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梅惊呆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怎么行啊,我,我怎么能要?”
俞朝清笑了两声:“小舅觉得你定是能管的,我都听到了,外头都赞你聪明呢。小舅念书可以,这些都不行,到我手里,只怕还得跟以前那样,母亲年纪又大了,也没有精力。”
江素梅愣了一下:“可我也不好出门啊,怎么管?”
“你能出门,便愿意管吗?”俞朝清反问。
江素梅看了一眼手上的房契田契,认真的问道:“小舅是真心希望我管吗?”
“自然,我与母亲都信任你,不可能交予别人。”俞朝清很诚恳的道,“虫娘,你有了这些,便不用太过依仗旁人,想买什么便买什么,他们一句都说不得的,就是以后嫁去夫家,也是一样。”
“那万一,我搞砸了呢?”江素梅犹豫,她对此事并没有很大的信心,毕竟人生地不熟。
“反正在我手里,也是要搞砸的,大不了就当从来没有得到过。”俞朝清伸手摸摸她的头,“不过小舅相信你能管好,哪里要小舅帮忙的,尽管说,跑跑腿,小舅还是可以的。”
他们当初穷成这样,一旦得了那么多的财富,竟转手就交给了她。
江素梅岂能不感动,她红了眼睛,哽咽道:“若是赚到了,我只拿三分之一,小舅,您别忘了,你还要成家呢,俞家的将来可都是寄托在您的身上啊!”
她打算先接受了管理好,等到俞朝清成亲,再把这些交给她未来的小舅母。
俞朝清笑了:“等你赚到再说罢。”
江素梅点点头。
“那你把这些给我说一说,都是什么铺子,有伙计吗,每年收入如何,还有这田,又是种了什么,是哪些人在管…”等她冷静下来,便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俞朝清目瞪口呆,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看罢,我说你能管的,我可没有想到那么多呢,等我回头理一理再来同你说。”
江素梅皱起眉:“这些东西在你手里几天了?”
俞朝清挠了挠头:“大概四五日罢…”
“小舅一直没去那些地方看过?”
“是啊。”俞朝清有些尴尬了,他得了这些,只顾想着等到休沐日过来送给江素梅,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先去了解下,这等于把难题连同财富都一起给了她。
现在想起来,确实有些不合适,她一个姑娘家,要管的话,也是挺吃力的。
江素梅叹了口气:“小舅啊,以后找小舅母,一定得睁大了眼睛咯,别的不说,管家一定要厉害的!”
俞朝清红了脸,咳嗽一声道:“那我有空去看。”
“不用了,你也不是每日都有空的。”江素梅想了想,一个主意出现在了脑海,“小舅身边可有信任的小厮?不如让他过来府里,以后我有什么事都可以交托他去,就是与小舅联系也方便的很。”
她的身边只有一干子丫环婆子,小厮却一个都没有。
然而,外面好多事情,女的都不方便去做的,她也需要几个能够信任的男仆,将来好给她打理宅子外的事宜。
俞朝清没有犹豫:“当然有了,你看丁贺怎么样?”
“小丁啊?”江素梅笑了,“他还有一个弟弟罢?一起来罢。”
26 风云突变
这回俞朝清办事很快,丁家两兄弟第二日就收拾好东西过来了。
当然,这事儿也是给老爷子打过招呼的,老爷子得知俞朝清送了那么多家当给江素梅,不免感动,这得有多深厚的感情才能如此啊!
老爷子很钦佩俞朝清的大方,连口答应下来,随即便吩咐下人在外宅准备了一处地方给那两个兄弟住。
这二人,丁贺是哥哥,今年十七,丁衡是弟弟,今年十五,他们是俞家留下为数不多的家生子。
昨儿听说江素梅要人,他们的老爹老娘虽然不舍,但还是答应了。
毕竟江家乃是大户,江素梅嫁去的人家必是不会差的,且俞朝清许诺,两兄弟想什么时候回来便能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家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到底是去帮江三姑娘管理生意的,做得好,那大管事是稳稳的啊,可比当小厮强多了。
此刻,两兄弟便站在江家二房的堂屋里。
江素梅看着丁衡,满意的点点头。
丁贺,她是早就认识的,那时候去俞家,丁贺就是俞朝清的贴身小厮,她对此人的印象很好,寡言少语,有分寸,所以这会儿主要是在看丁衡。
结果这小兄弟也不错,就是脸蛋被她看得发红。
翠羽急得在旁边咳嗽。
自家主子哪里有个姑娘的模样,竟把两个小伙儿都看得羞死了,有这么挑人的么。
江素梅拍了一下手:“好,我现在要你们去做一件事,丁贺,你是会认字的罢?”
