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该回来时便回来了,请娘娘不要胡思乱想。”
难道浙江那里的倭寇很是难缠吗?陈莹有些失望,摆摆手想让随从回去,但一想礼尚往来,便是叫他等着,她让石燕取了才做好的中衣叫随从带去浙江。
吕氏听说了,与陈莹道:“王爷既然还有心情送东西,想必那里是很轻松的,你不要过于担心,王爷他都打了多少次的仗了!”
说是这么说,可谁知道实情呢,不过他今日这举动是有些稳操胜券的感觉,陈莹抿嘴一笑:“娘,我们是不是还要去祖母那里拜年?”
“那是自然的,你祖母啊,一阵子不见你便是要使人到我这里来问。”吕氏挽住她的手,一边牵着陈佑,“我们这就去罢。”
三人便是坐了轿子去陈家。
老夫人早就准备了一桌子的吃食,见到陈佑,一把把的抓给他,至于陈莹,都是王妃了不是小孩儿,她便是让陈莹挨在身边,轻声细语,说不出的亲昵。
袁氏看在眼里,便是不太高兴,但丝毫的没有露出来,她只是笑着同老夫人说话:“今年不光是我们家,便是宫里,过年都比往前热闹,两位王爷那是过了六年才回京都呢。”
皇家的事情总是牵动人心的,老夫人想到之前袁氏说的话,到底是忍不住好奇,问陈莹道:“我听那些夫人说,皇后娘娘要与太子殿下,还有瑞王择妻呢,到底是真是假?”
087
年初一赵轩是当着众人的面宣布的, 可见这桩事情已经定下来,且都有夫人们知道了,还有瞒着的必要吗, 恐怕等到开春,萧氏就要找机会邀请各家的千金了。
陈莹便是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萧月兰是真不会嫁给太子了, 老夫人有些失望,不然这也成了,那萧家真是富贵滔天了,等萧月兰再生个儿子,萧家真是要在京都横着走。老夫人满心好奇, 到底是怎么了?
等到寻个机会,她就问陈莹。
听说是萧月兰不肯,老夫人哎哟一声:“这孩子我看着就心善,谁料到还那么傻,竟然太子妃都不愿意做吗?”
自然是有内情的, 但这内情陈莹可不会告诉老夫人,叹口气道:“个人有个人的缘分,强求不得。”
老夫人又有什么办法,心想这小姑娘心气高啊,寻常人能做太子妃哪里还会不愿意?她看一眼陈莹:“你同王爷的缘分就很好!”
陈莹由不得一笑。
用午膳的时候, 陈怀安过来了,他一大早出门,陈佑此前并没有见到,欢欢喜喜的过去行礼, 笑眯眯道:“叔父,你后日同堂哥来我们家做客罢。”
小孩子抬起头,眼睛好像黑葡萄似的,陈怀安怔了怔:“怎么突然想到请我们?”
“因为我总是来这里啊,但是叔父跟堂哥都没有去我们家吃过饭。”
听到这句,陈敏轻哼一声:“你也没有单独请过我,怎么着,是看不起我同姐姐吗?”
这堂姐泼辣,很不好惹,陈佑抬手挠一挠头,嗫嚅道:“你,你早去过好几回了。”每回都是不请自来在他们家吃饭的,“再说,我是男人,我不方便请你们来的。”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陈佑脸红了,拉着陈怀安的袖子:“叔父,堂哥已经答应了,您呢?”
那是他的一片心意,只是…陈怀安突然侧头朝吕氏看了一眼,她低垂着头,有些局促,看起来是根本不想他去。不知为何,陈怀安突然就想到吕氏给别人送饭,怎么说,他们还是亲戚呢,吃顿饭算得什么?他眉头挑了挑:“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佑心花怒放。
这孩子很喜欢他的叔父与堂哥,可吕氏却不喜欢陈怀安,或者准确些说,她是实在不想跟陈怀安有什么瓜葛,要不是因为两个孩子,自己又病了,她死也不想来京都的。但陈佑已经请了,不好拒绝,难得来一次,反正到时候由陈佑去招待,她是不用与他们同席的。
陈佑喜滋滋的走到吕氏身边:“娘,到时候让厨子做些可口的菜,堂哥喜欢吃炖鸭呢!”
