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枝摆手:“没有,老罗让我在破楼下面等他,说是不想让我见血。我大约等了五六分钟吧,老罗就下来了,满手都是血。我本来还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他真的能杀人!”
聂长远一拍大腿,心里认定案子已经尘埃落定,凶手铁定就是罗敬坤,否则他怎么会满手是血?
“你真的没上去?”想到游亦杨关于凶手有两人、而且是一男一女的推测,聂长远追问,“是不是……你们两个一起杀了老疯?”
陈惠枝吓得腾地站起来,高声叫嚷:“不是不是!我真的没上去!我发誓!”
“那你也是犯了包庇罪。”聂长远不屑地白了陈惠枝一眼,“要是当初你肯对警方说明这一切,案子又何至于成为十年来的悬案。”
“啊?包庇罪?”陈惠枝慌了,更大声地嚷嚷,“警察同志,不要抓我啊,不要抓我啊!”
“哼!”一声冷哼从卧室传出,紧接着,一个男人走出卧室,“包庇罪成立,那得是在罗敬坤杀人罪名成立的基础上。现在就跟我妈说什么包庇罪,有点早吧?”
男人站在门口,跟游亦杨和聂长远打了个照面,三个人全都是一愣。
“‘头号骑士’?”游亦杨惊得张大嘴巴,眼前的男人正是那个直播“碟仙问凶”的网红,“你是陈惠枝的儿子?”
“我就说这警察同志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原来是竞争对手啊。”“头号骑士”优哉地坐到陈惠枝身旁,轻拍其肩膀安慰她别紧张。
“头号骑士”自我介绍名叫张楷,28岁。从姓氏和年龄来看,他的生父是张宝富,父母离婚后他一直跟母亲一起生活,住在陈惠枝和罗敬坤的家中。
“怎么?你跟继父的关系挺好?所以有把握罗敬坤不是凶手?”聂长远颇具调侃意味地问。
游亦杨在张楷回答前就看到缩在角落里的老疯一个劲儿摆手,好像是在替张楷回答:“不好,不好。”
“屁话,谁跟那个老不休关系好?我只是觉得他就是个孬种,根本不敢杀人,说杀了老疯都是为了在我妈面前吹牛。”张楷仰着头,极为不屑地对着墙上陈惠枝和罗敬坤的结婚照道。
老疯突然抬起手臂,用血肉模糊的右手指着张楷:“他知道,他知道!”
游亦杨看到这一幕,打断了正要问话的聂长远,抢先问张楷:“你到底为什么要针对老疯的案子直播‘碟仙问凶’?当年的案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我能知道什么内情?”张楷急于撇清似的,也提高音量,“当年的案子就发生在我家附近,警察还怀疑过我爸。我记忆深刻行不行?直播‘碟仙问凶’还不是为了赚钱!”
聂长远跟游亦杨耳语:“我看这个张楷也很可疑,搞不好他跟那个直播的女的就是你所谓的当年的男女高中生。”
游亦杨仍旧盯着角落里的老疯,老疯仍然摆手,喃喃念着:“不是他,不是他。”
“应该不是张楷。”游亦杨算是转述老疯的话。
聂长远反问:“算算年龄这个张楷正好符合啊,而且我看他言辞闪烁的,好像在隐瞒什么,为什么不是他?”
游亦杨暗自琢磨,为什么自己的潜意识—也就是老疯—会认定张楷不是凶手呢?思索了片刻,他找到一个答案。
“张楷太丑了,就算倒退十年变回高中生,也不会有女生愿意跟他恋爱,更别提还一起去破楼亲热啦。”游亦杨说这话时一不小心音量有点高。
“你说什么?”张楷显然是听到了,气愤地起身,冲着游亦杨攥起拳头,“臭小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游亦杨瞬间惊吓得脸色发白,“嗖”的一下躲到了聂长远身后。他觉得下一秒这个张楷就有可能把他生吞活剥—陈惠枝不是那个想要取他性命的杀手,张楷才是,他终于忍不住凶相毕露。
聂长远可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叫嚣,还要冲游亦杨发难,他上前一把把张楷推倒在沙发上:“臭小子你再吼一个字试试!”
