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那些话,楚维瑷一个姑娘家脸皮薄说不出口,只能恨恨不语。
雅间的门被人敲了敲,守在外头的丫鬟通报了声,里头的婆子才把门打开。
楚维瑚笑容满面进来,后头的丫鬟手中还拿着好几盏各式花灯:“我们回来了。”
却是不见楚维琅和楚维琨。
楚维璟问了一句,楚维瑚却指着花灯道:“这些可不是小贩们摊子上的,是打灯谜猜回来的,题题都很难,花灯摆了一夜都没有人猜出来。七弟看中了那只老虎灯,偏偏我们猜不出,幸好遇到了常家几位表兄,昀表兄果真才学出众,别说老虎的了,那儿好看的灯呀全部给我们拿回来了。表兄说让我们一人一盏,图个热闹。大哥和二哥就在隔壁雅间和表兄几个喝酒呢。”
许是楚维瑚神色飞扬,亦或是那灯着实好看,随行的仆妇忙不迭夸赞了起来。
楚维琳坐在圆凳上,静静看着那些灯。
见她没有动作,楚维璟从丫鬟手中取过一盏荷花灯塞到楚维琳手中:“快些拿着。”
楚维琳低头看灯,不知出自哪个工匠之手,当得起一句巧夺天工。
并不是常见的满开莲花,而是莲叶伴着欲放的花苞,娉婷如少女,亦有一只蜻蜓立于花苞之上,便是那提手也作得似花梗,点缀几个小蕊,精致得让人爱不释手。
姐妹几人分了花灯,楚维琛提议去隔壁谢礼,便是楚维琳并不想和常郁昀打照面,也不得不依言过去。
常家人的雅间很是热闹,几个兄弟坐在外间,屏风后头,奶奶、姑娘们凑在一块说话,两边彼此行礼,又和常郁昀道了谢。
楚维琳和楚维瑷站在一块,并不格外冒头,依旧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个儿身上。
佯装不经意抬眸扫去,果真是常郁昀。
那双桃花眼底如有繁星,璀璨得让人如望银河,而那眼神分明在说,这灯衬你。
猛得就想到刚刚楚维瑷那说不出口的话,“什么表兄表妹,分明就是…”
楚维琳暗暗咬了下唇,再不看常郁昀。
等回了楚府,宝莲和宝槿亦对那花灯爱不释手,商量着摆放在何处。
楚维琳一想到那个眼神就牙疼,道:“随意收了就好。”
“姑娘,这灯收起来多可惜呀,好歹今夜上元,挂起来多好看。”宝槿连声劝着。
外头传来满娘声音,宝莲出去看了看,领了西意院的程妈妈进来。
程妈妈请了安,却不肯坐下,赔笑着道:“老奴这么晚过来,还请姑娘莫怪。是我们太太听八姑娘说了今夜的事体,实在放心不下二姑娘,想请姑娘过去。”
楚维琳惊讶,何氏素来沉得住气,楚维瑶那儿不管什么情况,明日问也是一样的,为何会这般急切?
往窗外看了一眼,满月皎洁,一地银光,她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想了想,便随程妈妈往西意院去。
一入西意院,程妈妈引她入了西次间。
何氏亲切招了招手:“维琳来了,快些坐下。”
楚维琳看了一眼,楚维瑷不在,楚伦沣端坐着,她便明白了。

第五十六章 维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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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维琳福身向楚伦沣行礼。
从楚伦沣的面容上,看不出他此刻心情,可一瞧何氏那殷切态度,就晓得这事三老爷是上了心的。
不管何氏心中怎么想楚维瑶这个庶女,表面上她要顾及楚伦沣的想法。
楚伦沣迟迟抱不到儿子,对于几个女儿还是喜爱的,楚维瑶虽是庶女,可她的姨娘沈氏却是个红袖添香的玲珑知心人,因而楚伦沣对楚维瑶也格外关照些。
“维琳,再和伯父说说,许礼诚那小子怎么回事?”楚伦沣示意楚维琳坐下,问道。
楚维琳一五一十说了,楚伦沣的面色一点点阴郁了。
何氏亲自替丈夫换了热茶,劝道:“姑爷既然说了要和维瑶回门来,等来了我们再问问?”
