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角落里的篝火照亮了三个女人,她们正在做某种伊塔食物。我傻乎乎地站在那儿,活像一个灯塔,只有脑袋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扫来扫去。我实在忍不住,我已经在寻找我那所高中的男孩和女孩了(尤其是女孩),他们在拉斯塔中找到了真正的光明,但来这儿主要是为了让上城区的父母难受。跟不用除臭剂的男人或不刮腿毛与腋窝的女人交欢的次数毕竟有限。想成为真正的拉斯塔教徒,你必须喜欢味如麋鹿的男人和味如臭鱼的女人。在场的女人为数不少,但都在走来走去。我花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们都在拿东西给男人:食物、凳子、水、点大麻的火柴、更多的食物、大冰箱里的果汁。活身和解放个屁,要是我想活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小说里,我至少希望男人们知道怎么理个像样的发型。
金米还在我身旁,还在焦躁不安,完全不是一路上侃侃而谈得好像比我优越的那个女人了。这会儿在电话上她又是这个样子,不过我有七分钟没听她在说什么了。我知道时间,因为我看了一眼挂在门上的钟。
——将情绪能量疏导至有建设性的种族利益。福斯牺牲性工作。通过教育科学、工业和个性塑造,增强福斯教育,还有,还有,我刚才那些话你听进去一个字了吗?
——啥?什么?对不起,我在拍苍蝇。
——苍蝇?你的床上到底脏成什么样了?
——我不在床上,金米。我现在还能叫你金米吗?拉斯·特伦特应该给你换了个名字,总不能还叫以前的奴隶名字吧?
——他,他叫我玛利亚玛。但这个名字仅限于他、我和所有自由人之间。
——哦。
——也就是说在你选择解放自我之前是不包括你的,姐妹。
——既然你已经自由了,所以你可以回非洲了吗?
——不出所料。小特也猜到了。重返非洲根本不是加维哲学的主要论点。
金米本来永远不会用“主要论点”这种词语。说起来,拉斯·特伦敦也不会,他多半会把daughter拼成dawta,这样就可以少用几个字母了。真是有趣,金米居然能勾起我这么嘴贱的一面,但这些话顶多只会到我皮肤上或者嘴巴里,绝对不会真的说出来。金米越是绕着一件事打转,那件事就越是让她心烦意乱。
——金米,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给我上历史课吗?
——你胡扯什么?我说过了,革命必须从家里开始。
——不是床上?
——一码事。
我想说我受够了被她这么居高临下地数落。真的受够了。这时她说:
——你这个肮脏的假正经。
总算。
——你说什么?
——你,你睡他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以为谁也不会看见你?像个骨肉皮似的在他家附近晃悠?
——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雪莉·穆-扬说她百分之百肯定她开车经过了一个怎么看都是你的女人,昨天下午她去接孩子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在他家门外闲逛。
——上城区的棕色皮肤的姑娘。是啊,没有谁和我一样。
——她带着孩子回来的路上又看见你了。
——你给你母亲打过电话吗?
——咱知道你睡他了。
——睡谁?
——他。
——不关你——
——所以是真的了。然后你像妓女似的站在门口等他。
——金米,你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比方说你母亲,狗屎制度揍了她男人,强奸了她?
——没有人强奸老妈。
——拉斯塔·特伦特这么跟你说的?还是他说是巴比伦强奸了她?来啊,跟我说啊。跟我说他是怎么说的,因为你他妈自己肯定没有任何观点。
——什、什么?什么?什么?没有人强奸老妈。没有人强奸……
——考虑到我确定拉斯·特伦特肯定按下消息不跟你说实话,你他妈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他、他只是在考验你,你知道的。
——考验我。
——考验你,因为我还是忘不了我。
——天哪金米,绝大多数人见过你几分钟后就会忘了你。
——真可惜老妈老爸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贱货。
——对,但他们肯定知道你已经不再洗逼,因为你要皈依拉斯塔。我得工作去了。
——你他妈没工作。
——但你有啊,你怎么还不回去工作?拉斯·特伦特拉完屎,需要擦屁股了。
——你是个恶毒的婊子。你是个恶毒的婊子。
通常来说,我会任凭她指责我,直到她喘不上气为止,但这次我走得太远了。我之所以闭上嘴,是因为我知道我还想继续往前走。她没有看见我抿紧嘴唇。
——还有,还有,还有他之所以肯睡你,只是想看看我们家是不是有慧根。
——所以接下来他要追老妈了?
