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含玉。”
沈珏的通房之一。
李氏常从江慕梅的口中得知这个名字。
“倒是救下来了,并无大碍。”沈夫人斟酌着语句,“慕梅这几日心情不佳,饭也不太吃,还请亲家夫人开导开导。”
李氏不信,转过身便奔向了江慕梅的卧房。
第二日,江素梅一早便得知,李氏病了,没有来给老太太请安,府里都传,应是大姑奶奶出了事。
李氏晚上出去,凌晨才回,面容憔悴。
若不是为江慕梅还能为谁?
江念梅可是风光无限,有次敬王陪着回府一探,羡煞旁人。敬王细心体贴,人前都不顾忌,可见江念梅多受他重视,听说那几房侍妾早就坐了冷板凳了。
也就一个徐侧妃好似尚有几分得宠。
老太太心里疑惑,亲自去见李氏。
李氏趴在床头,哭成了一个泪人。
好好一个女儿,竟成了杀人凶手,她如何能承受得住?偏偏那毒粉便是在江慕梅卧房发现的。
沈夫人一问,江慕梅惊吓之余,竟没有否认。
李氏越想越是伤心。
她后来审过江慕梅那些丫环,管事妈妈,二等丫环秋叶交代,是她找了一位远房表哥买的,那表哥正当药房当差,配个药不成问题。
李氏差点气死,问江慕梅是受了谁的怂恿。
江慕梅这方面却是个实诚的,一点不赖在别人身上,只说她恨死了那两个通房,就逼秋叶去买药,买来了却又不用,只搁在那里。
李氏又恨不得吐血。
老太太直叹:这坑人的孩子啊!
“母亲,可怎么办才好?”李氏一晚上,头发都掉好多。
老太太道:“有证有据的,还如何说,只观沈夫人举动,应是不追究的。哎,慕梅怎的这么傻?你这当娘的,就该好好管教下啊,不过两个通房,还不是姨娘呢,她竟然要下这种毒手,如今什么都没做,倒把自己搭进去了。你说,可是学你呢,看男人那么紧,这可是不贤的!”
这桩婚事是她一手促成,如今江慕梅出了这种事,老太太只觉丢脸,自然把气都发在了李氏的头上。
李氏就是这样,容不得江兆敏纳妾,江兆敏一大把年纪,竟是一房侧室都没有,现在才只得一个儿子!
李氏瞪大了眼睛,这节骨眼上,还挑她毛病,当下委屈的又哭了起来。
“兆敏那里,你还未说罢?”老太太又问。
李氏摇摇头,她回来的时候,江兆敏已经去早朝了。
“就说慕梅昨晚上不舒服,你才去的,现已经好多了。”老太太了解自己的儿子,“要是他晓得,指不定就摆出审案的架子,万一没查出来,消息传到外面,还得了?咱们两家的脸都要丢尽了,故而沈夫人也只喊你去。”
李氏心想,老太太还是考虑周全的,到她那里,她可能忍不住会告诉江兆敏。
“晓得了。”
老太太嗯一声:“你再派几个伶俐的去,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心没那么黑,肯定还是受了谁的蛊惑,她没准儿自己都不知道!”
李氏长叹一口气,这孩子要有她妹妹的聪明,哪里还会出这些事呢!
结果,正如老太太所说,沈夫人果然是个宽容的,又很理智,她想来想去终是觉得江慕梅不会这么做,要么就只是一时糊涂,又顾念与江家的交情,还是把这事儿压了下去,没有处置。
只是,到底没有原先那么喜欢江慕梅了。
月底,锦缎铺新近购置了一批缎子,正适合用在天冷的时候,听管事说,有一种蜀红锦最是好看,江素梅便让他送来十几匹,外加一些别的锦缎。
如今,她托了俞朝清的福,是个掌柜,每月余钱甚多,不受家中管束,可长辈们未必喜闻乐见,今日她就送去了一批锦缎到二老那里,连同大房,三房。
老太太斜睨一眼,并不做声。
金妈妈笑道“还真是上好的锦缎呢,瞧这花纹,也是合适您穿的,三姑娘真是一片孝心呀。”
金妈妈不似老太太,她是比较客观的,这两年来,看着江素梅渐渐出落成了大姑娘,不管行为举止,还是言谈处事,都十分的得体。
这锦缎绣着瑞草云鹤纹,料子厚实光滑,老太太终于点了点头。
她最近因江慕梅的事情,心情不太好,想她也是自己极为疼爱的长孙女,结果嫁出去,不晓得说为娘家挣点面子,还尽给惹麻烦,岂能叫人喜欢?