丁贺回答:“小的会,跟着爷学过一阵子,弟弟也会的。”
“那就好。”江素梅分派任务,“你们去那两家铺子先查看一下,见伙计们平时都在干什么,把好好做事的人记下来,办完了,再去一趟宁县,别的不急,只同那些佃户先打听下大概的情况。”说完把铺子的名字与那些良田的位置告诉他们,又给了五两银子以作花费。
兄弟两个忙表示会做好,告辞一声便走了。
翠羽笑道:“奴婢本来还怕姑娘不知怎么管,原来姑娘早就知道了。不过,姑娘自己没有去,好似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他们总要见到主子的。”
“嗯,有机会我会请祖父批准,出一趟门。”她心想,老爷子上回都带她去香山,可见并不是太拘泥于形式的人,再说,还有俞朝清帮忙,老爷子应该不会不同意。
她笑道:“等这些都打理好,咱们就不愁手头紧了。”
“是啊,是啊。”众位丫环都很高兴,
主子阔绰了,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也能跟着沾光的。
就在江素梅准备开始她的商场事业时,朝堂里却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
余老爷子辞去首辅的职位,致仕了!
在字面上解释,这不过是一位老人的离职,然而,这个人却牵扯了太多的事情,余老爷子,历经四朝,在他身边聚集的力量自是非同凡响。
然而,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这一事件标志了以余老爷子为首的文官集团的溃败,胜利者,自然是当今正当盛年的皇上。
举朝皆惊。
老爷子跟江兆敏一回来便关上了书房的门,两个人讲了老半天的话才出来用晚饭。
李氏听到这一消息,终于放下了往前的执念。
余家之所以如此显赫,自然是因为余老爷子,如今他不行了,余家还有什么可恋,更别说,皇帝的眼睛还在盯着余家呢,来个斩草除根也不是不可能。
她甚至还暗暗庆幸,没有与余家定亲,不然哭的可就是她了!
“还是相公你明智啊!”李氏夸奖自己的丈夫,“一早就提醒妾身,果然是料事如神呢!”
江兆敏道:“我见你早前还有不甘么,如今放开了?”
李氏尴尬一笑:“什么不甘,不过是觉得念姐儿能嫁的更好么。”她顿了顿,“现在余家如此,以后,是不是就…不能翻身了?”
江兆敏神色变得谨慎了一些,沉吟会儿道:“世事难料。”
“相公你绝顶聪明,真不知?”李氏拍他马屁。
江兆敏看看她:“你管这些作甚,要说我,还是把念姐儿嫁入胡家,他们家最是稳当了。”
李氏却又不肯,推三推四。
江兆敏有些恼火,可想到二老也是这个意思,只得摇摇头,反正如今形势未明,一切都不用着急,他想了想:“那你好好相看,千万别自作主张了!”
“这是自然,岂能不同相公您相商呢。”李氏保证。
江兆敏便不说了。
南面的小院里,江念梅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失手打碎了一个汝窑出的茶盏,声音颤抖的问:“此事当真?”
丁香回答:“是真的。”
江念梅便陷入了沉寂。
那日,她不止听到余文殊的声音,也看到了他的样子,就在他的袖子落在江素梅的头顶时,她回过了头,见到了终身难忘的那一张脸。
只可惜,余家竟遭此大变!
兴许,这便是无缘罢,她原本想,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也不是不能成的,如今,一切都化作烟云了。
江念梅叹息一声,叫冬青快把碎掉的瓷片扫去。
鉴于非常时期,老爷子反复叮嘱众人要低调,再低调,不该去的聚会不要参加,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们收到了一张请帖。
老太太拿着贴子问老爷子:“这户人家去不去啊?什么章家,我先前怎未听说啊?”
