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致仕之后,搬来别院居住,再不问世事。
偶尔他来探望,对弈时,祖父才显出几分精神。
此景叫人喟叹,亦伤感。
余文殊低声道:“天命难违,也尚能尽力,祖父,您不必担心家里,好好颐养天年,孙儿自会常来看您的。”
余时远欣慰一笑。
他看着自己的孙子,这唯一令他觉得骄傲的孙子,当年提出致仕,只想到余家有他,当不会败落。
现在,他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长沙一战,已显惊人智慧,将来必定会是朝堂上一颗最为璀璨的明珠。
只是,他这一生也必当伴随着无数的危险。
因为他自己,便是如此过来的。
余时远叮嘱:“文殊,须知任何事都需三思而后行。”
“孙儿敬遵祖父教诲。”余文殊颔首。
看他此刻谦逊,余时远很满意,抬头看一眼落日余晖,叫一旁煮茶的小厮倒上热茶,一边问:“你今日来,还有旁的事情罢?”
余文殊便答是,表情稍显拘谨,还调整了一下坐姿。
余时远登时就笑了。
这孙儿若是要谈国家大事,那是绝对不会有这副神态的。
“看上哪家的姑娘了?”余时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还专程来我这里,是怕你父母不同意?”
余文殊脸色有些发红,祖父还是很有眼力的。
他回道:“是江家的三姑娘,她大伯乃是吏部郎中江兆敏江大人。”
余时远听他一说,便想起来江兆敏那张严肃的脸。
此人虽然只是五品官,可政绩斐然,当时在大理寺任左寺丞的时候,便显露出了不一般的能力,好些案件都是经他复审才得以重新翻案,且做事刚正不阿,当年是由大理寺卿卢大人推荐,他拍板才升任为吏部郎中的。
如无意外,这次考核后,只怕又要升官了。
余时远沉吟一声:“江家与敬王府是姻亲罢?”
余文殊道:“是,不过三姑娘的父母早就去世了。”
没有父母的姑娘,与家里的联系不会太过紧密,一旦嫁出去,那关系更是远了,此中纽带只在二老身上。
余时远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余文殊,好一会儿,淡淡道:“文殊,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祖父不会干涉你,只你父母那里,祖父也不会插手。”
意思是,他不会阻拦余文殊娶谁,可若是余拙,余二夫人不同意,他也同样不会加以劝导。
这就行了,余文殊来此的目的便是获得余时远首肯,那么后面,他就只有最后一道屏障了!
“谢谢祖父成全。”他站起来,弯腰行了一礼。
余时远见他笑容满溢,不由想起自己当年的年少轻狂,他问:“为何只看中江家三姑娘,可是有过人之处?”
“祖父将来必会知道。”余文殊卖一关子,又认真道,“娘子是要过一辈子的,自当要自己挑选。”
眼下有个入眼的,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别人?万一娶个不合的,岂不是要悔青了肠子!
余时远哈哈笑了。
他这孙儿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什么都喜欢自己做决定。
想当初,他让余文殊背书,那时,余文殊尚且年幼,便就不肯他来指定,非得要自己选下一篇来背。
背完,还得按照自己的见解说与他听,才算完事。
就在那时候,余时远便认定了,这个小孙子必定会出人头地。
余文殊渐渐长大,果然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见地,从不人云亦云,就是闻名天下的大儒徐瑄,都称他智慧过人,收他为徒。
余时远老怀安慰。
虽然他年岁已老,多少年过去,消磨了壮志,可是,余家还要延续,国家仍需要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这个时代始终都需要人才去推动的。
他留余文殊吃了顿晚饭。
天黑了,余文殊才回家。
其实,余二夫人现在也很头疼。
原先,那儿媳妇的人选甚多,只是,余家经历了此次沉浮,让她更加看清了众人的真面目。
那些踩高捧低的人家自是不能结亲的,那么,剩下的还合适的,便不太多,再除去那些她看不上的姑娘,更是少了。
“可惜了那江二姑娘,若是早些时间定下来,那都是江家的儿媳了。”余二夫人很是后悔,其实当初她还真的看上江念梅的,只是晚一些,就出了那事,等到余文殊从长沙回来,江念梅却成了敬王妃。
余大夫人听着道:“那待如何?”