——小特跟我说过你。
——什么不是小特跟你说的?你这两年就没有过任何一个属于自己的念头。你听见自己怎么说的吗?打电话跟我说血逼的马库斯·加维,就好像你是历史老师。拉斯·特伦特哄你就像哄个四岁小孩,他给你讲点狗屁历史,然后你想嗯,有谁能让我教训一下,让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牛逼呢?你和平时一样拿起电话打给我。但我不在乎你的历史课,我不在乎加维,不在乎你的拉斯塔男朋友,他这会儿多半在纽约舔逼呢。还有一点,假如你以为那个红皮混球会帮你拿到签证,让你搞清楚他究竟在纽约干什么,那你就比你每天穿的那件大麻学院T恤还要蠢了。
我想说下去。我有事情要做,但我还是想说下去。我有一对父母坐以待毙,他们每天都在等待再次被袭,同一群混球会回来拿上次用摩托车没装走的东西。我完全准备好了说下去,我不在乎我是不是在过河前就点火烧桥,哪怕电话另一头是我该死的妹妹。我想回希望路站在门口,尖叫啊尖叫啊尖叫直到他要么开门要么报警。假如他报警,我会在监狱过夜,然后回来继续尖叫。他必须帮助我,妈的,因为假如我能帮助自己,我他妈哪里会在乎他和那首《午夜狂欢》。他必须给我钱,足够让我闭嘴的钱,足够让我从后门熘进美国使馆搞到三份签证的钱,因为金米不会想要,去她妈的。去她妈的。去她妈的。去她妈的。至少有十年时光堵在我嗓子眼里,今天我终于要一吐为快,我他妈根本不在乎了。我想朝她那张该死的脸吐口水,我想炸得她的血逼尿布耳朵听不见别的东西。但她挂断了电话。
乔西·威尔斯
我和大爱医生有个约会。今天才刚开始,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我已经起床,像清晨的鬼魂似的在家里走来走去。没等他说哈啰,我就说大爱医生,你的时间观念真他妈糟糕。他想知道我怎么知道是他。我说只有他会冒着脑门中弹的危险在晨间一杯茶之前打扰我。他哈哈一笑,说老地方见,然后挂断电话。虽说铃声设到了最响,但哭包还在沙发上打鼾。
彼得·纳萨尔介绍我认识他的那天,他是和美国佬刘易斯·约翰逊一起来的,这两个人犯了同一个错误,那就是以为他们能控制住我和这个古巴佬之间的所有联络。但正如某次一位牧师对我说的,人也许不认识人,但灵魂认识灵魂。他用这句话解释为什么基佬能彼此发现。我根本不在乎那些屁事,但这句话刻在了我心里,我甚至把它当评判标准用。对,你可以对我说各种各样的话,我早就知道言语的力量,但灵魂会认识灵魂吗?因此当我第一次见到大爱医生的时候,我们彼此之间说的大部分话根本不是用语言说的。
彼得·纳萨尔难得在光天化日之下来贫民窟,1975年11月的一天,他开着沃尔沃来这儿,说他提早带来了圣诞礼物。我看着他,心想这坨矮胖的叙利亚狗屎橛真他妈傻逼,然后我望向古巴人,正想藐视他,却见到他翻了个白眼,表示他的念头和我差不多。彼得·纳萨尔从不闭嘴,哪怕是操女人的时候,因此我更注意不说话的人。
刚开始我以为他沉默是因为他来自古巴,英语不够好,直到我明白他只在必须说话时开口。高个子,也很瘦,动不动就挠胡子,黑色卷发对医生来说太长了。他更像同样是医生的切·格瓦拉。不过大爱医生至少尝试过四次杀死格瓦拉。我说你们两个都从医,但都放下手术刀,拿起了枪支,他说:那个小maricón,那个小putito【112】,甚至不是古巴人。吸引我接近他的原因之一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你怎么会从救命变成夺命?大爱医生说哥们儿,医生也是要夺命的。他妈的每一天都要。彼得·纳萨尔带他来贫民窟的那天,他对我说,这个人会带你走向全新的高度。
情况是这样的。刘易斯·约翰逊向我推销外国政策,用的是白人觉得你蠢得不可能理解的那种啰唆模式。刘易斯·约翰逊能认识大爱医生是因为他们两个都体验过猪湾那场闹剧,肯尼迪企图绑架古巴,结果当着全世界丢了面子。大爱医生对猪湾就好比1966年对我。我看着他就知道了。彼得·纳萨尔和刘易斯·约翰逊一同离开,因为刘易斯·约翰逊答应他会试试牛鞭汤,根据纳萨尔的说法,他喝了牛鞭汤操老婆就像他只有十六岁,古巴人没有走。刘易斯,他说:
——刘易斯·埃尔南·罗德里格·德·拉斯·卡萨斯,但大家都叫我大爱医生。
——为什么?
