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站在楚维琛身旁一一行礼,垂眸时与她四目相对。
楚维琛微微偏转了伏得低低的脑袋,一双漆黑眸子恶狠狠瞪了楚维琳一眼。
楚维琳抿了抿唇,面不改色移开了目光,坐到了楚维瑷身边。
“是不是和维璂一道久了,以为自个儿也才六七岁?”章老太太的面上满是嫌弃和失望,“行了,你出去吧。”
李氏以为章老太太放过了楚维琛,眼底刚有喜色,章老太太的下一句话又把她打入了谷地。
“去院子里跪着。”
楚维琛哪肯轻易认罚,踉踉跄跄站起来,脚下一错往站在一旁的冬葵身上摔去,两人摔作一团。
李氏见状,放开了楚维璂想拉女儿起来,亦险险要被带着坐倒,哭着道:“老太太,维琛身子弱,饶了她这回吧。”
“我不饶她,明儿个就过年了吧?”章老太太说罢,再不多言,让冬青扶她去了内室。
李氏两行泪痕,一时没明白章老太太的意思,细细咀嚼了两遍,这分明是在怪罪她请了娘家人来当说客,讽刺她又要为了女儿的事情让李大太太在腊月里上门了,想明白了这些,李氏一张脸煞青。
楚维琛也不傻,晓得讨不到半点好处,手脚并用爬起来,自去外头跪着。
这样的场面,不仅楚维瑷尴尬,楚维琳都浑身不自在,起身退了出来,回了清晖苑。
很快,宝莲就弄明白了今早上的事体。
章老太太为了李大太太的事儿为难李氏,偏偏楚维琛要掺合进去,让章老太太抓了错处,又翻了昨日在园子里和楚维琳动手的账。
这还不算完,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把昨儿那盒点心的事情都传到了颐顺堂,章老太太气楚维琛没有一点做姐姐的风范,不晓得友爱姐妹。
楚维琳听罢,默不作声地支着下巴看桌上的腊梅,心里一片透亮。
倒还真叫她猜中了。
香樟送点心来,楚维琳也是话赶话提到了楚维琛,原也不是有心设计,偏偏香樟记住了。
楚维琛那性子,点心去了她那儿,定然是肉包子打狗,香樟是晓得这一点的,自然就利用上了。
楚维琛在园子里对何氏不敬,香樟作为何氏的心腹怎有不恼的道理?
事情转了一圈落到了章老太太耳朵里,她正在气李家人,楚维琛这个过错更是火上添油。
亏得昨个儿让宝槿送回了一半给楚维瑷,也免去了几句责怪之言。
至于楚维琛,大约根本没把这点小事想复杂了,这才着了香樟的道,但不管楚维琳有没有再分些给楚维瑷,在楚维琛那里她都是落不到半点好话的。
果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楚维琛吃了这么个亏。
回想前世,楚维琳日日躲在清晖苑里,那大大小小的暗亏只怕是数都数不清楚了。
思及此处,垂着眸子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生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颐顺堂里,楚维琛跪了大半个时辰,等被搀扶起来时,下半身已是冰冷一片,屏羽苑里忙活了一通,好在年纪轻身子骨结实,倒也没有染了病。
夏姨娘那儿就不一样了,她的病情反复,眼瞅着大年将至都起不得身来。
楚伦栩心急,可因为李氏求助娘家人而让章老太太不喜,夫妻两人都不敢在颐顺堂里提起一丁半点。
这年没有三十,腊月二九便是除夕。
各处院子里挂了花灯,贴了窗花,席面摆在了长房的一处花厅,楚家老小热热闹闹吃了团圆宴。
章老太太吃了酒,人也有些乏,可她素来讲究,便让三房众人在颐顺堂里守夜。
子正,外头噼里啪啦鞭炮响了,楚维璂闲不住,央着楚伦栩带他去看。
楚伦栩得了章老太太许可,抱着幼子出去了。
楚维琮垂着头,迷迷糊糊要睡,章老太太到底心疼他,见时辰已过,便让楚维琳和渝妈妈把他送到了碧纱橱里睡下。
楚维琳回到西次间,李氏捧了两件斗篷出去,应当是给楚伦栩和楚维璂御寒的。
楚伦沣和楚伦煜围着章老太太,低声说着事儿。
过了子正这一波,鞭炮声渐渐弱了,楚维琳也有些困,一口子喝了热茶提神。
忽然间,外头的动静又大了起来,引得人人侧目。
渝妈妈掀了帘子出去看,很快又进来,青着一张脸,道:“老太太,东跨院走水了。”
第四十二章 走水