双方都安抚了情绪后,聂长远问出了罗敬坤的工作单位,便起身告辞。
临出门,游亦杨停住脚步,躲在聂长远身后问张楷:“最后一个问题,你当年高考数学多少分?”
游亦杨显然是认为有可能凶手之一是带着那本《高等数学》进入老疯的地盘的,而一个会带着《高等数学》去吃散伙饭的高中毕业生,必定是对数学极为热爱的学霸。
这个问题让屋子里几个人全是一愣,尤其是张楷,愣住之后很快又显现出怒色:“我数学不及格怎样?犯法吗?”
聂长远白了张楷一眼,催促游亦杨赶快下楼。
两人下到一楼,游亦杨突然一愣:“糟了,老疯还在他家,没跟出来,我得去接他。老聂,你跟我一起上去。”
聂长远哭笑不得:“拜托,你明知道老疯自己会穿墙出来的嘛。”
游亦杨可不管那么多,几步又跑上了楼。马上到门口的时候,游亦杨看到老疯站在陈惠枝家门外正冲他竖起食指,示意他小点声。
游亦杨轻手轻脚站到老疯身边,学着老疯侧耳贴在陈惠枝家的房门上偷听。聂长远也只得跟着依样画葫芦。
“妈,放心,你根本没犯包庇罪,人不是姓罗的混蛋杀的。”张楷极为笃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陈惠枝不相信似的。
“因为我知道凶手是谁。”
“那你怎么不告诉警察?”
“妈,以前是我说了警察也不会信,现在是我不能说。你别再问了。”
母子俩不再说话。游亦杨跟聂长远以及老疯一起下了楼。


第四章 高等数学
罗敬坤在一家小贸易公司做一个小中层,聂长远和游亦杨找到罗敬坤时,正赶上一名衣衫不整的女性员工从罗敬坤的办公室出来。
游亦杨这才明白,为什么陈惠枝会称呼他为“挨千刀的”。当年罗敬坤能够找陈惠枝偷吃,如今也能找更年轻漂亮的。
罗敬坤听聂长远转述了陈惠枝的指控,急得双手抱头,龇牙咧嘴,一个劲儿否认。
聂长远冷眼观察着罗敬坤,重点表明陈惠枝提到的满手是血的细节。
“天地良心啊,我哪敢杀人?我承认我比张宝富还窝囊,我上去就是好言好语地请老疯把裙子还给我,他不肯,我就自己去脱,他阻止,这才不小心把裙子给撕破了。老疯见我撕破了裙子,气得推了我一把,我鼻子撞上了墙……”
聂长远冷笑:“你是说,你手上的血是自己的鼻血?”
“对呀!我当时意识到流鼻血,就仰头往楼下走,还喝了不少我自己的鼻血呢。一直到楼下,鼻血总算是止住了,我这才敢出去见惠枝。我承认我是吹牛,当时我就跟惠枝说我把老疯给杀了,她当时也没信,说我顶多是把老疯暴打了一顿。实际上,别说我打老疯,他没把我揍一顿就算不错啦。”罗敬坤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
游亦杨看了一眼站在罗敬坤身边腰板挺得笔直的老疯,老疯正冲他频频点头。
游亦杨虽然知道自己偏向于相信罗敬坤的话,但还是想要确认一番,便伏在聂长远耳边,问当年警方是否在案发现场找到老疯以外的人的血迹。
聂长远小声解释说案发现场的确没有,但是当时的勘查范围并没有扩散到整个破楼,因为破楼环境复杂,很难取证。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楼梯上有少量罗敬坤的鼻血滴落,但是被警方忽略了。
两人小声交流后又抬头去看一脸孬种相的罗敬坤,也都觉得他是真凶的可能性不大。反正也很好验证,把罗敬坤带回去提取DNA跟现场的呕吐物比对一下就可以确定结果。
罗敬坤见这两人窃窃私语后又一起审视他,更显紧张:“凶手真的不是我,真的!你们有没有去查袁江?”
