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幽幽的,偶尔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书房在冬日里格外的冷寂,竟然都没有用炭盆,陈莹很不自在,她站在陈怀安的身边,总是有些不悦之感的。
“若叔父没有别的要问…”她想要告辞了。
“沈溶是不是想要娶你?”陈怀安突然开口。
这话好像一支利箭射过来,叫陈莹发懵。
见侄女儿傻了似的,陈怀安嘴角挑了挑:“那天是沈溶送的信。”
原来如此,陈莹唇微微抿住,她那时候怕信在途中出波折,到不了陈家,是让沈溶想办法送去的,没想到他竟然亲自走了一趟…是不是怕陈怀安欺负他们,他是有些示威的意思?陈莹觉得这男人真是又真诚又可爱,由不得露出了一点笑容。
千真万确的了,不过沈家会同意吗,陈怀安心想陈莹本事不小,私底下居然能让靖宁侯世子如此作为,难怪也敢骗他了。
“明日上朝,豫王怕是要到的,假使你不愿意说,我只好去问一问他了。”陈怀安语气淡淡,“他这个人向来是不屑于隐瞒的。”
陈莹心头一惊。
想到萧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很无法无天,到时候陈怀安真去问,他会不会把那天在香山的事情说出来?会不会还说盖在一个被子里?会不会…
红霞在脸上蔓延开来,火辣辣的,陈怀安听到这些,定会以为她跟萧隐有染,她手握紧了,指甲恨不得掐入掌心,在心里恼死了萧隐!
见她动摇,陈怀安循循善诱:“是不是在香山,你们又见过了?那日有人放蛇,别的姑娘很早就回来了,唯独你落在最后,豫王又严查此案,”他顿一顿,“不管什么事情,我不会怪你,但你还要瞒着,我就没有办法了。”
陈莹到底是小姑娘,与老奸巨猾,在官场混迹的陈怀安相比,实在是差远了,她斟酌会儿道:“我一开始不告诉你,是怕你不信。”
“既然你现在知道骗不过,便说清楚罢。”陈怀安有些没有耐心,他寻常在衙门放的精力多,家里的事情几乎不管,今日为个侄女儿却是费心了。
陈莹仍没有轻易的说,打量他两眼,认真的问:“要是有人欺负我,叔父您会替我报仇吗?”
“是豫王?”他眼眸眯了眯。
“您先回答吧。”
陈怀安道:“你是我侄女儿,若是有人动你,便是看不起我。”
也真是有些自大,陈莹道:“那人是看不起你,他放蛇趁乱将我掳了送到豫王那里,便是想让别人以为你卖侄女儿求荣!”
“谁?”陈怀安挑眉。
陈莹犹豫了下道:“是蒋震申,不过此事定然与沈公子无关。”
如此一来,事情倒是都说通了,不过还有些未解,陈怀安打量陈莹:“那豫王在沈家…”
“他是想问,蒋震申为何要对付我。”陈莹在这桩事情上很是为难,但陈怀安已经猜到了,淡淡道,“沈溶想娶你,蒋震申有意阻拦,不过我曾经得罪过他,许是又添了些由头。”
陈莹不承认也不否认。
陈怀安道:“要是你祖母再问你,你只把最早前说的告诉她,知道吗?”
那不是要她瞒着吗?陈莹惊讶,他自己寻根究底,到头来却让她一个小辈继续糊弄长辈,这人真是表里不一,两面三刀。
难怪能做到左侍郎,父亲比起他真是“差”远了!
陈莹嘴唇抿了抿。
陈怀安道:“你可以走了。”
陈莹拔脚就走。
只是临到门口,她又停住了脚步,今日两人对峙,她敌不过败下阵来,到底是心有不甘,怎么也得让他付出点代价吧?她转过身道:“叔父,我不想要卷儿再伺候我了,她原是我奴婢,可丝毫不忠心,刚才甚至威胁我,假使我不重用她,她就要把什么都告诉罗嬷嬷,可她根本又不知道什么,全是胡诌的。”
陈怀安挑眉。
面对他的目光,陈莹扬着头一点不避。
也不知这样的性子,吕氏是怎么养出来的,她自己分明是又温柔又内敛,也不像大哥…陈怀安道:“荣祥,你跟她回去,把卷儿打一顿卖了。”
听到这话,陈莹如了心愿,昂首挺胸的踏出门口。
卷儿还在外间做梦呢,就被荣祥一下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远处,陈莹站在那里,冷笑着看她。
“姑娘…”卷儿以为在罗嬷嬷面前出了力,以后怎么说都是有前途的,怎么半夜三更,荣祥来抓她呢,她吓得连声喊救命。
荣祥得了令,毫无怜惜,好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她,卷儿不从,他便无情的打她,卷儿涕泪横流,哭得呼天抢地。
这样狼狈的样子…
陈莹收敛了笑,心想卷儿其实也是傻的,在这个家,袁氏又怎么可能会是真正当家做主的呢?说到底,这家是陈怀安的,比起袁氏,他更是一头猛虎。
她没有再看,转身进了屋。
这消息传到袁氏耳朵里,她大为吃惊,披着衣服起来与罗嬷嬷道:“到底是怎么了?”
