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热了些肥美的鸡肉当晚餐。我们坐在卧室里,他打开电视,吃光了放在大腿上的盘子,还扔给我一些鸡皮。现在这种乐趣,我理解!
那一刻,我根本不在乎妈妈回来不回来。
我将男孩放在地上的碟子舔了个干净,然后决定验证一下新的规则,于是我爬上外公柔软的座椅。我四下望了望,看看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听到“下来!”这样的指令。可男孩只是盯着电视,所以我就窝在那儿睡了一觉。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电话铃响了,听到男孩说“睡了”,可当他挂掉电话时,他并没上床,而是坐下去接着看电视。
当一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将我突然惊醒时,我本来睡得挺踏实。男孩僵直地坐在那儿,抬起头。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他小声对我说。
我纠结地思考他声音中的紧迫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小憩结束了。我觉得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于是又将头枕回柔软的垫子上。
房子里面突然出现了一束光亮。“贝利!”男孩吸着气说。
好吧,这有些严重。我从椅子上爬下来伸了个懒腰,满怀期望地看着他。他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恐惧在他的寒毛间颤抖。“哈罗?”他喊道,“有人在那儿吗?”
他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我也效仿他的动作,高度警惕。我还不太确定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我们受到了威胁。另一束光让他一下蹦了起来,散发出一波波惊惧。我做好了面对任何人和物的准备。我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毛发竖了起来。我低低地咆哮了一声,发出警告。
随着我的咆哮声,男孩悄无声息地穿过房子。我慢慢跟在他身后,仍然保持警觉,望着他那一天第二次打开放枪的柜子。
11
男孩颤抖着握住外公的来福枪,爬上楼梯,穿过走廊来到妈妈的卧室。我紧紧跟在他身后。伊森检查了一下她的洗漱间和床底下。他打开橱柜的门,“哈”地大喊一声,把我吓了个半死。我们在男孩的房间和外公外婆的房间里重复了同样的检查,还有一间放着沙发的房间,外公晚上发出轰隆隆的吵声时,外婆就会住在那儿。在他们开车走之前,外婆一直在这间房子里摆弄飞板,想要照伊森的想法把它固定好,这间房子被称作“缝纫间”。
男孩端着外公的枪检查了所有房间,转了转所有的球形门把手,也检查了所有的窗户。穿过客厅,我满怀希望地朝外公的椅子走过去,可男孩还想在房子里探索一番。我只好微微叹口气,陪着他去检查所有的浴帘。
最后,他回到妈妈的房间,在门把手上摆弄了半天,然后将衣柜拉到门口,把枪放在床边,叫我跟他躺在一起。他将我搂在怀中,我想起妈妈和爸爸相互吼叫的时候,他有时会跑到车库的狗狗屋。现在,他感到同样的孤独和恐惧。我舔舔他,尽力让他感到宽慰——我们在一起,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第二天早上,我们睡了个大懒觉,然后美美地吃了个早餐。我吃了烤面包和炒鸡蛋,替他喝完了牛奶。多棒的一天啊!伊森给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很多食物,还有一瓶水,然后把它们都塞进自己的背包里。我们要出去散步吗?伊森和我有时会出去散步,他会给我们两个带一些三明治。最近,他散步的范围总在那个女孩儿住的那一带;我能在邮箱上嗅到她的气味。男孩会站在那儿看看房子,然后我们就转身回家。
前一晚的恐惧彻底消失了。男孩吹着口哨到外面去照看闪耀,闪耀晃晃悠悠走过来吃着桶子里干巴巴、没一点味道的草籽,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她咀嚼着,没对这些草表示一点厌烦的意思。
不过,当男孩从畜棚里拉出一块毯子和一个闪闪发亮的皮质座椅,并将它们搁在马背上时,我大吃一惊。我们以前这样做过几次,伊森会爬上闪耀高高的背,但每一次都有外公的陪伴,而且闪耀房子的门也紧紧关着。可是现在,男孩打开门,咧开嘴巴笑呵呵地自己爬了上去。
“我们走,贝利!”他俯身冲我说。
我板着脸跟上去。我不喜欢闪耀突然成为焦点,也不喜欢离男孩那么远,还被迫走在这个大家伙旁边。在我看来,这个家伙跟鸭子一样蠢。我尤其不喜欢的是她一甩尾巴“噗”的一声掉出来一堆臭臭的东西,挤得我差点过不去。我冲着它抬起一条腿,不管怎么说,那东西现在毕竟属于我了。但我很肯定地感觉那匹马这样做完全是出于蔑视。
很快,我们就离开大路,沿着树林里的一条小径前行。我追赶了一只兔子,要不是它突然改变方向,我肯定能逮到它。我还闻到了臭鼬的气味儿,而且还不止一只。我骄傲地拒绝朝那个方向迈一步。我们停在一个小池塘前,我和闪耀喝了一点水,男孩吃了三明治,还给我扔了一点。
“很棒吧,贝利?你过得愉快吗?”