吕氏摸摸儿子的头,微微笑着道好。
“我还想请明大哥,跟明二哥过来,这样更热闹些,也让堂哥同他们亲近亲近,这样我们往后就能一起玩了。”
陈莹听了笑,她这弟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要请都一起请了。
儿子本来就跟钟家两兄弟十分之好,吕氏当然同意:“那自然好,你到时去同他们说一声。”
陈佑点点头。
几人说说笑笑,老夫人突然就提到陈静的事情,不过她竟然是对着陈莹说的:“李家的三公子十七岁就考上举人了,而今是翰林院编修,莹莹你也听说过吧?这样的人物并不多见,整个儿京都都找不到几个的,前阵子李夫人来家中做客,同我试探呢,我是看着心满意足,毕竟静儿今年也有十六了!”
陈莹有些诧异。
怎么对她说呢,她又不是长辈…难道是陈怀安不愿意,所以老夫人希望她能出面说几句?毕竟她是王妃,可能老夫人觉得有点用处。
陈莹朝陈静看了眼,她因害羞面色泛红,略是低着头,她想一想道:“李家三公子是惊才绝艳,听闻好些人家想结亲…”
“李家既然有意,便是多等几日也无妨,若是这样就另娶他人,便也随他们去了。”陈怀安语气淡淡。
老夫人气得都想骂这个儿子。
陈莹却觉奇怪,看来陈怀安也不是反对,但是为何要拖时间呢?眼见他站起来往外走,她心头一动跟了上去。
“叔父,难道最近朝廷是有动荡吗?”她低声问,“还有王爷在浙江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竟是几句就被她听出来了,陈怀安沿着庑廊走到院中一处小亭子里停下来道:“你去过宫里,应该更是清楚的。而今两位王爷回京,虽是没有惹出事端,但外面已经是风声风雨…太后娘娘没有与你说过吗,她很是担心。”
“你与她通过信吗?”陈莹吃了一惊。
陈怀安笑了笑:“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陈莹怔在那里,突然想到萧氏那些举动,看起来十分的危险,且也一点儿不像她平日里的作风,原来这可能是与陈怀安商量过的。
不然她怎么会如此冒险呢?
那萧隐,他又在里面做了什么?
“王爷到底何时回京?”陈莹眉头扬起来,“你是一定知道的吧?”
他似笑非笑:“倭寇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初战告捷,但要让倭寇彻底臣服,并不容易,毕竟隔着一个海呢,王爷此番征战凯旋,怕是还要些时日。”他顿了顿,“虽然我想告诉你一个确切的时间,但还真是难说,怎么,你就那么担心王爷吗?”
陈莹脸一红,哪里肯同陈怀安说这些,本来还想问的,转头就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陈怀安微微一笑。
隔了一日,他同陈彰去华英桥。
陈佑早就拜托过吕氏,故而吕氏早早便是让下人们去集市买了好些新鲜的菜,又有一只鸭要专门做炖鸭,另外还有些咸肉,菇类,都是陈彰喜欢吃的。
听说他们来了,陈佑疾步迎到门口,好像个小大人般的领他们往里走。
小侄儿在身边同儿子亲密的说话,陈怀安便是四处看一看。
宅院静谧又干净,青石砖被水冲刷的光亮如玉,他在二进处看到一个才搭起来的竹架,应该是要种些长藤蔓的瓜了。
她喜欢这些,以前就会在下面绣花。
陈怀安又看到好些她亲手编的草篮,草盆,都摆在外面。
这些东西那么熟悉,像是刻在骨头了一样忘不了。
他突然又有些后悔过来,那时候哥哥去世,他回浮山悼念,原本也应该接他们去京都的,但看见她柔弱的样子,看见她哭泣,他有些遏制不了将她楼到怀里的冲动。后来便打消了念头,想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她,结果她却生病了。
又怎么能看着她死呢?
但现在看来,这实在是一种错误,他又变得不像自己了。
正发怔间,身后传来欢快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是钟家的两兄弟来了,他们正跟陈佑打招呼,而在后面,还有一个男人,他穿着鸦青色的棉袍,洗得有些半旧,看着应是寒酸的,可他眉眼清俊,笑容温雅,却是让人忍不住的生出一种好感来。
那不是她去送饭的那个人吗?
