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哥,人请过来了。”带我过来的人说。
“来,请坐。”被称为童哥的男人对我说,“圈子里有传言,说在Xx(我以前效力的赌场)有一个蓝道高手,年纪不大,身手不凡。今天看到你的表现,果然厉害。”他笑了一笑。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跟他傻笑。大脑又开始急速运转起来,看来这是一场谈判,那我得先找到自己的筹码才好商量价钱。
“你的事我基本听过,听说你是老四(彬哥)的人,后来又听说你跟同事不和,把人给弄残了,再后来就没有你的消息了。”他又感叹道,“小小年纪为了一女人不值得。”
这段对话,使我确认了两件事情,一是自己的筹码仍然是那些东西,二是那次火拼的导火索是一个女的。其实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哪个女的。看起来坊间的谣言纯度还真是不高,开采价值不大。
“那你把我叫过来的意思是?”我没跟他解释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只是想知道,那钱到底能不能带走。我有点佩服自己的脸皮厚,被带到了这里竟然还想着那堆筹码。
“想跟你聊聊,你现在不也没工作吗?愿意过来吗?”
“你饶了我吧,我并不是对你们这里有什么成见,真不想再进来,太复杂了,我都不知道手应该放哪里是对的。放口袋里,人家说你不干活,放桌上,人家嫌你显摆,举头顶都不行,人家看你太孬了。”说完我对他苦笑了一下。
“那你怎么把手放我桌上了呢?”他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
“那你说该怎么办吧?”我也懒得跟他绕圈子。
“如果不是自己人,那我就得按规矩办事。”这么一说,他倒是个爽快人。也是啊,对人家半点贡献没有,一上来就打算切一块肉,再谈下去,多半又会开干,这下又麻烦了。
“你很缺钱吗?”他问。
本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的道德理念,我“嗯”了一声:“那场打斗,想来你也听说了,我一兄弟因为那事儿现在被抓了,缺少活动经费。我知道这事办得不地道,可我没办法,只有这么点能耐。我并不需要你网开一面或是救济,既然你看得起我,把我叫过来,那我就直说了。五十万,什么样的工作量能换到?”
“年轻人,谈判不是这样的。那好吧,你都说到这份上了,价码挺合适,那依你所见,以什么样的方式能拿走呢?”
“如果,我先说如果,我能把Xx赌场一个礼拜之内给遣散,这价码合适吗?”说这话的时候,我显得底气很足。
“你有这本事?”他似乎不相信,意思是你要有这本事,还来这里干什么。
“所以我是说如果啊,你看呢?”
“那当然不合适,不止这个价码嘛。”他又坐回了椅子上,从神色上判断,很满意的样子。
赌场几经周折,内部已经形如一盘散沙,上头谁也不服谁,都认为以自己的才华,不止拿那么点,大有分家拍屁股走人的意思,下面也是帮派林立,互相比斗。小伟也说过,赌场早有散伙的信息流传,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要说现在的情况,如果我跟他们打声招呼,散伙只在顷刻之间。等到上面来遣散,最多混一顿饭拿个红包,现在这么发展下去,该拿的一样不会少,基于此,我答应了。
“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Xx一定消失!”我将语调放高,让他听起来很坚定的样子。
他拉开抽屉,在里边翻了一下,拿出两叠钱,那时候的纸钞已经是红色的,放在桌上:“这是二十万,你拿过去,等你三天。”他严肃得跟在开家长座谈会似的。
我没有再跟他闲扯的兴致,也不客气地拿走了桌上的钱。我就在想,不需要留下点什么定情信物吗?我掏出了那把七七式,丢在桌上。“三天后,我过来取。”又问了他的电话,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这个滋生在暗地里的交易达成了,按我的估计后边不会有太大的阻力。我提了个袋子,走到熏子那里,他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押着钱,我叫他走了,结果他却说:“你搁边上去玩会儿,我正算着牌路呢。看,赢了这么多了。”熏子正式进入了一个赌徒的角色。
“走吧,还玩,待会儿一毛钱都拿不走。”这话一说,边上的一些人看了过来,对我说的话很疑惑。
我又赶紧说:“走吧,走吧,待会儿全输光了。”众人这才恢复了常态。我一想这碍你们什么事,你们自己愿意赌,输光了也活该。
熏子意犹未尽地将筹码划拉到自己口袋里,又跑到筹码房去换了现金,有点不情愿地跟我走下楼。
“那家伙找你干吗?露了吧,还跟我吹。”看我好像露了,他显得很高兴,这是带着什么心理跟我来的。
“露你大爷,人家说我很厉害,为了回报我对道上的贡献,特设一等奖一名,奖金二十万。”我将袋子举高,抖了一下,熏子眼睛瞪得老大。我打开袋子,他把脑袋凑了过去:“哟,还真是呢,你们这道真好,还有这种奖励。”
我一路跟他解释着这钱是怎么来的,商量着待会儿怎么跟场子里的人说明情况。
回到旅社,点了俩菜,酒瓶一开,吃饱喝足之后倒头就睡。
早上我比他醒得早,他毕竟好几天都没休息了,昨天晚上一瓶猫尿一下去,估计不到晚上醒不来。
七点多钟,听到有人敲门,我赶紧凑了上去,文哥也来了,我将他们拉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老树和小伟那边情况怎么样?”
