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向来很是严肃,说一不二,看到他的表情,陈敏闭上了嘴。
走到屋檐下,她往远处看,哪怕挂着灯笼,也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就好像这件事情,是她害了堂姐,要不是急于炫耀,就不会出事了。可刚才他们却说,是刘云珍…
在上元节,刘姐姐送给她这个东西,说非常的有意思,生怕她看不够,还给了两个,说一定要让姐姐,堂姐也见识见识。
心口发闷,陈敏突然朝着远处飞快的跑去。
不过两日,刘家就发了请帖来。
因为陈莹还没有好,陈静道:“要不我们便不去了,与刘姑娘说一声,在家里陪堂姐好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老夫人没有反对。
倒是陈敏不答应:“姐姐留下就罢了,要是我们都不去,兴许刘姐姐会担心的,以为出了什么大的事情呢,我就去一会儿,快点回来就好了。”
这话算得中听,袁氏笑道:“母亲,她与刘姑娘情投意合的,便去一去罢。”
老夫人叮嘱两句,让陈敏坐轿子。
二月梅花已开到极致了,刘家的梅园分外的热闹,远远看去,像是空中浮着一朵朵颜色各异的云,很有春天的气息了。
阳光今日也好,刘云珍对镜梳妆,想到母亲还请了沈溶来,描眉描得更是仔细。她实则也生得不差,杏眼朱唇,就是一双眉毛淡了些,稀稀拉拉的,只要画好了是很出彩的。
外面的小丫环这时走进来,禀告道:“姑娘,陈家的三姑娘来了呢。”
“大姑娘,二姑娘呢?”
“没有来,奴婢也奇怪,三姑娘并不说。”
刘云珍忙站起来。
她亲自迎去了园子里,眼见陈敏正等着,几步上来,关切的问:“敏妹妹,怎么就你呢?我是要请你们都来看梅花的。前阵子冷,挨冻了不好,而今却是好时机,”她打量陈敏的神色,“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同静妹妹一向不离的。”
陈敏摇头。
刘云珍见她好像是伤心的样子,心知自己猜得没错,暗暗欢喜,更有兴趣仔细听了,她拉着陈敏往远处走。
梅园东边有座池塘,这种地方夏日最是热闹,解暑,可天气凉就没有什么人了,刘云珍拉着陈敏坐在塘边的石凳上,拍拍她的手:“你是要说什么?尽管说吧,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对了…大姑娘,二姑娘到底为何没有来?”
语气是温和的,可一双眼神却有些急切,是想知道堂姐有没有起疹子罢?
可叹自己把她当亲姐姐一样,陈敏这两日每晚都睡不着,想着堂姐,父亲说的话,父亲在大理寺任过职,谁都说他破案如神,父亲是不会猜错的。
她伤心,痛恨,种种情绪在胸□□织着,咬一咬牙道:“我是有桩事要说,只说给你听。”
刘云珍一喜,连忙让丫环都退下,陈敏也一样。
“你快些说吧。”刘云珍催促。
陈敏盯着她道:“是大堂姐,她的脸被毁了。”
真是这样,果然回春堂派去的大夫便是去看她的,刘云珍险些笑起来,她一张脸看起来古古怪怪,要笑偏作出惊讶的样子。
陈敏见过无数次刘云珍的笑脸,最是熟悉不过,这一次实在是不同,她再也难耐心头怒火,叫起来道:“是不是你做的!你把蔷薇露放在粉团里,就是要让堂姐生病…我是记得的,你以前同我说过,你一位远房表姐便是闻不得金梅香,一闻就长疙瘩,后来治好了,脸上也是坑坑洼洼的,你,是不是你…”
哪里想到她会识破,刘云珍的脸一下僵住了。
在积玉阁她是问过伙计,陈莹买了什么,后来听到一位伙计说起这事儿,就想到陈莹好像从来不穿有熏香的裙衫,便想试一试。若陈莹同那她远房表姐一样有怪病,脸必定就毁了,如今姨夫被革职,没有他在沈夫人跟前帮忙,也只能靠自己,顺带解她心头之恨!
哪里料到竟被陈敏一下说出来,她要装也来不及装。
那是绝对不错的了,陈敏只觉身子被刀戳了一样的疼,她猛地将刘云珍一推。
没有防范,后面便是镇河石,刘云珍侧身撞在上面,颧骨剧痛,皮肉拉开似的,瞬时鲜血好像泉水一样流下,她伸手一摸,见鬼似的惊叫起来。

025

丫环们闻声而来, 见到这一幕都吓傻了。
刘云珍疼得浑身抽搐,指着陈敏道:“是她,是她推的, 把她抓起来!”