老爷子一看帖子,糟了!
这不是现任礼部尚书章醇么,不去还真不成。
老爷子手一挥:“去罢,去罢,记得吃个饭就回,什么都别说。”
那就是敷衍的意思,不过明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老太太领会了,老爷子一脸厌恶的模样,显见这章大人是老爷子十分不待见的,可却不得不应付一下,那么,应是在朝堂上颇有权势的官员。
老太太五十多岁的人,自然也是经历过风雨的,立时就制定了一个方案,去还是去,人数越少越好,省得不小心哪里出了纰漏,最后就只带了李氏,江素梅,江画梅去了。
那一个聚会真是让江素梅倒足了胃口。
这章夫人虽然竭力隐忍,做出一副上流社会太太的端庄模样,可暴发户的嘴脸总是时不时的就暴露一下,真真是麻雀飞上枝头,从此不知天高地厚!
再看别的那些太太姑娘,有些也是无奈的附和,她便猜这章家定是京城的新贵了,肯定是受皇上重用的,当下也不得不提起劲头,收敛住心里的鄙夷。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都累坏了。
老太太拍着胸口道:“这章夫人也不知老家哪里的,吃饭的时候竟然在桌子下面脱鞋子,那味道…我差点就吐了出来,真真是没有教养!”
李氏也道:“幸好没带念姐儿来,他们家甚无规矩,公子哥儿居然还路过一回,东张西望的,那章夫人一句没有斥责,还当众夸几个儿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二人好好的倒了一回苦水。
后来听老爷子说,那章醇原就是力挺皇上改王皇太后的谥号的,当时写了好几副文辞华丽的长篇大论,深得圣心,这不,连升了好几级,直接就当上了尚书。
江素梅便想,这皇帝怕不是昏君罢?
这下可坏了!
作为一个官宦之家的姑娘,能不怕昏君罢,一旦有昏君,就势必会出佞臣啊,要么就出可怕无知的极权宦官啊,总之,可能会小人当道。
而老爷子跟江兆敏都不是那种善于附庸权势的人,自然是有些不太安全。
可就算去讨好了那些人,结局又未必是好的。
江素梅想来想去,终究觉得两难。
后来索性便放弃了思考,人生,哪里是考虑周全,就一定会发生改变的?
兵来将挡罢!
这一日,俞朝清忽然派人来接她。
出于常理,她自是要去请示下老太太,老太太一听,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在俞家与江素梅的事情上,老太太显然已经到达了自暴自弃的程度,根本也不想管了,俞家哪怕就此接了江素梅去住,她只怕都没有不肯的。
当然,老爷子肯定不愿意。
江素梅便高高兴兴坐了家里的轿子去了俞家。
谁料到,刚到院子里,俞朝清就把她带到卧房,找出一套小厮穿的衣服拿给她,叫她快点换好。
江素梅觉得很奇怪,一头雾水的问:“到底什么事啊?”
“带你去玩儿。”俞朝清眨眨眼,“就走着去,再不用坐轿子了。”
在这刹那间,江素梅只觉浑身的桎梏一下子消散不见,想她前世那二十八年,多么自由,那一刻,她如此向往过去!
再也不用穿着女装,装着大家闺秀的样子示人了,江素梅迫不及待的就换了起来。
她没有发现,俞朝清脸上闪过了一抹狡诈的笑容。
27 落魄的风姿
看着镜子里小厮的模样,江素梅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走出来。
她四处看了一下问:“姥姥呢?怎不见她?”
“同张妈妈去街上了,一时半刻不会回来。”
江素梅心想,大概俞朝清怕外祖母知道,不会同意,故而挑了这个时候,她笑起来:“走,那咱们快出去罢。”一时兴奋得竟忘了问去哪儿。
大街上,她满脸笑容,自由自在,好像一只飞出牢笼的小鸟儿。
俞朝清温柔的看着她,心里也很欢喜。
原来虫娘那么喜欢出来玩,以后要多找机会带她呢!