陈怀安看着他,耳边听到陈佑笑道:“顾夫子,您来最好了,我往前听得您几次课,都没有给束脩,最该请您吃顿饭的。”
顾温声音很是温和:“我吃了你们家几顿饭了,要说还是我欠你的。”他递过来一卷书,“你不是要看《寻香记》吗,我这里正好有,你拿去吧。”
陈佑欢呼一声:“谢谢顾夫子!”
“记得不要弄坏了。”顾温叮嘱。
看起来他们十分的熟稔,难道这顾夫子经常来吗?顾…陈怀安突然想起吕氏买的这宅院,好像原主子就是姓顾。
“顾先生,这院子本是你的吗?”陈怀安问。
前方的竹架前,男人长身玉立,五官英俊,只是好像站在阴影中,显得很是阴沉,顾温倒不知道这里还有男人,但他是听说过陈家的事情的,眼前这人浑身的官威,只怕是那位尚书大人罢?
顾温笑一笑:“是陈大人吗?您说的不错,这院子原是我的,后来因孔太太,便是卖予陈大夫人了。”他走过来,“您也是来这里吃饭的吗?”
他身上一点儿也没有见到官员敬畏的样子,陈怀安眼眸眯了眯,并不想回答,这时候,吕氏同桂兰出来了,她想去厨房看看炖鸭做得如何,见到顾温一下露出笑来:“顾先生,您来了呀。”
这笑容好像是猝然盛开的,好看的陈怀安心头一刺。
088
他以为吕氏只会笑给哥哥看了, 谁想到她对这个姓顾的竟然那么好!
当时他怎么没有去让荣祥查一查呢?
男人面色很冷,但吕氏原本也不看他的,自然是毫不察觉, 倒是顾温瞧着有些奇怪,他笑道:“陈公子相请, 我岂有不来的,就是打搅您了。”
她那日给顾温送了饭,顾温吃完洗干净了把食盒送过来,他性子好,又喜欢说话, 这样一来一回便是熟悉了。
说来也奇怪,顾温好像不同于别的男人,她对着他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在身边时很是自然,是以看他受伤了不方便, 又是因自己的关系,便是叫桂兰又送了几日饭去。顾温感激,有时候买到新鲜的菜,竟然都会送她一些。
这让她由不得想起在浮山时热心的邻居了,在京都, 便是瞿氏都不会给她送菜的。
“这算什么打搅,他去孔家缠着您问东问西的,才叫打搅呢。”吕氏笑道,“您坐一坐罢, 我去厨房看看。”
她走过去,月白色的裙角微微飘动,身姿若杨柳扶风。
哪怕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仍是叫男人挪不开眼,顾温心想,这陈大夫人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所幸是王妃的母亲,倒不像寻常的寡妇,没有人敢在背后说难听的话。他微微叹口气,但即便如此,仍是一桩人间惨事。
就像自己一样,失去了妻子,后面的几十年,还不知如何过,大约也是过一天算一天,尽量想开些吧。
他转过身去与陈佑说话。
厨房里下人们忙忙碌碌,择菜的择菜,清洗的清洗,大锅里炖着的肥鸭,却是已经冒出香味来。吕氏看了看,见他们做得挺好,便是又叮嘱几句,叫他们菜不要烧的太咸了,孩子们小不喜欢,再多做几样点心,切一盘软儿梨。
她说话轻柔,态度和蔼,下人们搬到这里来越发喜欢这个女主子,连声答应。
吕氏见差不多就回去了。
谁想走到正堂,却见门口站着陈怀安,他像是故意等她似的,吕氏脚步一顿,心莫名其妙的乱跳起来,她差些想要回头。可这里是她的家,她若在这儿都要躲,那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呢?她抿了抿唇,心想陈怀安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陈大人。”她走上来,露出询问的神色。
仍旧是那个模样,对他视若无睹,只关心别的,陈怀安面色一沉,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道:“我有话同你说。”瞬时将她拉进来,把门关上了。
外面的阳光被挡住了,她白皙的面孔掠上一层阴影。
睫毛长长的,一颤一颤,惹人怜爱。
陈怀安喉头不由一阵滚动,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吕氏却受到惊吓,瞪大了眼睛:“陈大人,您要做什么?”