“被打得血肉模糊,恐怕得半年才能好呢。”罗嬷嬷叹口气道,“奴婢拦不住,也不敢拦,荣祥的力气多大,又有武功,便是我们十几个人都不行,夫人便算了罢,卷儿这姑娘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的。”
袁氏心惊肉跳。
打狗看主人,怎么说卷儿是她买的,可陈怀安问也不问就把卷儿弄走了!
她心里恼恨,起身去找陈怀安。
“卷儿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她极力忍耐,不与陈怀安吵闹,嘴唇都由不得微微发抖,“是不是莹莹说了什么?刚才老爷不是去见莹莹的吗?”
这个小姑娘,真是不容小觑!
陈怀安道:“你可知道,卷儿她威胁莹莹?”
“什么?”袁氏大吃一惊。
这都是她作为主母的责任,用这样的奴婢去服侍大房的姑娘,陈怀安道:“我因此才要卖了她,不然被别人发现,只当你苛待她们,奴大欺主,都骑到主子的头上了。”
袁氏大气不敢出一声。
因为陈怀安神色严肃,不像作伪,怕连累到自己身上,哪里还敢细问,但陈莹的事情她还是记挂着的,说道:“老爷,那莹莹到底与豫王…”
“能有什么?”陈怀安淡淡道,“是那奴婢不满莹莹的态度,故意造谣罢了,你大可去问问彩云。至于豫王为何要留她说话,你不记得刘姑娘的事情吗?满京都都说豫王娶妻只娶绝色,兴许他是想确认一下,他这个人,从来都是由着性子胡来的,索性也没有过分。”
袁氏震惊。
听陈怀安的意思,好像萧隐还有可能会娶陈莹?
但卷儿如果真是糊涂了,敢威胁陈莹,那兴许是没有发生什么的,袁氏一时也弄不清楚,只觉心头空落落的,好像她怎么也管不得陈莹了,只能看她远远越过了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萧隐:你叔父说本王会娶你,你怎么看?
陈莹:先给我捏脚再说罢。
萧隐:…

019

蒋震申贿赂文成章,证据确凿,蒋家已经无力回天之时,刑部又得密报,蒋震申在三年前于蕲州筑坝修路,误杀一名百姓,当时被胡知府遮掩,收买家属,那家属将钱用光,此时正在京都威胁蒋震申,欲问他多要银钱行乐。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大衙门共审,竟是揪出了蓟州六名官员,蒋震申首当其冲刑罚最烈,被贬职充军,流放三千里,便是沈石也难以求情。
而前阵子,萧隐闯入沈家缉拿蒋震申,圣上出于对沈石的倚重,虽是在朝堂训斥了几句,可因蒋震申身上的罪,此时也是烟消云散了。反倒沈石颇是惭愧,他生性耿直,原与蒋震申不是一路人,只因大舅子本能的维护,谁想到蒋震申这个人无视法纪,官官勾结,连累他面上也无光,故而蒋家又来相求,沈石一并不见。
可沈夫人到底与蒋震申乃亲兄妹,心知哥哥一案已定,不好翻供,仍想尽绵薄之力,与家人商量打点沿途衙役,让哥哥路上好受些,她与沈溶坐了轿子前往沈家。
见她郁郁不乐,沈溶更是不好说提亲的事情了,舅父被革职,谁心里都不好受,他轻声安慰道:“等这风头过去,到时候我们再想想法子,兴许舅父能早些回来的。”
沈夫人轻叹口气。
这恐怕再少也要三四年的,只恨萧隐睚眦必报,硬是把贿赂文成章与科举系一起,圣上痛恨这种事情,科举舞弊,流失人才,天下学子寒心,拿蒋震申开刀。
可怜她那哥哥娇生惯养,也不知道能不能吃这种苦?想着又恨铁不成钢,明明不是什么老谋深算的人,偏偏还喜欢生出事端,到头来,害他自己!