聂长远和游亦杨一起抬头,几乎是齐声问:“什么袁江?”
“袁江十年前也在破楼附近居住,他是铁路职工,他也有杀人动机啊!”罗敬坤吞了口口水,神秘兮兮地说,“跟惠枝离开破楼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穿铁路制服的人,应该就是他。”
“你在哪儿看见他的?”聂长远追问。
“就在破楼侧面,他应该是特意躲在那里的,可能是发现我在上面,想等我和惠枝离开再上去找老疯算账吧?”
“算账?算什么账?”聂长远语速极快地问。
罗敬坤简要讲述:原来袁江是个单身父亲,独自抚养当年还在读初中的宝贝女儿,可就在老疯死之前没多久,罗敬坤亲眼看见袁江的宝贝女儿袁乐佳跟着老疯进了破楼。
罗敬坤绘声绘色,吐沫横飞,认定这就是单身父亲袁江的杀人动机—这事儿要换做是他,他也得气得杀人。
“姑且算你没有说谎,当年你要是肯对警方坦白这一切,搞不好案子早破了。”聂长远无力地责怪罗敬坤,“得,你还是先跟我走一趟警局,留下你的DNA、指纹什么的。”
罗敬坤还挺配合,问心无愧似的跟在聂长远身后:“没办法啊,当时我哪敢说,要是让警察知道我跟老疯有纠葛,搞不好会怀疑我是凶手,我跟惠枝的事也得曝光。”
“就是你们这群人,害得我们警方破案困难重重。”聂长远颇为失落,显然也觉得罗敬坤不像是凶手,但好在现在他手里又多了个袁江,还不算就此断线。
游亦杨用凌厉的目光瞪着老疯,他不愿相信他一直同情的、跟自己同病相怜的死者会是一个对少女下手的无耻之徒。
老疯在游亦杨严厉的注视下似乎委屈得很,但也固执地仰着头,勇敢迎上游亦杨的目光。
几秒钟之后,老疯的幻象消失。游亦杨觉得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否则的话,自己真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臆想中的老疯。
到底老疯是个无辜的死者还是个该死的老变态?看来只有找到这个袁江才能有结论。
下班的时间,聂长远把游亦杨送回学校,相约明天一早去找袁江。聂长远正好趁晚上的时间查一查这个袁江的资料。
游亦杨在食堂第无数次“偶遇”校花秦紫雯。对于秦紫雯的围追堵截,游亦杨从无视到反感,从反感到佩服。
“亦杨,一整天你都去哪里啦?我去宿舍找你,他们说你一大早就出门啦。”秦紫雯热络地坐到游亦杨对面,不顾对方的冷漠,习惯性地自说自话。
游亦杨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机重播“头号骑士”张楷那晚的直播。本来他对于什么“碟仙问凶”这类闹剧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以为张楷只不过是个想要借真实案例赚一笔的纯网红。可是今天在门外偷听了张楷的话,游亦杨觉得绝对有必要好好琢磨一下那场直播。
“以前是我说了警察也不会信,现在是我不能说。”张楷这话显示他的确是知情人,可这话代表什么呢?
“老疯老疯,杀害你的凶手是男是女?”
“老疯老疯,杀害你的凶手是老是少?”
“老疯老疯,杀害你的凶手是否逍遥法外?”