“录像和录音资料基本齐了,刻在了这个光盘里。”小伟把碟片丢在了桌上。
“这是他的资料以及一些交易纪录,昨天晚上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整理了一下,还要深挖吗?”说完老树也把一叠纸丢到了桌上。
“行了别挖了,再挖也弄不出水来。”
我转身去了屋里,将袋子提了出来,丢到桌上,小哲一把扒开:“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这不是逼人家吗?”他显得很气愤。
“不是那么回事,这是几位的遣散费。”说实话,没想到文哥也会过来,这倒让我觉得不好开口,“我跟那边达成了交易共识,五十万,三天把Xx解散了。”听我说完,竟然没有一个人感到吃惊的,反而是我有点吃惊。
“倒也是个办法,既然是五十万,这钱你就拿着,他们也都不缺钱。三天,时间是紧了点,不过也差不多。错不在你,我不多说。你们几个合计一下,要帮忙的尽管招呼。”文哥是我们的头,他率先表了态。
“这钱拿着烫手,不应该是我们的。”
“我没什么意见,范爷呢?”小伟问。
“哎,终于有机会实现我伟大的人生理想了。”范爷感慨。
“小雅这段时间需要照顾,我本来也不是很愿意做下去。”小哲说。
“大家都没有意见,这事我就敲定了,不过,事不能这么做,我跟那老鸟的游戏,才正式开始。文哥,那赌场……”
“那你就别管了,你也够累的。那边的事情我来处理,既然是对敌那就要分好工,听听你的计划。”
我们叽叽歪歪地修订着计划,如果这一下掐不死他,那我们都危险了,既然要玩,就玩把大的,大家都同意这个大胆的方案。我并不是好战的人,可也不喜欢别人拿枪对着我,而且本来还是一个战壕里的,不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送走他们之后,我反复对细节作了详细的推敲,直到认为满意为止。我又给林总去了个电话,表示正在积极筹措资金,他很满意我的进度,我也很满意他的态度。
晚上熏子和我一道,去了那个暂时为盟友关系的赌场。
“童哥,事办好了,不过三天不行,我有我的计划,但我可以保证,一礼拜之内,Xx绝对会在浙江消失,你要信,我就拿走剩下的钱,你要不信,这二十万我还你。”
童哥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下,说:“你叫我怎么信呢?”
“如果你要表面的证据,我确实拿不出来,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作为抵押,咱们都是道上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赌这一把。”
我拿到了后面的那部分钱,忐忑地走出了那间房子,其实,我也是在赌。
“你有多大把握?”熏子问我。
“还没开牌的时候,大家都认为自己会赢,不然也不会下注,我也是一样,现在给不出你答案,但这么多老千玩一桌牌,不应该会输吧。”
“我昨天翻了一下那个林总的资料,你小子胆够大,敢跟人家玩阴的,不怕翻船吗?”
