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低垂着头。
沈梦容心想,她到底是姑娘家,自己竟当面与她说提亲的事儿,也难怪她害羞。他柔声道:“我原不该这样说,只我想着,你既然不太情愿嫁与那些人,或许可以考虑下我,你嫁给我,我定然不会欺负你。”
裴玉娇还是没有出声。
他弯下身子,侧头看着她,小声道:“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笑起来。
两人并排坐着,裴玉娇仍有些恍恍惚惚,毕竟沈梦容是状元,她一个比寻常人都笨的姑娘,原本不该得到这种殊荣,可他竟然真的想娶她,她心里有点儿喜滋滋的。沈梦容平时又待她好,跟他在一起,舒服自在,她自然愿意。
只高兴过后,她又想到一件事儿,担忧道:“沈老爷,沈夫人不会同意呢。”
沈梦容道:“你如今在外面,名声挺好的。”
不像以前,人人都说是痴儿,妹妹也在父亲母亲面前说过她好话。
是这样吗?裴玉娇有些疑惑,她低声道:“不管成不成,你都得快些。”
“多快?”沈梦容问。
她眉头微微拧了拧,身子侧过去些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原是楚王想娶我,所以才急着嫁人的。”
沈梦容笑了,原是为这,他一点不惊讶。早前就看出来司徒修对她不一样,原来还真要娶她呢,他道:“那是得快些,我今儿就去与父亲母亲说。”
她嗯了一声,犹豫会儿又道:“若是不同意便罢了,你犯不着为此引得父母不乐。”
毕竟是天上掉馅饼,有时候不能期望它是真的。
他点点头,伸出手在她的乌发上轻抚了一下,若丝缎般柔软,垂眸瞧见她面色平静,对将来的结果好似也不是很热切,心里突觉被什么刺了般,忽然有些惆怅起来。可转念一想,此念头瞬间而起,到底又真的能关乎一生?
他此时并不知。
裴玉娇站起来道:“我走了。”
他道:“好。”
她从台阶上起来,伸手拍了拍裙子,银杏叶落下来,好像飘飞的蝴蝶。
他看着她消失在远处。
眼见裴玉娇才来,裴玉英轻声道:“你去哪儿了,莫是在园子里迷路?”
“回头再与你说。”裴玉娇小脸红扑扑的。
沈时光看在眼里,想到刚才有下人禀告,说沈梦容留了她说话,她轻轻叹口气,大概哥哥真是瞧上她了,怎么办才好?也不知父亲母亲可会同意,她对裴玉娇并没有不满,只担心沈梦容为此与家人不和。
收敛起心事,她笑着招呼她们用膳。
正是午时了,裴玉画品尝着佳肴,称赞道:“这道锦缠鸡真不错,咱们家厨子做出来的可没这个味道。”
沈时光笑道:“你与淑琼口味一般,她也喜欢吃这个。”
说起何淑琼,裴玉画好奇:“怎得你今儿没请她来呢?我记得上回见到她,那是在徐家了,也不知出什么事儿,没告辞一声就走了。”
这原因只有裴玉英跟裴玉娇知道,二人默不作声。
“我自是请她的,可她不愿来,许是身子不舒服。”沈时光对何淑琼的心意有些了解,知道她喜欢徐涵,只并不知她为人,当是因裴玉英要嫁给徐涵,她心里难受,这也是人之常情罢,时日久了总能想开。
姑娘们在享受美食,沈梦容此刻正跪在二老面前。
沈周听说他要娶裴玉娇,大声训斥道:“你竟有胆子提这些!你母亲为你挑了多少姑娘,哪一个不比那侯府姑娘差?”他在屋里来回踱步,又回头瞪着不听话的儿子,“咱们家是,侯府一群舞刀弄枪的武夫,岂是门当户对?下回别让我听到你再提这件事,下去罢。”
在父亲无情的拒绝中,沈梦容好似回到九岁那年,祖母病重,他原想陪着祖母不去参加童生试,可父亲训斥他,强令他去,结果回来时,祖母已病逝,他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父亲总是这般冷酷,他自己高才,九岁考中秀才,便也希望他一样。
如今,也希望他一样,娶个如同母亲般的妻子。
沈梦容抬头看向苏氏:“母亲也不准吗?”