“什么!”何氏闻言,惊得直直站起身来。
楚维琳心里咯噔,那东跨院就是夏姨娘的居所。
一时之间,屋里只听见章老太太那一点点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楚伦煜亦是一脸惊愕,他很快回过神来,见母亲有些喘,他赶忙起身亲自添了一盏茶。
章老太太没有接,轻轻推开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覆在双腿上的厚厚毯子:“伦沣、伦煜,扶我出去看看。”
冬青手脚麻利替章老太太穿好了锦鞋,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扶住了她,往外走去。
何氏跟在后头,楚维瑷惴惴不安,握紧了楚维琳的手,姐妹两人一道跟了出去。
一掀开正屋的藏青色帘子,一股子焦味混着冬日寒风扑面而来。
章老太太穿过游廊,停在了通往东跨院的角门处,冷眼看着面前起火的东跨院。
烟味有些重,楚维瑷不小心呛着了,连连咳嗽。
楚维琳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观察四处情况。
许是发现得不够及时,东跨院里的火已经不小了,三间屋子起了火,噼里啪啦一阵响声,迎着火光,能看出屋里家具摆设的影子。
赵妈妈领着一群粗使婆子一桶桶水往屋子里扑,渝妈妈向主子们回禀,说是已经差人去叫人手了。
李氏左右各牵着楚维琛和楚维璂,呆若木鸡站在院子里,楚伦栩哭喊着要冲进去寻人,叫两个婆子死死拦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除夕守夜,各处都还未熄灯,救火的人手来得很快,只是这颐顺堂里只有两个大缸备了水,根本不够救那东跨院,婆子们不得不提着水桶去井边湖边往返。
眼瞅着那火越来越大,渝妈妈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指挥着人手的时候甚至不小心叫那迸起的火星子落到了头上,烧卷了一簇头发。
楚维琳叫那烟火熏得眼睛发痛,不由挪开了目光,见陆妈妈站在不远处,她赶忙招呼她过来:“妈妈,维琮在碧纱橱里睡觉,去把他叫起来吧。”
东跨院在东,碧纱橱设在主屋西次间里,隔得虽然远,陆妈妈还是有些担忧,又怕这人来人往的惊搅了楚维琮,急忙进去了。
到底是冬日里,就算面前火势冲天,隐隐刺得脸面发痛,可寒风瑟瑟,到底吹得人发抖。
渝妈妈见此,过来道:“老太太,这火一时半会儿救不下来,东跨院离主屋又近,奴婢怕…”渝妈妈说到这儿顿了顿,试探道,“老太太,去别处歇会儿吧。”
何氏打理三房有些时日了,最初的慌张过后,这会儿也平静下来,附和道:“渝妈妈说得在理,老太太,这里离我那西意院最近,不如去我那儿吧。这里交给我和渝妈妈。”
章老太太立得笔直,半边脸映着火光,目光锐利深沉,扶着楚伦煜的手一点点收紧了,缓缓勾了唇角,扫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庶子一眼,语调平静无比:“就这样吧。”
说完,章老太太转身,经过楚维琳身边时,她道:“去把维琮叫起来。”
楚维琳垂首,道:“陆妈妈已经去了。”
章老太太听了,放心地点了点头,又道:“你和维琮都跟我去西意院。”
清晖苑里是烧了火龙的,只是那毕竟是她的住所,楚维琮已经不算小了,没有住姐姐屋里的道理,主院如今无人居住,自是冷冰冰一片,又怎么能让人休息。
楚维琳点头。
楚伦沣和楚伦煜扶着章老太太先过去了,楚维琳等了楚维琮出来,护着楚维瑷一道往西意院去。
颐顺堂里只剩下做主的何氏,和怎么说也不肯走的楚伦栩,以及陪伴着他的李氏和两个孩子。
西意院里,灯火通明。
章老太太躺在暖阁里闭目养神,楚维琮没了睡意,也不敢多言,乖巧和两个姐姐一道坐着。
楚伦沣把楚伦煜引到了书房里,闭门说话。
天将将亮的时候,何氏疲惫不堪地回来,强打起精神与章老太太回话:“火都灭了,幸亏是西风,没有烧到正屋这儿来。渝妈妈领人在清点…”
章老太太缓缓抬眸,冰冷的眼神盯得何氏打了个哆嗦:“直说吧,人呢?”