“只要你是舵手,我永远不怕船会翻。”我用力甩了一下手中的袋子,鼓舞着自己的勇气。“熏子啊,这趟任务完成之后,你就回去,大家都再拼上几年。为了你的理想,我也会尽力,回去后,别再混入那个乱七八糟的圈子,好好跟叶子过日子。”

第47章 欺不如窃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异常悠闲,不外乎就是吃饭睡觉,偶尔还能跟熏子一块儿去游戏厅里回味一下从前让我们疯狂的游戏。
为了让对方看起来我是在尽力为了他提的条件疲于奔命,我想尽量将时间拖一点,这样看起来更加符合常理。三天之后,我提出要和林总见面。
我找到一个地方,两间茶楼隔街而立,怕他直接冲我来。
林总过来了,开着一辆高档轿车,看来是单刀赴会,并没有叫人像抓恐怖分子一样地包围整个茶楼。我望着楼下,看他下了车,好像不知该进哪一栋房子,赶紧给他去了个电话。可他不知道我是哪根葱,四下张望了一下,我在开大会的时候见过他,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的脸上闪现着难得的笑容。将他请进了包间,我把袋子放到桌上,说:“林总,这事儿让您费神了,我兄弟那事儿还得麻烦您一下。”
他将钱提过去,说:“哪里的话,这么说不就见外了嘛。”
我暗自腹诽:你什么时候把我当人看了,今天要是没有钱放在这里,这话才真见外了呢,你就趁现在得意吧,待会儿就让你笑不出来。
“那我要去接我兄弟吗?”
“事儿不大,我跟那边讲讲,今天应该就能出来。你放心吧。”
“哦,那您喝点什么呢?”我感觉自己脸上的肉笑得那叫一个颤,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一次了。
“不必破费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等消息吧。”他打开门就夺路而逃,鞋子差点没甩背上。
呼,我长舒了一口气,出了门,看到他的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怎么样?”熏子问。
“他说等他消息。”
下午,两点三十七分,我接到了一条短信,梁子出来了。
与此同时,暗地里的工作同步进行。我联系到梁子的一个哥们儿,开着亡命车到指定地点与梁子会了面,又把熏子和梁子作了介绍。我对梁子说:“我们先走了,游戏已经开始了。这段时间,你得避一避风头,我要弄了那个狗日的。”
“那个林局长?他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尽干些畜生干的事。那赌场里的人怎么办?”
“放心吧,这次不会出差错,我托一兄弟,材料这会儿估计已经递到了省里。今天晚上赌场就不会再开门了,总之先安排一下住处吧。”
下午,我给童哥打了一通电话:“童哥,事办完了,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办完了?挺利落的嘛,真不打算在我这干?”
“谢谢你的好意,要是小弟在外边混不好,再来抱你的大腿吧。”
“那好吧,这也没什么东西留得住你,外边风高浪急的,注意安全,有缘再见。”
晚上为了给梁子接风洗尘以及与场子里的众人告别饯行,特地在郊区一家酒楼里定了间房,不过这个节目在另一个节目的后边。
我的心里又泛起了一丝愁意。我们都视对方为兄弟,现在又要各奔东西,心里不是个味。
手机响了,收到一个消息,果然,那老家伙落马,咱不算为民除害,也算是为社会做了点事嘛。
天刚黑的时候,按计划,我与熏子、小伟一道猫在了林总的豪华大别墅后边的一个丛林里,这个节目的名字叫偷窃。
这是他一个情妇的房子,据线报,这里是他最有价值且最隐蔽的金屋,现在连保姆都走了,估计是怕上头查下来吧。这里的人已经散了,下手要快,等到有人过来处理里边的东西就来不及了。
小伟显得很有经验的样子。其实干这事,我跟熏子算得上是大师级人物了,当年那些瓜农果农的监视可谓严密,我俩依旧来去自如,这事谁不会干?
熏子一马当先翻了过去,我看着栏杆上方的刺就发毛,万一要是让它捅中了要害,那下半辈子怎么过啊?显然小伟跟我想的一样。花了一分多钟,我们才到了那片绿草地上。
小伟鼓捣了一会儿,把门打开了。
我又犯迷糊。这门是怎么开的啊?小伟又往锁眼里挤了一瓶强力胶,还告诉我们这叫专业。
熏子把灯拉亮,大摇大摆地找东西。我则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扫视着屋子里的角落,小伟果然专业,居然自备了手电筒。
“没什么值钱的啊。”熏子在隔壁房间满腹牢骚。小伟急了:“把灯关了,你当这是干啥啊?”
