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如此么?”我麻木的抬起头,“必须这样?”
“嗯。”胤祥果断的看向我,仿佛要斩断我的犹豫不决,“只有这条路子……”
“那就这样吧!”我低低的垂下头,“再给朕半月期限,如若还是没有结果,就宣称皇贵妃已逝……”
终是软下身子,无力的将头趴在那堆着奏折的案子上。不经意摸着自己的脸,仿佛除了哀伤还是哀伤。
眼角却是干干的,没有了泪的痕迹。
我想,凡事还是物极必反。只道伤心处,却没有了反味过往的力量。好像今日的一切,只是对我干瘪瘪的惩罚。
年贵妃,年秋月,你真的要离朕而去了么?从此以后,朕的身边,真的将不再有这么一个女人……
那陪着我的以后,将会是什么?难道注定就是这一辈子的回忆与孤单么?
我心痛的闭上眼,却又是她那醉人的眼眸……仿佛就在将能触及之时,却又迅速的离我而去……
《大清绮梦》 正文 秋月无痕
“段雯瑶!”我刚在休息了一小会儿,忆莲就开始催命似的喊我。
由于现在正值逃亡时期,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改了名字。雯瑶是我叔叔家妹妹的名字,正好借来一用。
“什么事儿?!”脱离了那个宫廷那么久,我也渐渐找回了以往那种不拘束的性格。现在也变得粗声粗气起来。谁能想着,现在这个张牙舞爪的我,曾经就是那个紫禁城里仪态万方的贵妃娘娘?
“怎么了?!”我大大咧咧的冲出门去,“刚休息了那么一小会儿,干嘛这么急?”
忆莲蛮横的拽过我,“什么休息不休息?哥哥喊你去一块吃饭呐!”
我愁眉苦脸的看着她,“就歇一会儿还不成?”看着忆莲凶巴巴的看着我,我不自觉的伸出手捶了捶腰,“吃饭又不多我一个人的,我已经吃过了。替我谢谢哥哥了好不好?”
“不行!”忆莲这西方女孩压根就没有一点儿东方女人的矜持与羞涩,竟然出暗招狠狠的拧了手背我一下,我吃痛的抬起头看着她,谁知她却笑嘻嘻的看着我,“好姐姐,你就去吧。哥哥看来今天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宣布呢……”
“雯瑶……你在我这儿也快一年了吧?”莱西静静的看着我,“我们相处是不是快一年了?”
我点点头,“对啊……”不禁又在心里感慨时光的飞逝,转眼间,竟和胤禛分别了近一年。这宫里,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呢?
“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莱西格外蹩脚的汉语听起来自有一种特别的喜剧效果。我顺便夹起一块儿糖角塞在嘴里,然后满不在乎的说道,“挺好的啊……”
“那个你看……”莱西竟然结巴了起来,我微笑的看着他,心里不禁打鼓,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看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莱西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余下的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我们兄妹俩在这儿相依为命,忆莲也很喜欢你。我打听过了,你们这儿的人都是依父母之言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但是在我们那里,两情相悦就是可以的。我们接触了这么久,你又对我有了比较深的认识……”
我越听越不对劲儿,想了半天才寻思过来,天哪!他这是在当众求爱吗?我的脑子轰的一声乱了起来,嘴里满嘴的糖角也差点喷了出去,“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和你在一起!”莱西直直的看向我,异常坚决的说道,“雯瑶,我不逼你……你好好想一想……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来说突然得很……不过忆莲也觉得,我能在这大清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特别是你还会一口流利的英语,见识也多,不像一般的大清女子……”
我差点钻到桌底里去,再看看忆莲,正一脸好笑,但却也分外认真。
“不行……”我尽力清楚的解释道,我虽逃离宫外,但却丝毫没有想到“再婚”一次。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能如他般让我心疼与爱护的男人,除了他,我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地方……
“你看我吧……”我开始试图阻拦莱西,却又怕伤了他的感情,“我年龄也比你大,不适合结婚,另外,我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就想平平稳稳的这样过一辈子……”
“你难道不想成个家?”莱西反问道,“雯瑶,你不像这儿的女人,这儿的女人15、16岁或许都已经有了孩子了……”
“那是因为我有过家……”我冲动的说道。
话刚说出口,就看见忆莲张大嘴巴看着我,“雯瑶,这话不能乱说!”