“你不用安慰我了。”沈夫人勉强笑一笑道,“你明年就要会试的,切莫为此费了心神,你舅父做错事情,终归是要承担的。”
母亲倒是是非分明,沈溶道:“我不会让您失望。”
“你从来没有让为娘失望。”沈夫人手轻抚过他的袖子,停留在手腕上捏了捏,“我可不像老爷,我只要你高兴就好了…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孩子。”
他弃武从文的时候,父亲喊打喊杀,唯有母亲一直支持她,从来都没有苛责过,在沈溶心里,她是世上待自己最好的人,他真心实意的道:“娘,等我娶了莹莹,我们一定会很孝顺您的。”
指尖好似有一些凉,沈夫人收回了手,笑容仍很温柔:“等到明年,要是你金榜提名,可就是喜上加喜了。”
那是说明年就能成亲了,沈溶大喜,恨不得把母亲抱一抱。
笑容好像天真的孩子,沈夫人看着他,忽然有些悲哀。
……
蒋震申被流放,陈莹多少是解恨的,那日要不是遇到萧隐,换做别的色胚,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这么一想,好像萧隐还不是十分的坏,就是为人太过霸道了,没有什么忌惮。
她摇摇头,拿出一只香膏往脸上抹了些,又想到沈溶,沈溶就不一样了,他天生的温和,就算是世家公子,也从来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所以,他一定不知蒋震申的事情,倒是沈夫人…想到那天怪异的举动,陈莹眉头由不得拧了起来。
她该如何与沈溶说呢?他就要会试了,也许该等到三月之后吧。
“将我做的鞋子拿好。”她站起来与彩云道,“去娘那里。”
趁有空,她偶尔做些绣活。
卷儿被卖掉之后,光是彩云在服侍,听老夫人说,她要好好挑一个丫环送过来,陈莹心想她要求也不高,便彩云这般的就可以了。
两人走到隔壁去,谁料吕氏竟不在,一问守门的婆子,说吕氏一大早就去老夫人那里。
因生着病,老夫人免了吕氏请安,已经有一阵子不出这院门,可今天居然都没有叫她,单独去见了祖母,陈莹很是奇怪,连忙也往上房而去。
老人家睡眠浅,很早就起来了,老夫人已是用过早膳,现坐在海棠纹的靠背大椅上漱了口。在浮山时,她跟乡里的老妇一样,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可自从跟陈怀安来到京都之后,看一样学一样,慢慢也都习惯了。倒是这大儿媳妇,老夫人瞄一眼吕氏,听说父母双亡,是奶娘养活的,可自打陈怀安救了她回来,瞧言行举止,却是极为端庄。
兴许有人是天生的雅气,也难怪大儿子非娶她不可。
“母亲。”吕氏接过老夫人漱口的瓷碗,放于案上道,“儿媳已好许多了,这些日子劳您操心,莹莹与佑儿实在是不太懂规矩。”
“哪里,你这是胡乱谦虚了,两个孩子带出去,谁看得出来是浮山长大的?与京都的一个样呢。”老夫人笑一笑,观察吕氏的脸色,她是恢复了些,不过好像只有往前五六分的容色,“我正要给莹莹选几个丫头,你也来挑一挑。”
“儿媳哪里懂得这些。”吕氏忙道,“莹莹这孩子也不挑剔,还是您做主罢,您选的,她肯定喜欢。”
老夫人就叫几个丫环进来,左右选了会儿,定了个叫石燕的贴身丫环,还有两个粗使的,赐名叫红茗,绿盏。
“这些该是够了,等到她嫁人,我再选几个陪房过去。”有些惆怅,老夫人叹口气,“今年才见呢,没想到就要予她选个好姑爷了,我真是不太舍得,也可怜怀林,早早去了,竟是见不到那一天,便是将来佑儿有出息,心里也是遗憾的。”
吕氏如坐针毡。
她家原是桐州富户,父亲孤儿出身却勤奋努力,攒下百亩良田,奈何老天无眼,有次外出遇石流死于意外,母亲不到两年追随父亲而去,家中只剩下一个奶娘照顾她。后来遇到桐州发大水,奶娘收拾好细软带她逃命,途中不小心跌入河里…自此后,便是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了,世上像她这般凄苦的也不多吧?