何氏背后寒意一片,道:“寻到了两具…烧黑了分不清楚…”见章老太太依旧直勾勾盯着她,她硬着头皮,咬牙道,“叫人来看过了,一个十五六岁,应该是豆蔻;另一个半百年纪,不能断言…”
章老太太的眸子骤然一紧,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却是泪流满面:“出息了,真是没想到,在我跟前扮了几十年,竟然这么出息了。”
冬青一下又一下替章老太太顺气,楚维琳看她一把抹了脸上泪水,胸口不住起伏,仿若真的伤透了心。
那东跨院里是有三个人的,除了夏姨娘外,一个是丫鬟豆蔻,一个是婆子李妈妈。
豆蔻是寻到了,那另一具尸体呢?半百年纪,到底是李妈妈还是夏姨娘?另一个人又去了哪里?
顺着思绪细细一想,不由地惊出一身冷汗,再悄悄去看颓然的章老太太,楚维琳思忖着她的话。
那句“出息”到底在说谁?
是眼看着被章老太太捏在手心里,只能病怏怏的夏姨娘?亦或是不忍心姨娘受罪,以此来让她逃脱的楚伦栩?
还是…
还是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一位老泪纵横的章老太太为了置夏姨娘于死地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似乎每一种都有可能,一时之间,如迷雾一般,想不明白,猜不透彻。
不知不觉间,天大亮了,西意院里的灯笼都灭了,一夜未睡的章老太太不顾众人劝说,坚持要回颐顺堂,一行人只能送她过去。
楚维琳迈入了颐顺堂,空气里依旧有木头燃烧过的焦味,她往东跨院方向看去,入目的情景让人浑身都不自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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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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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门的门板已经卸下,斜靠在灰白墙面上,院子里头只剩下烧得黑漆漆的屋梁柱子,那三间屋子只有框架还立在那儿,木头被火烧得碳化,不晓得什么时候会瘫倒下去。
即便如此,东跨院里还有不少婆子进出收拾,两具遗体自是已经抬了出去。
楚伦栩坐在正屋外的台阶上,夜里李氏拿在手中的斗篷正披在他身上,他的脸上染了几块黑灰,衣服亦不干净,狼狈不堪,手掌上几个水泡,似乎是火刚灭他就冲进去寻找了。
李氏红肿着眼睛陪着他,怀里抱着已经睡着了的楚维璂。
见众人回来,楚维琛站起身来,眼底狠绝一闪而过,咬着牙福身请安。
李氏听见了,也跟着起身,又去拉楚伦栩。
楚伦栩没有动,李氏连拉带拽,又得了边上婆子帮忙,才把楚伦栩拉扯起来。
“怎么会走水了呢…”楚伦栩喃喃了几遍,猛然抬头看着章老太太,喑哑道,“母亲,怎么会走水了呢?”
没有丝毫的掩饰,楚伦栩把怀疑明晃晃摆在了面上。
章老太太撇嘴冷笑一声,迎着庶子走了过去,经过楚伦栩身边的时候,她才顿了脚步,微微仰头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庶子,一字一句道:“是啊,伦栩,你告诉我,昨夜你带着维璂在院子里看烟火,怎么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你姨娘的院子烧起来了呢?”
楚伦栩身子一晃,踉跄退了几步,掩面哭泣:“我为什么没有留意到呢…”
章老太太没有再管他,径直进了屋里。
正屋的地火龙烧了一夜,此时倒也暖和。
章老太太解了斗篷歪歪靠在罗汉床上,楚伦煜亲自去倒茶,才发现茶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
桌子底下放了保温的木桶,楚伦煜拿手一探,厚厚的棉花毯子还有些温度,他正欲把其中茶壶取出来,却叫章老太太止住了。
“别折腾了,这种事让底下人做吧。你们都先回去,梳洗干净换身新衣,大过年的,别耽搁了。”
楚伦煜有些迟疑,冬青过来接了手,他这才拱手行礼,带着一双儿女退了出来。
院子里,昨夜水迹冻住了,赵妈妈正带着人清理,见主子们依次出来,她赶忙道:“可千万当心脚下。”
楚维琳低头看路,却听门口“哎呦”一声,等抬眼望去,才看清是一穿着打扮具喜气的婆子滑了脚,亏得门房上的小丫鬟眼明手快扶住了,这才没有一屁股坐下去。
赵妈妈闻声出去看,见了来人堆起了笑容:“老姐姐怎么来了?”