比起来,这三孙女儿倒是越发的顺眼了。
老太太微微露出点儿笑:“难为你这孩子了,还念着咱们,听说你铺子管得不错那?”
“也是刚刚学着的,现在才晓得祖母管一个家的难呢。”江素梅言辞诚恳,“若是学得祖母百分之一的功夫就好了。”
老太太真的有些高兴了:“常听你祖父称赞聪明,一个姑娘家,就能当掌柜了,不容易啊!金妈妈,明儿你带素姐儿去几个管事妈妈那里瞧瞧。”
金妈妈惊讶,忙应了。
老太太又仔细瞧了江素梅一眼。
这么久,她从来都没有认真的看过她,没想到,这孙女儿长的那么大了,身段高了,五官长开了,越发的秀美,原来也不全似她那二媳妇,也是像江兆青的。
她那样站着,身姿挺拔,疏朗如窗外此刻的阳光。
老太太忽然想到那一日,江兆青临死前对她说的话。
不要怪秀珍!
他瘦成那样了,死前那么的痛苦,可最终惦记着仍是他的娘子俞秀珍。
时隔多年,老太太再次回想起来,心里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悲戚之感。
她拿袖子擦了擦眼睛,摆摆手,让江素梅走了。
老太太的态度有所转变,虽然江素梅不曾再期待过,但到底还是高兴的,满脸笑容。
在这个家族,她从没有想过要跟谁去作对,也从没有把谁当做过对手,因为她知道,不管众人之间关系再如何糟糕,始终都是一家人,有福同当,有难也必须共享。
谁也不能从里面把自己摘出来,只有携手同进,日子才能平安富足。
那既然如此,就该心情平和的过下去,所幸,这个家,除了江兆年叫人失望,其他的男人还是有担当的。
就是江兆年的两个庶子,在夫子的教导下,也学的很好呢!
尤其是江灼,才十岁,就考上了秀才。
毕竟大部分人都不是天才,所以江灼得到了老爷子的嘉奖,一套文房四宝。
说起来,江家比起往年,确实又在往上走了,这几代,江阁老的基因好似忽然发挥了作用,不管是江兆敏,还是江烨,年纪轻轻都考上了举人,乃至进士,不过江烨还是比他老子差一点,排名略低,故而没能进翰林院。
如今看来,江灼跟江伦也应是不负众望的。
而且,为避开江兆年这个不合格父亲的影响,老爷子已经叫江灼,江伦搬去了单独的院子,没事不准江兆年去探望,只派了自己细心挑选的小厮照顾。
“青禾,你去告诉丁贺,明儿买些上好的宣纸,还有外头时兴的小玩意儿来。”江素梅吩咐。
她打算下次看两个小堂弟的时候带过去。
宣纸是鼓励他们好好念书,小玩意儿自是拿来娱乐的。
她始终觉得光是一味的死读书还是不好,该玩还是要玩一玩,不然长大了兴许会跟江兆敏一样,虽说精明能干,可总觉得不易亲近啊,叫人望而生畏。
她一路回去,经过月亮门,园子,很快就要到自己住的地方了。
“姑娘,”翠羽忽然止步,指着宅院后面一堵墙道,“我刚才见一个人影儿呢。”
“那有什么奇怪的,怕是哪个小丫环罢。”江素梅道,“咱们自家院子,还能有什么,快走罢。”
“可是…”翠羽拧起眉,那影子好像还挺高大,许是哪个婆子?