直播中碟仙给出的答案是:男、少、是。
与其说这是老疯的“鬼魂”通过碟仙游戏给出的答案,不如说是张楷想要传达这样的信息。
游亦杨虽然是个在发病状态下能够看到死去的人的“灵魂”的精神分裂患者,但他病得恰到好处,即使是在发病的情况下他的三观也是不受丁点影响的。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只有搞鬼的人。
张楷知道当年的凶手是个年轻的男孩,所以才会刻意透露这样的讯息。张楷给出的讯息跟游亦杨当时得出的结论有一半是一致的。难道正是当时张楷透露的这个讯息给了游亦杨暗示?张楷也是游亦杨得出凶手是一男一女这个推论的一个因素?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那晚在废墟,游亦杨在潜意识里就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网红张楷拿老疯的案子做噱头原因不简单。
“亦杨,你在看什么啊?”秦紫雯伸手在游亦杨眼前晃了晃,一张红扑扑的笑脸绽开一朵灿烂娇艳的花。
“小秦,”游亦杨难得跟秦紫雯互动,也不喜欢称呼对方的姓名,只是叫她小秦,“我听说你是铁路一中的毕业生。”
“是啊!”秦紫雯兴奋地击掌,娇嗔道,“亦杨,你终于肯理人家啦。”
“明天你有空吗?我想拜托你帮我去一中查一些事情。”游亦杨自动过滤掉肯定回答后的娇嗔,直奔主题。
本来游亦杨是一丁点也不愿意跟秦紫雯有进一步交集,可是眼下案子为重,直接关系到他能否调查父亲的案子,为了给父亲和栾菲菲报仇,他也顾不了许多。更何况,秦紫雯还是铁路一中的毕业生,这种调查由她去要比自己去胜算大得多。
游亦杨想要调查的自然还是有关十年前毕业班的小情侣的问题,只要找到当年毕业班的班主任,撬开他们的嘴巴,再查查资料名录,相信得到几个名字应该是不难的。
晚餐过后,为了躲避阴魂不散的秦紫雯,游亦杨只能回寝室自习。他一回去,三个室友全都避之唯恐不及,撤离寝室。
总算只剩下游亦杨一个人,他的注意力也没能完全集中到书本上,总是溜号想老疯的案子。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老疯就该现身才对,可游亦杨好几次环视寝室,老疯就是不肯出现。
游亦杨暗想,难道他生气了?就因为我怀疑他是个老流氓?
动物医学专业是游亦杨不得已的选择,他原本的理想是读警校,做个侦探或者法医。但是一年前家里的变故彻底打碎了他的理想,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不但首选的警校泡汤,就连退一步想要当法医或者医生都不行。无奈之下,游亦杨才选择了兽医这个专业,毕竟也算是学医。
专业书籍看得游亦杨昏昏欲睡,于是他打算专攻公共课《高等数学》。但翻遍了书包和抽屉,他都没找到自己的课本。难道是室友恶作剧拿走了?
一回头,游亦杨竟然看到老疯蹲在门口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而他用脏兮兮的双手捧着的不正是游亦杨的《高等数学》?
“老疯,”游亦杨打了个响指,提醒自己处于发病状态,免得自己搞不清臆想和现实,“你还是出现了嘛,把书还给我。”
老疯不理游亦杨,转个身面冲墙面继续看书。
对了,是《高等数学》,老疯的“家里”唯一的一本还算完整的书就是《高等数学》。游亦杨一直以为这本书是凶手留下的,可现在再琢磨一下,似乎又不是。
老疯家的“电视”下有很多捡来的破旧报刊,而这些东西并没有被铺在地面或别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些破旧报刊的作用并不在于铺垫或包裹什么东西,难道是老疯搜集来打算卖掉的?还是说老疯有别的什么用途?
如果老疯搜集旧报刊卖钱的话,应该也会捡拾塑料瓶吧?可根据聂长远的描述,老疯的“家里”只有个喝水用的破杯子,一个塑料瓶都没有。果然老疯搜集这些旧报刊是另有用途,搞不好就是为了阅读。
老疯是真的识字,而且还是个喜欢阅读的文化人。
“老疯,你的《高等数学》看起来挺新的,不是你捡来的吧?”游亦杨蹲在老疯身后,生怕老疯不理他,竟然有些讨好似的问,“是凶手掉落在你这里的?还是你偷的?”
