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示意他坐下,与他说了红笺的事情:“说是七月里有的。”
常恒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天吃多了酒…稀里糊涂的…”
老祖宗冷哼一声,拍着桌子道:“我上回就说了吧?这个时候,人人都别犯浑,你倒好!”
这等时候,常恒翰也只能低头听训。
老祖宗叹气,板着脸又问:“除了七月里那回,你还碰过她没有?”
常恒淼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老祖宗,奇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四十七章 性命(二)

老祖宗没有回答,她只是把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常恒翰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几个月里,就那么一回。”
话一出口,常恒翰自己也明白了过来,眸色阴沉。
自从常恒翰和大赵氏起了隔阂之后,连带着对红笺,他也一并冷落了,大赵氏死后,他多是住在书房里,自是不会叫红笺过去,这段时间里,红笺在做什么,他一概不知。
七月里那回,他是吃多了酒,等醒来时见是红笺歇在一旁,他没多想,只让妈妈们送了避子汤。
那之后,常恒翰也没见过红笺几回。
“她的肚子,到底是几个月了?”常恒翰抬头问老祖宗。
老祖宗目光锐利,狠狠瞪向常恒翰:“疯子!你是不是还想问老婆子,她肚子里的那个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记住了,她的肚子就是两个月,她是吃了药没熬住才没的!”
常恒翰脖颈一凉,晓得老祖宗话中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
常恒翰出去了,老祖宗叹了一口气,瘫倒在罗汉床上,闭上眼睛,她想起了小时候的红笺。
明明是这么听话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出了这种差池?
老祖宗不想细想下去了。
想知道红笺的肚子到底是几个月,这并不难,尸首还在那儿,剖开肚子一看,一清二楚。
事后呢?
难道还要去追究这孩子的来历?追究孩子的父亲?追究红笺到底是叫人硬来了还是她自己昏了头?
红笺就是知道瞒不过去,才会自尽了断,毕竟那汤药喝下去,就什么都清楚了。
而在老祖宗看来,这些事情没有一丁点意义。而且,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无论这背后是怎么一回事,常恒翰的脸面都会荡然无存,老祖宗绝对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去,把萃珠带上来。”老祖宗吩咐了段嬷嬷。
萃珠被关在厨房里,她胆子原就不大,今日变故太多。她有些扛不住了。缩在角落里半梦半醒说着胡话,叫段嬷嬷拎出来时她连站都站不稳。
萃珠被带到了老祖宗跟前,她瑟瑟发抖。不言不语跪坐在地上。
老祖宗沉声问她:“我再问你,红笺的月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停的?”
如五雷轰顶一般,萃珠整个人哆哆嗦嗦的。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到底要怎么回答。
段嬷嬷见萃珠吓得不清醒了。她弯下了腰,一把捏住萃珠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道:“记着,你们姨娘七月里来过葵水之后就再没来过了,姨娘今天喝了汤药。身子扛不住,才没了。晓得了吗?”
下巴吃痛,萃珠想着段嬷嬷的话。这不就是红笺告诉她的吗?这不就是她之前告诉老祖宗的吗?
为何那时她这么说,老祖宗不高兴极了。而现在,又让段嬷嬷这么教她?
萃珠想不通,可现在也没时间让她细细思量,她只能本能地嗫声应了,一遍遍重复段嬷嬷说的话,直到老祖宗满意为止。
红笺的死讯,楚维琳到了第二日才听说。
宝莲进来附耳与她道时,她还以为是哪里弄错了,可转念一想,小产也是凶险事情,也有可能会出意外,这并不稀奇。
等走到了松龄院外头,楚维琳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她想到的是岑娘子的话。
岑娘子对妇女喜脉摸得极准,楚维琳那时候日子那么浅,岑娘子都辨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在红笺的脉象上弄错了。
可若岑娘子诊的没有错,老祖宗怀疑红笺品行不端,那红笺会殒命也在情理之中了。
老祖宗似是一夜都没有睡踏实。
柳氏关切道:“老祖宗,可是出了什么事体?”
老祖宗叹了一口气:“你没听说?红笺那孩子,哎!可惜了。”
柳氏一怔,讪讪笑了笑:“听说了,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天就…”
老祖宗不想再提红笺的事情,偏转过头和涂氏与楚伦歆说话。
葛妈妈快步从外头进来,凑到老祖宗跟前,附耳说了一句:“昨儿个给周姨娘送汤药的沈妈妈投缳了。”
老祖宗眸子倏然一紧,喝道:“什么!”
