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哥哥答应帮她。
她跟在窦妙后面,心事重重。
可怜的姑娘,窦妙却在想,没有亲娘的孩子是根草,想起来,自家母亲挑三拣四,比起宋云珠这后母,还是强多了,至少不会还设计陷害女儿呢。
两人坐了轿子回去。
宋泽是晚些才到的,而且还是被邓戎扶着进来的。
窦妙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今儿好好的出门,回来变成伤员了。
邓戎扶他躺在床上,告辞出去。
宋泽道:“我与陈家三公子打了一架,惹恼父亲,说我本事没处施展,对我做了惩戒。”
他脱下袍子,解开腰带。
窦妙忙转过身去。
“又不是脱裤子。”宋泽没好气,“你给我抹一下药膏,在背上。”
上辈子,窦妙在海边见过很多赤着上身的男人,对这些并不惊讶,可凭什么她要给他抹药?她道:“你叫你随从…”
“他走了。”宋泽道,“再说,你也说怕皇上猜疑,怎么,”他顿一顿,“你连这点都不肯?”
听起来有些落寞。
窦妙问:“你说会考虑,可是真的?”
有一会儿沉默,宋泽回道:“是,因我娶了你,并不舒服。”
可是,要他放手也难。
越是艰难得到的东西,越让人不舍。
窦妙消除了一些疑心,转过身来。
他躺在那儿,身上有十数条伤痕,除了最新的一条,都是旧的,但也不是很旧,窦妙心道,像是前不久才受伤的样子,她讽刺的道:“你父亲说得也没错,这么大人了,还打架。”
“有多大?”宋泽淡淡道,“我今年也不过才十九。”
窦妙沾着药膏的手顿了顿。
原来他也才十九。
在上辈子,十九是个什么概念?还是大学生呢。
正是青涩的年华。
不过在这儿不一样,十九相当于二十好几了,能成亲了,他怎么就那么不理智?非得要娶她呢?她狠狠往下一按,宋泽吃痛,忍不住身子绷紧了,咬牙道:“不是叫你谋害亲夫。”
窦妙嗤笑一声:“给你抹不错了,挑什么。”
她又用力往下按去。
听到他叫起来,她发出欢快的笑声,带着点儿发泄的得意。
宋泽微微闭起眼睛道:“你知道我背上原先的伤怎么来的吗?因为我去求了皇上,没有事先获得父亲同意。”
“那不是活该?”窦妙道,就算在上辈子,不经过父亲同意,那也是不妥的。
理所当然该被打。
“我知道你介怀这事…”
“不是介怀,我是恨你!你一早知道,不该隐瞒。”
宋泽笑起来:“不隐瞒?要我看着你嫁给王韶之?还是,我欠了你人情,要用这个来还?”
窦妙语塞。
是,宋泽没有义务告诉她。
“可就是你不说,一旦我知道这事儿,我…”
“你 还会用那个蠢办法。”宋泽想起他们亲吻的事情,声音更低,却满是责备,“你以为你破瓜,那些稳婆看不出来是新近造成的?你故意这样,只会得罪皇上!就在我 去求之前,皇上确实看过了你的画像,要不是我说咱们两个已经肌肤相亲,皇上未必会同意。你说,我要是不去求,皇上到时候问起你,那稳婆嘴不言,被皇上知道 你的心思。你觉得,你们窦家会有好结果吗?”
一连串的话袭击过来,窦妙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这都能看出来?古代的稳婆技术那么高超吗?
她气势不由自主弱了一些。
宋泽嘴角挑了挑:“所以,还是我救了你。”
屋里安静下来,窦妙给他涂完,把手指在衣角擦了擦,才说道:“没有发生的事儿,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倒是今日…我没想到你很关心自己的妹妹。”
她语气淡淡:“不希望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呵呵,那我要是你妹妹,你是不是也一早指着我和离呢?”