苏氏道:“梦容,听你父亲的。”
虽是初秋,这屋里却像是寒冬,沈梦容跪在那儿,想起妹妹沈时辰,除了祖母,时辰便是这家里叫他唯一觉得温暖的人了,然而她却因他,却因父亲,在赶路时不慎在途中染病。那时他与父亲说,哪怕只把妹妹一个人留在庄上都好,可父亲一意孤行,冒着风雪带他们回来,只因为听说何大儒在京都,父亲要带他去见他。
胸口好似被稻草堵着似的,他张开嘴透气,父亲母亲站在面前,好像两尊石像。
他突然笑了,一撩袍子站起来道:“若是不让孩儿娶她,孩子这辈子便不娶妻了,翰林院,自明儿起,孩儿也不会再去!”
“你说什么!”沈周大怒。
沈梦容转身走了。
他这一生,恪守着父训,听从他教诲,然而到头来,除了一身学识,像是连心都没有了。
空荡荡的,仿若人世间的孤魂野鬼。
此次,他不会再听他的话。
他大踏步走了,留下沈周指着他背影一阵痛斥。
裴家姑娘们又待了一个时辰方才回裴家,裴玉英拉着姐姐问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沈公子说要娶我。”裴玉娇红着脸小声道,“我也答应了,不过并不知他们家会不会同意。”
裴玉英吓一跳:“真的?”
“嗯,他亲口与我说的,叫我等阵子。”裴玉娇叹口气,“可我觉得或许不成,他可是翰林院修撰呢,娶什么姑娘不好?我算得了什么,只听他这么说,也挺高兴了,我原以为没几个男儿会娶我。”
裴玉英安慰她道:“你这样好,他要娶你又怎么了,再说,楚王还不是想娶你?”
比起沈梦容,司徒修也不差,人家还是王爷呢。
裴玉英突然觉得姐姐可真厉害!
裴玉娇笑嘻嘻道:“难道是因为我变聪明了?”
“你长得也漂亮呀。”裴玉英捏捏她脸蛋,暗自心想,假使沈家能同意,妹妹嫁过去当然好,不过这样就不能住在附近了,而且沈家,她今儿连沈夫人的面都没见着,也不清楚二老的为人到底如何。
姐姐嫁了,那是长媳,肩上负担的也挺重的。
果然世事没有十全十美,裴玉英微微叹口气。
过得几日,下起雨来,然傍晚却热闹,鞭炮声阵阵,曹国公府办喜事,周绎迎娶许家姑娘许黛眉,百姓们纷纷出来观看,顺带着抢些喜钱。
雨点落在芭蕉叶下,一串串滑落,好像美人儿的眼泪。
司徒修手里执一盅酒,看着窗外,想起在云县的事,想必周绎遭受耻辱,一怒之下回头去亲近许家,故而才那么快就成亲了罢?原先,他是娶了孙家姑娘的。
“七弟,如今娘娘已求了父皇,想必早晚要下旨意于裴家的,来,干了这盅酒。”对面的司徒璟笑道,“咱兄弟两个都心想事成。”
司徒修笑笑,一饮而尽:“多谢五哥来告知。”
“说什么傻话,便是娘娘不去求,我都要替你去与父皇说的,父皇不肯,我就跪一天,父皇向来心软,岂会不同意?大不了,你也来,咱们一起跪着!到时候来场大雨,淋得好似落汤鸡,那就更可怜了,这等样子,便是铁石心肠都会答应。”司徒璟一边说一边笑,给他夹最爱吃的佳肴。
幼时,司徒璟就很护着他,不知是因许贵妃的属意,还是他心里确实喜欢自己,司徒修想起那日中毒倒地后,许贵妃冷酷无情,可耳边却依稀听见司徒璟的哭声,比起许贵妃,五哥大概多多少少对他有些情谊罢。
可也与这傍晚的小雨一般,下过了,第二日照样天晴。
他问:“稍后你可去许家庆贺?”
司徒璟道:“去啊,去瞧瞧二哥,三哥,他们定然在,你呢?”