——因为反革命是爱的行为,兄弟【113】,而不是战争。我来是为了教你东西。
——已经从约翰逊那儿学了够多的东西。你们他妈的为什么总觉得黑人太蠢,需要被教导呢?
——哇,孩子【114】,我不是想侮辱你。但你同时也侮辱了我。
——我?侮辱你?我都不认识你。
——可你已经认为我和美国佬是一伙的了。我看你表情就知道。
——你们乘两辆巴士来的?
——兄弟,正是因为那个人和他那种人,猪湾的事情才会搞得一塌煳涂,他,还有参与的每一个傻逼扬基佬。别把我放在他里面。
——他旁边。
——对。
——那么,你有啥本事吗?
——听说过豺狼卡洛斯吗?
——没。
——有意思,但他听说过你。自从他进攻欧佩克总部的那场……怎么说来着?……惨败之后,他在这儿躲了好一阵。甚至睡了你们的几个女人,我很确定。我教过他一点东西,因为实话实说,他这个恐怖分子实在差劲。天主教学校出来的小子都想当他妈的革命家,我得说这整件事就让我恶心。
——你真的是医生吗?
——你有病吗,哥们儿?
——没有。但你说话不像古巴人。
——我在奥斯陆上的学,兄弟。
——这儿有小子吗?
——哈,是我不好。但这个狗屎国家的一切都是个错。【115】
——不如你那个白痴祖国的一半错。
——天哪,你会说西班牙语?【116】
我点头表示是。
——CIA那家伙,你猜他知道吗?
我点头表示不。
——想听点东西吗?你假装你是聋子,你明白,但假装是聋子。
——刘易斯,你把我从我他妈的国家里叫出来,就是和这个狗娘养的说屁话吗?【117】
——刘易斯,刘易斯,你就跟这个小黑鬼随便扯点什么吧,比方说邮件炸弹。或者借他一本《无政府主义者手册》,随便什么。他和他那帮小子就是些二货,但有用处。至少现在有用。【118】乔西,他说他喜欢你。
——我说不准。他听上去不太友好。
大爱医生哈哈一笑。他看着我微笑。知道谁是真朋友永远是好事,对吧?他说。总而言之,你想知道我有啥本事吗?明天来金斯敦港口找我,朋友,我给你看。
——我从中情局那儿学了足够多的花招。
——但派我来的不是中情局,朋友【119】。我带来了麦德林的问候。
那次见面之后就是圣诞季,在此之前,民族党的小子们在金斯敦各处为非作歹了整整一年。第二天我和他在金斯敦港口见面,下城区的码头上。懒洋洋的早晨,还没有多少人出门,但港口周围的路上已经停满了车。肯定是上早班的工人,我无法想象会有谁把车停在这儿过夜——虽说好玩的是全金斯敦大概就数这儿停车最安全了。更好玩的是,有些人依然住在这附近,而且过得很好。我有好一阵没看见他,以为他拿我开玩笑。我不带保镖就来到下城区,走进邦廷-班顿帮派依然在活动的地盘,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港口附近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像纽约背景的电视剧画面。牙买加银行,新斯科舍银行,两家酒店——在曼利带着他那套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狗屁接管国家之前,他们肯定以为金斯敦会变成另一个什么地方。总而言之,我没有看见他,直到他从背后走过来。他拍拍我的肩膀,然后用手指点点嘴唇,叫我别出声,但他从头到尾一直在微笑。
他放下背包,小跑到马路快到尽头的地方。他一辆一辆车看过来,在有几辆车旁边停下,对着另外几辆车皱眉头。他甚至弯腰仔细查看了几辆车,但我不知道他是在检查轮胎、保险杠还是其他什么鬼东西。我不禁怀疑我为什么要跑这一趟了。他从红色福斯走向白色科尔蒂纳,从白色福睿斯走向黑色科迈罗。他一次又一次弯腰查看,但他在车辆的另一侧,所以我实在看不出他在干什么。假如他一大早叫醒我,让我来这片战区,只是为了见识在挪威受教育的古巴佬怎么偷车或撬轮胎,那他很快就要和一个气得发疯的牙买加人打交道了。他从最后一辆车旁边跳起来,像个女学生似的朝我小跑而来。他把头发扎成马尾辫,戴着墨镜,T恤上印着“科特,欢迎归来”。
——朋友,听我一句。
——什么?一句什么?你他妈在说什么——
——卧倒。
——什么?