“将心比心。”她语气轻而软,“你也该明白我的处境,刚才那事儿,就算我欠你,我愿意拿别的来还,可咱们之间的事情,不是能用恩情来算的。”
“我希望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咱们该和离的还是得和离。”
绕来绕去一圈,还是她占理。
宋泽本想着软一些,可这火气忍不住的往外冲,他猛地把窦妙拉下来,赤着上身就把她压在身下。
窦妙啊的一声叫起来,要去够头上的金簪子。
他拦住她:“我觉得我这样,才能‘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他眼睛里有火苗在跳动,随时能把她吞噬了。
窦妙不敢动了,转而威胁道:“别忘了皇上。”
他冷冷笑了一声:“你当真以为我怕?便算是我欺君之罪,你以为凭你,皇上会信?退一万步说,便是,皇上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追究,不过区区一个女人。”
她入了宫,还不是皇上的玩意儿?
窦妙气得胸脯起伏,但很快,她又不屑的一笑,闭起眼睛道:“是,那你快要了我,做个强-奸犯去!只拜托你要完,咱俩赶紧和离!”
她手甚至摊开来,头微微仰起,随他怎么样摆弄的架势。
“如你所愿!”宋泽低下头吻她的唇。
她一动不动,任他勾起她的唇舌,也没有丝毫反应。
好像一具死尸。
可她脑海里,却想起王韶之。
他给的吻又温柔又热情。
然而,事后每每回忆,总有一种心碎之感。
她嘴角冰凉。
□□尸体是什么感觉?
宋泽一下子*全无,因这过程一定不会痛快,而且后果还很严重。
这女人身上有种歇斯底里,疯狂的味道,他难以想象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又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一扬:“我一早说了,咱俩没戏。”
042
她笑容里满是讥诮,宋泽不得不承认,窦妙打击起人来,很有些办法,他甚至在这一刻相信,终其一生,他可能都得不到她的心。
那么,还有什么意思呢?
宋泽翻身下来,靠在床头,沉默的看窦妙一眼,后者慢条斯理的起来,坐正了,抹直自己的裙衫。
她的动作更从容了,好像已经完全摸准他的心思。
他面沉如水:“你还是该庆幸,遇到的是我。”
不管如何,他要她,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窦妙正色:“对,假使你没有骗我,那你确实还帮过我,你说罢,”她顿一顿,“我该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她摊了摊手:“刚才那方式可不算。”
她时而冷静,时而能豁出去,现在,又显得颇是洒脱,宋泽眉头挑了挑:“真不知道当初你若入宫,会如何。”
皇上绝不能得罪,那她怎么反抗?
其实这事儿窦妙设想过,所以不曾犹豫:“要么死,要么熬,假戏真做的戏码我也不是不能玩,就是,”她顿一顿,露出厌恶之色,“想到要伺候个糟老头子,可能我难以说服自己。”
糟老头子…
竟然这么称呼皇帝!
宋泽像看一个怪物。
窦妙道:“你总不会揭发我罢?”
“当然。”宋泽盯着她,想起最近他们之间的相处,忽然觉得她很是陌生,因为每回当他自以为了解她时,她总能再一次叫他惊讶。
她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见他一眼不眨的,窦妙问:“是不是觉得看错我了?幸好,你有的是机会挽回。”
毕竟一个是古代人,一个是从千年后穿越而来的,假使她把别的面都露出来,宋泽还能全部接受,那她必须承认是真爱。
宋泽淡淡道:“还不曾看全。”
窦妙笑了笑,转而问起宋云珠的事情:“你之前与陈公子打架,是不是等于把这婚事给搅掉了?”
“大差不差。”宋泽想起钟氏的表情,嘲讽道,“原是他们钟家欠了陈家人情,却想用云珠来还。”
那也真够无耻的了。
“你快些给她选个好人家,我看王妃不会善罢甘休。”同是女子,她对宋云珠,对天下任何只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嫁人的姑娘,都有几分同情。
没有谁愿意真的抛弃选择。
宋泽穿好上衣道:“你这是真心?还是怕我又麻烦你看着云珠?”