“等他来?等得茶也凉了!”楚伦沣哼了一声,屋里全是自家人,他也不摆官场上虚虚实实的那一套,气恼道,“婚后头一个元月,便是维瑶身子不适不能回娘家,他做姑爷的是不是该来给长辈磕头?许家一点表示也没有!夫人,也是我们糊涂了,早该使人上门去的。”
这些女人家的事情,应该由何氏拿主意,而这会儿说成了两个人都糊涂,楚伦沣已经很给何氏颜面了。
何氏自然是晓得的,见好就收表达自己的主母姿态,道:“老爷说得是,是我疏忽了,维琇嫁得远我帮衬不到,维瑶这儿不该马虎的。我明日就递帖子,我倒要看看,许家藏了怎么一个‘表妹’。”
见过那表妹的只有楚维璟和楚维琳。
两家毕竟还是姻亲,便是心里不满,也不能让他们上门对表姑娘指指点点。
楚伦沣欣慰,与何氏道:“什么帖子不帖子的,嫡母探望病了许久的姑娘,许家人还要拦着不让进不成?只管去,我倒要看看许家人有什么解释的。”
翌日一早,颐顺堂里何氏顾及章老太太身子,不敢言明昨日事,只说要出门去一趟。
楚维琳回了清晖苑,睡了一个回笼觉。
昨夜里她睡得并不沉稳。
那盏莲花灯让宝莲挂到了后窗上,映着明亮月光,在青石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越发亭亭玉立了。
楚维琳半夜里朦胧睁开眼睛,神智说不清是清明还是迷离,仿若是看到了街上热闹的花灯节中,喧嚣离得极远,俊秀人影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着谜面凝神思考,那灯中蜡烛光影影绰绰,照了半边面容,细密的睫毛如半月,落下阴影。
分明从未见过此景,却那么清晰出现在脑海之中。
楚维琳抬手挡了眼睛,半响长长叹了一口气。
果真的魔怔了。
越想离常家人远一些,越想离那个人远一些,偏偏叫他的几句问题逼得落入这样的梦境之中…
直到莲花灯燃尽,楚维琳才昏昏沉沉睡去。
这个回笼觉睡到了中午才起来,宝莲替她梳洗,宝槿去小厨房取火上热着的午饭。
热过一次的饭菜,到底不比新鲜的口味,楚维琳自个儿不觉得,陆妈妈却是心疼,拉着宝莲低声交代着宁神静心的花茶,好让楚维琳夜里服过再睡。
楚维琳正吃着,满娘打了帘子探了个脑袋,道:“姑娘,三太太和二姑奶奶回来了,刚入了垂花门。”
一愣,楚维琳含着筷子想了想,问道:“二姑爷呢?可一道回门了?”
满娘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宝槿也不用楚维琳催促,急急去了趟颐顺堂,回到禀道:“只有二姑奶奶回来了,没见二姑爷的人。奴婢回来时,三太太正好到了颐顺堂,说是请姑娘也过去。”
楚维琳皱了皱眉头,看着样子楚维瑶回门是有一些故事的,这些事本该越少人知道越好,请她一块去,这是什么道理?
等收拾了碗筷,还是领着人过去了,行至半路遇见冬青,原是章老太太等急了催冬青来迎她的。
快步入了颐顺堂,章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身边是垂头红着眼睛的楚维瑶,何氏坐在下首,青着一张脸。
楚维琳一一问安,章老太太示意她坐下,道:“幸好昨日叫你们撞见,不然老婆子还不知道我的孙女这般没出息!”
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静静等着下头的话。
何氏尴尬不已,她教出了一个大方、可人的楚维琇,对于庶女肯定没有对嫡女这般上心。虽衣食不亏,教养不懈,琴棋书画都教了,做当家娘子的本事的却是略过了。
毕竟,在何氏的心中,庶女将来是配庶子的,差不多就够了。
楚维瑶上轿,何氏也是风风光光嫁了她出去的,哪知今日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想今年她上午直奔了许家,到了门外,何氏使人去敲了门。亲家太太上门来,门房自不敢阻拦,却也磨磨蹭蹭才引着马车到了二门处。
许司丞的夫人带着长媳马氏匆忙赶来迎接,何氏寒暄了几句,便问了楚维瑶住处。
等何氏到了楚维瑶的院子里,迎出来的陪嫁大丫鬟眼底含泪,何氏一看就心说不好,待进内室一看,就见庶女病怏怏靠在床上,一见了娘家人,哪里还顾及嫡母亲近不亲近,失声痛哭。
许夫人的脸抽了抽,马氏干笑着想周旋几分,陪嫁丫鬟哪还给她们机会,扑通跪下一把捋了楚维瑶的**袖子,白皙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伤痕,跟打翻了颜料一般,比许夫人的脸色还要丰富。
这要是再磨蹭,别说是何氏,楚家一门都要被当做软柿子了。
何氏当下就大手一挥,才不管许家人说什么,让陪嫁的丫鬟婆子收拾了东西,把楚维瑶带了回来。
带回来之后如何,自不用她操心,有楚伦沣和章老太太拿主意,长房那里也不会由着自家姑娘被夫家这般作践。
冬葵领了个医娘子进来,陪着楚维瑶入碧纱橱里检查身子,而后医娘子细细说了楚维瑶的身子状况。
除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精神也不济,少不得要多休养一段时日。
楚维琳听了,心也沉了下去,她原本以为就是许礼诚与那表妹**冷淡了妻子,哪知竟还有暴力!