众人没听见葛妈妈的话,叫老祖宗的反应唬了一跳,具是有些疑惑。
老祖宗深吸了一口气,问葛妈妈道:“可留下什么了?”
葛妈妈面上白了白,道:“留个信儿,说是她弄错了方子,害死了姨娘,她有罪。”
老祖宗只觉得五脏六腑一并烧了起来。
沈妈妈是亲眼瞧见红笺自尽的人,老祖宗还留着她,是晓得沈妈妈不算糊涂,晓得该怎么说话,等过个十天半个月的,红笺的死淡了一些之后,再把她打发去庄子上。
而现在,沈妈妈却留了信儿,说她弄错了方子!
滑天下之大稽!
到底是谁,伪造了沈妈妈投缳的假象?是那个与红笺有私,怕事情走漏风声而灭口的人?还是不想这事体混混沌沌掩饰过去,想要把它彻底闹大了的那个有心人?
那一个藏在背后,虎视眈眈,算计大赵氏的人?
思及此处,老祖宗怒极反笑,她倒要看看,若她一味地和稀泥,这个人要怎么把事情闹大!
老祖宗叹息一声,道:“既如此,给她家里贴些银子,埋了吧。”
楚维琳一听这话,就晓得又没了一条性命,却不知道那人是谁,楚伦歆似也在沉思,并不言语。
几位太太要打理家事,各自忙碌去了,老祖宗留了几位奶奶们,并姐儿哥儿一道。
孩子们可不知道那些烦心事,玩闹得开心。
楚维琳含笑瞧着。时不时和妯娌们说些闲话。
卢氏院子里的妈妈寻过来,只说是常郁晔吃多了酒,撒起了酒疯,卢氏一听这话,一个头成了两个大,怯怯看向老祖宗。
老祖宗板着脸,道:“大白天的酗酒。是个什么道理?你赶紧回去。”
卢氏点头应了。唤了岚姐儿,岚姐儿一把抱住了聆姐儿不肯松手。
卢氏见她这样,实在耐不下心思来与岚姐儿说道理。只好与妯娌们道:“帮我照看着些,我先回去,一会儿来接她。”
老祖宗伤了情绪,连看孩子们嬉闹的精神都没有了。过了一刻钟,吩咐她们送岚姐儿回去。便让众人都散了。
去卢氏院子里,只徐氏是顺路的,可她不愿意一个人去,拉着楚维琳道:“五弟妹一道去吧。”
楚维琳看向关氏。关氏知道徐氏不喜她,自不愿意去惹嫌,道:“我还是先回去了。五弟妹,霖哥儿先抱去我那儿。他们兄弟两个还要再闹上一阵呢。”
楚维琳见此,也就应了。
刚进了卢氏的院子,里头静悄悄的。
徐氏拦了个丫鬟,问道:“大嫂呢?可在屋里?”
那丫鬟道:“大爷和大奶奶都在屋里…”
“大伯可醒酒了?”徐氏追问。
“送了醒酒汤进去了,只是屋里伺候的姐姐们都退出来了,奴婢也不晓得。”那丫鬟说着说着,脸上染了些红晕。
徐氏正要说什么,心里突然会意过来,有些尴尬地看向楚维琳。
楚维琳亦通透了,看来她们来的实在不巧,压着声与徐氏道:“岚姐儿送回来了,我们就先走吧。”
徐氏忙不迭点了点头,刚要嘱咐岚姐儿的奶娘几句,忽然听见正屋里头传来卢氏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
“红笺死了!死了!我不是红笺!”
如同一桶冰水浇透了全身,楚维琳挪不开步子,怔怔站在了原地。
徐氏愕然,她难以置信一般,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唇。
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卢氏喊的是,她不是红笺…
徐氏不是懵懂的闺阁姑娘了,因而刚才丫鬟那么一说,她就明白过来了。
男人嘛,吃多了酒,要么一个人昏昏入睡,要么稀里糊涂地粘着人,常郁晓就是那样的。
徐氏很清楚卢氏和常郁晔单独在屋里做什么,所以卢氏在此刻喊出这么一句话来,才会叫她这般惊恐。
常郁晓醉酒时也叫错过名字,徐氏恨极了会踹他下床,但会从他嘴里冒出来的,也就是那几个通房妾室,断不可能有其他人的名字。
而常郁晔,却喊了红笺。
徐氏不敢细想下去,拽起了楚维琳的手,把她拖出了院子。
楚维琳踉踉跄跄跟在后面,走在后头的丫鬟婆子具是一脸惊恐,一行人直到走远了才停下来。
徐氏转过身看向楚维琳,她惊魂未定,颤着声道:“五弟妹,我们,我们就当没听见吧?”