熏子把灯关了,又打开电视看。
我蒙了,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干过?以前还挺专业的,现在怎么退步了呢。
“你们懂什么,不看新闻怎么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
也对啊,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将那些瓶啊罐啊的全部塞进衣服,鼓得很,小伟眼睛都直了。
算了吧,这些年对这事早没研究了,我也干脆坐在沙发上跟熏子一块看电视,熏子竟然还泡了杯茶。
那房子真大,借着电视微弱的光可以看到,装修非常豪华,我真有炸了它的冲动。
“这不是那个家伙吗?”熏子扬着头冲着电视说。
一个女主持人正在对我们制造的这起案件进行解说,旁边是一张林总的相片,标题是《公安局长遭举报,贪污终落马》。“据透露,公安局长林Xx因涉嫌贪污已被逮捕。据悉,该局长在位期间,利用职务便利获取大量不义之财,还在暗地对市周边赌场提供保护,其名下的财产已经被检察院冻结。另据可靠信息,该局长在外购买了多套豪华住宅,目前也已经被检察机关查封,以下是详细报道……”
接着电视画面展现的是对林总的罪行不尽详细的数字统计,然后镜头转到了他在赌场出入时的画面。没有采访环节,一个衣着体面的人士说:“对不起,案件我们正在调查处理,调查细节暂时无可奉告。”
“这里不是被查封了吗?”
“一时半会儿哪查得到,这老兔子还不知道有多少这种房子呢。”
几个人又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一个被移开的床头柜,下边的地板里边尽是现金和金条。
“把床单拿下来,把钱放上面,走人。”熏子发话道。
我们仨人手忙脚乱地把钱刨出来,往床单上面扔,小伟笑得口水都流下来了。七手八脚地忙活了好一阵,把床单扎上。熏子把东西丢到了楼下草地上,跳了下去。我俩又傻眼了,二楼,虽说不高但玩不起啊。我示范性地跳了下去,熏子根本没腾出手来接我,害得我摔在了草地上,疼得很。小伟纵身跃下,后果比我要严重,一屁股坐了下来。
啊,啊啊,小伟“悠扬”地哼了起来。

第48章 大聚会

三人行色匆匆地到了旅社,进门的时候,前台的阿姨还以为我们是捡垃圾的,捏着个鼻子,手在那里挥啊挥的。这玩意有那么臭吗?我想要是一不小心掉出一沓钱来,她会有喷血的危险。
我搀扶着小伟上了楼,他直接趴在了床上。
“晚上有多少人过去吃饭?”熏子问。
“你、我、小伟、小哲、老树、文哥啊,哦,六儿也会过来,我再算算。”最后算出了十一个人。
熏子把钱摊在地上,分成十一份,每人一份,一人一根金条,还剩下三根金条和大约几万零钱。把钱分好之后,拿了个大袋子全塞在里边,全部做好之后,熏子拍拍手。
我让他们先走,自己去把房退了。小伟由于受伤不轻,不能开车,我和熏子合计着是不是该把他送医院里去,小伟不乐意了:“这种事情少了我,你俩能行吗?”
熏子的驾驶技术极好,一路驱车疾驰,卷起漫天尘土。路灯虽不为咱们而亮,工作却很积极,为夜晚出行的人,发挥着光与热。
此刻,万家灯火,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如倦鸟归巢,享受着家庭的温暖。我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向后快速退去的树木,心中再次泛起一股无奈,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那些欢笑与共、痛苦相随的朋友,在今天晚上这次聚会之后,又将各奔前程。而我,一个老千,何处才是家?很多人都认为老千是一种相当自由的职业,可他们却不知道,不管是谁,心中都有难以割舍的羁绊。那四海为家的游猎少年,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固定的生活圈子,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一个相濡以沫的恋人。但职业的特殊和性格的执著,成了阻碍他幸福的无形屏障。
我在想着这些繁杂的事情之时,到了那家规模颇大的酒店,这家酒店的食材以生鲜水产为主,算是比较有名的。酒店要走一段挺长的山路才到,环境清幽,大堂看上去像是竹子围起来的,每个亭子都是一桌,但相隔都比较远,有的在岸上,有的在池塘,这种天气非常适宜来这种地方吃饭,不过价格不菲。
隔很远就听到范爷那嘹亮的嗓音。熏子打开后备箱,将分配好的袋子提了出来。我也跟在后边,拿了几袋,小伟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但一看到大家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如服仙药,干劲十足。