然而这样的人也容易被嫌弃,吕氏面孔有些发红,她抵住窘迫,低声道:“相公总念叨母亲您,他临走时说,可惜自己不会念书,让您失望了。”
听到这话,老夫人不由落泪,她擦一擦眼睛道:“他那么孝顺,就算不念书又如何呢,真是个傻孩子…可惜我是见不到他了,我也不知自己还有多久。许是老了总想起以前,越发觉得屋子里冷清了,唯有孩子们在跟前才热闹些。”
不像陈莹,她走的时候,陈佑甚至还没有生出来,老夫人想到大儿子,很是想与两个孩子再亲近亲近。
吕氏一怔,随即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不由心跳如雷,她今日可是要与老夫人说搬出去的,结果…她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正当左右为难,听到门口一声娇笑:“若祖母不嫌弃打搅您,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陈莹日日都请安,比起陈静,陈敏还要勤快些,又能言会道,常说些浮山的趣事,引得她生出乡愁,那地方她是不愿回去的,可怎么说都是自小长大的地方,老夫人又怎么不会怀念呢?故而她很是喜欢陈莹,听到她愿意陪自己,笑开了花,连忙让下人去收拾厢房。
三进的院子,多得是地方。
吕氏见女儿答应,心知她主意多,定是没法反对了,只得在暗叹一声,叮嘱道:“你可要听话,莫没有规矩了,让你祖母不好休息。”
陈莹笑着点头。
上回卷儿的事,她越发清楚袁氏的地位,只要她做好老夫人的孙女儿,陈怀安的侄女儿,袁氏就一点没有办法对付她。
那可是最好的庇护,将来予她嫁人也有益。
不过自己与弟弟都搬走,母亲就孤单了,她眼睛一转道:“娘该要去提醒弟弟呢,他天天要去念书,堂弟也总喜欢来找他玩,那恐怕才会吵到祖母呢。”
本来老夫人还想陈佑也住过来的,一听这话,却是想到陈佑在跟西席念书,与陈彰同进同出的,只让他住像是太过偏心了,也不方便,便笑道:“佑儿还是你管着吧,这孩子还小,你多多盯着,莫贪玩荒废了学业,我有时间便考一考他。”
吕氏答应。
下人们做事手脚麻利,清和苑那里又没有多少东西,陈莹下午就搬去了老夫人的东厢,袁氏听着动静,暗自不悦。
她是没有想到吕氏还有这一出,原先同情她没有丈夫,谁想到如此精明,她的两个女儿还没有跟老夫人那么近呢,吕氏今日一去请安,陈莹倒同老夫人住一起了!不过这也不会妨碍老夫人对女儿的喜欢的,毕竟有十几年的感情了,与陈莹才几个月?她笑了笑,拿起一片雪梨放进嘴里。
罗嬷嬷这时满脸吃惊的进来,禀告道:“常夫人来了。”
姐姐来了又有什么,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吗?袁氏奇怪,正当要问,却见门口疾步走进来一个人,眼圈发黑,头上乌发好像都没有梳好,竟有一支簪子垂挂在耳朵上,摇摇欲坠,身后丫环紧跟着,慌张的道:“夫人,夫人,您慢一些。”
居然是这样狼狈的样子,袁氏瞪着她,手差些把玉盘打翻:“你这是怎么了?”
常夫人将奴婢们通通赶出去,把门关上来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好侄女儿!”
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袁氏皱起眉头拉她坐下:“姐姐,你好好说,又关她什么事儿?她这几日都在家里可不曾出门。”
“翊儿要娶她!”常夫人显然没睡好,脸色铁青,抓着袁氏的手道,“他一定要娶,逼着我来提亲,相公打他都没有用,这几日竟是不吃饭,相公又要打被我拦住了,总不能把这孩子打坏了!我们常家可都指望他呢,明年就要会试的…都是被你家里这狐狸精勾了魂!”
袁氏的手被她捏得疼死,用力了挣脱掉:“难道你们拿翊儿没有办法吗?”
“有什么办法?他是吃准了我不忍心,这都要过年了,闹出这种事情!”常夫人叹口气,因上回常清去陈家,常翊知道她要将陈莹嫁给别人,上心了,不管不顾,她颓丧道,“难道我真得去求你那好侄女儿嫁给翊儿不成?妹妹,你一定要替我想个办法!”