防备的眼神一下刺痛了他,陈怀安松开手,冷冷道:“我是来问你那顾夫子的事情,他是什么人你清楚吗,竟然这样就请到家里来?你是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了!”
吕氏怔了怔,这关顾温什么事情?可看陈怀安这样的生气,难道他怕顾温是什么杀手吗,她想起陈莹在街上被暗杀,连忙道:“顾夫子不是坏人,他是在孔家教书的,当初我们要买宅子,孔太太便介绍了他。佑儿常去孔家,便是与顾夫子相识了…”
“教书的便是好的吗,你知道他此前是做什么的?”陈怀安却步步紧逼,“他是京都人氏吗?他的祖上又是在哪里的?”
他气势强大,压迫的人透不过气来,吕氏一直往后退,后背抵在了墙上,她回答不出来!
她怎么会知道顾温这么多事情?
女人呆若木鸡,杏眼睁大了满是迷茫,陈怀安眉头一挑:“你什么都不知道,便请他来吗,难道你不怕他危害到佑儿,还有莹莹?”
吕氏心头一跳,会这样吗?可顾温怎么看都是个好人,那时候陈莹被偷袭,他还救了自己呢,他要是杀手,就在陈莹身边,难道还会失手?她想到第一次见到顾温,他说起修葺要给她工钱的事情,还看到顾温去买菜,他遇到陈佑求教学问,也很有耐心。
“不,顾夫子就是个好人。”吕氏低声道,“陈大人你不要疑神疑鬼。”
这些天来,她来到京都,第一次这么质疑他,还是为个男人!
陈怀安大怒,伸手抬起她的脸喝道:“他是好人?是吗,所以,你打算要嫁给他了?”
他是亲戚过来这里没什么,可顾温是个男人,她家里只有陈佑这么小的一个儿子,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且听顾温的口气,都不止来了几回了!
她什么时候有这样大的胆子?
男人发火,十足的吓人,吕氏从来没有见过陈怀安这种样子,他总是神情淡淡的,就算要她嫁给陈怀林时,他依旧很是冷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好像锋利的刀刃。她的眼睛模糊了,透不过气,耳边又听到陈怀安说什么嫁人。
她突然就笑了一声。
有些凄楚的笑。
陈怀安一怔,随即又冷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管错不错,”吕氏流着泪看他,“这关你陈大人什么事情呢,难道陈大人又要我还你一个人情吗?”
陈怀安浑身一震,放开了手。
这句话也许是他至死都不能忘记的话了,可他没有想到从吕氏口里说出来,会是那么的惊心动魄,他觉得一阵窒息。
屋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住了,谁也不能说话。
那一日,他就是这么跟她说的,在她正偷偷给他做荷包,也不知有没有胆子送出去时,他就是这么说的,让她嫁给陈怀林。
这句话她死也不会忘记,因为她哭着说她喜欢的人是他。但陈怀安面无表情,他早就知道了,他仍是让她嫁给陈怀林,说他救了她的命,说陈家一直在养着她,而陈怀林也喜欢她。
在他心里,自己不过是像个奴婢一样的人罢?
她后来嫁给了陈怀林,陈怀林很好很体贴,渐渐的她忘记了伤痛,可这辈子最真挚最深的感情已经被埋藏了,再也不能找回来。
第一次,她无所畏惧的看着他。
陈怀安身形晃了晃,他犹豫了几次终于问出来:“你是不是一直在恨我?”
怎么会不恨呢,有多喜欢就有多恨,吕氏无言。
在她的眸中,已经有答案。
陈怀安怔了怔,突然打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突然发现,这些年他其实还是心存侥幸的,在见到吕氏的时候,甚至想过,她还在喜欢着自己,但这是不可能的了,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永远失去了这个人。
他还在希望什么呢?
不管她嫁不嫁,她嫁给谁,他都没有立场去问一句,但不知为何,想到她瞬间的笑,他心如刀割,他一直走到了庭院中。
身后传来陈佑的叫声:“叔父,叔父,您要走了吗?”
“是,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下回再来吧。”他没有转身,疾步离开了。
没有下次了,他心想,这些人,这些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也造就了他,陈怀安,他又能怎么后悔呢?
后悔,又能得到她的原谅吗?