我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打算说出来。与这兄妹俩相处这一年,我还什么事儿也没让他们知道过。不是有意隐瞒,确实不愿意忆起那伤心的过往。
“我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如果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们,搞不好还会吓到这可怜的兄妹俩。我只能顺势扯个慌,“家里爷爷自小派了西洋老师叫我西方语言及各种知识,还有,我也有过家,我也很喜欢我的那个丈夫,只不过和我那丈夫闹了不可弥合的别扭,我于是就跑了出来……”
忆莲和莱西已是张口结舌,忆莲过了许久才瞪着我说出这句话来,“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我无奈的摇摇头,“我夫家势力很大,若是让他寻到我,怕是也要连累你们……”
“我们不怕连累!”沉默良久,莱西猛不丁的拉起我放在桌子上的手,“原本我们就是异国的人,他们能奈我们到哪儿去?不是说这儿窝藏有个灭九族的惩罚吗,可是在这里我只有忆莲,谅他们也不敢!你就在我们这儿好好呆着!”
这下只剩我惊讶了。我呆呆的看着莱西,这家伙的眼睛里,除了热情还是热情……
“那个……”我支支吾吾的别开他那灼人的眼光,看向他处。
“你不要管!”莱西却依然紧握住我的手,“以后若有我们兄妹俩吃的,就必会保你周全。还有,我们西方不比你们中国,你到时候若是对你那丈夫彻底没了心,我还在这儿等着!两年为限,若在这其中回心转意,不愿意再呆在这儿,我们就离了大清,回到法兰西去!我和忆莲在法兰西也有家业,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时也能保你过的快快活活!”
我垂下头不说话。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啊?不过若能去法兰西,离开这破地方,也算是好出路。
离得远了就必然不会伤心……他对我的好对我的错,也会渐渐远了去……
一时间,席上无话。我心事重重的在那儿埋头吃饭,莱西和忆莲也不做声响,空气好像凝固了,说不出的尴尬。
“哥哥,你听说没有?”忆莲仿佛想要打破此时气氛的微妙,呵呵的错开话题,“听说大清皇室最近出现问题了呢……”
我一惊,筷子“哐啷”一声掉下。莱西和忆莲的眼光霎时全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雯瑶,“有什么不对么?”
我连忙掩饰自己的慌乱,匆忙的扒了两口粥,“没事儿,刚才大概有小虫咬着我的手背了,突然痒痒……”
忆莲却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是寒冬,怎么会有虫子……”
我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透底,却在也无心解释什么。只是想着忆莲刚才的话,大清皇室……胤禛……福沛……到底是谁出了事情?
莱西又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遂又无所谓的说道,“忆莲,出了什么事儿了?说话说半截儿,也不怕闪着你雯瑶姐姐……”
“嗯。”忆莲马上又兴致高昂的说了起来,“听说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贵妃——年贵妃娘娘昨儿个殁了呢!皇上竟然辍朝一日,还差些病了过去……”
“要我说啊,这皇上还真是个痴情种子,那么多妃子,听说最喜欢这一个。”忆莲依然说尽兴,“这倒是很有人情味儿!我还听说,就在那年妃病重期间,皇上还给她晋封皇贵妃了呢!哥,你说这样的男人好不好?我要是能碰上这么一个男人,真是这辈子死也甘愿了……”
脑子里已然听不进忆莲还在继续说着的什么,仿佛天旋地转一般,再也没有了清醒的理由
我死了么?年秋月死了么?
那我是什么?
“雯瑶,你怎么了?”莱西凑过头来担忧的看着我,“吃的不舒服么?怎么脸色突然那么难看?”
“没……没……”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儿的,就是让忆莲吓着了。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要知道在这大清,皇室是不能非议的……”
忆莲点点头,“雯瑶,你没事儿么?”
“没事儿。”我几乎想要哭出来了,只是想迫不及待离开这个地方,“大概吃急了,你们先吃,我先回屋躺一会儿,一会就好……”说完就逃也似的跑进了房间。
(宫中)
却不知道,此时宫里也是十分不平静……
“胤祥,这次她是真的走了……”雍正扶着那不知道装着哪位女子的大棺,伤感万分的埋下头,“原本以为这半月会给我个希望,她会回来的。闹也闹够了,也该回来了吧……
谁知她却这么狠的心……段紫苏,你真的好狠的心呐!”
怡亲王只能心痛的看着这个贵为君王但却此时像一个委屈的孩子的哥哥,“皇兄,节哀顺变才是……”
“节什么哀!顺什么便!”雍正一把掀起棺木,“你也瞧见了,这算是什么事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怡亲王慌忙走上前去,“皇兄,小心隔墙有耳,此话断断不可乱说!”