第五十七章 忍让

正月初六,好多书友的年假都要结束了吧?
96在这里祝大家新一年的工作顺顺利利,步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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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维琳是恨极了暴力的。
前世常郁昀是没有这般待过她,可叶语姝那儿,等叶家人开棺验尸的时候,楚维琳才晓得叶语姝受了多大的罪。
听说顶着一口气要去看女儿最后一眼的常恒熙当场晕厥,叶侍郎额头青筋毕现对着常郁晖的正脸就是一拳,叫三四个小厮一块才拖开了。
谁知,楚维瑶也是这般痛苦的。
章老太太握着楚维瑶的手,看着那些青块,气得不行:“你也是个迂的!都在京城住着,统共不过半个时辰的路,你自己回不来,难道他许家还关着你那么多陪嫁的丫鬟婆子不成?随便让个人回来报信,这上上下下还能不管你吗?便是你糊涂,你身边怎么就没个机灵人了!让那些榆木脑袋都给我在院子里跪着!”
章老太太发了话,罚的又都是下人,哪里有哪个敢劝,冬葵出去之后,院子里规规矩矩跪了三排。
楚维瑶哭过了,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叫冬青伺候着净面梳洗。
衣袖滑落,白皙柔荑上青紫印子看得楚维琳心惊胆颤。
楚维瑶回过头来,瞧见她神色,赶紧整好袖口,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吓坏你了?上元那日,他没为难你吧?”
摇了摇头,楚维琳反问道:“为何要为难我?”
章老太太亦追问:“维瑶,把话说明白了,许家到底怎么个意思?”
楚维瑶张了张嘴,却半响没有说话,到最后眼底又氤氲起来,章老太太看不得她这个扬子,干脆让楚维瑶先回去歇息。
外头丫鬟通传了一声,说是钱妈妈候在了院子里。
楚维瑶听了,一脸期盼。
何氏叹息着道:“随钱妈妈去吧,你姨娘那里你自己解释。”
楚维琳对钱妈妈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她是楚维瑶的奶娘,却没有随楚维瑶出嫁,而是留在了楚府养老。
等楚维瑶离开,章老太太拍了拍桌子,道:“寻个胆大的进来回话。”
陪嫁的大丫鬟乔楚被带了进来,跪下回话。
“姑奶奶过得这般艰难,为何不报回府里来?”
乔楚垂眸,想了想之后,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楚维瑶过门之后,日子就不太舒畅,许礼诚待她热一阵冷一阵,也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思。
许是楚维瑶是庶女出身,何氏强势,她跟着沈姨娘学会了小心翼翼、忍字为上,许礼诚当她好欺负,越发变本加厉了。
起初还有婆母许夫人出言周旋周旋,等到许夫人娘家的姑娘入京客居,局势直转而下。
也不晓得那表姑娘给许礼诚灌了什么迷魂汤,待嫡妻一日比一日苛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是动了拳脚。
许夫人被那表姑娘哄得服服帖帖,在她眼里,娘家姑娘是自己人,儿媳妇是外人,心一偏,更是觉得表姑娘一颗芳心玲珑人,不能叫她委屈了。
楚维瑶的几个陪嫁看不过去,想回来报信,可楚维瑶不让,只管忍着,一退再退。
要不是上元那日正巧让楚维琳和楚维璟撞见那不要脸的胚子,这苦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乔楚说完,抬头问章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们奶奶一直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她这辈子都是许家的媳妇了,不管好坏都要一条道走到黑,若和许家闹翻了脸,她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
“不如做姑子!”章老太太恨恨道,“这般没出息!什么一条路走到黑,连累家里姑娘们脸面!”说罢,见楚维琳拧眉,章老太太便问,“维琳,若是你,怎么办?”