楚维琳咬着下唇,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红笺的肚子月份对不上,莫非是和常郁晔有关?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徐氏见楚维琳出神,又急急催了一句:“你可千万别糊涂了,这要是走漏了半点儿,大家都不要做人了!”
楚维琳明白徐氏的意思,常郁晔喊出了父亲的妾室的名字,要是闹大了,谁的脸上都没光。她握紧了徐氏的手,道:“我晓得。”
徐氏还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怎么都不是个味道,干脆一跺脚,带着人先走了。
楚维琳沿着小路缓缓往宜雨轩走。
经过松龄院外头时,她停驻了脚步,往里头望了一眼。
若老祖宗知道卢氏刚才喊了什么,这事情要如何收场了?
宜雨轩里,溢哥儿和霖哥儿玩得兴高采烈。
楚伦歆让楚维琳到了自个儿屋里,悄悄道:“刚才葛妈妈进来禀的事儿,是昨儿个给红笺送药的沈妈妈投缳了。”
听到红笺这两个字,楚维琳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见楚伦歆不解地看着她,楚维琳压着声儿,道:“刚才送岚姐儿回去,有些状况…”
随着楚维琳的述说,楚伦歆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两人沉默了许久来收拾思路。
“红笺的月份不对,沈妈妈又投缳了…”楚伦歆顿了顿,僵着声,道,“怕是又些蹊跷了。”
楚维琳的指尖点着桌面,她敲得缓慢沉稳,如寺中和尚手中的木鱼,让她一点点静下心来。
念了几遍六字真言宁神,楚维琳刚要开口,脑海里便浮现了一个身影。
“空明师太…”楚维琳想起了那个老尼。
之前她们一直不明白,空明师太选中了红笺,到底是信口开河而是早有安排,被牵扯在其中的红笺到底是个局外人,还是她根本就是一颗棋子。
红笺在做了常恒翰的妾之后,一直本分老实,根本瞧不出什么作用,但到了现在,楚维琳想,她有些懂了。
红笺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是常郁晔的,无论是生下来还是小产,孩子的月份瞒不住,若追究起来,常恒翰和常郁晔父子定然失和,闹得大些,根本就是一出丑闻。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红笺死了,只要没有人细究,这事情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但红笺并不是孤军奋战的,她的背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卢氏喊的那句话,只怕没多久就会传到老祖宗耳朵里。
楚维琳叹了一口气,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不把常家搅个天翻地覆,是不肯罢休的了。
即便老祖宗强压下去,不肯追究到底,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有煽风点火的人,早晚会传出些流言来,那些话,一样会叫常恒翰和常郁晔之间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
楚伦歆思忖了许久,抬眸问了楚维琳一句:“旁的事我们还不明白,可关于红笺的,我是真的想不透了。她自小进府,又一直跟着段嬷嬷,来到常府之后没吃过半点儿苦头,她怎么会掺合到这些事体里头去?若说她和赵氏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是不信的。”
楚维琳抿唇点了点头。
红笺父母双亡,若不是叫老祖宗遇见了,怕是已经死在外头了,对于常家,她应该是心怀感恩,而非恨意,大赵氏再独断独行,也不至于去为难老祖宗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
若不是恨,能叫一个人心甘情愿做棋子的,就是有恩了。
在红笺心中,最感激的不是老祖宗和段嬷嬷,又会是谁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性命(三)

对于红笺,楚维琳知之甚少。