我望着他的手,很想知道他疑问的语气是不是暗示,要是我表现愉快的话,他会给我更多三明治。
除了闪耀跟着我们这点之外,我还蛮开心。当然,摆脱那个愚蠢的飞板是其中一个原因,也非常值得庆祝。可个把小时之后,我们离家越来越远,我再也嗅不到它的一点气味了。
我能感到闪耀累了,但是从男孩状态来看,我能感到我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达目的地。时不时的,伊森问我:“我们该走这条路吗?还是那条?贝利,你记得吗?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我只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我们接着往前走,选了一条有很多很多动物气味的小路。
我抬着腿在许多领地上做了记号,现在已经疼得抬不起来了。闪耀停下来,撒了大大一泡尿。我觉得这一行为很不妥当,因为她的气味盖过了我的气味,而我是一只狗。我溜达到最前面去清理自己鼻子里的气味。
我突然蹦了个小高——那是我看见蛇的反应。它盘起来卧在一小块儿太阳地里,有节奏地伸着舌头。我定定地站在那儿,深深为之着迷。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我叫了一声,但没引起什么反应。我跑到伊森身边,他正忙着让闪耀继续上路。
“是什么,贝利?你看见什么了?”
我觉得他说的肯定不是“去咬蛇一口”。我溜到面无表情、步履沉重的闪耀身边,猜测着当她看到那条盘起的蛇时会是什么反应。
刚开始,她没看见,但是在她走到蛇身边时,蛇突然朝后一退,扬起头。与此同时,闪耀尖叫一声。她高高抬起前腿,一边转圈,一边踢。男孩从她的背上飞了出去。我立刻跑过去,好在他没事。他跳起来。“闪耀!”他大声喊道。
我沉着脸望着全速后退的马,马蹄重重敲击着地面。当男孩也开始奔跑时,我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于是跑到前面穷追不舍,但闪耀不停地跑啊跑,很快同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我转身朝他走回去。
“哦,不!”男孩这么说,但是“不”并不是对我说的,“哦,上帝。贝利,我们该干吗?”
男孩开始哭泣,我感到非常非常沮丧。他越来越大,这样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所以现在这使我更加苦恼。我能感到他非常绝望,于是将脸放在他手中,试着安慰他。我认为对我们来说最好的事情就是回家,吃鸡肉块儿。
男孩终于不哭了,茫然地四下望了望。“我们迷路了,贝利。”他喝了口水,“嗯,好吧。来吧。”
显然,散步还没有结束。因为我们开始朝一个新的方向出发,全然不是来时那条路。
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树林里面,一度还路过我们自己的气味,但男孩依然步伐沉沉地向前迈进。我特别累;一只松鼠直直站在我面前,我也懒得追,只是跟着男孩走。我知道他也很累。当天边的光亮慢慢消逝时,我们坐在一个木桩上。他吃了最后一块三明治,小心翼翼地给我喂了一大块儿。“我很抱歉,贝利。”
天黑之前,男孩对木棍儿产生了兴趣。他开始把许多木棍儿拉到一棵被风刮倒的树跟前,将它们靠着一块儿泥巴墙和粗糙的树根立起来。他还在这些树枝下面放了一堆松树针,然后又摆了更多的木棍儿。我好奇地望着他;虽然我累得要命,但我还是做好如果他扔我就追的准备,但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工作上。
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他爬到松树针上。“这儿来,贝利!到这来!”