她这人少言寡语,余二夫人早就习惯,想了一想道:“要不,就那秦三姑娘?”
余大夫人皱眉。
秦三姑娘便是那容色实在很普通的。
余文君听了也摇头:“怎的要她呢,那绝对不行,哥哥如何能娶这样的,两个人一点都不般配!”
余二夫人想想也是,可不能这么将就。
正当说着,外头妈妈敲门进来,递来一张请帖。
余二夫人看了看,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竟是蕲国公夫人送来的帖子。
这蕲国公府可是京中头等的皇亲国戚之家,只因现任蕲国公的妹妹便是皇帝的亲生母亲,皇帝一登帝位,便封了他舅舅为蕲国公,赏赐无数,岂能不富不贵?
故,京城没有哪家不敢给蕲国公府面子的。
余二夫人一叹:“只能去了。”
余文君奇怪:“也不知叫咱们去干什么,又是赏花么?还是赏月?”
“谁知呢。”余二夫人道,“你明日去了,可收敛些,那蕲国公夫人不是好相与的,有回有个夫人出言不逊,没过几日,她的相公就被调职了,听说去的地方很不好。”
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
余文君暗暗心想,那蕲国公府刘家的老爷原先不过是做小吏的,没想到他女儿送入宫中当宫女,竟能怀上龙种,那龙种后来还当上了皇帝,刘家才开始飞黄腾达,那满门哪里有什么杰出的人呢。
她是极瞧不起蕲国公府的,可是也知道厉害,只是满心的不高兴罢了。
余二夫人过得一会儿,去余文殊房间:“你祖父可好呢?”
余文殊刚换了衣裳,笑道:“正当要去见父亲跟您呢,祖父身体很好,留我吃饭了。”
余二夫人便放了心:“马上要冬天了,得送些银丝炭过去。”一边把帖子递给他,“蕲国公府送来的,也请了你去,还有你大伯他们都请的。”
余文殊一样奇怪。
“应是无事,他们每年都要办好几次聚会,只是原先你祖父…”余二夫人顿了顿,以前余老爷子尚是首辅时,就是皇帝都要礼让三分,那蕲国公府自是不敢招惹的,虽也请过一两回,但都以礼相待。
只是这次…
余二夫人也拿不定主意,但总得去罢。
余文殊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日,因是休沐日,余家大房,二房便都一起去了蕲国公府。
蕲国公的二女儿房里,笑声阵阵。
忽然有个焦急的声音问:“到底何时来呢,我定要看一看他的。”
那是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女,身穿桃红色金凤织锦的夹袄,下着八幅月华裙,脖颈戴流苏金项圈,周身满溢了富贵之气。
37 永和公主
她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永和公主朱仙琳,今日来国公府,只因好奇余文殊此人。
蕲国公的二女儿王云慧笑道:“又不是头一次听到,怎的非得要看他呢?”
朱仙琳神秘道:“你不懂,反正我一定要看到他。”
“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母亲晓得,定要责备于我。”王云慧不肯帮她,“咱们不是一般的人家,做事不可太过逾越。”
朱仙琳嘁道:“怕什么,皇上哥哥说,只要我看上的,就能让我嫁了去,可没有说这个不准,那个不准的。”
王云慧听着羡慕。
王家大女儿王云珍道:“你自是不一般的,不过可不能连累我们。”
朱仙琳一口答应。
她为何能如此受皇帝疼爱,那得从二人年幼时说起了。
他们兄妹皆是宫女所生,当时因这生母身份低微,也没能在生母身边长大,皇后待他们也不好。皇帝虽然年纪大一些,理当要保护妹妹,可惜他到底还是个少年,自身都不保呢,可以说,二人都是吃过不少苦头的。
所以皇帝登基之后,便有弥补的意思,对这永和公主极好。
故而,她行事才有些不羁,有些大胆。
“回禀公主,余家的人来了。”门外的侍女禀告。
朱仙琳立刻就跳了起来。
王云珍忙拉住她:“你急什么,可不能就这么冲出去,就算皇上纵容你,将来名声传出去,也不是好的。”
朱仙琳不以为然。
王云慧也劝。
她才哼了一声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王家两个姐妹都很为难,可也知道这公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要是不让她去,指不定真的会惹出大事呢。
“这样罢,我们寻个机会带你去看看。”王云珍打算等会儿去同她哥哥王丹林商量一下,她现在真的后悔当初跟朱仙琳讲,这次请了什么人来了。
不然哪里会惹到这种事啊!