雍正此时的脸上却一脸的迷惘,“是啊,贵妃已逝……已逝啊……再也回不来了……”
“皇兄……”怡亲王小心翼翼的为自己的兄长端去热粥,看到他吃下去才松了一口气,“皇兄,找过教堂没有?也许,她会在那儿。”
雍正无奈的摇头,顺便接过高全儿伺候的方帕抹了抹嘴角,“不会的,我了解她,她一旦走了,怕是会到天边儿去。是不会让咱轻易找到的。她第一次想要离开的时候,我就是在教堂找到的她,我想她肯定首先排除了教堂作为藏身之地,因为她不想让咱们找到……所以,教堂这地方,压根去也不用去……再说那地方都是外夷,心机都重得很,若是我们大张旗鼓去找,再让他们动了疑心,再聚众不定,反倒伤了国体……”
“皇兄考虑的是……”怡亲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唉,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咳咳。”雍正又重重的咳了起来,高全儿忙慢慢拍着这个帝王的背,雍正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这正是我担心的,她从英吉利来,一直是在我们的保护下生活,不知道愁不知道忧的,虽说成天免不了心烦,但也顶多是我和他的事儿。现在外头那么复杂,万一遇上个坏人,都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理……还有,她该如何谋生呢……那么笨的人,什么本领也不会……却会那些没有用处的奇巧玩意儿……”说完雍正两眼一闭,仿佛又听见了她在那儿安静的弹着钢琴的模样……
看到自己的哥哥又不免身陷进了回忆里,怡亲王无奈的摇头,对高全儿嘱咐一番过后,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两年后)
雍正五年末,十年一遇的大雪将紫禁城裹了个严严实实。雍正批阅完折子,慢慢的走到乾清宫殿前。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寂寥的日子,虽说是脸上越来越没了笑意,但心里隐隐的却减少了那般撕心裂肺的相思之味。
看来,时间还是能改变一切的……
“你个小贱蹄子!”老远就听见罗容儿高着声音咋呼,雍正不禁皱了皱眉头,循声望去,只见罗容儿正对着一个小宫女骂骂咧咧。那小宫女倒在地上,点心盒子碎了一地。“小蹄子,连这点儿活都做不好!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怎么回事儿!”雍正不禁走上前去,下意识的盯着那倒在地上的姑娘。
“皇上……万岁爷……”那宫女一看见雍正到来,想要奋力爬起。可是大概因为腿摔伤了,起了好几次硬是没起来,憋得脸通红。只能不停在地上磕着脑袋,“万岁爷……奴婢该死……”
雍正叹了口气,“怎么了?伤着了?”
那宫女小声的回答,仿佛是疼得厉害,隐隐约约的有着想哭的冲动,“奴婢笨,每次下雪都要摔倒,罗公公让奴婢给万岁爷端点心盒子去,奴婢原本很小心的走着,可是还是摔着了……坏了万岁的点心……请万岁爷恕罪……”
雍正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罗容儿看到雍正的脸色微变,以为是他动了火气,忙又踢了那小宫女几脚,“你个滥蹄子!”说完用转身看着雍正,谄言说道,“万岁爷不要发火!奴才这就狠狠的教训这死蹄子去!”
看着雍正依然不做声响,罗容儿发了狠,又咬着牙啐了那宫女衣服上一口,“还不滚下去!”
那宫女已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是碍于雍正,不敢哭大声。只是狠狠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弄出声来,狼狈的爬了起来,却终因为摔着了筋骨,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你……”罗容儿又要开骂!
“给朕滚到一边儿去!”雍正突然冷冷的看了罗容儿这狗仗人势的奴才一眼,“滚!”
罗容儿战战兢兢的看了雍正一眼,“这……”
“滚!”雍正抬脚狠狠的冲向罗容儿,心中似是有着冲天的怒气,“快滚!”