“我就不去了,一会儿又被灌酒,你知道,我酒力不胜。”
兄弟两个说了会儿,司徒璟便告辞去许家,司徒修想着裴臻的事情,如今虽然有许贵妃出面,却仍不知父皇的心思。就像上辈子,他将裴玉娇指给自己,叫人弄不清楚。
大概,还得再去见个人,才能更放心些,他出得王府,直往城外的兰园而去。
第053章
不管是哪座城池,过得戌时必关城门,禁止出入,故而听说司徒修来了,司徒弦月有些惊讶,她手执羊毫,行云流水般写完《兰庭赋》,起身前往花厅。
奴婢早已招待他在此等候。
落日余晖下,年轻男子容貌俊美,虽与他父亲有些相像,然更多的却像他的母亲张盈盈,一双瞳孔漆黑而亮,肌肤赛雪。恍惚中,司徒弦月好似看到表妹十三四岁的样子,手里捧着花儿,娇俏可人。
她幼时常去舅父家,与张盈盈情同姐妹。
后来她尚与许温,张盈盈却却入了宫。
那天,她娇羞的与她道:“姐姐,我不怕,我喜欢皇上呢,第一眼看见他时就喜欢了。”
犹记得那张脸,不知深宫的天真,却又单纯的叫人心疼,恨不得把什么都掏给她。
她再也没有与司徒恒成见过面。
那一年,她跟着许温去塞外,住在蒙古包里,白天看牧民们放牧牛羊,夜里听着马头琴入睡。那短暂的一年,大概是她人生里最快乐最自由的时光,然而什么都会到头的,回到京都,许温知道了些许往事。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中的刺痛,叫她如坐针毡,是她主动提出的和离。
弹指间,十几年过去,盈盈的孩子这样大了。
迎着光亮,她的眼眸突然有些酸涩。
司徒修轻声道:“姨母。”
司徒弦月展颜一笑:“今日周许两家结亲,你竟然来这儿?”
“去那里也是喝酒,我原本便不喜,想必他们也不会怪罪。”他坐在圈椅中,面带微笑,“可是打搅姨母了?”
“知道打搅你还来?”司徒弦月坐于对面,吩咐奴婢端来香茗,“前几年种的茶树,今年长得特别茂盛,瞧着跟灌木丛似的,我闲暇亲手制了些。你来得巧,正当这第一人了,来尝尝味道。”
他端起来闻,淡香扑鼻,又浅尝一口道:“我第一次喝到这么香的秋茶。”
司徒弦月轻声笑起来,斜睨他一眼:“说罢,是为何。”
张盈盈去世后,她虽不在宫中,然逢年过节,都不忘去看看他,他从小什么性子,如今又是何等脾气,再了解不过。
这么晚来,定是有要事。
司徒修放下茶盅,身子略微坐直了些,正色道:“什么也瞒不过姨母,我是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而来。”
“哦,是那裴大姑娘。”司徒弦月冰雪聪明,“我听闻裴大人最近亲自予他大女儿挑相公,都是军中将士。”她挑眉,“皇上又看重裴家,若是强迫裴大人,只怕要坏了君臣情谊,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是。”司徒修颔首,“姨母说得不错,只我心想,父皇心里定然也是疼惜我的。”
手心手背皆是肉,但总有孰轻孰重。
司徒恒成虽然对几个儿子不偏不倚,可满朝文武百官,在心里都有杆秤,选了自以为最有重量的王爷加以扶持,然而,司徒修一直不知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何地位。上辈子,他先是要立司徒熠为太子,后来又要立司徒璟,他这个儿子呢?父皇究竟是如何评判他的?
这话有试探之意,司徒弦月手指摩挲着茶盅,洁白的好似莲花:“皇上自然疼你,为人父母,心意是一样的。”她沉吟片刻,“你当真喜欢裴大姑娘?”
那时就曾来这儿见她,司徒弦月自然记得。
“是,所以我已请贵妃娘娘与父皇说了。”他注视着司徒弦月,“只不知父皇会否同意,姨母,我心里忐忑,但裴大姑娘我是一定要娶的。”
看起来很是执着,司徒弦月想起裴玉娇,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般漂亮,性子却单纯,惹人怜爱,也难怪他喜欢,不惜来兰园向她寻求帮助。
然而过去的十几年,她怕他生母去世,遭受欺凌,暗地里曾多次叮嘱,有事可来找她,但他从未来过。
今次定是动了真心了,司徒弦月道:“皇上心软,既是许贵妃求了,多半不会反对,”她看向他,眸色温和,“皇上虽然寡言少语,却很疼你,届时定会答应,只是要委屈裴大人…”她说着顿一顿,“若你娶了裴大姑娘,可要待她好些。”
“自然,不然我也不会娶她。”司徒修听司徒弦月那么说,已知她答应,展颜道:“多谢姨母。”
司徒弦月笑道:“喝茶罢。”
香气慢慢晕染了整座花厅。
裴家上房里,裴孟坚,太夫人正与裴臻说话。
“到底是何事,急着让娇儿嫁人?”太夫人道,“原先你最是纵她了,招婿也是随着她,可是有什么瞒着我与老爷?”