020

姐姐相求,本该倾尽全力,奈何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袁氏才折损了卷儿,眼见陈莹又得老夫人喜欢,住在一处屋檐下,她怎么能做到陈莹的主?只是将常夫人劝走,勉为其难在陈怀安面前试探下。
毕竟常翊或多或少也得过陈怀安的指点的,总会有些感情。
陈怀安听到这事儿,匪夷所思。
男人在世,该求荣华富贵,该求建功立业,虽说成家也不能含糊,可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真正是让人看不起,他怎么会把陈莹嫁给这种人?恐怕陈莹也不会看得上。
这个小姑娘的眼光,只会高不会低。
“叫你姐姐死了心罢。”他说的话很无情,“假使翊儿不吃饭,便让他饿着,我就不信他真能把自己饿死了。”
真有这毅力,可能将来在仕途上也是不错的。
袁氏目瞪口呆,她再说,陈怀安连回答都不回答了。
而陈莹那里,袁氏是不会去开口的,这会让她这婶娘颜面无存,且便是不问也知,那侄女儿又是沈溶,又是豫王,哪里看得上常翊?
袁氏想来想去,前段时间她与陈怀安为陈莹的事情已经生出罅隙,断不能因为姐姐的事情再得罪陈怀安,毕竟那是她一辈子的依仗,故而过得几日派人去告知常夫人,说陈莹不愿意嫁给常翊,而今又得老夫人喜欢住在一个院子,老夫人也不会强迫。
收到消息,常夫人面色极为难看。
为了儿子,她是已经退了一万步了,可谁想到自家妹妹竟然拒绝,难道不仅是陈莹不愿,陈家也是不看好吗?
心头一阵堵,她是不想这样去告诉儿子的,由不得烦躁的在房中踱步。
临近春节,昨晚下了一场雪,外面的树枝上都挂着白,寒气从四面八方吹来,刺骨的冷,冻得的人缩手缩脚,抬不起头。幸好兜里藏了几个热馒头,还有些暖,胡德飞快的溜进来,啪得关上门。
“公子,快些趁热吃了,好像夫人就要来了呢。”他急慌慌把馒头递给常翊,打量他有些发瘦的脸,心里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蒙骗老爷夫人,就能娶到陈大姑娘了吗?
常翊见到吃的,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三下两下塞到嘴里,又灌了一壶茶,将嘴边擦得干干净净。
那天与常清打架之后,他就知道母亲存了心思,想让常家的远亲娶陈莹,这让他心里十分不悦,与母亲说要去提亲,母亲坚决反对,父亲更是严词拒绝。
双方如此统一,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便知道他要娶陈莹艰难了,可偏偏他现在连木香都看不入眼。前阵子她精心装扮爬上床,他亲得几口便是厌烦了,满心想要是眼前这人换成大表妹,该是怎样的旖旎,越是想,越是耐不住,他打定主意要同长辈反抗到底。
只要父亲母亲同意了,凭着两家的交情,此事概能定下来。
再撑几日,一定行的!
他闭上眼睛又躺下来,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
常夫人推开门,见到常翊半死不活,心口又是一阵揪痛,暗想自己造得什么孽,让儿子摊上这种事情,她叹口气坐在床边,柔声道:“我是已经同你姨母去说了。”
常翊心头一喜,半睁开眼睛。
“我已经求你姨夫姨母,让你娶陈大姑娘。”
“那是要择日了吗?”常翊装不了了,起身拉住常夫人的袖子,“娘,您真是天下最好的娘了,等到三月,儿子一定要金榜题名,叫您好好风光风光。”
真正是魔障了,常夫人瞧着他,心知他而今是吃软不吃硬,便是一味哄着,打算叫常翊会试之后再说清楚,省得他头脑糊涂,连功名都不要了。她笑一笑:“我是想明白了,其实莹莹这孩子也不错,不过你父亲还有些不满,需要时间,你姨母那里是同意的,她的意思,莹莹才来京都,老夫人心里疼得紧,不太舍得这么快就嫁出去,尚没有松口,不过有你姨夫在,不难,你只要好好准备科举就行了。”
“这阵子不要出门,到三月之后,我亲自同你去陈家,把日子定了,你看好不好?”
常翊只以为父亲母亲是最大的障碍,丝毫不怀疑,毕竟陈家连常清都肯,莫说他这个举人了,他笑道:“那自然好。”
常夫人见他相信,松了口气,出来时严厉命令几个小厮:“随时告知少爷行踪,要是出些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