朱仙琳就暂且罢休了。
其实这次蕲国公府请众人前来,并没有什么政治原因,仍是跟原先一样显摆而已,那蕲国公夫妇最是喜欢被人吹捧的,且这臭毛病越来越严重,还喜收东西。
故而,这次余家过来,也带了不少礼物。
二人就很高兴,心想余家还是识相的,当年余老爷子在位的时候,他们见到了屁都不敢放,就是那皇帝外甥,也多次警告,让他们不要没事找事,如今不一样了,余家见到了,还不得俯首称臣?
这么一想,成就感颇大。
见他们一家趾高气扬的样子,余二夫人暗叹:想她嫁入夫家时,父亲就要她学会能屈能伸,不过是讨好一二,还是能做的。
至于余大夫人,她一张木刻脸,蕲国公夫人见到她,那是谈话的兴趣都没有,故而也十分安全,妥帖。
其他男人们,也各有方法应付。
余家能好好的存活到现在,对于生存之术,都是有几分彻悟的。
不过,心里总是不太顺畅。
余文殊敷衍完众人,便去园子里了。
王丹林看见,忙派人告之于王云珍姐妹两个。
王云珍就偷偷带了朱仙琳过去。
那园子前后都有门,王云珍小声道:“看见没有,就在前面呢。”
朱仙琳瞪大了眼睛,慢慢搜寻,终于看到了余文殊。
他正站在池边,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
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那阳光落在他身上,反射出的光太刺眼,她只见到他天青色直袍的一角,还有脚下一双黑靴,透着神秘的味道。
她忍不住,突然就冲了上去。
王云珍吓死了,又不敢喊,只得在后面轻声劝她:“公主,公主,你快回来啊,别去啊,小心被别人看见。”
朱仙琳怎么肯听,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余文殊的身后。
“你是余文殊?”她指着他问。
余文殊转过身,他没有想到会有个姑娘直呼他的名字:“在下是余文殊,请问姑娘有何事?”
朱仙琳看清了他。
不说那毫无可挑的眉眼,单是这声音便直击到她的心处,好像琴弦一般,发出绵长的声音,一直在回荡。
“难怪…”她痴痴的看着他,“难怪她…”
余文殊听不清楚她的喃喃之声,很是疑惑。
这姑娘到底怎么了?
“你还会打战?”朱仙琳又问,“真的会吗?”
余文殊笑道:“不打几百上千场,算不得会打。”
那一笑极致动人,又谦逊,又好似包含着无限的自信。
朱仙琳的脸不由一红,连退了几步。
余文殊见她是个年轻的姑娘,也不便多留,告辞一声,转身而去。
王云珍这才出现,跑过来道:“哎哟,你怎么能这样冒失!这会儿看到他,可好了罢?快跟我回去。”
朱仙琳叹一声,跟着走了。
可是,这事却落到了好几个人眼里,毕竟那园子大着呢,又请了那么多的客人,自然有往这里来的,不过顾及朱仙琳的身份,到底也不敢多说,谁也不想惹麻烦。只是,总是有少数的人,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的,还是泄露了一点出去。
余二夫人得知后,脸色铁青。
那永和公主的名头好多人晓得,又正当是嫁人的年纪,你说好好的跟余文殊在园子说话,是个什么意思?
更别提,皇上还提过,永和公主的夫婿必得是京都的年轻俊才。
这要…
余二夫人急死了,她再怎么要给余文殊娶媳妇儿,也不想娶个公主啊!
尤其还是永和公主。
别的公主倒还罢了,毕竟宫里也是教规矩的,可永和公主却听说不是这样,有皇帝撑腰,很是无法无天,那余文殊娶了她,在家中的日子能好过?