可两个人情同姐妹,这几年你来我往, 哪里会有这等仇恨。
丫环们不知所措。
那张平日熟悉的脸此时如同鬼魅,瞧见她怨恨的眼神,陈敏一下坐在地上哭起来:“都是我不好,没有拉住姐姐,她领我看梅花, 脚一崴便摔了,都是我不好。”
刘云珍倒抽一口凉气。
印象里,陈敏不过是个小姑娘,成日叽叽喳喳的没有什么心机,想到什么说什么, 可谁想到竟会演戏,她一时不知怎么辩驳。
是她让奴婢们退下的,谁也没有看到!
“你…你这贱人。”刘云珍气得发抖,“你敢这样害我!”
那么多的血,也不知她的脸如何了?
“你们快把她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她想谋害我性命!”
已经不像一个人了,陈敏彻底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越发哭得厉害:“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冤枉我,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哪里推得动你?”
她一时冲动把刘云珍伤了,真被别人知道,不说坐牢,只怕都要被父亲狠狠责罚,她哪里会承认,再说,刘云珍也是活该的,她竟然骗自己,利用自己。亏得她一直觉得刘云珍好,甚至比自己的亲姐姐还要投缘,她怎么能解这个恨?
两边各执一词,谁也说不清楚,丫环们不敢妄动。
这事儿很快就惊动到了刘老爷,刘夫人,他们听说女儿受伤,十分震惊,等到见到,只见一脸的血,哪里经受得住,连忙喝令护卫把陈敏抓起来。
那到底是个外人,他们当然相信女儿的话。
陈敏吓得小脸煞白,也没有什么主意了,就在这时候,听到一个清越的声音,沈溶赶过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莹的堂妹,沈溶不可能不救。
“误会?”见沈溶居然还想包庇陈敏,刘云珍尖声叫起来,“什么误会,难道我说的话,表哥你不信吗,就是她推我的,她今日来就是想害我。一定是陈莹的授意,是了,一定是她!爹爹,娘,快把她抓起来,还有陈莹。”
刘夫人看她好像疯了似的,连忙让丫环扶走:“你别怕,大夫来了就能治好的,这件事儿,我同你父亲会处理。”
她让下人强行将刘云珍拉走了。
沈溶问清楚状况道:“并没有证人,你们这样抓了三姑娘,到时候陈家找上门来,如何交代?依我看,还是先送三姑娘回去,到时再对薄公堂。”
刘夫人心里也是有气的,明显看出来沈溶偏向陈家,她冷声道:“这两桩事又不矛盾,便先将三姑娘抓了送去衙门,等到陈家来,再一起去,也是没有王法了,敢在我们家里行凶!”
那是认死了是她做的,陈敏恼道:“到底谁行凶还是难说的!”
沈溶奇怪,朝她看去,难道刘云珍将陈敏也哪里弄伤了?这样的话,多多少少会扯平,他想让陈敏说清楚一点。
小姑娘看得出来沈溶是站她这里的,悄声道:“她用香露把堂姐的脸弄伤了。”
沈容大惊。
那不是陈莹吗?
他拉住陈敏的手转头就走。
刘老爷哪里肯,命人拦在面前道:“伤了我女儿,还能毫发无伤的出门吗?沈公子,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
那刘云珍对陈莹从来就没有安好心的,在香山她把自己带过去,便想挑拨,后来在家里,他在门外听见她问母亲关于陈莹的事情。
姑娘对自己倾慕,他不是一点察觉不到,而今,刘云珍竟然去害陈莹了,沈溶心头恼怒,沉声道:“仲方,仲元,刘老爷无凭无据想扣留人,触犯大梁律例,你们手下不用留情。”
他常年在外,沈夫人怕遇到歹人,身边随从是在靖宁侯府众多护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很是不凡,刘家寻常的仆役哪里拦得住,只是片刻功夫便是躺倒了一地。
如此不中用,刘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又要加增人手,被刘夫人拦住了。刘家本来是有蒋家做靠山的,蒋震申被贬谪流放,他们就只有靖宁侯府了,难道要撕破脸面不成?当真把沈溶伤了,只怕要激怒沈夫人,刘夫人还心存希望呢,便让刘老爷住手,放沈溶与陈敏离开刘家。
姑娘闯了祸,奴婢不敢隐瞒,连忙告知老夫人与袁氏。
听说把刘云珍的脸都弄伤了,袁氏心惊肉跳,扯过陈敏训斥道:“你同刘姑娘情同姐妹的,如何要做这种事情?”