楚伦歆也不了解,两人只能先按下此事。
老祖宗那儿,无论有没有风吹草动,她们是不会主动去提常郁晔和红笺的事情的,想来,卢氏也不会提。
夜里见到常郁昀,楚维琳说起此事,换来他一脸愕然。
常郁昀支着额头,无奈叹了一口气。
楚维琳晓得他的心情,两世为人,即便常郁昀知道这个家里有很多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情,可那些人依旧是他的家人,他面对这些事情时的心情一定会比她复杂得多。
尤其是常郁晔与红笺这样不伦的关系,放在之前,常郁昀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
楚维琳依着常郁昀,缓缓道:“说真的,我吓了一跳。我听得出来,大嫂当时…她似乎是忍耐了些时日了,一下子爆发出来,撕心裂肺的。”
常郁昀闻言,收紧了抱着楚维琳的手。
楚维琳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大度的女人。
就算有礼法压着,就算要摆出一副贤惠模样,也没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给丈夫纳妾,便是抬举了一个两个,也盼望着能在丈夫心中排在第一位。
卢氏身边也有姨娘,她从没有因为这几个姨娘的存在而和常郁晔吵过闹过,这一回,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毕竟,红笺是常恒翰的妾,这么扭曲的关系,卢氏根本无法认同。
翌日过去松龄院,卢氏告病没有来,徐氏悄悄看向楚维琳,她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楚维琳冲徐氏笑了笑,打量了老祖宗一眼,从老祖宗的神色里,她不清楚老祖宗是否已经知道了常郁晔的事体。
老祖宗一切如常,吩咐了几个媳妇几句。便留下了孩子们耍玩。
有哥儿姐儿在,屋里热闹。
楚维琳坐在窗边,抬眼见院子里匆匆来了一个丫鬟,与葛妈妈说了几句。葛妈妈点了点头,便往正屋里来了。
葛妈妈进来,福身与老祖宗道:“老祖宗,卢家二太太与大奶奶来了。”
楚维琳一怔。
老祖宗微微蹙眉,看向了段嬷嬷。
段嬷嬷会意。使了个手脚快的去门上问了,回来禀道:“昨儿个下午,大奶奶的陪房妈妈回过卢家。”
老祖宗手中的茶盏重重拍在了桌上:“晕了头了!”
徐氏心里跟擂鼓一样,不由暗暗骂卢氏,那等见不得光的事体,她们亲耳听见了都想瞒着藏着,卢氏自个儿倒好,竟然使人回娘家告状,这是要唱哪一出?
她不想面对老祖宗的怒容,起身道:“孙媳去迎卢二太太与大奶奶吧。”
老祖宗心里烦闷。挥了挥手让她去了,徐氏如释重负,快步出去了。
楚维琳正琢磨着是不是也避出去,就听老祖宗问她话。
“昨天送岚姐儿过去,你们都听见了?”
楚维琳面上一白,看来,什么都没有瞒过老祖宗,昨日她们正好听见的事情,常郁晔和红笺的事情,老祖宗一清二楚了。
再瞒也是无用的。楚维琳尴尬点了点头。
“家丑不外扬,你们都知道帮她掖着…”老祖宗气冲冲道。
楚维琳苦笑。
徐氏在二门上迎了卢二太太与卢大奶奶,卢二太太青着脸,也不提卢氏。直言要见老祖宗,卢大奶奶讪讪笑着,说要先去看过卢氏。
卢二太太不听她的,让徐氏引了路。
卢大奶奶急匆匆去了卢氏院子。
卢氏卧病在床,见了娘家嫂嫂格外诧异,奇道:“嫂嫂怎么来了?”
卢大奶奶一五一十道:“昨儿你那陪房回来。说了姑爷的事体,我拦不住你母亲,她一定要来给你讨个公道。”
卢氏的脸上血色全无,拽住了卢大奶奶的手:“我母亲呢?陈妈妈到底说了些什么?”
陈妈妈被请到了卢氏跟前,卢氏强撑着身子问她:“你到底和我娘家人说了些什么?”
陈妈妈掩面哭道:“奶奶,大爷做出那等事体来,您还要替他瞒着吗?他根本不在乎您的想法,不然怎么会喊那贱婢的名字?奶奶,他作践您啊,奴婢实在看不过眼啊!”
卢氏一把抓起引枕扔到陈妈妈怀里:“那你要我如何?我把母亲叫来逞威风?逞完了呢?我滚出去吗?”
陈妈妈愣怔了,呆呆道:“叫老祖宗给奶奶做主,让大爷给您赔礼啊。”
卢氏愕然,泪水满溢,她指着陈妈妈,颤声道:“闹成那样了,我还有脸做人?你这是要逼着我去死!”
卢大奶奶掏出帕子,替卢氏擦脸,叹道:“我就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而后,偏转过头冷冷扫了陈妈妈一眼,“当初怎么会选了你这么一个迂的陪房!”