我爬到他身边。这地方让我想起了狗狗屋。我悲伤地回忆起外公的椅子,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家睡。但很快,男孩就开始颤抖,我将头放在他肩上,肚子贴着他的后背。从前我们感到冷时,我就是这样跟我的兄弟姐妹们挤在一起的。
“好狗狗,贝利。”他对我说。
很快,他的呼吸渐渐变深,也不再发抖了。但我却不怎么舒服,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小心翼翼地保持那一个姿势躺着,尽可能地让他感到温暖。
鸟儿开始欢唱,我们起床了。天还蒙蒙亮时,我们就又开始散步了。我满怀希望地嗅了嗅一个麻袋,但是当男孩帮我把头伸进去时,我发现里面没什么可吃的,我被麻袋的气味给糊弄了。
“我们把它留下,说不定我们需要生火。”他对我说。我将这句话翻译成,“我们需要更多的三明治。”于是摇着尾巴表示同意。
那天,我们历险的本质有所变化。我肚子中的饥饿感变成一阵阵刺痛。男孩又哭了,抽抽噎噎了大概一个小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焦急,还伴随着一种沉闷迟钝的淡漠,这让我很是担忧。他坐下来,呆呆地望着我,我在他脸上舔了一遍。
我很担心我的男孩。我们必须回家了,现在。
我们看到一条小溪。男孩猛地趴在地上,我们大喝了一通。水带给男孩力量和希望;再次上路时,我们就沿着那条小溪走。溪水在树木间蜿蜒穿梭,一度还穿过一块草甸,那里到处都是会唱歌的虫子。男孩转过脸看了看太阳,加快了脚步,充满了希望。不过一小时左右以后,小溪又把我们带回了黑黝黝的树林里。他又耷拉下肩膀。
那天晚上,我们跟前晚一样,互相依偎着睡在一起。我嗅到附近有一具腐尸,时间很久了,但也许还可以吃。不过我没离开男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我的温暖。他的力量正在慢慢减少——我能感觉到它在渐渐消散。
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第三天,男孩走路时,摔倒了好几次。我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他的脸被树枝划破了。我嗅了嗅伤口。
“走开,贝利!”他冲我喊道。
从他身上,我感到了愤怒、恐惧和疼痛,但我没有后退,只是呆在那儿。当他把脸埋在我的脖子里哭泣时,我知道自己做对了。
“我们迷路了,贝利。我很抱歉。”男孩轻声说。听到自己的名字,我摇摇尾巴。
小溪蜿蜒流到一块沼泽地后消失了,只留下一道脏兮兮的痕迹。男孩陷了进去,泥水一直没到小腿。他想把自己的腿抽出来时,脚底下不断地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虫子很多,落在我们身上,眼睛上,还有耳朵上。
在穿过一半沼泽地时,男孩停了下来。他耷拉着肩膀,垂着头,长长地吐了口气。我万分焦急地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泥泞的湿地,将爪子搭在他的腿上。
他要放弃了。一种被击垮的感觉笼罩着他;他缴械投降,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就像我的兄弟哈格里最后一次躺在那个涵洞里,再也没有起来。
我汪汪叫了几声,吓了我们两个一跳。他空洞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了望我。我又叫了一声。
“好吧。”他喃喃说着,昏沉沉地将脚从泥里拔出来,踩下去,再次陷了进去。
我们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穿过沼泽。当我们在沼泽的另一侧看到小溪时,它正带着更丰富的活力向前奔流,更深,也更快。很快另一条溪水也汇入了,然后又一条。男孩得跑好几步才能从水面上跨过去。一棵棵树倒在地上挡住我们的路,一会朝这边,一会向那边。每一次跳跃都让他疲惫不堪。我们蜷缩着休息了好几个小时。我跟男孩躺在一起,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是他醒了,又慢慢爬起来。
“你是一只好狗狗,贝利。”他沙哑着嗓子对我说。
午后时分,小溪终于汇进了一条河流。男孩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望着黝黑的水面,接着朝下游走去,穿过高高的草地和茂密的树林。
当我嗅到人类的气味时,夜色刚刚开始降临。那一刻,伊森麻木地拖着脚步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次又一次跌倒,他不得不花越来越长的时间才能站起来。我将鼻子贴着地面朝前飞奔,可他没有任何反应。
“来啊,贝利,”他含糊地说,“你去哪儿?”
我估计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越过一条人行小径。光线很暗,他眯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摔倒。当脚下的杂草地变成修缮整齐的小路时,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我能嗅到几个不同人类的气味——很陈旧的气味,但却非常清晰,就像家里街道上孩子们来来去去的踪迹一样清晰。突然,男孩直起了身子,深深吸了口气。“嗨!”他紧紧盯着小路轻声说。
我对我们要去的地方非常肯定,于是撒开腿朝前跑了几码。男孩的兴奋让我的倦意变得不那么强烈。小路和河水并行在我们右侧,我低着头,鼻子贴着地面,留意到一个男人的气味变得越来越强烈,留下气味的时间也很近。不久前有人刚刚从这里走过去。
伊森停了下来,我连忙回到他身边。他站在那儿,张着嘴巴,瞪着眼睛。
“哇哦。”他说。
我意识到河面上有一座桥。我望着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昏暗中走了出来,沿着扶手盯着水面。我能听到伊森的心跳开始加快。他的兴奋变成了一种恐惧。他朝后退了退,这让我想起第一位母亲在觅食时遇到人类的反应。
“贝利,小声点。”他悄声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跟在家里时一样,就是他拿出枪在所有的衣橱戳来戳去的那个晚上。我警觉地望着他。
“嗨!”桥上的那个人喊道。我感到男孩变得僵硬,准备跑开。
“嗨!”他又喊道,“你是伊森吗?”