不会的。
他也不能再回到从前了,陈怀安坐入轿中,让轿夫起轿,他都忘了陈彰。
荣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第一次看到陈怀安这样的表情,心头惴惴不安,想问到底没有敢问,一摆手叫轿夫离开了这里。
吕氏靠在墙上,觉得后背冰冷,她这次不用躲,陈怀安自己就走了,可心头还是十分的难受。这么多年,即便她同陈怀林恩爱有加,可她心里始终是有陈怀安的影子,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他,但是她也绝不会原谅他的,只是对不起自己的丈夫。
不能这样的全心全意。
她对他有愧。
所以陈怀安说什么嫁人,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她只希望看着他们的女儿,儿子一辈子幸福平安就好了。
门大开着,桂兰她们是看到陈怀安走的,看见他神色莫名的样子,她们在外面听不清说什么,但心里满是怀疑,这会儿探头间见吕氏在哭,一时都不知该做什么了,这时顾温走过来说道:“陈夫人…”
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眼睛通红的吕氏。
吕氏有些慌乱,用手擦眼睛。
不知是发生什么了,她竟然在哭,顾温看她好像都忘了拿帕子,从袖中抽出一条递给她:“陈夫人,我是来问你一件事情的,我看到你有许多草篮,听佑儿说竟然是您亲手做的?”他笑一笑,“这不急,我等会儿再来问您,您歇息下罢。”
他的眼中没有好奇,也没有怜悯,好像流眼泪是一桩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吕氏原是尴尬,却见他这样说话,倒是放松了,想到了自己的帕子,寻出来说道:“叫先生看笑话了,我…”她顿一顿,“草篮是我做的。”
声音里还有些哽咽。
顾温惊讶:“是真的吗,我是想问你买两个,这篮子真好看。”
送出去的帕子没有被接受,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便是重新收回去。
“您要就拿去好了,我闲来无事便是会做的,家里都有十几个了。”吕氏道。
“这也不好,你看这样吧,我借给佑儿看的《寻香记》就送给他了,换你两个篮子。”
吕氏听得不由一笑,这顾先生占不得人便宜,得了什么就要换什么,她点点头:“好吧。”
笑中还带着泪,说不出的动人,顾温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妻子,她也是这样温柔的,可惜这样好的人偏偏短命,他对吕氏有着说不清的顾惜。
他扬眉一笑,转身去拿草篮了。
吕氏用帕子擦一擦眼睛,看着干干净净的庭院,耳边听到陈佑与几个孩子的笑声,她想着刚才同陈怀安说的话,想着他离开的样子,忽地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而今已是过的那么好了,她也许是不该再恨了。
对那个人,不恨,亦不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一更啦,这两天老是现码有点方,我写点存稿哈,顺便理一理大纲,后面内容不多了,大概二十号完结,明天继续两更~~
089
萧氏的小生辰在正月二十, 瞧着只有月余了,陈莹便是要开始准备,只大梁国的皇后娘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也不知送什么好。
这里最了解萧氏的当然是萧月兰,她就请了萧月兰过来商量。
“王爷打仗走得急, 一点儿都没跟我提这事儿,我还是前几日才知道姑姑的生辰,你们往常都是怎么庆贺的?”
“姑姑并不看重,便是一家子在宫里用顿饭罢了,我去年是送了一幅百鸟朝凤的绣屏。”
“这得花不少功夫吧?”
萧月兰笑:“是呢, 我足足用了两个月,姑姑很喜欢。”
陈莹咋舌,那要她来绣,还不知得多久呢,不过听起来, 还是送自己亲手做的比较好,只她擅长的不多,或者也绣个什么东西?
正左思右想,萧月兰忽然兴奋道:“大嫂,要不我们一起写个百寿图罢?我一个人的话, 整月都写不完,要是加上你,便是能在姑姑生辰前写完了。姑姑要知道是我们两个一起写的,必定会很高兴呢。大嫂, 你说好不好?”
“可我这字…”陈莹实在没什么自信,上回见过萧隐的,好像都比她好一些。
萧月兰笑眯眯道:“贵在心意,再说,我才不信大嫂的字能有多难看呢。”她挽住陈莹的手,“上元节都过了,我们明儿就开始写。”
陈莹还在犹豫,打算写字给她看看,能否有点儿改进的时候,外间的彩云走进来,颇是急切的道:“娘娘,宫里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