地上的宫女还在那儿摊着,她呆呆的看着雍正。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无法预知的恐惧,“万岁……”
看着她这样,雍正的心里猛然被揪紧了。他仿佛又记起了那个心中的她,也是这般的爱摔倒,在没做皇帝的时候,她经常就缠着自己在下雪的时候背着她,因为她怕摔倒,几乎每次下雪,都要狠狠的摔倒。
所以只要下雪,自己都是不让他出门的……
“朕让高全儿招个太医给你看看。”雍正温柔的俯下身,仿佛眼前的姑娘就是曾经的“她”,他悉心的为那宫女掀起裤脚,不自觉的慢慢揉着,“这摔伤,就是要这样揉,免得淤血……”
小宫女早已经被眼前的雍正吓呆了,只是任由着雍正揉捏着,也不敢说话。
“以后要小心些……”雍正柔声唤着,“不是说下雪不让你出来的么?怎么还那么急?” 说着再次俯下身子,托起那宫女的胳膊,“扶好了,朕抱你回去……”
大雪璀璨了整个紫禁城的天地,放眼望去,只剩下那明黄色的身影在雪地中一步步的走向前去……
很快,宫里便又有了一个“麻雀变凤凰”的别样传说。
那名摔倒的宫女,因祸得福,深得当今天子喜欢,被册封为刘答应。
“瑞儿,给朕锤锤肩……”雍正摆摆手,头也不抬的嘟囔,“朕这儿紧的难受……”
刘答应慢慢的走上前去,轻轻的拍打起来。
“使点儿劲!”雍正不经意提高了声音,“没吃饭么?”
“是……”刘答应怯懦的吱了一声,慢慢加重了手劲。
“今天看过福惠么?”雍正一边批着折子一边问道,“他怎么样了?”
“小阿哥很好。”刘答应胆子足了起来,“今天还唤我呢,像是很喜欢奴婢似的,一个劲儿的冲我笑……”
“嗯。”雍正拿起朱笔不知道在哪儿画了个圈,又说道,“今天练过琴了么?”
“没有……”刘答应小声的应道,“万岁爷,为什么要让奴婢学那个,奴婢会古筝,会琵琶,还会弹弦子……这都不够么?干嘛还要奴婢学那个?”
“让你学你就学……”雍正粗声喝道,“哪儿有那么多理由?”
“可是奴婢对那个没有兴趣……”刘答应愈发小声。
“没兴趣也得给朕学好!”雍正不知哪儿来的火气,一下把手中的毛笔扔到地上,“过几天,朕来检查!”
“是……”刘答应的眼中又渗出了泪意,“奴婢这就去……”
“还有……”看着刘答应的离开,雍正突然重重的将她喊了回来,刘答应一愣,转而看向雍正。只见雍正又垂下头去,仿佛刚才不曾发怒一样,“记着,我刚让内务府又添了架钢琴,让人抬到你那里。不准去碰贵妃寝殿那儿的琴,知道没有?”
听着刘答应一下一下敲出的音符,雍正仿佛又回到了昨天。他愣愣的看着那个抚琴的女子,想从他身上找到紫苏的印记,却发现越来越模糊。
他感到害怕,害怕那一丝最后的熟悉也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淡忘下去。这些日子,他费尽心思让刘答应学着紫苏往日的习惯,像塑造出另一个紫苏供他凭吊。可现实却让他感怀不已,除了那架钢琴,这位刘答应什么也学不来。
紫苏的那般颦笑,紫苏的那般娇憨,紫苏的那般狡黠,紫苏的那般体贴,她什么也学不来……
“别弹了!”雍正心烦的坐到塌子上,“怎么让你学的?怎么就弹不来人家弹得那个味儿?”
“什么味道?”刘答应胆怯却又迷茫的问到,“请了西洋师傅,就是这样教的啊……”
“罢了罢了!”雍正霸道的摆手,“这钢琴,你以后就甭碰了!朕不爱听!”
“听说福惠今儿个发烧了?”雍正眯着眼睛问到,“好些了么?”
“热来的凶猛。”刘答应一边为雍正捶腿一边回应,“太医们都尽力治了,下午奴婢看的时候,已经退了好一些……”
“走!”雍正突然站起身来,“跟朕去看看去!”
阿哥所内,福惠正躺在床上。小脸儿已经烫的通红。胤禛心疼的抚上前去,原以为动作很轻,不想吵醒他。却没想到福惠睁开了眼睛,微弱的喊了句,“皇阿玛……”
雍正一怔,笑意霎那间荡漾在嘴角,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父亲,“好孩子,可好受些了?”
“嗯。”福惠懂事的点点头,“还好……阿玛,这两天可不可以不上书房,不练骑射?福惠累了,想休息……”似是在央求他这个父亲,“你看,我都累病了……”
雍正又是一愣,脑子却又想起紫苏的话来,“我可不想儿子以后那么操劳,他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
“快快乐乐……”雍正不自觉的诺了一句,“快快乐乐……”
“皇阿玛……”福惠在被子低下悄悄伸出手来拽雍正的衣角,“您怎么了?说什么呀?”