裴臻笑道:“能有什么啊,姑娘家…”
“混账!”裴孟坚一声怒喝,“老子虽不在朝为官,还不至于成瞎子聋子了,你还想糊弄我?是不是娇儿在外头闯了祸事,叫哪位皇亲国戚看上了?不然咱们裴家何至于要避着?你老实交代。”
老爷子一针见血,裴臻原是不想惊动他们,叫他们担心,这回也只能承认:“是楚王。”
二老面色皆变了变,太夫人恍然大悟:“难怪,救了娇儿两回呢,我虽也疑惑,可娇儿到底不同,原想着这等天潢贵胄总不至于要娶她罢,结果还真是,不过皇上能同意?”
“难说。”裴臻道,“几位王爷,唯晋王,怀王二分天下,太子多数在他二人之中。”
而司徒修性子冷淡孤僻,不得人心,外人无一觉得他会成为储君后备,要说才干,哪位能臣不能代替?是以他要娶裴玉娇,还真难说,毕竟是王爷,司徒恒成未必不会成全这个儿子。
裴孟坚沉吟一声:“确实有些棘手,不若叫娇儿这两日就嫁出去?”
太夫人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人都未定,怎能胡乱嫁?再说,如今也是猜测,便为这猜测,就让娇儿随意出嫁,我可舍不得!做事仍得有章法,只抓紧些,有合适的,快些定下日子便是。另外,臻儿你去使人探探,楚王是否已与皇上说了。”
“不曾得到消息。”皇宫戒备森严,哪里那么容易,裴臻眉头紧皱,便是司徒修,他身边皆是暗卫,也很难探到他行踪。
司徒恒成宏才大略,教导的几个儿子都颇是出色,除了周王外,都不是好对付的。
裴家人正商议间,司徒修已然回到城中,雨渐渐小了,他从马车中走出来,马毅给他撑着伞,雨水在青石路面溅开,落在黑色的鹿皮靴上。
东平侯府大门紧闭着,只有两个护卫立在门前。
见他一动不动站着,马毅轻声询问:“王爷,可是要去侯府?”
他摇摇头。
裴臻现在肯定不想见他,他也不想打草惊蛇,因裴臻此人虽做事果决,却对裴玉娇太过爱护,知事态紧急,仍不曾三两天就解决了此事,还予她好好挑相公。对他来说,这不算坏事,总是拖了时间了。
所以他不想去刺激裴臻,万一惹怒未来岳父,叫他一天之内把裴玉娇嫁了如何是好。
马毅奇怪了,那既然不去,站在这儿看着大门干什么呢!难不成能透过大门看到裴大姑娘不成?他越来越弄不清楚主子的心思。
幸好司徒修过得片刻又往回走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也不差这几日,如今司徒弦月应允,大抵这个月便能得成,到时他想见她便能见她,何必急于一时半会儿,把事情办砸了?他压抑住心头的思念,只没料到将将走近停在小巷口的马车时,却见有二人从侯府西角门出来。
这等时候有些显眼,毕竟已过了酉时,路上人少,空荡荡的。
但司徒修一开始只当是小厮,因他们都穿着褐色的下人常服,身量也不高,像是两位少年。然借着月光看去,当前一人身材窈窕,即便面上抹了些炭灰,明眸仍似清泉,盈盈闪动,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掩饰的动人。
司徒修眉头挑了起来,微侧了身子避开她们,暗自心想,她这般打扮,莫非是要月下私会某人?
他不动声色坐入马车,吩咐马毅:“跟着她们。”
第054章
裴玉娇从来没有这么晚独自带着奴婢出来,而且还穿了小厮的衣裳,但这是有原因的。沈时光今儿使人捎信过来,急着要见她,她大白天左思右想的,才想到法子溜出侯府,幸好竹苓识得路,倒没耽搁,沿着街道直往沈家而去。
两家本也离得不远,走路的话,与坐轿子差不多,一刻钟便到。
竹苓上去敲了敲门,大门吱嘎一声打开,年轻的小厮探出头,瞧着颇是机灵。
“沈姑娘可在家?”竹苓低声说着暗号,沈时光做事谨慎,此前便在信中明示,“咱们大老远从东街来的。”
小厮一早得了嘱咐,忙叫她们进去。
两个人都粗劣易容了下,晚上不仔细看,根本也瞧不清是谁,低着头跟在小厮后面走,别人只当也是小厮,并不过问。到得垂花门口,眼见四下无人,小厮轻声道:“直走进去,往左拐便是。”
她们听从,在一片梅树下见着了沈时光。
“沈姑娘。”裴玉娇声音有些焦急,询问道,“沈公子当真病了,不曾去翰林院?”