老疯冷哼一声,还是不打算搭理游亦杨,继续认真看书。
“你会读吗?”看老疯如此专注于这本他本应该一丁点都看不懂的书,游亦杨仍然保持好脾气,学着某洗脑广告的语气夸张地问,想要逗老疯开心。
老疯用力跺脚,喘着粗气,像是被游亦杨给激怒了一样,但仍旧不理他,并没有说出那句“so easy”。
游亦杨坐回椅子上,也背对老疯。要说以前哄生气的栾菲菲,游亦杨算是经验老到,但是眼下面对的是个满身血污的流浪汉,他还真的没法开口。
可问题在于老疯为什么要看这本《高等数学》?这书不是凶手留下的吗?老疯为什么对这本书如此感兴趣?难道这本书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老疯想要霸占这本书,所以才激怒了凶手?
正想着,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游亦杨的室友们回来了。游亦杨本不想理会他们,但他的座椅后背却被从后面丢来的什么东西给砸中,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把他吓了一跳,瞬间还以为是杀手找上了门,自己的后背中了一枪。
快速起身面对门口的室友,游亦杨总算松了一口气,却见室友身边的老疯冲自己做了个幸灾乐祸的鬼脸。再低头一看,砸中椅背的正是自己丢失的那本《高等数学》。
“抱歉啦,我去晚自习拿错了你的书,还给你啦。”室友肖鹏说完,哈哈大笑。
肖鹏是寝室的老大,平时最为嚣张,算是取笑和欺负游亦杨的带头大哥。但游亦杨顶多就是无视他们,从未跟他们起过正面冲突,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心虚,毕竟他知道自己异于常人,最初犯病的时候把几个室友吓得不轻。当时大家还真的以为男生宿舍闹鬼,游亦杨是个“阴阳眼”。
默默收好自己的书,游亦杨再看向门口,老疯已经消失不见。
老疯这个幻象来去匆匆,但好歹给游亦杨留下了书的线索。


第五章 情侣登场
第二天一大早,游亦杨跟聂长远在袁江工作的铁路局门口见面。聂长远告诉游亦杨,罗敬坤和案发现场呕吐物的DNA比对正在进行,他特意申请加急处理,这两天就能有结果。但他警察的直觉告诉他,罗敬坤并不是凶手。这一次聂长远警察的直觉与游亦杨侦探的直觉不谋而合。
紧接着,两人直奔袁江的办公室,去见这个就目前而言嫌疑最大的人。
“什么?重新调查老疯的案子?”袁江一副领导做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跷着二郎腿,不客气地说,“我说你们警方是不是太闲了啊?非要去追究十年前的案子。还有啊,这个小家伙是怎么回事?他也是警察吗?”
游亦杨从进屋就看这个袁江不舒服,从他讪笑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不怀好意、敌意甚至杀意。
“老聂,这个袁江看我的眼神充满挑衅,好像是早就认识我似的,该不会跟我父亲的案子有关系,想要杀了我斩草除根吧?”游亦杨与聂长远耳语。
聂长远习惯性地拍拍游亦杨的肩膀:“亦杨,放松,有我在,谁也碰不到你一根汗毛。你这是被害妄想症又发作了,控制一下啊。”
聂长远向袁江敷衍说游亦杨也是涉案人员,然后简单讲述了当年有人看见袁江女儿跟随老疯进入破楼的事,直言他怀疑袁江有杀人动机。
袁江听后陡然猛地拍桌,大叫道:“怀疑我可以,不允许你们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我女儿清清白白!”