怎么办?
既然咽不下这口气,自然要搅得他许家天翻地覆才好,曾经她怎么对待常家,自然也是怎么对付许家。
只是这一席话却是说不得的,楚维琳隐去眼底情绪,这才抬眸回答:“自有长辈们做主,总归不能叫许家人这般作践,许礼诚既有了新欢,不如和离了清净。”
何氏闻言,睨了楚维琳一眼,她正腹诽章老太太问一个闺阁姑娘并不妥当,哪知那姑娘半点羞涩没有,大言不惭说着“和离”,叫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章老太太并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不对,道:“勉强还算是个拎得清的。”
楚维琳知道,章老太太出自闺训极为严苛的旧都世家,做嫡妻自有做嫡妻的准则。
为妻者,重贤德品性,掌一家之事,受丈夫尊重。
男人可以有心头所好,有妾室相伴,却决不能让妾越过了妻,也不能让男人“蹬鼻子上脸”。
像楚维瑶这般,要忍气吞声才做妻子,不如不结这段姻缘,好过传扬出楚家姑娘懦弱无能不足以为妻这样的话语,平白连累了一众姐妹。
“老太太,”何氏插了一句话,“先看看那边的意思吧,我们这是最坏的打算。”
章老太太哼笑,鄙夷道:“别糊涂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维瑶这个软性子能给捏硬气了?再说许家,我不信他们能晓得好歹。你有这个工夫,不如好好教导维瑷,免得将来走了维瑶的老路子。”
何氏挨了训,面上无光,只能讪讪应下。
等楚伦沣散值回来,听了何氏的话,不由火冒三丈,又听前头来报,说是许大人带着许礼诚上门来了,他噌得站了起来。
章老太太靠着引枕,让楚维琳替她捶着脚,缓缓道:“怎么应付不用老婆子教你吧?”
楚伦沣拱手弯腰,应道:“母亲,儿子省的。”
等楚伦沣出去了,楚维琳一面敲,一面想,和离和离,讲究一个“和”字,但看章老太太的意思,显然不是打算和平收场,要让许家褪一层皮。
何氏也知道章老太太的心思,可她有她的顾虑,便告了罪追了出去。
“老爷,”何氏拉了拉楚伦沣的袖口,低声道,“我们都心疼维瑶,可我怕万一闹得大了,传出去叫人看笑话。万一有言官抓着不放,闹僵了朝堂上会不会不好看?”

第五十八章 迷心

今天更得晚了,不好意思,明天还是中午更新,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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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伦沣原以为何氏有私心,听到后头见她是关心他的官运,便软了心肠,道:“今日你把维瑶带回来,做得很对。至于你说的那些,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不用过分担心。我若连自个儿的姑娘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替陛下护天下百姓?”
何氏一肚子担忧被堵了回去,只能点头。
楚伦沣去了前院,并没有即刻发作,等着许家人先赔礼。
许大人一脚踢在了许礼诚的小腿上,压着他磕头认错:“楚大人,亲家公,是这臭小子不懂事…”
楚伦沣冷冷笑了,在许大人避重就轻和烂和稀泥一般解释,许礼诚不痛不痒、丝毫不诚心的道歉之后,他端茶送客。
许大人一愣,这才意识到不好。他原想着**韵事谁都有,便是楚伦沣不也是有个小意浓浓的姨娘吗?拈酸吃醋是种情调,被娘家人撞见了,赔礼道歉也就成了,做长辈的劝和不劝分,大过年的又是同朝为官,岂会真闹了个脸红。
可现在一看,楚伦沣这意思显然是不想顺着台阶下来简单了事,许大人抬头见楚伦沣不咸不淡,低头是许礼诚吊儿郎当,他自个儿不上不下,左右没脸了。
许大人有些急了,跳起来对着儿子一阵猛打:“愚不可及的东西!简直蠢透了!亲家和儿媳不原谅你,你也给我滚出许家好了!”
越骂越气,越气越急,要不是这里是楚家书房,许大人都要把桌上的文房四宝一股脑儿都砸到儿子身上去。
想他辛苦为官,好不容易替儿子结了门好亲,儿子竟然这般笨,和表妹出门竟然叫岳家人撞上了!就算撞上了,竟然不懂周旋推脱,理由借口一大堆,他不用打腹稿都能找出一堆来,这蠢儿子竟然被逼得露了马脚,说了真话!
