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还听听他们说什么。
他屏气凝神。
沈梦容问道:“你真不愿嫁我了?”
裴玉娇点点头:“我怕你又被打,再者,翰林院你也不能不去啊,那么辛苦中了状元,你怎么能放弃?”
她双眸澄清,好似心中并无纠结。
沈梦容沉默会儿道:“怕我受伤就不嫁我了,那我将来娶了别的姑娘呢?”
“假使你喜欢,当然好啊。”裴玉娇并不犹豫,既然自己配不上,定有出色的姑娘配得上他。
她希望沈梦容什么事儿都能一帆风顺。
听到这一句,他终于明白她的心思,她真真是单纯,便是喜欢也是纯洁的,不曾有任何的占有欲,只想着对方好就行,然而这实在会让人生出一些挫败之感。原本以为自己云淡风轻,世间事并不在意,可眼前这个,却比他要透彻的多。
他苦笑道:“其实我原本也不只为你,我父亲颇是严苛,要我事事顺从,我一早便已忍耐不住,此次大抵是合了契机,你莫都要怪在你身上。”
裴臻向来对她很好,可说是千依百顺,裴玉娇没想到原来别的父亲是这样的,不免同情:“你可与你父亲好好说说呀。”
他摇摇头:“他很固执。”
“可你也很固执,被打了都不肯屈服呢。”裴玉娇道,“说起来,我爹爹与祖父也是这般,听闻父亲年少也常被打的,可如今,二人也算不得太差。不过我爹爹并不听祖父的话,祖父祖母要爹爹续弦,爹爹从来不肯的。”
他一怔:“这是你家私事,你也与我说?”
“你不也说了吗?”裴玉娇笑道。
他也笑起来,想起裴臻的样子,威风凛凛,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原来在家中却也有被父母逼迫的事情,难怪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或许他家里发生了这些事,别的家里也有更多不一样事情的在发生着。他一腔怨气,的确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裴玉娇看他沉吟不语,轻声道:“希望你能想开些,不要让沈姑娘担心了,咱们不能成亲,也还是能做好朋友的。”
她眉眼弯弯,原是可爱娇美,可温柔的时候,却又像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叫人措手不及。
沈梦容眸色微黯,轻声道:“你过来,让我抱抱你。”
裴玉娇讶然。
“抱了,我可能伤会好的快些。”沈梦容心想,也许这是最后的拥抱,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她迟疑会儿,坐在他身边。
他忍着疼坐起来,将她揽在怀里。
然而就在这瞬间,门被人推开,司徒修风一样卷入,抓住裴玉娇的手,用力将她拉出了沈梦容的怀抱,低声喝道:“竟然动本王的女人,要不是…今次暂且饶过你,此事不准声张,不然小心你沈家满门!”
他一身玄色锦袍,玉面如冰。
裴玉娇惊骇的脸色煞白,怎么在沈家,他都能出现?
来不及细想,她就被他拖了出去。
沈家不比侯府,侯府戒备森严,沈家远不及,故而司徒修不敢闯侯府,沈家于他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凭着记忆,他很快就悄无声息的把裴玉娇带到了外面,将她塞入一早停靠的马车里。
夜色深深,马车里也颇是阴暗,裴玉娇吓得直缩到角落,看着钻进来的男人,颤声道:“你想做什么?”
“倒是你想做什么,半夜去与男人私会?”司徒修道,“你还要不要脸?”
裴玉娇突遭一阵痛斥,咬牙道:“关你什么事?”
司徒修眼眸眯起来:“怎么不关本王的事儿,你可是本王的未婚妻!”
“什么,你胡说。”裴玉娇瞪大了眼睛。
司徒修原先一直想着哄她,一直在退让,可现在才发现,她是油盐不进的,在他收敛的时候,她得寸进尺,想嫁给裴臻挑的将士,想嫁给沈梦容,甚至给别人四处占便宜,她把自己置于何地?她根本早忘了自己是她相公,他当然不客气,冷声道:“不妨告诉你,父皇早已答应本王,不日就要下圣旨的。”
裴玉娇吓呆了,这不是跟上辈子一样?
她连连摇头:“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说让我好好想想的,我,我明天就嫁给别人。”
司徒修笑起来:“你嫁谁,本王就杀谁,等你做了寡妇,本王照样娶你,不信你去试试!你去嫁沈梦容罢,看他明儿脑袋还在不在!”