“一早起来,太太听说昨夜走水,心急记挂,让我过来看看。”那婆子一面说,一面与赵妈妈一块往正屋去,经过主子们身边,驻步问安。
楚维琳上下一打量,原来是黄氏身边管事的徐妈妈。
颐顺堂走水,按理黄氏该亲自走一趟,可今儿个正好是正月初一,长房内外一堆事体,黄氏抽不开身,不得不让徐妈妈过来。
楚维琳与楚维琮跟着楚伦煜往自个儿院子走。
一路上,陆妈妈细细说着安排,晓得今日时间紧,楚伦煜和楚维琮再回前院更衣怕是来不及,主院里已经备好了热水,也让前院伺候的人取了新衣裳过来,省下这劳顿。
清晖苑自然也是样样具备,宝莲伺候楚维琳沐浴更衣。
“备了哪套衣裳?”楚维琳问道。
“前两个月新做的那身嫣红的,”宝莲说罢,见楚维琳皱眉,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换那身鹅黄的吧?”
楚维琳点了头,宝莲唤了宝槿速速去熏衣,宝槿虽不解还是听话去做了。
待收拾妥当后到了主院,与父亲、弟弟一道登车往长房璋荣院去。
璋荣院是闻老太太的居所,位于长房内院的正中,去底下太太、姑娘们的院子都方便。
许是楚维琳一直没有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楚伦煜安抚道:“晓得你们一夜未睡精神都不好,可到底是初一,家中长辈跟前的规矩不能免了,等天黑了早些歇息,这几日少不得出门访亲。那…那走水的事,有长辈在,你们不用担心,兴许就是鞭炮星子落到了东跨院。”
楚维琳望向父亲,青帷小车之中,光线并不明亮,日光透过帘子淡淡撒入落在了楚伦煜的面上,一脸的倦容,可楚维琳读到的更多是父亲眼底之中对儿女的担忧,她的心狠狠一紧。
父亲总是这般为他们着想,不管风吹雨打,都想一力替他们承当。
边上的楚维琮微微歪着头,张了张嘴还要追问些什么,楚维琳握住弟弟的手,摇了摇头:“父亲说得对,我们高高兴兴过年就好。”
楚维琮看看楚伦煜,再看了眼楚维琳,终是笑着应了。
楚伦煜浅浅笑了,车子停稳摆了脚踏,他先下去,随后亲手扶了儿女下车,抬眼见前头章老太太的车子也刚到,他快步过去了。
楚维琮凑过身与楚维琳眨眼,压着声道:“什么高高兴兴过年,若真是那样,做什么换了鹅黄?”
说罢,没等楚维琳反应过来,便追着楚伦煜去了。
楚维琳愣在原地,失笑摇头,楚维琮的心思也是细密的。
嫣红也好,鹅黄也罢,总归是新衣,穿那套都可以,只不过她念着那烧了的东跨院,实在不需拿红色出来招眼,徒惹了章老太太不快,给自己添麻烦。
楚伦煜安抚他们是慈爱,可无论是楚维琳还是强压住了疑问的楚维琮,都不相信那仅仅只是意外。
东跨院的天井里没有堆东西,屋顶瓦片整齐,就算是落了火星子也不太可能烧起来,那么大的火,应该是从屋子里着起来的。
昨夜那样情况,若没有刻意去注意东跨院,恐怕是很难发现那儿起火了的。
东跨院不高,站在颐顺堂的院子里,无法看到那里,角门又早早落了钥,看不到里头。若是平日里,还能从焦味之中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可昨日子正正好是鞭炮最热闹的时候,空气里全是火药的味道,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等到东跨院火光冲天引了众人目光,已经是鞭长莫及了。
第四十四章 踪影
宝槿替楚维琳整理了衣摆,扶着她往章老太太跟前走去。
楚维琳福身请安,章老太太睨了她一眼,眉眼渐舒:“这块料子瞧着不起眼,做成之后上身倒是好看,伦沣媳妇挑得不错。”
何氏得了夸赞,脸上有了些笑容:“是维琳皮肤白,映色儿。”
后头,屏羽苑里四口人正好到,楚维琛踩着脚踏下来,正巧听见这话,脸拉了好长。
她身上是一件樱草色缎子袄,配了条茶色柳叶裙,外头罩了件杏黄色褙子,沉静里带了些许活泼,也是好看的。
只是她不满意自个儿和楚维琳撞了色,又实在算不上皮肤白皙剔透,黄色在她身上怎么也没有楚维琳穿着好看。