“不行,怎么也得快些定下来了。”余二夫人这回再也淡定不起来。
余大夫人点点头:“是啊。”
余二夫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恨恨的道:“总是差那一步,要是当初与那…定了就好了,后来又是江家的二姑娘。”她埋怨自己,“左挑右挑,倒是越来越难,早知几年前就该让他成了亲的。”
那一年,她看中了一个姑娘,实在是风华绝代,没人能出其右,可惜世事弄人,当时只是迟疑了稍许,这便又没有成。
每次回想起来,余二夫人都甚为遗憾。
就是江家的二姑娘与她比起来,那也是没法比的。
余大夫人道:“可惜也无用了,你不如问问文殊可有中意的。”
余二夫人一愣,她还真没有想过呢!
这件事一直都是她在张罗,毕竟儿女成婚,都是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所以她没有去问过余文殊。
有回余文君心急询问,她还怪她冒失,如今也许是该问一问了。
若是他有看上的,只要能堪配,也便罢。
她花费了这么多功夫,也都没有找到再能与那人相提并论的姑娘,既如此,找哪一个不是一样,只要品行好,容貌端庄也就可以了。
毕竟他们余家如今的处境,也不容易。
“就这样罢。”余二夫人点点头。
此时,江家却出了一件事。
跟着江如梅去金匮县的婆子回来禀告,说江如梅不见了。
老太太震怒,喝问怎么回事。
那婆子也不太清楚,只说江如梅一开始很老实,并不见有异动,最多也就是出去走走,散一散步,准点还是回来的。可是,有一天,忽然就找不到人了,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水萍一个丫环。
老太太便奇怪了。
若是要出走,应不会不带行李,莫非是被人劫掠走了,到底这孙女儿长得如花美貌,被歹人看见,起了色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拿手捏着眉心,想来想去,倒不知如何,这报案罢,于江家的名声实在不好,就是江如梅被救回来,还有什么用?
要不再等几天?
兴许是偷跑出去哪儿玩耍了,她随身肯定是带着银两的,吃喝不愁。
就在老太太犹豫间,江如梅竟然直接回了京城。
送她回来的,还是前不久被封为太子太保的景川侯杨肃,现任五军左都督。
说起这杨家,乃是开国元勋之家,也是仅存的两家之一,想那开国皇帝,最爱做的便是灭杀功臣,可杨家却能延续至今,可见历代皇帝对他们家的宠幸。
而杨肃本人也极厉害,领兵作战,堪称神勇,只是因受伤才歇养了几月,这养伤之地就在金匮县。
因他们家在那里有很大一片封赏良田,有很大的庄子,占据了县里最好的地方,风景优美,舒适宜人。
老太太当时就震惊了。
也不知江如梅如何能勾搭上了他?
更让她恼怒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杨肃做事直来直去,送江如梅回家之后,便同她一起去拜见了老太太,看似礼貌,实则差点把老太太气得吐血。
杨肃暗示老太太身为长辈,却苛待孙女儿,只因是庶女,便万般刁难,实在不是应做之事,指责她为人处事不正。
江如梅却在一边掉眼泪,帮老太太说话,说是她自己身体不好,才去金匮县静养的,与老太太无关。
二人一唱一和,老太太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那杨肃说了一通之后,才告辞走了。
老太太气得倒仰,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气。
38 打一个赌
等到老爷子回来,老太太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不过是一介武夫,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呢,一点不懂礼仪,跑这里来撒野!”老太太骂得不解气,又摔了一个茶盏,“那死丫头也是不要脸面,竟跟着他回来,二人在路上这么多日,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传出去,还有名声?老爷,那丫头留不得了!”
老爷子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景川侯杨肃是有正室的,假如来讨要江如梅,那么,江如梅必定就只能做他的妾室。
这被人知道,他江宗信的孙女儿竟然送给杨肃当姨娘,他还有脸出门?
老爷子“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如姐儿这回辱没门楣,绝不能饶过,你看着办罢。”
老太太这才舒心了些。
死丫头真是找死了!
原本在金匮县,她好好待着,早晚也给她找一门好亲事,总不至于太差,可惜最后的机会,她不知道珍惜,还想借助外人之手来对付他们江家的人,真是痴人说梦!
那杨肃再勇猛又如何?除非他是皇帝,那还得当即下令赐婚呢,不然可轮不到他来干涉江家的事情!