——卧倒,他说,把我推倒在地。
红色福斯的车顶被炸向天空,剩下的车身随即向四面八方爆开。马路像地震似的颤抖,路面上的波澜仿佛狂风掀起海浪——紧接着科尔蒂纳也爆炸了。福睿斯爆炸时,两声巨响推动它飞向天空,翻个身落在科尔蒂纳的残骸上。科迈罗留在原处,但车头被炸飞了,轮胎像飞碟似的飞在半空中。
大爱医生随着每一次爆炸哈哈大笑,听着每一声轰隆叫得像个孩子。我不知道有没有死人,但我猜应该没有。周围的玻璃纷纷破碎,人们惊恐尖叫。从头到尾我都平躺在地上,狂笑的古巴佬压在我身上。
——有点感觉了吧,朋友?
——白痴,要是有人看见我,会认为是我干的。
——随他们以为好了。想不想给麦德林留个好印象?你是不是施洗者约翰?假如是就告诉我,好让我抓紧时间去找耶稣。
刘易斯·埃尔南·罗德里格·德·拉斯·卡萨斯。大爱医生。两个月前在巴巴多斯,一架飞往牙买加的古巴航班从塞维尔机场起飞,十二分钟后在一万八千英尺的高度,两颗炸弹接连爆炸。飞机坠毁,乘客全部罹难,包括整个古巴击剑队和五名北朝鲜人。自从大爱医生加入联合革命组织协调会——又一个旨在除掉卡斯特罗的团体,这种组织似乎每个月都会诞生一两个——他从中情局那儿学了不少东西。不得不夸奖医生一句,意识到我知道所有这些烂事之后,他是第一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人。刘易斯·约翰逊依然不怎么相信我认字,所以他经常上下颠倒地给我看购物清单,然后说那是保密文件。总而言之,医生在美洲学校【120】学到了许多知识,其中之一就是把各种东西炸上西天。随后他开始传授这些知识。他说古巴航班爆炸时他根本不在巴巴多斯,而是在这儿。现在他又回来了,多半因为哥伦比亚有人需要多一双眼睛盯着今天的牙买加。
我没管沙发上的哭包,他穿着红内裤睡得正香。我没管仰面酣睡的他,他用一只手捂着卵蛋,这倒是说得通。我想拿起他的眼镜戴上,也许能以他的方式看看世界,但有些东西阻止了我,不,我绝对不会认为那种东西是恐惧。我捡起他的裤子,因为我女人不会允许这种肮脏东西扔在她家地上,我摸到裤子后袋鼓鼓囊囊的。一本书,没有封面和封底。我心想这本书大概和大多数书一样,也有很多空白页,哭包拿它们写信给监狱里的那个男人。我翻了几页,看见书名:伯特兰·罗素,《哲学问题》。我问大爱医生有没有读过伯特兰·罗素。他说读过,但自从海德格尔出现,罗素就只是个拿过诺贝尔奖的娘娘腔罢了。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我知道我在等待时机拿这句话挖苦哭包。总而言之,我离开时他睡得很死,这是好事,因为我不希望他跟着我。
当你找到有关自己的最终真相时,你会意识到唯一有能力面对它的就是你。有些人连这个都做不到,因此贝尔维尤总是人满为患。有些人无法直面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的自己。我以为我知道,直到大爱医生不到一年前教我明白这个道理。橙街,住满了民族党逼眼儿的廉租公寓。
——你想打动更大的……怎么说来着……鲨鱼?
——更大的大鱼。
——对,是这个。比彼得·纳萨尔还要大的大鱼?
——你指的是首脑,我已经——
——比那个还大。比这个国家更大,孩子【121】。我们一直在用波多黎各人和巴赫马人,但他们全都是一群屎蛋。
——刘易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但就当你没说错好了,你不知道。因此你也就不知道美国非常需要什么,不知道波哥大非常需要一个……怎么说的来着?……圣诞老人。因为波多黎各的圣诞老人太他妈胖,巴赫马的又太蠢。另外,我们致力于从那个无能的天主教学校小龟孙子手上解放古巴,要是功臣来自这儿那就最好不过了,因为牙买加和古巴是最亲的表兄弟,对吧?