他一双黑眸闪着光,热辣辣的,两只手将她抓住了,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坚定的神色,让她明白,他绝不是在说玩笑话,他是很认真的,只要裴玉娇敢嫁人,他就敢杀人!裴玉娇吓得浑身发抖,又害怕,又绝望,忍不住哭起来。
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冲去了脸上的炭灰,露出原本吹弹便破的肌肤来。
司徒修道:“你还敢嫁别人了?”
她不答,只是哭,从小声的哭到大声的哭,她心里委屈,一心逃开他,最后却仍要嫁给他,可她一点儿不想再做王妃,他为什么非得娶她呢?她满心的难过,眼泪从脸颊上流到下颌上,再滴在裙子上。
听得人的心都发抽。
司徒修将她搂过来,淡淡道:“哭吧,哭完了好好嫁给本王。”
她脑袋埋在他怀里,把鼻涕眼泪全涂抹在他锦袍上。
他不为所动,脏就脏了,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只要她想明白。


第055章

马儿徐徐往前拉着车厢,细雨早就停了,只留下几处水坑,轮子滚过去,挤压出一串串的水珠。
她声音渐渐小了,像小兽儿的呜咽。
他坐着,一只手环住她的腰,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怀中有动静,他睁开眼,看见她已经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斑,混合着炭灰,越发显得脏兮兮的。他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给她轻轻擦脸,问道:“想好了吗,若是还嫁别人,本王得准备好刀子。”
他狠心威胁,手段毒辣,裴玉娇哭的时候就已经认命,既然皇上都知道了,她还能怎么抵抗,父亲能强过皇帝吗?再说,她也不能害人性命,真有人因此掉了脑袋,怎么办好?
她摇摇头。
他满意的笑了。
女人果然也不能太惯,早知如此,他原先就该这般说了,她哪里还敢去招惹别人?他道:“你想清楚就好,本王也不会太为难你。”他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脸,一只手仍细心的给她擦眼泪。
然而裴玉娇虽知道自己必定要嫁给她了,心里仍不服气,见他给自己擦脸,大着胆子道:“礼尚往来,我不嫁别人,那王爷也要答应我两件事。”
还知道提条件了,不过打了巴掌,给颗甜枣也应当,司徒修挑眉:“你说。”
“我得经常能回家。”
“好办。”
见他毫不犹豫的同意,裴玉娇一怔:“你,你说真的?”
“嗯,女儿家回娘家乃人之常情,有何不可?”
可上辈子他并不准啊,裴玉娇心想,他真的不一样了,那么自己嫁给他,总算还有点盼头,她微微松了口气,又道:“第二条,你不能欺负我。”
“欺负?”司徒修目光掠过她全身,手指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这算欺负吗?”说着,又往下,抬起她下颌,“这个呢?”
裴玉娇被他轻佻的动作弄得脸都红了,捏起小拳头道:“是不准打骂我!”
不能再打她手心,打她屁股。
司徒修听着想笑的很,她还在记着这些事呢,所幸自己颇有远见,没有透露真实身份,不然她心里记着这账,不定怎么怨他,他假装奇怪的道:“本王为何要打骂你?本王自从认识你以来,从不曾打你罢?”
裴玉娇不知怎么解释,讷讷道:“反正就是不准,不然我死也不嫁你的。”
“好罢。”司徒修道,“本王也答应。”
听他都应承了,裴玉娇心里又有了些底气,虽然事情与她期望的不一样,但他也不同了,这辈子她还能经常回娘家,他也不训斥她了,到时候她去宫里,样样都注意些,不被毒蛇咬到,也许就不会死了罢?或者她能活到七老八十呢!
她的心情从最初的绝望中走出来,拨开云雾见青天,又开朗了。
祖母说,柳暗花明又一村,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没有路走的,到时候诏书下来,她好好安抚家人,以后他们常见到她,也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她自己开解着自己,混不觉司徒修把她的脸擦好了。
将脏掉的帕子一扔,打量着亲手弄干净的脸,他微微一笑道:“答应你两件事,那本王收些回礼也是应当的罢?”
