把往嘴里扔的,她想教训楚维璟,反倒是把自己坑了进去。
抓奸要抓成双的,没有实证根本说不得程姨娘红杏出墙,那是天大的丑闻,三老太爷的脸面都丢干净了。三老太太对自己的方子有信心,但她也不能以此为证据去向三老太爷告状,那不是把自己也一并暴露了吗?
下药一事根本见不得天日的,程姨娘在有了孩子之后消停了,三老太太抓不到她的错处,干脆留了她。
当初是闻老太太看出了孩子死得蹊跷,暗地里质问了三老太太几句,三老太太哭着说了实话,又把方子给闻老太太看过。
闻老太太并不打压姨娘,虽然手握了药方,却一次也没用过,她也劝过三老太太,可实在劝不通,也就罢了这个心思了。
三老太太去世后,程姨娘提出要去清水道馆,闻老太太不想留她在府里,干脆遂了她的心思,眼不见为净。
闻老太太说过了缘由,也就不扯其他的了,问道:“论肃,徐平顺家的以下犯上是她的过错,但你告诉我,维瑞是从哪里来的?是早有了,还是阮氏出墙?”
阮氏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闻老太太都不会信她的,别说她根本不能自证清白,便是能,闻老太太也已经先入为主替她定了罪。
现在能做的,就是照着闻老太太所说的二选一,是承认在婚前怀上了楚维瑞,还是敢说自己红杏出墙?
两个都是深坑,她却不得不选一个跳下去!
阮氏抬头向楚论肃求救,楚论肃此时也已是方寸大乱,他心中善良温柔的母亲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一己私欲那般对待父亲,他根本接受不了。
闻老太太又逼问了一遍,楚论肃挺不住了,道:“是…是阮氏进门前就有了身子,维瑞是我亲生的。”
饶是清楚这一点,在听到楚论肃亲口承认的时候,楚维璟的面上依旧哀伤无比,为了孙氏哀伤。
闻老太太想要听的并不仅仅如此,她趁胜追击:“江氏、伦煜媳妇和维瑂到底是怎么死的?”
楚论肃几乎跳了起来:“真是意外!我没有害她们!”
闻老太太一言不发,楚论肃就像被踩了痛脚一般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楚论肃背着手来回走动,不住摇头:“大伯娘,我没有,真没有…”
“不是?”楚维璟通红着双眼,哑声道,“那就是阮氏家里人了?”
阮氏身子发抖,跪着上前拉住了闻老太太的衣角:“侄媳妇没做过,不知道的。”
闻老太太一把抽出了衣角:“我若没有些蛛丝马迹,会问你们吗?老实答了吧,还是要我把证据都甩你们脸上?”
楚论肃晃了晃,踉跄了几步,他已经方寸大乱,否则他就该想到,要是闻老太太真有他们害死孙氏的证据,根本不用去追究楚维瑞的出身,直接能定了所有的罪名了。
只是,他想不到了。
“是,是我和岳丈买凶做的!”楚论肃又是怕又是乱,他喘着粗气,道,“我也没办法,阮氏有了身子,我必须抬她进门,不然她怎么办?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我了,我怎么能不对她负责?”
“混账东西!”这些话让闻老太太怒火中烧,抓起几子上的茶盏朝楚论肃砸去,“孙氏难道不是清清白白从大门抬进来的?你不对她负责还害她性命!维瑞是你亲生的,维瑂难道不是吗?伦煜是你弟弟,你自个儿搞得乌烟瘴气,还害死你弟媳妇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阮氏惊呼一声,飞身去挡那茶盏,被热茶浇了一身,她哭倒在地上,梨花带雨:“大伯娘,我也很害怕啊,可孩子已经怀上了,我那时想过不要了的,可我父母不同意,我不敢违背父母…他们都是为了我才做了这样的事情的,等我知道的时候江氏已经没了,我只能嫁过来了…”
久久没有说话的楚维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这才惊觉她咬破了下唇。
恨,她心中恨透了这两个人!
前世时她见过太多恶人,可她头一回知道,人竟然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人前的阮氏永远温柔似水,画着精致的淡妆,便是落了泪,也丝毫不损她的模样,可在人后,她的心思是这般的狰狞可怖。
楚维琳压不住这口气,嗤笑一声,骂道:“未婚先孕也是你父母的意思?阮氏你有胆子一个黄花大闺女和有嫡妻的男人搞七搞八,就别装什么可怜!不是每个人都吃你这一套的!你还敢妄言嫁不嫁?你就是一个私!你根本就是连妾都比不上的外室!你有什么脸面坐着继室的位置,还把所有的错过推给父母推给男人?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阮氏刚刚挡了茶盏已经叫楚论肃心疼不已了,他不敢顶撞闻老太太,却不会由着楚维琳训阮氏,抬手就要甩楚维琳耳光,叫楚维璟用力一撞,仰面摔去,撞翻了身后的八仙椅,痛得他龇牙裂齿。
楚维琳抬眸,眼底如冰窖般寒冷一片,一字一字道:“你欠我母亲一条命!”
第九十七章 事发(四)三月粉票加更
楚论肃抬头恶狠狠盯着楚维琳,见她下唇鲜血泌出,楚论肃心跳如擂鼓,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个念头,当年江氏死的时候,脸上的鲜血比这多得多,多到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