彼得·纳萨尔以为中情局派大爱博士来教我如何更好地为他服务。彼得·纳萨尔这种人,不知道把老婆操舒服和不在乎有没有操得不舒服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中情局看似知道得太多,但其实也许根本不在乎。我喜欢的那种人,只要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的敌人,他就不在乎他们在干什么。大爱医生拿着中情局的机票来到牙买加,实际上执行的是麦德林的命令。那天晚上他在橙街的廉租公寓向我展示了该怎么使用C-4炸药。
——哈啰,我的朋友。【122】
——约瑟夫!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他这么说,尽管上次见到他只是两个月以前。开车来半月湾没多远,但必须花点时间才能找到。这是个旧码头,最早是西班牙人开辟的,后来由奴隶时代的英国人管理,连海盗都使用过一段时间。在这种地方,货物可以运入送出,不需要担心任何人的打扰。我在断崖顶上就看见了他。等我下到岸边,大爱医生跑过来亲吻我的面颊。这是拉丁男人的习惯,我不喜欢,但要是有别人在那就是另一码事了。刘易斯·约翰逊在树丛里,绿色福特科尔蒂纳藏得一眼就能看见。或者一耳朵就能听见,因为他没关发动机。好事是他坐在车里没出来。不知道大爱医生有没有说得太多。这位兄弟的嘴巴太他妈大了。
——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就像胖女人的屁眼,我的朋友,他说。
——巴巴多斯闹得太凶了。
——圣母在上。不过从技术角度来说,那里已经是国际海域了。为了解放的斗争不可能没有牺牲嘛,孩子。
——那是为了做给麦德林看的?
——不,一颗炸弹是做给麦德林看的,两颗就是给我自己看的了。不过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当时我在委内瑞拉,哈。
——魔法。
——你也需要做同样的事情,兄弟。
——我也需要炸一架飞机?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什么炸不炸飞机的。
——那我需要做什么?
——你需要立威,这样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会来找你。不要让我怀疑你,约瑟夫。
——过了今晚,谁也不会怀疑我。
——做给他们看看,兄弟。
——同胞,我要做给整个世界看看。你打算待多久?
——只要共产主义的威胁还存在,还在步步逼近,约瑟夫,那我就会战斗到底。
——他说他是民主社会主义者。
——社会主义是理论,共产主义是实践。你需要弄出几声轰隆来,兄弟。那些小子在看着呢。
——没法指望夷平整条希望路,就靠——
——我不想知道细节。不过我在车里有些小礼物,兄弟,三四块C-4。我已经教过你怎么用了。
——不用他血逼的炸弹,刘易斯。我到底需要跟你说多少次?
——我只是把事情摊开来说而已,约瑟夫。
——他知道你在他车上放了炸弹吗?
——那个白痴,他都不知道自己用鸡巴拉屎还是用屁眼撒尿。
——总而言之,我更喜欢一对一。让逼眼儿看着审判是怎么从我手上到他身上的。
——我一向不喜欢近距离和个人单挑。我更愿意待在这儿,远远地拿下你,明白吗?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的兄弟。明天打电话找你。咱们喝几杯莫吉托【123】,朝那个无能的天主教学校小子的照片吐口水。
——后天吧。明天我很忙。
巴瑞·迪弗洛里奥
我完全不知道操蛋的古巴佬在牙买加。两个月前他在巴巴多斯搞出了那件烂事,我不得不说王八蛋挺有胆子。我敢打赌这是刘易斯·约翰逊的点子。自从他离开智利,来厄瓜多尔尔与我会合之后,就经常会忘记他为我工作。
从歌手家到位于蒙娜的美容院只有二十分钟车程,但有我老婆坐在旁边,感觉像是两个钟头。此刻我在使馆的办公室里,等待1976年12月3日的各种事件发生。今天我们要撤销歌手的签证,理由是怀疑他运送毒品进入美利坚合众国。想证明这一点肯定不难,翻翻他的屁股口袋就行了。我们要抓住这个大做文章,亮明态度:美国,作为牙买加的朋友,不会坐视不法之徒破坏我们宝贵的联盟。我已经写好了新闻稿,也得到了高层的许可。我们手上还有其他证据,能证明他与迈阿密和纽约的知名贩毒者有合作关系,与牙买加本土和国外的可疑人员过从甚密,其中包括至少两名本土的恐怖分子。这些人员已有翔实的档案。其中之一自称警长杀手,两次因谋杀受审,与现政府联系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