她也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便不提了。
等她们走后,却从那边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五官尚算端正,他径直去了三房武氏的住处。
武氏见到他,“哎哟”一声,伸手拍上去道:“又去哪儿了,找你都不见,我跟你说,别到处乱走,这院子里有姑娘呢,被老太太晓得,就坏了。”
那男子是武氏的侄子武州元。
“没去,我就在后面晒太阳呢。”武州元撒谎,他刚刚明明去了别处,偷偷瞧见了江素梅,这会儿正当高兴。
原以为那二房的姑娘不怎么样,毕竟印象里瘦瘦小小,完全见不得台面,谁料几年未见,也是大姑娘了。虽没有江如梅那么好看,却别有韵味,就跟树上开的玉兰花,让人想摘,又挂的高,够不着似的感觉。
武氏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点头道:“这就行了,走,我现带你去见老太太,晚一点儿再见老爷子,大爷。”
武州元便跟着去了,手里提着几盒礼品。
老太太听说,叫他们进来。
武氏的娘家有两个哥哥,那武大爷现在江州任知府同知,武二爷读书不行,早早就做了生意。
自从两家结亲,自是常往来的,武二爷因有江家这门亲家,生意顺风顺水,这几年做得越发大了,京城有两家金铺,两家药材铺,别的县城还有分铺,称得上是家财万贯。
这武二爷也极懂事理,每年都会来拜会,送的东西不说多好,但也讨老太太欢心。
老爷子却是不喜这些,虽然有时候,武家的事情求到他头上,免不了要帮个手,可他不爱理会武家的人。
江兆敏也是。
父子两个这方面一向很像。
不过老太太还是很受用,这不,也夸了武州元几句。
武州元这次是代替武二爷过来的,表现的很恭敬很谦逊。
这回送了两盒珍珠粉,说是北海出的珍珠,能服用养颜也能上妆,还送了四盒野生人参,都是有些年头了。
老太太很高兴,留武州元吃晚饭。
武氏自然也得了不少,夸自己侄子八面玲珑,很会做生意,她二哥已经把金铺都交给他管了,还提到武州元尚未娶妻,家里正当要给他找一个。
言辞之间,意有所指。
老太太哪里听不出来,却没有接话。
武氏暗地里很恼火,但也没有着急,毕竟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老爷子跟江兆敏父子回来,武州元又去拜见了下。
老爷子只敷衍几句,并没有多少耐心。
直到武州元送给老爷子一副书圣的字时,老爷子才活络了起来,拿着细细观摩,不时称赞几句。
武氏趁机道:“元哥儿难得来一回,天倒是晚了,我娘家还住得远。”
老爷子便道:“那留下住一晚上罢,总归家里空的房间多。”
武州元忙谢了。
老爷子对那幅字看了又看,满心的不舍,最后还是道:“能看到已是不错,却是不能收,你好好放起来,别糟蹋了。”
武州元一愣,老爷子竟然能忍得住不要。
武氏笑道:“父亲,元哥儿也是知道您喜欢,这才弄来的,他自己又不太懂,您还是拿着罢,不然元哥儿回去要被我二哥说呢。”
老爷子摆摆手,还是没有要。
两个人都很失望。
武州元在这里住了一晚,早上去同老太太告辞时,碰见了江素梅。
“素姐儿,这是你武表哥,上回还是三四年前才见到的罢?”武氏笑着同江素梅介绍,一边就把她拉过来。
江素梅便去见过。
武州元回礼:“三表妹,许久不见。”
武氏便开始夸江素梅,说她今儿梳的头发好看,又说搭配的衣服也漂亮,反正从上到下没有不好的。
武州元的眼睛也直往她瞧。
江素梅很是不习惯,移到一边:“三婶,咱们还是进去罢。”
“急什么啊。”武氏道,“梦姐儿跟画姐儿还未来,咱们等着一起去,今儿早,只怕老太太还没有醒呢。”
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老太太一向起得很早的,江素梅有些怀疑武氏的企图了。
可武氏就是拉着不放,满嘴的好话,她倒不好抽身就走,只得敷衍两句,武州元倒是不怎么说话,让自己表现的很稳重。
见武氏说的太猛,还给江素梅解一下围。
过得一会儿,另两个姑娘来了,一行人才进去见老太太。
这事之后,不到两日,江素梅忽然就收到了一份礼物。
是放在一个描画盒子里送来的。
江素梅没急着打开,问是谁送的东西。
翠羽道:“是武公子送的,说上回来,尽是送了长辈,其他的忘了,没有礼数,又都补了一份。姑娘,少爷都有,就是小少爷也有呢。”
小少爷自然是府里最小的公子江天麟了。
江素梅这才打开来看。
这一看,就把她给惊到了。
盒子里躺着一支黄灿灿的赤金簪子,那簪子打造的精致无比,上头蝴蝶栩栩如生,好似要飞上天去一般,拿起来,薄如蝉翼的翅膀竟还能抖动,蝴蝶的眼睛又是耀眼的红宝石所制,价值不菲。
青禾忍不住叹道:“送这么好看的簪子,武家果真有钱,难怪五姑娘穿的戴的都那么好呢。”
本来李氏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但武氏的穿着比起她来,却是一点不差,那自是因为武家二房做生意的缘故,她作为武家与江家的纽带,武家自然待她不错。
翠羽却拧起眉:“可这送的也太贵重了罢?”