她疑惑,歪头瞧他。
他靠上来,吻住她的唇。
唇瓣被吸进去,好像在被啃食一样,她呜呜着后退,他一只手却压住她脑袋,令她动弹不得。他享受着这一刻想念许久的甘甜,就像在吃夏日里的果子,汁水流入口中,交缠在一起,令他呼吸都重了起来,慢慢得也不再满足于此。
吻从脸上往下延伸,移到脖颈间,他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她闷哼声推他,小手却无力,在他胸口又敲又打,反令他越发亢奋,手本能的抚上她胸口。
十六岁的姑娘此处丰满,形状美好的好像热乎乎刚出炉的馒头,他手指将将碰触,只觉浑身一紧,所有血液都涌向了一点,将她猛地反压在车座上。
裴玉娇吓得惊呼一声。
声音太清脆直传到外面,他捂住她嘴唇。
昏暗的车厢里,见他眸色迷离,俊面竟显出一种妖艳的美,勾魂夺魄般,裴玉娇惊得一口咬在他手指上,他吃痛松开她,她坐起来,斥责道:“你,你还没娶我,就想…”想在车上要了她,裴玉娇岂能不怒,她对他这种反应再熟悉不过了,故而知他想做什么。
见她生气,司徒修一下又清醒过来。
委实因太久没碰女人,自她去世后,他没心情与别人欢爱,后来他被算计也丢了命,算算时间,这都隔了多久了?他现在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了她,想到刚才手中的触感,有长龙在某处弹了弹,却又很无奈。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把目光从她身上撤回来道:“是本王一时没控制住。”
根本就没控制好不好,要不是她咬他,只怕他还不知道停手呢,裴玉娇撇过脸不理他。虽然人不一样,可都是急色鬼,她心想,但这些事都是要成亲之后才能做得,不成亲,是不对的!
她坐得离他远些,又看向窗外,心想怎么还没到呢!
沈家不是离裴家很近?
结果这一看,竟发现在集贤街。
她瞪大了眼睛:“车夫不认识路吗?走错了。”
难怪,司徒修心想,照理是该到了。
他轻咳一声:“新换的车夫。”
“你快些叫他去侯府。”裴玉娇着急,“万一谁来看我,我不在家,不好圆谎。”
“就说偷出来玩了,他们难道会打你不成?”司徒修道,“本来就在做坏事,现给本王装什么乖巧?”
“我做什么坏事了?”裴玉娇瞪他。
“私会男人。”司徒修道,“要不是本王及时赶到,还不定你会做什么。”
说得是跟沈梦容抱的事情,裴玉娇心想,她原本就是宁愿跟他抱,也不给司徒修抱的,只可惜沈老爷不同意,不然她嫁给沈梦容,他那么温柔,肯定一点儿都不会欺负自己,如今也只好罢了。
要嫁给这个坏蛋!
她转头不理他,贴在车窗上,只看着到家就回去。
司徒修暗道,耍脾气没事儿,他忍,只等娶到她,看她到时候怎么叫饶!
他淡定的坐着。
终于到东平侯府,裴玉娇从车上跳下来,急匆匆就往角门去了。
司徒修问马毅:“怎么绕路了?”
马毅忙道:“王爷没吩咐去哪儿,属下就叫车夫随意转转。”
最近为裴玉娇,司徒修花了不少功夫,他知道主子的心思,一早念着裴大姑娘,如今眨眼就到裴家,多没意思啊,自然时间越久越好,但他仍也有点忐忑,生怕司徒修怪罪,耳边听他道:“明儿去卢成那儿领五十两银子。”
马毅忙高兴的应是,吩咐车夫驾马回王府。
西角门那里,竹苓等得浑身冰冷,心想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她真担心司徒修会将她怎么样,可在沈家,沈梦容说楚王必会将她送回来,令他们都不要声张,她便在这儿等了小半个时辰!
夜色里,小姑娘都在瑟瑟发抖了,忽然听到一声轻唤。
竹苓忙走出去,见到是裴玉娇,差点要哭,轻声道:“姑娘你没事儿罢?”
“没事儿,咱们这就进去。”裴玉娇走到一处墙头,使力敲了两下,那边正蹲着丁香呢,听到声音便会引开看门的婆子,这样她们就能悄无声息的进去了。
丁香听见,果然去行动。
裴玉娇与竹苓瞅准时间,像两只小猫儿一样窜了进去。
自家院子,当然也熟悉,她们假装小厮走到垂花门口,把外面的衣服一脱,头发一扬开又是小丫头的模样,跟在丁香后面就回了望春苑。
经过这番波折,裴玉娇累死了,动都不想动,竹苓要了水给她洗澡,一边轻声询问:“姑娘,楚王…”
她关心她,到底之前过了好一会儿。
裴玉娇叹口气,幽幽道:“我只能嫁他了,你先别告诉别人。”
竹苓吃惊,目光落在她胸口,难道刚才在外面,他们二人怎么了不成?毕竟姑娘此前一点不像嫁他的。
裴玉娇脸一下红了:“不是这个,是他求了皇上,早晚就要下诏书的!爹爹怎么阻止得了?”