“我没有做,是她自己摔倒了诬赖在我身上的。”陈敏死咬住不松口,哭着道,“我没有想到刘姐姐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刘家还想抓我去衙门。”
小姑娘才十岁,怎么会推人呢,老夫人是不信的,眉毛倒竖了道:“刘家真是欺人太甚了,这请人是他们请了去做客的,出事了却要推到我们敏儿身上,真是没有道理,敏儿无端端的为何要推刘姑娘?凤娘,你快去告诉老爷,衙门见就衙门见,是刘姑娘将丫环都屏退了,这是司马昭之心,便想冤枉我们敏儿!”
为此不惜让自己的脸都花了?袁氏怎么都想不明白,只好也请陈怀安回来。
老夫人呼出一口气:“幸好沈公子在刘家呢,不然我们敏儿不知道要受什么苦。”她亲自向沈溶道谢,“多亏得你了,等到老爷回来,必定还要再谢谢你的。”
“老夫人不用客气,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沈溶心神不宁,他想看一看陈莹,然而这话并不能出口,一个外男,如何能去闺房探望?
他只得无奈的告辞。
陈敏得他相救,倒是追过去相送。
小姑娘哭得狠了,眼眶还是红红的,沈溶笑道:“不必送了,你想必也累了罢,回去歇着。”他顿一顿,到底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堂姐…她怎么样了?”
陈敏道:“请了江大夫来,已经好一些了。”
听起来像是无事,沈溶松口气,他沿着甬道走出大门,立在屋檐下,回头看去,只见墙头上伸出一枝丁香来,初初绽放,寥寥数朵。
他想到在浮山,二三月,但凡要见陈莹,便会折几朵紫丁香插在她家后院的篱笆上,要是四五月,便会插海棠。
她总是将那些花别在腰间来见他。
而今在京都了,好像相见越来越是困难,沈溶轻叹一口气,若是在浮山,他能娶了她就好了。
陈怀安的轿子从远处抬来,到的时候,沈溶刚刚离开。
老夫人见到儿子就发牢骚,袁氏也是极为担心。
那些话在耳边一晃而过,陈怀安甚至都没有仔细听,他等她们说完,便去陈敏住的院子了。
听说父亲来了,陈敏小脸一下煞白,将头埋在被子里与两个丫环道:“就说我睡着了,知道吗,就说我很累,叫不醒!”
紫鹃嘴角动了动,她可是不敢骗老爷的。
红蕊劝道:“姑娘还是起来吧,既然是刘姑娘陷害姑娘,只需与老爷说了,老爷也不会责怪姑娘的,何必要…”
“出去,你们都出去!”陈敏小声喝道,“我睡着了!”
两个丫环面面相觑,只得走到门口。
紫鹃与陈怀安道:“回老爷,姑娘说她睡着了。”
陈怀安唔了一声,示意她们退下。
听到脚步声,陈敏一颗心砰砰直跳,她真的是害怕父亲的,怕自己瞒不过,怕父亲知道真相会训斥自己,便是将头埋得更深。
陈怀安坐在床边,淡淡道:“你是听到我与你堂姐说的话了罢。”
陈敏耳朵竖直了。
“那天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年纪小不懂事。”陈怀安发现女儿的身体微微动了动,把被子掀开来道,“刘姑娘,定是你推的。”
陈敏一下蜷缩起来,怯懦道:“爹爹…”
比起陈静,他这小女儿实在是任性了些,陈怀安淡淡道:“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恐怕我也不能包庇你,要去衙门便只能去衙门。虽然刘姑娘送了你东西,让你堂姐染病,但…”
“我怎么没有证据。”提到刘云珍,又像在心里烧了一把火,陈敏坐起来直视着父亲,“我今日便是去试一试她的,她在撒谎,我没有看错,不然我,我也不推她!爹爹,她以前说过有个远房表姐便是闻到花香就要生疙瘩的,她肯定知道…”
“所以,你就动手了?”陈怀安沉声道,“要是有人看见,你便是落下伤人的罪名!你是无法无天了,小小年纪如此张狂,长大了,一不顺心,是不是就想取人性命?”