只听“砰”的一声,江素梅已经把金簪放进盒子,关了起来。
35 武氏吃瘪
因为以武州元这样一个远房表哥的身份,他就不该送这么值钱的簪子作为礼物。
江素梅想了想道:“桃叶,你去六妹那里看看。”
江画梅跟她最好,她们二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亲密无间,是以找她是没错的。
桃叶忙就去了。
结果回来的时候,江画梅的八卦之心又起,兴匆匆的跟了来。
“听说是金光闪闪的簪子啊,”她急忙忙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后大叫道,“这武表哥太不像话了罢,一样是表妹,怎的送我的差那么多!”
她气咻咻道:“三姐,你猜他送我什么?不过是个瓷质的首饰盒,送给五姐的,也只是一个铜制刻花的手炉。”
这江梦梅还是武州元的亲表妹呢,居然都没有她的好,江素梅自然就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难怪那天武氏对她如此热情!
江画梅还不知其中的道理,仍在气愤为什么同是表妹,收到的礼物却不一样,过了会儿,她才明白过来,把簪子送到江素梅鼻子底下晃了晃,哦了声道:“原来武表哥看上你啦?怪不得不一样!”
这后知后觉的姑娘。
江素梅好笑,推开簪子:“反正是不能要的,我还回去。”
江画梅坏坏一笑:“当然不能要,武表哥怎能跟余二公子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倒是想得好,不过是个商人,还想娶三姐呢。”
听她说的露骨,翠羽咳嗽一声道:“六姑娘,咱们姑娘的婚事,可还没有定下呢。”
其实翠羽心里是高兴的,她巴不得江素梅可以嫁给余文殊,不过礼数上,却不能让江画梅到处去胡说。
“得了,我只在这里讲。”江画梅撇撇嘴,“三姐,瞧你那些个丫环,还信不过我呢,我什么时候出去瞎嚷嚷的,只跟三姐在屋里说而已。”
也不知有什么好说的,余家长辈会不会点头这才是关键,江素梅只当没听到,叫采莲把这簪子送去给武氏。
“就说不能收,若三婶不肯,你跟她讲,我会送到祖父那里去。”
上回去宁县的庄上,江素梅已经知道了老爷子的心思。
看来他是想把自己嫁给余文殊的,那么,自然就不会把自己嫁给武州元了,且老爷子很不喜这一套,要是让他知道武州元竟然送这份礼给他孙女儿,那自不是一件好事。
武氏听说江素梅不收,果然就不乐意了,硬是要采莲拿回去。
采莲便说,那姑娘就要去给老爷子看了。
武氏心头一跳,赶紧就把盒子抢了过来,脸上的表情自是不好看,心想这死丫头,竟然眼光这么高,她那侄儿哪里不好,长相不差,又是嫡子,家中还有钱,以后嫁过去,要买什么没有?她一个无父无母的还挑三拣四了!
见采莲走了,她就把盒子猛地扔在了地上,簪子从里面掉出来,闪出一道金光。
原先他们武家还看不上江素梅呢!
要不是因为江素梅现在得老爷子的宠爱,江兆敏也对她青眼有加,加上她的小舅子是个庶吉士,为将来考量,武家能与江家,还能与敬王府有更好的紧密联系,这才愿意让武州元娶江素梅的。
起先武州元也是不太乐意,自打看到她之后,才改变了主意。
而武氏也是见江素梅自从管了铺子,田庄之后,那人越发的精神气爽,只当她爱钱,故而才叫武州元送了这么一支好簪子过来,暗示武家的富裕。
谁晓得,江素梅一点都没有考虑便还了。
武氏自是恼火的很。
“不如去同大太太说说?”她身边的柳妈妈建议,“大太太前段时间不也在担心三姑娘的终身大事么。”
武氏一听,这倒是个办法,当下便去了大房。
刚到,她便笑眯眯的给李氏送上了一份大礼,燕窝,珍珠粉,檀香,海上来的胭脂等等东西。
李氏自然不会贸然收了,笑着道:“这是干什么啊,这么客气。”
“都是元哥儿拿来的,我也说大嫂好呢,对谁都很热心。”武氏说的干巴巴,这二人一向不对盘,让武氏赞美李氏,她真心难过,这次实在不得已才来讨好一下李氏。
武家众人的期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呢!