“丁贺跟丁衡可帮到你了?”他好奇的问。
“他们两个不错,事情办得很好。”江素梅道,“我现在大抵知道什么情况了,不过尚且还没有机会出去。”她顿一顿,看着俞朝清,“若是去了,还请小舅同行,多带几个下人,务必一次解决了。”
俞朝清怔住,片刻后缓缓道:“虫娘,你讲到事情的时候总是严肃的很呢,好像人家掌柜一般啊。”
刚才她的小脸就绷得紧紧的,显出几分威严来,甚是陌生。
江素梅嗔道:“我不就是掌柜么,小舅!不然那些铺子,田庄,你给了我玩儿的不成?”
俞朝清哈的笑了,拍拍她的头:“是是是,小舅说错了,你是掌柜,江掌柜!”
二人说说笑笑的又往前走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京城北边的元中庭。
这处庭院很大,也是京城唯一一处可供百姓游玩的皇家修葺的庭院,里面设置了各种游戏场地,连跑马场,射箭台都有。可惜,虽说百姓能进入,但有权有势的人实在太多,得罪不起,久而久之,便很少有百姓来了,此时,基本已经完全沦落为贵族子弟的地盘。
江素梅吃惊道:“小舅,你怎么带我来这儿啊?”她是听说过此处的,故而觉得即便如今做小厮打扮,也不适合,在街上逛逛不是挺好么?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俞朝清拉着她,往里直走。
江素梅心中不满,升起了一种好似被俞朝清欺骗了的感觉,可她却猜不到俞朝清为何会这样。
前方忽然就传来男人的声音。
俞朝清忙拉着她躲在一处月亮门后面,从这里看过去,能看见十几个人,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判断,应是京中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江素梅这下真的有些恼火了。
俞朝清怎么回事呀,偷偷带她来这里看这些男人?
他是疯了吗?
俞朝清无视她的愠怒,还叫她安静下来。
那些公子哥儿也不知在干什么,其中一人说道:“今日一聚,以后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颇为感慨,听起来像是送别会。
另一人却是嘲讽的语气:“是啊,该不会以后便见不到了罢?到三月,我定会来给你献酒一壶的。”
“你在说什么呢,好好的咒崇礼死吗?什么见不到,不过是去做知府,有这么可怕?”有人愤怒的责备。
那人哈哈笑起来:“长沙知府,你知道死了几个了吗?没有一个坐得稳的,崇礼兄这样的人,行吗?也不就是在等死么!崇礼兄,我看不如这样,你还是去求一求圣上,放过你,同你祖父一般,回家享福可不是好?”
“高焕,你别越说越过分!”有人看不下去了。
高焕道:“喏,这儿便有箭,不信,他给咱们射一箭看看啊!哎,也真是的,去长沙,怎么也得派咱们这些武将去,是不是啊,这不是要人的命么!”
余家的名头太响,一旦倒下来,总是有人抢着踩的。
可这叫高焕的嘴巴实在太毒,可见在平时里便很是不服气余文殊,才会如此的冷嘲热讽。
江素梅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
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余家不过是暂时失势,以后还未可知。
再说,余阁老历经四朝,资本多么雄厚,并不一定不能与皇帝一博,可他忽然就辞职了,里面自是有原因的,所以说,这人着实是眼光短小!
倒不知余文殊有何反应?
正当她猜测之时,余文殊已经取了一只箭出来,搭箭拉弓,在数十人充满质疑的目光中,他拉满了弓,把箭射了出去。
只听破空之声响过,那箭竟然稳稳的中了红心。
四周皆静。
江素梅忍不住探出头去,看见他仿若修竹一般的背影,定格在远处。
随后,便是一片惊讶声。
看来是中了!
江素梅暗暗吃惊。
余文殊又取出一支箭,接着又是一支,三支箭全部准确的刺中了中心。
众人仿佛变成了一根木头,在短暂的沉寂中,称赞声一一响起。
高焕结巴道:“这,这不可能,你怎么会…”刚才他们玩的时候,余文殊并没有表现出他的厉害,他甚至都没有前来参与。
高焕完全没有想到,余文殊竟然能射的那么准!