他声音如雷,陈敏吓得哭起来:“我不想的,谁让她骗我,我当她姐姐一样,敬重她,喜欢她,有什么都告诉她听,可是她竟然骗我,让我害了堂姐!我把堂姐的脸弄伤了,要是好不了,我该怎么办,爹爹,是她太可恶了…”
她哭得伤心,眼泪一串串落下来。
这样小,却已经尝到背叛的滋味了。
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陈怀安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他到底不忍心,轻叹口气道:“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同为父说,不要私自做主。”
爹爹的声音软了,陈敏眼睛一亮,抱住陈怀安的胳膊道:“爹爹,是不是您会救我的!”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陈怀安挑眉。
“听见了!”陈敏保证,“我以后再不这样了,这次也是因为她太过分,不然我连一只蚂蚁都不会故意去踩…”她摇着陈怀安,“爹爹,我是不是不会有事?”
陈怀安淡淡道:“你承诺过了,便不会有事。”
陈敏终于安心。

026

镇河石坚固, 当初运回家里是为镇宅,谁想到却将女儿的脸毁了。
刘夫人坐在床头安慰刘云珍:“大夫说过得数月便能好的,只要你好好服药…”
她是照过镜子的, 想仔细看下自己的脸到底伤成何样,结果再也不敢瞧第二眼, 刘云珍尖声叫道:“娘,您一定要把陈敏抓起来,杀了她!娘,您答应我!”
脸上火辣辣的疼,皮肉分裂, 就算结疤了,那样大的伤痕又怎么能完全痊愈?恐怕自己一辈子都要留着疤了。
想到陈敏,刘云珍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这样小的年纪,如此狠毒,她不过是让陈莹吃点教训, 长些疙瘩出来,哪里像陈敏,她是要把自己整个都毁了,还死不承认错!
见女儿有些癫狂,刘夫人连忙按住她的肩膀道:“你放心, 老爷已经去沈家了,沈夫人便是看在你姨夫的份上,也会替你报仇的。再说,她一向很喜欢你, 你去沈家,不是常送你东西吗?珍儿,安心歇息罢,千万不要再动怒。”
是啊,除了歇息她还能做什么,沈夫人原先就要把陈莹嫁给沈溶了,而今她的脸如此难看,还能如何?刘云珍闭起眼睛,泪珠儿滚滚而下。
刘老爷坐在靖宁侯府的侧厅,并不见沈夫人出来,下人说沈夫人有事,请他稍等。
看着满堂锦绣,想到沈溶今日在家里的所作所为,他有种隐隐约约的不祥之感,也许来这一趟是白来的,毕竟沈家不是蒋家。就算是亲兄妹,蒋震申被革职流放,沈石又做了什么呢?别提这一桩事情了!
正惴惴不安时,沈夫人请他进去。
“相公在校场,怕是不能回来。”沈夫人命丫环倒茶,“云珍的事情我听说了,刚才溶儿告诉我,她受伤了是不是?严重吗?”
刘老爷听到沈溶的名字,脸色就有些难看。
这个年轻人明显偏向陈家,只怕是要说谎的,他长叹一口气:“很是严重,撞到石头上,骨头都损伤了,大夫说…”想到女儿的惨状,作为男人也忍不住眼眶发红,“那陈家的小姑娘实在是太狠心了,定是瞅准了后面有石头才推她的。”
沈夫人露出同情之色:“云珍受苦了,只是,陈三姑娘为何要推她?我见过她们二人,很是相好的。”
刘老爷答不上来。
在他看来,陈敏是发疯了!
没有合理的说法,沈夫人想到儿子的话,刘云珍借陈敏的手害陈莹,眉头就拧了拧,这姑娘可真是蠢得很了,既要对付别人便不该让人瞧出来。而今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都能报复她,又有什么用呢?儿子如今对刘云珍恨之入骨,怎么相帮?
“是不是也没有证人看见?”沈夫人无奈道,“在京都,小姑娘间这种事情真是少有的,闹到衙门怕是棘手,陈怀安这个人既在大理寺待过,也在刑部待过,而今风头正劲。”
谁会为此得罪他呢?