已经有三日了,也难怪沈时光担心,昨日父亲大怒,甚至还拿板子打了哥哥,如今是真不能去了,这伤便得躺上七八日。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从来不饶人,母亲虽然疼他们,却也有自己的原则,他们沈家名门望族,世代都与结亲,如今哥哥偏要娶裴玉娇,父亲向来独断惯了,哪里会这么容易答应?她怕事情闹大,想让裴玉娇劝劝哥哥。
因她自己劝了,并不得用。
微微叹了声,沈时光道:“哥哥被父亲动用了家法。”
裴玉娇大吃一惊,掩住嘴道:“为何?”说出口,却想起她答应沈梦容提亲一事,眼眸也睁大了,“难道是因我?”
“嗯。”沈时光不隐瞒,坦荡道,“父亲不愿哥哥娶你,裴大姑娘,非是他们嫌弃你,我也挺喜欢你的,只父亲母亲一早已经有合意的姑娘,故而难以接受,还请你谅解。今日我请你来,也是为哥哥。”
果然沈家是不肯的,裴玉娇有些难过,但好在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出众,也难怪别人不喜欢,何必强求呢?只苦了沈梦容,她点点头:“好,那你带我去见他。”
三人往南边而去。
眼见他身边仍有小厮服侍,沈时光道:“你们都先下去,我与哥哥有话说。”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退下。
沈梦容此时正俯卧在床上,看见妹妹来了,挑眉道:“你莫要再劝我,我就不信父亲还能将我打死呢!”
他语气倔强,夹带着平日里所没有的冷漠,裴玉娇讶然,轻声道:“沈公子。”
沈梦容吓一跳,绝没有想到裴玉娇竟然在,不免有些尴尬,竟被她看到这种情景。他想起来,谁料一动,全身都在疼,忍不住轻哼一声,起不来了,只得伸手将被子拉一拉,白皙的脸微微透出红色。
看出哥哥羞恼,沈时光道:“你与裴大姑娘说会儿话,我先走了。”
出得什么鬼主意,如今竟然要逃?沈梦容低喝道:“你别走!”
可沈时光哪里听,急匆匆就走出去,把门一关。
屋里只剩下他们孤男寡女。
要说平时,沈时光是最有规矩不过的了,叫人挑不出毛病,如今倒好,这种事儿都能做出来。沈梦容沉默会儿,抱歉道:“裴大姑娘,我妹妹今儿准是头脑发热,不舒服着,才会叫你前来。”
“沈姑娘是关心你。”裴玉娇走到床前,轻声道,“你被沈老爷打了,她肯定心疼。”
沈梦容叹口气,想瞧瞧她,可她站着,他卧着,头抬不了那么高,遂道:“你坐下来。”
裴玉娇便端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
瞧到她脸上涂了炭灰,好像只小花猫儿,沈梦容又笑起来,心情也没那么抑郁了,妹妹虽然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可也挺好的,他道:“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嗯,我怕别人知道了阻拦。”裴玉娇道,“我想想,咱们定亲的事情还是算了。”
没想到她冷不丁说这个,沈梦容挑眉:“你这不是出尔反尔?”
“你父母不同意,你爹还打你,这样我还硬要嫁过来,很不好。”裴玉娇想起上辈子裴应鸿的事情,娶了个家人都不喜欢的姑娘,闹得鸡飞狗跳,她要这样,怎么会好呢?便算沈老爷,沈夫人退一步,只怕看她也不顺眼,再说,还不知道他们何时同意,沈梦容要吃多少苦头呀!这不值得,原本成亲该是欢欢喜喜的,她柔声道,“你就与沈老爷说,你不娶我了,这样大家都好受些。”
沈梦容没有出声,他甚至微微低垂了眼帘。
瞬间的沉默,好像雪落,掩盖了天地间所有的声息。
而立在窗外的司徒修却差点笑出声来,只怕这一刻姓沈的小子心情不好过罢?但也是活该,竟敢招惹裴玉娇,还哄得她嫁给他,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腰间剑柄,要不是尚有理智,他现在就把裴玉娇给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