卢氏抓紧了卢大奶奶的手,道:“嫂嫂,现在如何是好?”
“你先歇着,我去见见你们老祖宗。”卢大奶奶起身道。
松龄院里,徐氏陪着卢二太太落了座。
卢二太太一腔怒火,根本不讲什么虚的,开门见山道:“我们姑奶奶嫁过来之后,本分老实,姑爷却出了这等差错,实在叫人寒心。”
老祖宗挑眉,笑道:“亲家太太何出此言?郁晔出了什么差错了?”
卢二太太见老祖宗根本不认账,讥讽道:“姑爷与亲家老爷的妾不清不楚的,老祖宗,这还不算差错?”
老祖宗却是摆出了一副惊讶神色,板着脸道:“亲家太太,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
卢二太太心里腾地冒了火气,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是来打太极的,她不信老祖宗丝毫未闻,深吸了一口气,卢二太太道:“不如把姑爷请来问一问?还是要把昨儿个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叫来问一问?”
楚维琳上下打量着卢二太太,中等的个头,戴了不少首饰,却没有多少贵气可言,在气势上卢二太太就比不上老祖宗。
姜是老的辣。这位亲家太太,是不可能在老祖宗跟前讨到什么好处的。
老祖宗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如此可笑的事情,还要去问郁晔?亲家太太。我们常卢两家是亲家,我才听你说了这么些话,你也该晓得分寸,莫要给卢氏惹闲话。”
卢二太太涨红了脸,刚要站起身来。就见卢大奶奶进来了。
卢二太太拽过了卢大奶奶,问道:“莹儿说什么了?”
卢大奶奶摇了摇头:“二姑说,让您莫要听那婆子胡说,根本没有的事体。”
楚维琳抬眸,逢年过节时,她见过这一位卢大奶奶。卢大奶奶是夏淑人的女人,又是和蔼性子,人人都愿意与她来往。
卢二太太气道:“她糊涂,你也糊涂?怎么能护着那负心的姑爷!”
老祖宗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卢氏的立场。
回娘家告状。应当是那陪房婆子自作主张,卢氏是不知情的,可就算如此,老祖宗也对卢氏颇有怨言。本应该是闭紧了嘴的事情,卢氏却没有约束好下人,引来了麻烦。
老祖宗清了清嗓子,道:“亲家太太,一个婆子性口雌黄,你又怎么能当真?说句不好听的,这事儿是要讲依据的。是有人瞧见了还是怎么的,你就一口咬死了郁晔出了差池?”
捉奸在床,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卢二太太说不过老祖宗,叫卢大奶奶劝了许久。这才生了去意。
老祖宗正要送客,却不想常郁晔竟然来了。
常郁晔拱手行了礼,道:“听说岳母大人与嫂嫂来了,特来请安。”
卢二太太刚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了起来,指着常郁晔道:“你和那个叫红笺的贱婢,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郁晔的眸子一紧。又是尴尬又是难堪,他缓缓道:“她,她并非贱婢,是我父亲的妾室。”
卢二太太还要再追究,叫卢大奶奶和徐氏连拉带拽,终于还是走了。
常郁晔目送她们离开,慢慢垂下了头,直到老祖宗唤他才回过神来。
老祖宗道:“哪个让你来松龄院的?”
常郁晔不明白老祖宗为何会如此问,但他还是答了:“园子里遇见个婆子,说岳母来了,我就…”
“哪个婆子?”
常郁晔摇了摇头,那婆子的身份他叫不出来,可一眼瞧去又有些眼熟。
老祖宗没有再问,只道:“卢氏病着,你既然没什么事,就不要四处走动了。”
常郁晔垂下眼帘,应了,犹豫再三,他问:“老祖宗不问红笺的事情吗?”
饶是楚维琳就坐在边上,老祖宗都忍不住想把手边的茶盏掷向常郁晔,她气得浑身发抖,道:“一个两个,都叫猪油蒙了心吗?你给我滚回去好好想想!”
常郁晔赶忙跪下,连连赔罪,老祖宗不想见他,他只要磕了头退出去了。
楚维琳替老祖宗顺气。
老祖宗闭着眼,叹道:“这么一大家子人,不出事的时候吧,瞧着是样样好的,可一旦有一个不对了,竟然就…自打郁晖出事起,这个家里就没消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