又是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
听到这话,刘老爷不由绝望,他恳求道:“您想想办法吧,我们云珍太可怜了。”
沈夫人点点头:“我也很喜欢云珍的,不然也不会总让她来了,你看,你不如先回去,我同相公再商量商量,你最好能找几个证人。”
说得也算诚恳了,再留下来也无用,刘老爷站起来告辞。
然而,这桩案子到底还是败了。
沈溶出面作证,说当时并无人瞧见,又是刘云珍主动将陈敏带到池塘边,他堂堂一个解元,说得话很有分量,刘家找不到别的证据,根本告不到陈敏。
刘云珍不罢休,在家里呼天抢地,要求父母报仇,可衙门已经定案,判陈敏清白,他们能奈何?沈家不管,刘家势单力薄,说法又站不住脚,刘夫人怕她如此下去损了心性,便是将刘云珍弄晕了,带她回农庄静养,这一去便没有音讯了。
事情闹得不大,可还是传得朝野皆知。
萧隐坐在后花园,听李综禀告。
“沈家不但没有相助,沈公子还落井下石,堂官看准这一点,乐得送陈大人人情,哪里愿意审,自然是不了了之。”李综就算是粗人,也知道刘家若没有沈家依靠,断不可能对付得了陈怀安。
萧隐眉头挑一挑,拿雪白的纱巾抹干净长剑:“那日陈家的人都去衙门了吗?”
“陈大姑娘没有去。”李综日夜跟随萧隐,自家主子做了什么他最是清楚,那陈莹分明是得主子青睐的,他说得更详细了,“陈大姑娘前几日染病了,陈家请了回春堂的江大夫,属下听闻,好似是陈三姑娘不小心用花露所致,近日几乎是痊愈了。”
听说陈莹生病,萧隐手顿了顿。
好像不管是他听到,还是看到,陈莹总是处于一个不太好的境况。
这一回又是怎么了?陈敏让陈莹得病,陈敏又去推刘云珍?他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似乎刘云珍是做了什么事情,就如同蒋震申一样。
他轻哼一声,这个女人,还真是容易招祸。
“你派柳玉荣去看着陈大姑娘。”
李综一愣。
身为王爷,安全最是紧要,柳玉荣算是萧隐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之一了,身手矫捷,来去如风,在京都,除了权贵世家,寻常地方于他来说都如探囊,这样的人派去保护一个难得出门的大姑娘,那是杀鸡用牛刀。
看到李综怪异的表情,萧隐忽然觉得他好像是太过关心陈莹了,但他轻易不会犹豫,又不是杀头的事情,挑眉道:“还不去?”
“是!”李综连忙去吩咐柳玉荣。
三月会试结束,不管是沈溶,还是常翊都榜上有名,只殿试之后,良莠立分,前者为圣上钦点榜眼,后者却只是同进士出身。
侄儿只差一些便能荣耀,袁氏是有些惋惜的,只不过这点惋惜很快就被后来的喜讯冲淡了。
陈怀安顺利入阁,升任为户部尚书,参与到了梁国权利的中心,那是文官们梦寐以求的,袁氏心里清楚,丈夫这是真正开始了飞黄腾达的一步。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倒是怕姐姐落寞,不好太过张扬,又因陈怀安为人低调,便是忍不住了没有大摆宴席。
自家人还是好好庆贺了一番,老夫人得意自己有个好儿子,眉开眼笑,晚上喝多了一些酒,第二日便没有起得来,头昏脑涨。
陈莹住得近,这日一直陪着老夫人,因前阵子陈莹病了,瞿氏当日怕妨碍离开,此时又来探望。
“我回家了还很担心呢,后来问相公,相公说回春堂的大夫最是厉害,像你这种算不上什么严重的病,我这才放心。”瞿氏满脸关切。
她是在陈莹六岁的时候嫁到钟家的,当时非常年轻,不过十五,成日里笑眯眯很是开朗,陈莹很喜欢她,与钟家原本关系就好,便总去那里玩,后来吕氏生下陈佑,两家都有男孩儿,孩子们便更好了。
“江大夫是手到病除,我早就好了。”陈莹笑着看她,“您来京都可适应了?我觉得浮山好像湿润些,在这里有时候嗓子眼儿都疼。”
“是呀,我也是这样呢!”瞿氏道,“还是有多处不习惯,但嫁鸡随鸡,慢慢就不觉得了。”
两人闲聊,瞿氏惦记吕氏,便问起来。
老夫人头还昏沉沉的,摆摆手道:“你便去清和苑看她罢,我这酒还没有醒。”
“您这身子骨到明儿定会好了,我记得,您有次来我们家同婆婆一起喝酒,能喝好几两呢。”
“老了,老了,不提当年勇。”老夫人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