李氏是管家的,耳目灵通,此刻也猜到了武氏来的目的:“你们元哥儿自是不错的,听说还未娶妻?”
“可不是么!”武氏见她接上了话,高兴得很,“我是看大嫂这不也在担心素姐儿的事情么,您说,二人可不般配,只我怕公爹不太肯。”
李氏点点头:“我看也是,不如我哪日跟老爷子,老太太提一提好了。”
武氏大喜。
李氏心安理得收了东西。
没几日,她果然就去跟老爷子,老太太说了,讲武家一片诚心,就想讨了江素梅当儿媳妇,且武州元哪方面都也能配得上,就是经商,总也是自己有事业的,已经不靠家里了,江素梅嫁过去,日子定当好过。
老太太不发表意见,只看老爷子。
老爷子把武氏叫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李氏还替她说了几句好话。
老爷子继续训斥:“你们武家越发瞪鼻子上眼了,别说结了亲家就什么都行,咱们素姐儿好好一个嫡女,要嫁给商人?你们打得好算盘啊,以后别叫我再听到这事儿!素姐儿还不急呢,就是在家待个一两年又何妨,要你来急吼吼的?有空做这些,不知道管好相公跟一干儿女!”
武氏被骂得晕头转向,浑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就是武州元不符合老爷子的要求,也不必这样罢?
她哪里知道老爷子的心思。
老爷子一直不喜欢武家,当初是没办法,江兆年这个德行,没哪家的姑娘肯嫁,这才与武家结亲的,且武家老大还算不错。
可小辈里,他却是绝对不会再把孙女儿嫁过去的了。
再说,他心里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岂会让别人再干涉此事?武氏那是被杀鸡儆猴了。
李氏在旁边看笑话,她其实是把武氏这事拿去试探老爷子的口风的,现瞧在眼里,心想,果然老爷子跟相公已经相中了谁,不然怎么还要留江素梅待字闺中呢,还说一两年。
那不就是余家了!
因为余家最是难么。
李氏震惊,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素姐儿竟还有可能嫁去余家!
可余家真会要么?
36 世上无难事
事实上,这确实有点难度。
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在京城西郊的余家别院里,小小亭子下,有二人对面而坐。
年长的老者须发皆白,下颌一把胡须垂到前襟,他两指夹着一枚白色棋子,久久不曾放下。
半响,老者爽朗的笑了:“小子棋艺又有进展呀,不过急了些,入界宜缓,方可测全局。”他把棋子落下。
此人正是历经四朝不倒,曾权倾朝野的余时远。
余文殊原本神色凝重,听闻此言,微微一笑道:“也有一说,用兵贵在神速,祖父这一棋虽则稳,却也输了左边天下。”
余时远抚一把胡须:“舍小就大,此王道也,你此处须知能保?”他点一点余文殊那一方棋子。
“不如以小换小,何必退避?”余文殊落子,并不理会那处,直取余时远。
余时远自是将他那处也拿了下来。
棋盘立时出现了两大片空处。
“新局也!”余文殊展颜一笑,指一指两处,“祖父,孙儿好奇,此况,能于早前便预测知?”
余时远一怔。
他知晓自己如何落子,却未必知别人所料。
像余文殊,他做事果决,能以地换地,并不犹豫回救,可若换成余文殊他老爹余拙,那定是不肯的。
可就算知这一点,处处藏变数,却又难以肯定众人当时所下之决定。
这棋局啊,就跟时局一般,实在是令人难以把握!
回首以往几十年,余时远感慨,他能安稳走到今日,未必没有一部分的好运气。
余时远叹一声,“人算不如天算,此乃神言。”
余文殊沉默。
对面的老人已值暮年,想他年幼时,见祖父专为国事,日夜不歇,却又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端的叫人崇敬。
谁知仍是有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