“随你怎么想,我只是建议。”窦妙从床上下来,“过几日我堂姐出嫁,你若是没有空,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宋泽道,“你自己去罢。”
最后一句说出来,竟然有些赌气的意思。
窦妙好笑,经过这一次,恐怕他不会再碰自己了,刚才两个人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样,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提出和离。
天底下没有丈夫会喜欢她这样态度的妻子的。
到得窦慧成亲,窦妙一个人去贺喜,幸好不是休沐日,宋泽职务在身不曾来,也没有叫张氏太过紧张,窦妙也说他有事脱不开。
“你大伯母这等性子的人,最近都常哭,今儿你祖母说起慧儿,也是抹眼泪。”
窦慧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也是窦家值得骄傲的姑娘,老夫人是最疼她的,赵氏作为母亲更不用说了。
看到她上了花轿,窦琳也大哭起来。
窦妙有些黯然,想起这几年她们在一处,虽是堂姐妹,却算不得亲近,可窦慧的为人她还是很钦佩的。
但愿她嫁去夫家,能过得如意。
不过比起自己,窦慧善解人意,想必比她平顺多了。
秦玉走到她身边,拍拍她肩膀道:“妙妙,下个月你与明玄大师有一年之约,莫要忘了啊。”又打量她一眼。
仍是一如往昔,嫁人并没有让她改变。
窦妙点点头:“我记得,昨儿还在画画呢。”
秦玉笑道:“那就好,我会提早去,在那儿等你。”
窦妙应了一声。
四月一晃而至,春夏交接,白日里有些热,但到得晚上,仍算清凉,她坐在外面赏月,面前一具琴,偶尔拨弄两下,清脆动听。
香附在后面看了她好一会儿,半响犹犹豫豫轻声道:“夫人,您不太管事,不知那些下人怎么说您呢。”
“怎么?”窦妙奇怪。
她嫌下人围着烦,寻常都赶得远远的,故而偌大的正房附近也就两个贴身丫环。
香附还没说,脸就有些红,又很担忧:“夫人,世子跟您,好像就没要过水。”
没要过也就算了,可晚上欢爱过不洗,早上也得洗罢?
窦妙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才醒悟过来,暗道这些人管得还真宽,她跟宋泽到底有没有滚床单,他们都盯着呢!
她都不知道怎么回,毕竟现在不合适捅出来,就算拿性子不合做借口还早了些,她点头道:“我知道了。”
香附退回去。
宋泽这时才到家,一边脱袍子一边说:“皇后娘娘薨了。”
窦妙下意识看向大门。
门关紧了,她惊讶道:“怎么那么突然?”
宋泽眉头皱了皱:“你不知道?皇后娘娘一直身体都不太好,听父亲说,已经有一两年了,所以…”他嘴角一挑,“看来你真不知情。”
知情什么?
窦妙起先有些茫然,但很快就联想到那件事,所以周家才迫不及待要把她送入宫,趁着皇后娘娘还有些影响力,把她捧上去?
原来周家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样,窦妙能照顾下皇后的小儿子。
如今,亲娘一死,这皇子的命运,就全看他老爹的意思了。
窦妙嘲讽的笑了笑:“不过周家可能没想过,皇后会死的那么快。”
别怪她没什么同情心,对于玩弄自己命运的人,她实在同情不起来,说到底,是牺牲别人帮助自己。
什么皇上的宠爱,怎么也得问问她要不要罢?
宋泽道:“是。”
皇后一死,依附她的势力必将会慢慢衰落,而他的朋友咸阳王李煊,将会站在更为有利的位置。
失去娘的四皇子,与有正得宠的母妃的五皇子,皇上的动摇,太子之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已经完全失去了平衡。
窦妙看向宋泽道:“你说,我窦家会不会受到波及?”
她难得的露出担忧。
可见她对自己的娘家,还是很关心的。
宋泽卖关子:“你是请教我?”