老太太也是被气狠了。
想她做江家主母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指责过,那杨肃算什么东西,这样说她?
就算她真的苛待江如梅,也关不了他的事!
“你带几个婆子去那丫头门口守着,要是大喊大叫,就绑起来,塞住她的嘴!”老太太下令,“她身边几个也看起来,一个不准出去,还有罗姨娘那里,谁走漏风声,乱棍打死!”
一个管事妈妈立即就召集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去了。
老太太又把李氏叫来:“上回那吴家,你找人去说,要真心想娶,后天就来,也不论聘礼,有多少是多少,且稍许准备一下如姐儿的嫁妆,明日送来给我过目。”
李氏震惊。
她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只知道江如梅被杨肃送了回来,至于在老太太房里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可看老太太后天就要把江如梅嫁出去,那定是江如梅做了蠢事。
不然岂会选那吴家?那是个再清贫不过的家庭了,没有根基,吴家大公子也只是刚考上进士,在户部观政,这样的人家来结亲,目的最是明显不过。
但她也不说什么,答应一声出去了。
这桩事情办得很顺利,吴家肯了,已经在操办聘礼,虽说不论多少,但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江如梅一直被蒙在鼓里,等到那一日,才知道,自己竟然就要被嫁出去了,当即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她哪里拗得过那么多婆子,愣是被抓着穿了嫁衣,后来才发现根本斗不过,只哭着求说,给她见一见老太太。
老太太没有去,让人带话说,要是再闹,就送去庵里出家,江如梅这才消停下来,心如死灰的不反抗了。
江兆年有心救女,但因此事是老爷子同意的,也不敢去阻拦,只自己灌了一壶酒,醉的胡言乱语,说自己护不住女儿,该当死了算了云云。
至于罗姨娘,自不用提,哭得呼天抢地,额头上都撞出了血。
真是闻者不忍啊!
江画梅感慨:“没想到四姐姐就这般嫁人了,也是悲惨,我听姨娘说,那吴家的大公子的脾气很不好的,指不定打人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那是因为她心比天高啊,江素梅暗暗一叹。
这件事情其实对她的刺激也挺大。
在这时代,长辈当真是如同命运一般的存在,完全反抗不得,江如梅这样的人,到最后,老太太还不是让她嫁给谁就要嫁给谁,除非出家。
且不说是不是江如梅咎由自取,若摆在将来,她的人生未必会这样。
到底选择太多了。
现在呢?
作为大家闺秀,不过是在等待罢了!
俞朝清这日又来看她,二人说了下铺子,田庄的事情,又讲一些家常生活,若在平时,俞朝清定然会忍不住提起余文殊,这一次,却一字未提。
江素梅反倒是不习惯。
莫非他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了,还是,另有选择?
倒是翠羽很着急,她私底下其实不比俞朝清用的心少,这会儿暗示道:“爷还经常去徐大儒那里么?”
俞朝清就笑了,很是高兴:“当然会去。”一边看看江素梅,“遇到崇礼师兄好几次呢,他都主动与我说话,上回咱们还一起喝酒了。”
江素梅心想,看起来,这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么,怪不得他不提了,怕是胸有成竹,觉得他这外甥女嫁定了余文殊。
她并不接话,低头翻账本。
俞朝清确实学聪明了,上次惹怒江素梅,知道她不喜欢他这般直接,也就不说了。
反正他那次透漏给余文殊,江素梅去了宁县,后来余文殊也去了,这说明,他是有这个意思的,既然如此,他还操什么心?
就等着当他崇礼师兄的舅父了!
俞朝清想到这里,又觉得滑稽。
以后余文殊遇到他,岂不是真要喊他小舅了?
他嘴角抑制不住就挑了起来。
“虫娘,我跟母亲商量过了,你出嫁,香料铺跟二分之一的田庄都归你,你先别急着说不收。”俞朝清看江素梅要说话,忙道,“别的虽然归我,可还是你来管,母亲说了,等到我成亲了再拿回来,这样分配是最为合理的。要是你不同意,我跟母亲都会不高兴,你成亲,也是咱们俞家的大事,岂能什么都不出?咱们心里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