真是笨死了,气死了!
全怪自家那个蠢婆娘,眼馋娘舅家那些银子,把孩子接进来一块住,这不就住出问题来了吗?
许礼诚无处可躲,心里却一点也不服气,他自认是官大人家的嫡子,竟然要去娶一个庶女,论模样、论才学,楚维瑶哪里比得过表妹?
自从结了这门亲,许礼诚出门都感觉低人一等。
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货色?让他在同窗跟前都抬不起头来。
许大人打得极凶,两眼红光,瞅见角落收着一只鸡毛掸子,冲过去捏在手中,对着许礼诚一顿猛抽。
许礼诚吃痛,再也忍不住,跳起来抓着鸡毛掸,吼道:“一个姨娘养的东西,做妾都是抬举了!”
许大人一口气噎着,脸上的肥肉抖了两抖,僵硬着脖子扭头去看楚伦沣。
楚伦沣整了整衣角:“不用你们抬举,既然看不上小女,我接回来就是了。”
说罢,起身出了书房,两耳不闻里头两父子的争执声。
许礼诚的这句话,自然是传到了颐顺堂里。
楚维琳惊愕不已,她倒是没想到,许礼诚的理由这般简单,这般可笑。
按寻常来说,楚伦沣一个正五品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许大人为正六品鸿胪寺司丞,在京城这个官宦多如牛毛的地方,算不上什么大的差距。
楚维瑶以庶女配嫡子,似乎是沾了些便宜,可楚家岂是许家能比?
楚伦沣这个父亲的官职不算大,可楚证赋官拜从三品,又是都转盐运使这样的实差肥差,楚家是世家,代代出秀才进士。
许家本是小户人家,供出一个进士走到这个位子已属官运亨通,便是叫嫡子娶庶女,能靠上楚家这座大山,怎么不算是大赚了的?
偏偏许礼诚不这么认为,真真是鼠目寸光。
楚维瑶还被蒙在了鼓里,翌日几个姐妹过去探望她时,她红着脸道:“许家…父亲真想我和离吗?这和离了,我能去哪里?若许家来迎,还是让我回去吧,他们晓得我不是娘家无人,以后不会再如此了。”
楚维琛性子急,本就是被李氏哄了许久才不情不愿来探病的,闻言哪里忍不住:“昨日许家已经来过了,二姐姐还是别做青天白日梦了,许礼诚说,他看不上二姐姐是庶出的,丢了他的人。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回去?你要是回去了,我们几个还怎么做人?不如一道做姑子去,好过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什么?诚郎他、他这么说我?”楚维瑶猛摇头,哀哀道,“不会的,他只是叫别人迷了心窍,不是嫌弃我…我是他八抬大轿进门的妻子,便是有了其他人,也绝对越不过我…”
“越过你做什么?打死你就行了!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他哪里把你当妻子看!便是对下人,也没有这么任打任骂的!”楚维琛气急,“他不仅骂你,还骂你姨娘,做妾都是抬举你!”
楚维瑶几乎吐血:“他竟这般说我…你们也这般说我…我没有让你们做姑子,你们这是在逼我去做姑子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楚维琳怕楚维琛再说下去,楚维瑶会撑不住,劝了楚维琛之后,又道:“二姐姐,别做糊涂人了,你要去许家寻死,也要顾及着这楚家上上下下的脸面。”
楚维瑶靠着钱妈妈垂泪,钱妈妈哭着劝她:“我的好姑娘,想开些吧。那里是虎狼之地,这儿总归有姨娘是疼你的,老爷和太太也是疼你的。”
后头这一句,自然是看着楚维瑷在才加上的,楚维琳扫了钱妈妈一样,突然觉得她的眉宇有些说不出的熟悉之感,寻思了会儿却又想不起来像谁,只能作罢。
等出了楚维瑶的屋子,楚维琛冷冷瞪了楚维琳一眼:“你不该拦着我,你看看二姐姐说的什么话!哪是我们在逼她,分明是她在作死!就该狠狠骂,骂醒了才好。”
“若骂得醒,我定不拦着你骂。”

第五十九章 怨恨

楚维琳摩挲着手中暖炉,听到身后屋子里楚维瑶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导声,垂眸叹了口气。
事情的发展对一直自欺欺人的楚维瑶来说,是根本没料想到的局面,她还在牛角尖里,此刻说什么都不会听的。等事后想清楚了许礼诚的无耻,兴许也能走出来,若还是想不明白,劝也好骂也好都是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