袁江突然的大声叫喊吓得游亦杨一个激灵,缩着脖子往聂长远身后躲去,他更觉得这袁江是潜伏的杀手,要对自己下手。
“请你回想一下,2008年6月11日晚间22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聂长远冷冷地问。
袁江想也不想:“大晚上的,我当然在家,跟我女儿一起在家,那个时间我们应该都休息了。”
“可有人声称在那个时间范围在破楼那儿见过你。”聂长远说的“有人”自然就是罗敬坤。
“不可能!一定是他看错了!”袁江的脸迅速涨红。看得出,他是个不善掩饰自己心虚的人。
“哼!”一声冷哼伴随着游亦杨的响指,老疯又出现了,而且显然对于袁江的说法很不屑。
游亦杨趁聂长远和袁江周旋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袁江的办公室。这会儿老疯就站在袁江办公桌的侧面,指着墙面上一张被裱起来的旧报纸。
游亦杨能够看到报纸上的大标题和照片,看起来这是袁江曾经接受报社采访的报道,看标题就知道这是歌功颂德的文章,袁江这个自恋狂居然把这样的报纸裱起来挂墙上。
游亦杨把手遮挡在太阳穴那里,尽量避免不去关注凶巴巴的袁江,试探性地靠近墙面,目视前方贴近去观察报纸上袁江的照片。反正现在有聂长远这个搏击高手在身边,游亦杨减少了一些后顾之忧。
报纸上的照片有两张,一张是袁江在办公室,一张是在家里。问题出在家里那张,照片的背景墙上有两张奖状,上面的字很清晰,表明受嘉奖的都是一个名为袁乐佳的高中数学教师。
老疯站在游亦杨身边,一脸自豪地指着奖状,又指了指自己。游亦杨不明白老疯为什么会显现出自豪这种神态。奖状是高中数学教师袁乐佳的,而老疯的家里还有一本《高等数学》。如果他曾经对袁江的女儿袁乐佳意图不轨,那本《高等数学》又是袁乐佳遗留在破楼的,那老疯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自豪的表情?难道自己的潜意识早就已经否决了《高等数学》是凶手留下的这个推论?
游亦杨沉思片刻,终于找到了答案,他认为一个喜欢数学、肯提前钻研高等数学的高中毕业生一定是智商不低的,一个智商不低的人不会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留在犯罪现场。也就是说,游亦杨已经排除了这本《高等数学》跟凶手的关系。这本书既然跟凶手无关,那么一定跟老疯有关,所以臆想中的老疯才会喜欢看这本书,并且刚刚还自豪地指着照片里的奖状。
“你女儿叫袁乐佳,是个高中数学老师?”游亦杨仍旧避免跟袁江那充满敌意的眼神接触,语气还有些弱弱的。
袁江极为自豪地说:“没错,别看我是个单身父亲,但我培养出的女儿非常优秀。我女儿大学本科毕业就进入重点高中任职,现在是学校的骨干教师,在职读研究生,而且被誉为数学天才!”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你女儿从小便对数学感兴趣,数学成绩优秀;第二,你女儿并不是从小就擅长数学,是在差不多十年前左右她才显露出在数学方面的出众能力。”游亦杨说这话的时候又躲回了聂长远的身后,他鼓起勇气探出头去跟袁江凌厉的眼神对视,可这一次,倒是对方露了怯,先躲开了眼神。
一旁的老疯则是伸出了一个剪刀手,不是在比画胜利,而是在选择第二种可能。
“嗯,你的反应已经给了我答案,是第二种。”游亦杨自信地一笑,终于不再瑟缩在聂长远身后。可见这会儿他的被害妄想症状减轻了一些。
“你这话什么意思?”袁江更加心虚,竟然不敢与游亦杨的目光相对。
“我的意思是,你女儿袁乐佳是从十年前接触老疯之后才对数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而取得突飞猛进的成绩,才有了今天的年轻骨干老师。老疯的命案现场有一本还算新的《高等数学》,应该就是袁乐佳送给老疯这位疯癫老师的。”游亦杨干脆点明心中所想,顺便进一步去观察袁江的反应。眼下这两人的气场强弱跟刚刚正好相反。
袁江眯眼抿唇,咽了口口水,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都忍住了。
“嗯,你的反应再次说明了一切。你女儿袁乐佳在十年前的确跟老疯有交集,这不但是你的杀人动机,也是你女儿的杀人动机。接下来我们有必要去她的学校找她谈谈。”游亦杨乘胜追击,倒是很享受这种他不再惧怕别人,反而是别人对他警惕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