窦妙真的想知道答案,大方道:“是,毕竟这些朝政之事,你比我了解多了。”
“你要是一直有这样的态度,该多好?”他坐下来,差遣她,“给我倒盏茶,我现在很口渴。”
窦妙听话,真给他倒茶:“我恩怨分明。”
宋泽一笑,看她长袖摆动,修长的手指按在壶柄上,姿态优雅,再看表情,面色柔和,她有很安静的一面,也能温柔。
可偏偏不愿对他展露。
他拿起茶盏一口喝了:“眼下还不知,不过照你父亲的作风,应不会受牵连。”
窦光涛的老实本分是出了名的。
窦妙稍稍放心,二人说了会儿就睡下了,还是各占半边床,这几日,窦妙都觉得他们像是舍友了。
到得第二日,皇后的死讯才发出来。
个个如丧考妣,王府也挂了白灯笼,再也不见鲜艳的色彩。
幸好与明玄大师的约定在下旬,出门也方便些,窦妙这日与钟氏一提,便坐了轿子前往白马寺。
谁想到刚刚到寺门口,竟看到宋泽等在那里。
她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昨日听你吩咐丫环。”宋泽道,“我今日正巧不忙。”
窦妙没有拒绝他,二人并肩走上阶梯。
她没有戴帷帽,路上行人来去,免不得都往她脸上看。
宋泽不满,可转念一想,两人关系那样,要她遮掩什么,难道还有人敢抢他的娘子不成?也就随她了。
只没有话说,总是尴尬,行到一处竹林,他心头闪过一处景色,忍不住道:“灵慧寺的竹林与这儿很是相像。”
“是。”窦妙道,“我上回给明玄大师看的画,就是画了那边的竹子,明玄大师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知道吗,原来他去过呢,言辞间也很敬佩慧能大师。”
宋泽听了笑一笑:“明玄大师早年四处游历,想来去过也是常理。”他侧头问窦妙,“你就是用这竹子图叫明玄大师大为称赞的?”
“也没有。”她摇摇头,“明玄大师叫我以后专注细笔画,说会有大成就,只不知道我会不会让他失望。”
“应该不会,我前几日见你画白鹤图,很有风采。”二人虽然话不多,可住在一起,互相做什么,不可能不知道,“毕竟你投入了很多精力。”
窦妙笑起来:“但愿罢,就怕说不好,再来一年之约呢。”
她此时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善意,好像因为他夸赞她,很是高兴。
这一刻,有着孩子般的天真。
他微微垂下眼眸,走得会儿,轻缓道:“你看,其实咱们两个也可以好好相处。”
窦妙怔了怔,半响她点头道:“是,只要你不强迫我。”
强迫她接受不喜欢的。
宋泽胸口一窒。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明玄大师那儿了,看到宋泽也来,秦玉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行了一礼道:“世子,夫人快些进来。”
明玄大师还是老样子。
半句废话不说,就叫窦妙画图。
窦妙这一年磨练了不少,画幅图速度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很快就完成了。
她拿去给明玄大师看,明玄大师很认真的鉴赏了一下,摸一摸胡须道:“不错,一日千里,你没叫老夫失望。”但他说完,却让宋泽跟秦玉避开,淡淡道,“你画了猎人图,可是有什么深意?”
画中,美丽的梅花鹿在林中散步,猎人在树后张开了弓,锋利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着星子般的光。
叫人的心揪起来。
优雅闲散的鹿,永不知猎人的残忍。
窦妙朝明玄大师行一礼,恭敬道:“我确实有事请教大师。”
043
一年前,她来白马寺画了张竹林图,任谁看了都能感觉到竹子的盎然生机,感觉到林中的静谧。
可现在,她画得画,不似当年的心境,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生狂澜。
明玄大师看出来,这一年中,她定是经历了一些事情。
“大师。”窦妙将将张口。
明玄大师指指地上的蒲团:“坐下罢。”
窦妙盘腿坐在上面。
明玄大师眼帘下垂,微微点了点头。
窦妙这才又开始说话。
好一会儿,她方才出来。
秦玉迎上去道:“如何?大师可说收你为徒?”
窦妙摇摇头:“不曾,但大师对我的进步颇是满意。”她笑了笑,并没有半点失望,拜师不过是形式,只要明玄大师愿意指点她,便已经有师徒之情。
秦玉疑惑:“那后来…”
“没什么,是我有些事情想单独请教明玄大师。”
听得出来,是因私事,秦玉没有再问。
倒是宋泽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眉头微微皱了皱。
等回到王府,他才询问:“你莫非是想出家?”