“原来如此。”竹苓松口气,安慰她道,“其实他待姑娘挺好的,救过姑娘两次呢,再说,姑娘嫁了就是楚王妃,多威风呀,姑娘别担忧了。”
裴玉娇嗯了声:“你说的没错,我也知道,反正他答应我能常回来的。”
竹苓笑嘻嘻道:“那更好了,姑娘!”
主仆俩说了会儿话,裴玉娇清洗完,刚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要说七月,除了中元节还有个七夕,又称女儿节,姑娘们在这节日里又拜织女,又放河灯,聚在一起,乃是一年里最热闹,最欢快的时候。
裴玉画一早跃跃欲试,还未到呢,就已经使人把拜织女的案台都设置好,又早早约上裴玉英,裴玉娇,甚至还去沈家请了沈时光,然裴玉英已经定了人家,日日都在做女红,裴玉娇认命的要嫁给司徒修,对未来的丈夫毫无期待,也只有裴玉画自个儿满腹绮念了。
到得七月七,太夫人使人买了好些巧果,叫她们三个一起吃:“愿你们都得好儿郎,晚上早些拜织女。”
三人笑着道谢。
裴玉画眼见天慢慢暗了,便使人在案台上摆了新鲜摘下来的花儿,又有茶,果子,红枣等祭品,在案前又放了一座紫金香炉,插上三只香,就等着人来齐,到时候她们一起拜织女,再去白河放河灯。
见她那么细致,裴玉娇与裴玉英道:“瞧三妹当真是急着嫁人了,也不知等会儿许什么愿。”
寻常姑娘只怕早红了脸,裴玉画一向脸皮厚,笑吟吟道:“二姐已经定了人,你又有那么多男儿给你挑,怎得,还不准我许个愿啊!我啊,我要嫁个世间最英俊最能干待我最好的男儿。”
裴玉英都替她脸红,真是什么都敢说。
远处一声噗嗤笑,蒋琳不知何时来了,啧啧两声:“三表妹可真厉害啊,祝你心想事成。”
她来了,那三个都很吃惊。
因上回在马车上,裴玉画与蒋琳算是闹翻了,没料到蒋琳竟然还会来裴家,裴玉画鄙夷得瞧她一眼,暗想这人真是不要脸到家了,她懒得理她,只目光掠过她一身打扮,倒是微微有些吃惊。
蒋琳今儿穿了身梅红色金银错织缠枝兰花的衫子,下头一条十二幅月华裙,走动间如湖面波光闪动,裴玉画向来也喜欢奢侈之物,瞧出料子不一般,岂不吃惊,蒋夫人何时舍得给她这庶女买这些衣物了?
裴玉英跟裴玉娇也看出来了,
如今蒋家与裴家关系仍算不错,瞧在这份面子上,裴玉英笑道:“表妹打扮的真好看啊。”
蒋琳微微得意。
自从上回周王司徒裕用马车送她回家后,蒋夫人的态度就有些不同,大概也明白她这个女儿的作用了罢,只要她好好收拾一番,哪里比不上裴家三个呢?她今儿就是来示威的,等会儿也要跟着她们去放河灯。
她就不信那些男儿还只朝着她们看!


第056章

“咱们向来一起过女儿节的,我今儿早早便来了,你们还请了谁?”蒋琳假装不在意跟裴玉画之间的恩怨。
裴玉娇道:“请了沈姑娘。”
当初裴玉画要去请,裴玉英其实有些担忧,但又想知道沈家到底如何了,便没有阻止,只不知她来不来。
四人坐下。
裴玉画看了看天色道:“恐是不来了,把香先点上。”
她使人去。
火苗一亮,便有淡淡的香气飘了出来。
“是木兰味儿的。”蒋琳笑道,“我挺喜欢这个,前几日母亲还带我去余香阁,买了好些熏香呢。我脸上这胭脂是新出来的,你们最近可去过?”