何氏抬眼瞧见了楚维琛的面色,心里不屑她的小心眼,面上还是一团和气:“维琛来了?快些过来。”
楚维琛冷着脸一一问安,又从后头扶了神情呆滞的楚伦栩,三房众人一块进了璋荣院。
闻老太太屋里正热闹,离得老远就听见了笑声。
小丫鬟掀开帘子,章老太太入了西次间,坐着的人纷纷起来行礼。
黄氏迎了上来,亲自扶了章老太太入座:“三老太太,徐妈妈报与我了…”黄氏刚一开口,章老太太斜斜扫了她一眼,阴沉得让黄氏背后一凉,她赶忙止了这话,只说旁的,“瞧我,我们老太太啊早早就备下了红封,就等着姑娘和爷们磕头了。”
楚维琳随着一道磕头,领了红封。
章老太太打了个哈欠,闻老太太会意,道:“一夜未睡吧,到我床上歇会儿吧。”
没有推拒,两位老太太先后进了内室,留下一屋子的人。
楚维琳看了眼晃动的帘子,晓得她们是要说东跨院的事体,便规矩站着。
这西次间不算小,可挤了这么多人,到底不方便,又因为楚伦栩在座,越发不好说些过年时的喜庆话了。
黄氏见此,冲楚维琬抬了抬下颚。
楚维琬笑着过来揽了楚维琳的手:“妹妹们去我那儿吧。”
楚维瑚想陪着黄氏,楚维琛担忧父母,只有楚维琳、楚维瑢和楚维瑷随着她去了梅苑。
一一落座,捧着热茶喝上几口,楚维瑷的倦意就涌上来了,她也听话,跟着丫鬟去了暖阁休息。
楚维瑢关切问楚维琳:“六妹妹要不要也睡会儿?”
“我倒是不困。”楚维琳摇了摇头。
见此,楚维瑢也不再劝,只问起了昨夜的事体:“听说,只寻到了两个?”见楚维琳颔首,她凝眉又问,“少的那个是谁?”
这个问题,怕是这会儿人人都最想弄清楚的了。
半百的妇人,烧得辨不清容貌…
大过年的,又有哪个愿意仔细去分辨?楚家说小也不小,出入虽要对牌,可进出的门有好几个,正月里来往频繁,混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楚维琳正思忖着,突然听见楚维琬低声问她,便转头去听。
“我刚才看五叔那模样,是在疑心三叔祖母?”
楚维琳不由叹了一口气,楚伦栩丝毫不掩饰情绪,家中上下哪个都瞧出来了,可章老太太的震怒亦是人人瞧见,丝毫不似作假。
是真?亦或是演戏?
若这事与楚伦栩无关,那他即便是抱着楚维璂在看烟火,没有发现异常也是情理之中,但这事,真的和他无关吗?
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楚伦栩和章老太太彼此怀疑,而章老太太还另有一个怀疑的目标,那就是夏姨娘。
无论少的那个是夏姨娘还是李妈妈,都不应该没有丝毫踪影,就看能不能把人翻出来了。
“我若说,逃出来的那个是李妈妈,你信吗?”楚维琬问道。
楚维琳愣怔,呆呆望着楚维琬,楚维琬的头上插了点翠掐丝镶红宝石的蝴蝶钗,随着她的动作蝴蝶触须轻轻摇晃,搅得心思跟着起伏起来。
细细琢磨了楚维琬的话,楚维瑢亦垂下了眼帘。
不信的,自然是不信的。
楚维琳心里一清二楚,死了的那个不可能是夏姨娘,只会是李妈妈。
若李妈妈逃出生天,她不会消失不会一走了之,即便大火里她拖不动夏姨娘,她也能大喊能呼救,快些引来救火的人,不至于让火在无声无息里把东跨院烧成那份样子。
可要是夏姨娘逃脱了,那这火不就和章老太太无关,成了夏姨娘亦或是楚伦栩的杰作了?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是章老太太的障眼法?
这个念头冒到脑袋里,楚维琳就紧跟着摇了摇头。
章老太太作为正室,三老太爷又不在京中,她要收拾夏姨娘有的是手段法子,根本不用布这么一个局,反正无论死了两个还是三个,楚伦栩都会怀疑她,但只要没有证据,庶子奈何不了她。
这雾里看花一般,着实叫人头痛。
正月初一在压抑之中过去。
初二一早,楚伦栩陪着李氏回了娘家,楚伦歆也和常家五老爷常恒晨过府拜年。
楚伦歆一进颐顺堂,抬眼瞧见角门的门板斜靠在墙上,里头的东跨院烧得精光,不由唬了一跳,拉着渝妈妈问:“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