窦妙惊讶的看他一眼:“何出此言?”
一路回来,有些口干舌燥,他拿起桌上茶盏喝了一口,方才语气淡淡的道:“你如今便是要出家,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窦妙夸奖道:“你挺有悟性。”
宋泽挑眉:“我猜中了?”
“没有。”窦妙坐下来,把手上首饰拔了,头发放开来,顿觉头皮轻松许多,“我还不至于看破红尘,不过,假使能看破,可能也是一桩好事。”
她脑中闪过明玄大师说的话,“你尚没有学会舍弃。”
而明玄大师能有今日高僧的称号,全因他舍弃了前尘往事。
窦妙道:“我只是问明玄大师,为何他能得今日的自在。”
同在一个时代,未必人人都会受困,也有活得好似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这些人同样有目标,有追求。
难道,真是因为她只是一介女子?
可秦玉却做到了。
宋泽没有回应这句话。
他问道:“你今儿画的猎人图,那猎人可是指我?”
当时他一看到,就想起自己做的事情,因窦妙当初也是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而他却了如指掌。
窦妙嘴角微微一扯:“可说是,也可说不是。”她看向宋泽,“是不是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很有能耐?
他掌握了她的命运。
宋泽三天两头要被她刺几刺,如今已很是麻木。
而他现在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对她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要说强硬些,他也能有很多法子来压制她,可这样,她不会交出真心,要么表面唯唯诺诺,要么干脆再来投河一次,又有什么意思?
他突然就觉得累了。
不管是王府,还是衙门的事宜,都不曾让他如此头疼。
便是在沙场…
生死之间,恐惧归恐惧,却是痛快。
看他面色难看,窦妙拢一拢头发:“宋泽,我嫁给你之后,咱们都过得很不愉快,因你,因我,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明玄大师说的话到底是何意思。”她顿了顿,“我现在明白了,我确实是这样,不知道放弃。既不能舍弃家人,舍弃尊严,也不能舍弃我的兴趣,原则,还有容貌…”
她露出自嘲之色,脑中晃过何元祯,董时廷,张世英,甚至是周老夫人的影子,拿起一支簪子对着自己的脸颊:“我常与母亲说,生得漂亮有何用,可事实偏偏不是如此,要是我这张脸早早就毁了,我这一生可能也不会被它牵连。”
明玄大师说,人走到哪一步,不该问别人,该问自己。
是她贪求了,在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她既然没有舍弃命,就该舍弃别的。
宋泽疾步上来,猛地夺了她的簪子,大喝道:“你疯了?”
她在镜中看到他惊讶至极的脸,低声道:“我疯了倒好,你放心,我还没有自残的习惯,只是…”她笑了笑,“要是我的脸当初就添了疤,你还会费尽心思娶我吗?”
宋泽没料到她这么问,一时答不上来。
“你 现在也大体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了,要我几十年如一日扮贤妻良母服侍你,这根本不可能。我父母没得选,所以那几年我尽量把自己当做大家闺秀,可丈夫,我原本 能选,算起来,往后的日子没有五六十年,也有三四十年,我要嫁的人,得待我好,尊重我,明知我的缺点也能包容,你必是不能做到的。”
“毕竟你是世子,又是指挥使,很是忙碌,你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和精力,不是吗?”窦妙抬头看着他。
宋泽被她突然而至的剖心之言,弄得很是混乱。
“假使你只喜欢我这张脸,又岂能不和离呢?谁不会老,等过上十几年,我这脸就老得不能看了,可美人呢,年轻的美人何时不会有?”窦妙认真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这般说话,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这样的家庭,这样掌控欲强的人,该娶的绝不是她,而是一个懂事理的,愿意与他风雨同舟的女子。
宋泽伸手捏了捏眉心,面色有几分疲倦:“以后再说罢,皇后娘娘刚刚去世,我要应付的事情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