要知道,立在那么远的地方,三箭全中红心,就是长年练习箭法的人都不太容易呢。可余文殊一介文人却能做到如此,他到底还藏了什么本事?
高焕的嘴巴里好似被人塞进了一颗鸡蛋,张得老大,合不拢了。
余文殊却又取了一箭,这一回,竟是对着高焕的脸直射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高焕吓得面如土色。
江念梅也是大吃一惊。
结果那支箭只堪堪贴着他的头顶飞过去,“嗖”的一声没入了远方的绿草中。
高焕躲过一劫,只觉浑身发软,差点都要跪下。
余文殊把弓一抛,朝四周一拱手,声音显得凌厉又豪气:“今日一别,确实不知何年相会,但长沙匪徒,我必除!”
“众位,再会!”他大袖一扬,转身走了。
众人瞧着他离去的方向,面上露出敬佩之色,他们忽然深深的相信,余文殊刚才说的绝不是虚话,他将来一定是可以凯旋归来的。
江素梅也看着那个方向静默了片刻,才躲回后面,不等俞朝清开口,她质问道:“小舅,你该不会专门带了我来看他罢?”
“你认识?”俞朝清一愣,脸上的仰慕还未退去。
“余家二公子余文殊,我见过一面。”江素梅看着自己的小舅,心道你这个粉丝还真是不择手段那,竟然骗着自家侄女儿前来偷看自己的偶像,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她越发严肃起来,“小舅,今日之事可不能说出去,我也会当作没有发生。”
俞朝清道:“这是自然,余崇礼乃是我师兄,只是想让你见一见。”
“然后呢?”江素梅一挑眉。
俞朝清一笑:“你觉得他如何?”
如何?
江素梅心想,余家失势,公子落魄,还将被送入虎口,可他毫无恐惧,泰然自若,甚至于,光华外露,豪情万丈,此等风姿,怎能不令人倾倒?
“不错。”江素梅坦言。
俞朝清大喜。
江素梅见他这般,心中念头一动,惊道:“小舅,你到底想如何?”
“自是想给你找个好夫婿。”俞朝清也不骗她了,“我所认识之人,除了师父,唯有余崇礼能让我钦佩至此。”
这便要把她嫁给他?
江素梅笑了起来:“小舅你一厢情愿啊,余家岂会同意?再说,余家这等境地,自身难保,还有闲情想着结亲么?余文殊可就要去长沙了啊!”
“咱们可以等。”俞朝清一点没有放弃,坚定的道,“我会同他提的,他若了解你,必不会不肯。”
江素梅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小舅,我只想嫁个普通人家啊,您也希望我将来过得平安罢,是不是?”
俞朝清虽然宠爱他,但这次却一点也没有改变主意,他严肃的道:“你能写出那样的狂草,便注定此生不会平凡,寻常人家岂能配你?虫娘,你要记得,不管是姐夫,还是姐姐,你原本都是他们掌上的明珠,如今在小舅手里,也是一样的!”他双手放在江素梅的肩膀上,承诺的道,“所以,你要相信小舅,将来一定不会让你后悔!”
这段话及其用情,可江素梅在心里哀叹,小舅啊,在婚姻大事上,你就不能也迁就我一回么?
她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拉住俞朝清的袖子道:“小舅,余家那样的人家,我不懂得如何应付,你也知道我早早就一个人了,知道的事情甚少,还是简单点儿的家族比较合适。”
“胡说!”俞朝清喝道,“小舅知道你聪明呢,可不怕这些,此事,你需得听我的。”他又加了一句,“就是到母亲那里,她也会赞同我。”
话到这一步,江素梅知道劝不了了。
可叹世上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什么是平凡,什么是非凡,又有何重要?
江素梅心想,她那一手狂草,最是追求洒脱不羁,俞朝清虽知她厉害,却不一定真正的了解她。
大概最遗憾的,便是她穿在这里,总是要打上这样一个抹不掉的时代的烙印罢。
江素梅心情低落,一抬手:“走罢。”
俞朝清见她好像不高兴,心里一软,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之前的话收回去,若是姐姐在,自会跟他一样,竭力给江素梅寻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