熏子走了过去,跟大家打着招呼,老树很讲究地将我们请到了上面。结果我们把雷哥推到了上座。我将手里的袋子一一分发到大家手中。梁子一看这事不对,问:“你又上哪把人家窝给端了?净发国难财啊。”
“一人一份,这算是我替我兄弟感谢大家的。”熏子大笑着跟大家说。
我端起酒杯,说:“各位,我们从五湖四海而来,有缘走到了一起,很高兴能够结识各位。我是一个爱惹祸的人,多谢大家的担待和体谅,我敬大家三杯。”
没有一个人说话,有的人看着,有的人在抽烟,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杯下肚,神清气爽。大家也都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月光华华,洒在静雅的院子里,湖里不时泛起点点星光,灯笼也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大家兴致高涨,都怀着一颗我就不信喝不死你的心过来的,因为这是最后一顿了。
雷哥和六儿坐在一起,我拿起酒杯走了过去:“雷哥,六哥,谢谢你们的照顾,这杯酒,我敬你们。”说完又是一口喝光,一滴不剩。
酒入肚,不再考虑纷扰的尘世带来的种种不快,有的只是一群开怀畅饮的朋友。我看到雷哥哭了。“好小子,你长大了,不需要我们的照顾了,以后我们还需要你的照顾。”六儿眼眶也有点湿润,他可是号称冷血人物的。
我又给他们一一敬酒。他们都各自将杯中斟满,一饮而尽。
我坐在小哲和老树的中间,就问老树,打算去干点什么。
“跟我叔叔混吧,他是机关单位里的。我来这里,是图个新鲜,这鲜也尝了,还结识了你们这群人,够了,也到了该收敛的年龄,回家做饭带孩子吧。”
熏子在文哥那里敬酒,他将我这个兄弟看得重,总是认为我的事就是他的事,这也使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那份埋藏于心底的愧疚。
一会儿工夫大家都喝得够戗,我感觉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别人发出的声音却出奇得大。后来感觉胃受不住了,喝得太猛,我避开众人的视线,扶着栏杆就是一阵呕吐。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在这里喝酒的人,喝过了就吐池塘里,刚好给鱼当饲料,鱼一长大又能给人当饲料,还真是不花本钱的买卖,我不禁佩服起这家店主的脑袋之聪明。吐完之后,我又走了回来,倒了杯啤酒漱漱口。
“小哲呢?准备做啥?”我将酒杯摇了一下,夹了一颗花生送进了嘴里。
“我早有主意了,我师父是位小有名气的魔术师,我也早有跟他出去闯的想法,多少是份正经工作,小雅也需要一个安静环境。不说了,干了吧。”小哲侧过脸,不想让我看到他脸上流下来的眼泪。
“范爷,准备干什么啊?”小哲问。
“写书,写一本好书,送给我所有的朋友。”
后来范爷成了一位优秀的网络作家,文风犀利,笔触间透着一股锋芒,以另一个角度剖析着世界上一个不正常的国度,抨击着不平。我也看过他写的书,确实很对我胃口。
大家都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又是一阵狂饮。此时,大家亲如一家,越是尽兴地开怀畅饮,越是体现出离别的情凄意切。大家三两人一组地进行着讨论或是酒量的比拼。
“占哥有什么打算?”占哥坐的位子离六儿不远,他俩认识,席间也聊着一些家常。
“跟你六哥一样,一条道走到黑。你们啊,都是好样的,这一别都要好好走好人生的每一步,下次再碰到了,希望你们能骄傲地说出你们的成就,哥哥能与你们相识一场,深感满足。”
“方少你呢?”小哲问我。
“我啊,我能去的地方很多,像我师傅那里,熏子那里。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先完成我自己的心愿。这一遭不白走,要不是这样,我碰不到你们啊,等事办完,我找个女朋友,然后跟熏子一起开个酒吧,过小日子。”
大家的笑声很爽朗,发自内心的笑容那般自然,让人难以忘却。我趴在桌上,听得到众人的欢声笑语,依稀听到范爷在吟诵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喝到后来我压根就挪不动步,趴在了桌上,还好有几个酒量厉害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请的代驾,早上醒来是躺在市里一家酒店里。

第49章 离别之愁

我起床后第一件事情是往楼下看过去,这环境不太熟悉。
“今儿个有几个人走啊?”我扶着窗台头向后仰地问坐在床边的熏子。
“老树、范爷、六儿和梁子。”
“那你呢?”我问。
“过些天吧,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
“你打算去哪里?这个城市待不下去了吧?”熏子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