“没说什么……”雍正这才缓过神来,“皇阿玛应了你!以后咱们福惠不那么累……”
然后转身喊道,“传怡亲王来!”
怡亲王最近身体不好,大概是被囚禁那几年将身子糟蹋了的缘故,近日竟然咳得厉害起来。再加之那老寒腿,竟然疼得要命,只能坚持走上几步。
“皇兄……”怡亲王刚要给雍正跪下,就被雍正虚扶了起来。
“朕今天找你来有要事相商……”雍正屏退下人,开门见山的说道,“朕记得紫苏生下福惠时,曾给朕说也希望福惠不要入宗室……”
怡亲王一愣,“那……”
雍正摆摆手,“以前老觉得她那是无理取闹,可今儿个才发现,却也是实实在在的道理……”说完雍正叹了口气,“今天朕看过福惠了,孩子病得那么厉害,竟然张口就是不上书房不练骑射的要求休息……朕现在才想着紫苏也说得对,好皇子有其他阿哥就成了,干嘛还要朕的福惠?朕只想让他做一个好孩子……”
怡亲王不可思议的看着雍正,“不可!已然有了那么个福沛,怎么可以再破祖宗的规矩?”
“所以才找你商量……”雍正不容置疑的看着怡亲王,“朕不想一点儿也对不起紫苏,一点儿也不想多对不起她……朕欠她的够多了……”
怡亲王刚要张口试图反驳,却听得高全儿屁滚尿流的进来,甚至也没有传唤,“万岁爷,九阿哥殁了啊!”
俩人均是一愣。
高全儿重又说了一遍,“万岁爷节哀!九阿哥殁了!”
“什么?”雍正这才回过神儿来,语气却极为冷静,“胡说什么?真不是刚见过他么?还好好的唤朕阿玛呢,怎么会没了?”
高全儿站起身来,“不敢欺瞒万岁爷,九阿哥出母胎的时候就身子太弱,向来就不抵病……这次太医说高热来势太凶,因此小阿哥……小阿哥就没能扛过去……”
一声哀号穿透紫禁城寂寥的天空,“朕终究是负了你啊!”终是厥了过去。
次日,一向冷静的雍正竟然下了旨意,不顾群臣反对,着九阿哥福惠照亲王例殡葬。一时间北京城哗然。
(宫外)
学着给病人扎针,学着为病人配制西药。忙了一下午终于得了个空出来,兴致盎然的找忆莲吃饭去。
“雯瑶……”忆莲一边吃着一边向我叨叨外边的趣事儿,我不愿意出门,只能通过忆莲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这忆莲到也很好的发挥了大喇叭的功用,传过来的消息是越来越多。
“你不知道,皇上家里又出事儿了呢……”通过我上次的教导,忆莲这家伙每次说关于皇宫的事情,都会刻意的压低声音,“听说啊,皇上又走了个儿子……”
“什么?”不祥之感突然涌上我的心头,一下子扯上忆莲的衣襟,“是真的?哪位阿哥?”
“听说是九阿哥……”一脸不满的打掉我的手,继续满不在乎的说道,“真的,皇上有那么多女人,就会有那么多儿子,死一个两个有什么要紧……”
“九阿哥?”我正端着的碗哗啦一下碎在地上,“福惠……”
“你怎么知道叫做福惠?”忆莲惊讶的瞪大眼睛,“雯瑶,别看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比我知道的还多。听说就是那个叫做什么惠的……”
“听说是皇上最心爱的孩子,一个八岁的小孩儿,竟然按亲王礼殡葬……”
天啊。福惠也殁了么?
我的孩子……我那不在我身边长大的孩子,竟也没了么?
呆呆的看着那与紫禁城一般绚烂的晚霞,我再也忍不住了,“哗”的一下一股甜腥之味涌上心头,任由自己倒了过去……
再次醒来,只见莱西伏在我的床头,“雯瑶,你好些了么?”
“嗯。”想起福惠的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声的哭了出来。福惠的离去,大概也是我这做母亲失职造成的吧?
难道这是上天的惩罚?
“雯瑶,你是怎么了?”莱西轻轻拍着我的背,关切的问道,“快吓死我了,忆莲说你吐了口血,然后就直帮帮的倒了下去……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