显摆了裙衫,又来显摆胭脂水粉,她到底知道自己是哪根葱吗?蒋家是靠着裴家发迹的,别说蒋承安如今官职也不算大,不过区区大理寺少卿,比起大伯差远了,她有什么可炫耀?裴玉画忍耐不得,晃了晃手腕上红珊瑚镯子:“余香阁的胭脂才值几个钱?我这镯子啊,是前些天去珠光阁买的,从南海海底捞出来的,你这辈子都没见过罢?”
蒋琳气得脸色煞白。
裴玉画就有这等胆子,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但这珊瑚镯子也确实是真的,马氏疼她,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买给她用。
瞧见她雪白皓腕上套着的刺眼红色,蒋琳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抿嘴笑道:“三表妹可真有钱啊,只你难道比大表姐,二表姐还要富贵吗?我就没瞧见她们戴这样好看的镯子。”言下之意,二房还不是靠着大房。
若是稍许心性差些的,只怕要被激得有些恼火,确实裴玉画太高调,只那两个,裴玉英聪慧内敛,裴玉娇也非吴下阿蒙,谁也没有上当。
两人瞧了蒋琳一眼,裴玉英淡淡道:“我并不喜镯子,戴于手上不便,看账本累。”
“我喜欢玉的。”裴玉娇道,“我有好几副羊脂玉的呢,都是爹爹从外地带回来的,妹妹也有。”
说起富贵,大房一点不差。
蒋琳脸色又变了变。
裴玉画轻声笑起来,与那两个姐妹越发亲和,一手挽一个道:“来,咱们拜织女罢!”
混不把蒋琳放在眼里。
蒋琳都不知往哪儿站才好,
这时沈时光来了,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裙衫,好似仙子似的,如遇到救命稻草一般,蒋琳忙迎过去:“咱们都在等着你呢!”
沈时光看向裴玉英:“被家里事情耽搁,来晚了一些。”
“不妨事,咱们正要开始。”裴玉英笑道,“快些过来。”
几人依次拜了织女。
因这事儿只与裴玉娇有关,裴玉英不方便问,扯着那两个说话时,便朝裴玉娇使了个眼色。她好歹也看得懂,再说,她也想知道沈梦容可想开了,忙就凑到沈时光跟前,轻声道:“沈姑娘,沈公子的伤好些没有?”
她坐在石凳上,两只手肘撑着桌面,专注得等待答案。
沈时光想起那日司徒修擅闯府邸,她过来时,哥哥的表情有些惆怅,又有些释然,他后来说不要声张此事,第二日也与父亲说,不娶裴玉娇了,可却很强硬的希望父亲不要插手他的婚事。父子两个又争闹了一回,只正伤着,父亲到底没有舍得再打他。
也许,哥哥是想明白了罢,她将裴玉娇相劝的事情还是告诉了父亲母亲,故而今日沈家相请,二老不曾拦着她来。
这桩事情算是悄然无波的被揭过去。
但她对裴玉娇有些歉然:“哥哥好些了,你不要担心。”又轻声道,“对不住。”
裴玉娇道:“没什么,你也是为哥哥好,换做我,指不定也一样的。”
比起别人暗藏的心思,沈时光算是坦荡的,假使当时自己拒绝,她也一定不会强求,也不会恨自己罢。
两人相视而笑。
在家中坐了会儿,她们与长辈说一声,便与裴应鸿,裴应麟,带了随从婆子丫环,零零总总几十个人,前去白河。
一年一度的七夕,城门夜里难得开放一次,此时白河边热热闹闹,聚集了好些年轻姑娘与年轻公子们,姑娘们放河灯祈求将来能嫁个好儿郎,公子们比较实际,就等在河边,寻找着心仪的姑娘。
往往这一日,总会促成好多对良缘,也是这束缚的人生里,鲜少迸发出的开放风气。
姑娘们从马车里下来,看到河面上已经飘了无数灯火,顺着水流而下,简直像天上银河倒流般漂亮,都忍不住欢笑起来,裴玉娇叫道:“咱们也快些去放!”
有裴应鸿兄弟两个开路,她们几个跟在后面往白河而去。
临水亭里,原是为皇族观看龙舟赛而设,但此刻皇家子弟聚集在一处,却是瞧着来来去去的姑娘们,她们有得戴着帷帽,有得不曾,大大方方的露着脸,司徒裕打趣司徒澜:“老四你才成亲,不在家里陪着娇妻,倒来这儿偷看?”
司徒澜才被禁足放出来,长腿搁在栏杆上,懒懒道:“早看腻了,前些日子天天在家,你们说能干什么…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