12
桥上的男人开车载着我们。“我们在全密西根州找你。孩子。”他说。伊森低下了头;从他身上,我感觉到了悲伤、羞愧,还有一点担忧。我们坐车来到一幢很大的建筑物前。我们一到,爸爸就打开车门,他和妈妈紧紧抱住伊森。外公和外婆也在那儿。大家都很高兴,不过没有给狗狗一点奖励。男孩坐在一个有轮子的椅子上,一个男人将他推进一间房子。进去之前,男孩转过身冲我招招手。我觉得他应该没事,但跟他分开让我非常焦虑。外公紧紧拉着我的项圈,在那种情况下,我没有任何选择。
我坐上外公的车,我又是只前座狗了。我们去了个地方,有人从车窗递给外公一个香喷喷的袋子。他打开热乎乎的三明治的包装,递给我一个。他在车里喂我吃了晚饭,自己也吃了一个。
“别告诉外婆。”他说。
到家时,我愕然发现闪耀竟站在畜棚里以往的位置,漫不经心地望着我。我透过车窗玻璃冲她大吼,直到外公告诉我别吼了。
男孩只离开了一晚上,但这是自我们在一起开始,第一次没睡在一起。我在走廊上走来走去,最后爸爸叫了一声,“躺下,贝利!”我蜷起身子窝在伊森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睡着了。枕头上伊森的味道最浓郁。
第二天,妈妈将伊森带回家,我欣喜若狂。但是男孩比较沮丧。爸爸告诉他,他是个坏孩子。外公在放枪的橱柜前跟他说话。每个人都很紧张——但没人提到闪耀的名字。闪耀才是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我觉得那是因为当时没人在场,他们压根儿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会冲着男孩,而不是那匹马发火。
我太生气了,简直就要冲出去咬那马一口;当然,我没有那么做,因为那家伙太大了。
女孩过来探望伊森。两人坐在门廊,但没说多少话,呢呢喃喃,时不时避开对方的目光。
“你当时害怕吗?”女孩问。
“不怕。”男孩说。
“我肯定会害怕。”
“嗯,我没有。”
“你晚上冷吗?”她打破砂锅似的问。
“是,特别冷。”
“哦。”
“嗯。”
我警觉地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小心翼翼地筛选类似于“贝利”、“坐车”和“奖励”之类的词语,可一个也没听到。我垂下头,叹了口气。女孩伸手拍了拍我,我仰面躺下,想让她挠挠我的肚皮。
我决定喜欢上这个女孩儿,盼望着她能常来拜访,多带些饼干。当然,最好能给我一些。
然后,在我还没任何准备的时候,妈妈开始收拾行李。我们开车走了很长时间,这意味又要上学了。当到我们家里的车道上时,几个孩子跑过来。棉花糖和我在草坪上熟悉熟悉,热了热身,开始了我们惯常的摔跤比赛。
居民区里还有其他狗狗,但我最喜欢棉花糖,或许是因为放学后男孩总跟切尔西的妈妈呆在一起,我几乎可以天天见到她。在我走出大门开始探险时,棉花糖也总会出来陪着我。我们就会跑到别人家的垃圾桶里探索一番。
有一天,我听到切尔西从她妈妈的车里探出身子喊,“棉花糖!小棉花!到这儿来,棉花糖!”我非常担心。切尔西走过来跟伊森说话。很快,整个居民区的孩子都四处呼唤棉花糖。要我说,棉花糖显然是只坏狗狗,独自一个儿到什么地方探险去了。
她的气味在小溪附近出现过,但那儿有那么多的狗狗和孩子,我感觉不到她朝哪个方向走了。切尔西很难过,不停地哭。我感到非常抱歉,将头放在她的腿上。她抱了抱我。
托德也是寻找棉花糖的孩子中的一个。但奇怪的是,他的裤子上有棉花糖的气味。我仔细嗅了嗅,他皱着眉将我的头推开。他的鞋沾满了泥巴,上面散发出浓烈的棉花糖的气味,还有其他一些我说不出来的东西。
“来吧,贝利。”男孩说。他看到了托德对我的检查所作出的反应。
棉花糖再也没有回过家。我记得第一个母亲穿过大门回到另一个世界时,她没有回头看一眼。有的狗狗只是愿意自由自在地游荡,因为他们没有爱他们的男孩。
最终,棉花糖的气味在风中越来越淡,但我似乎总是在嗅她的气味。当我想起跟棉花糖玩耍时,我发现自己也想起了院子里的可可。要是能再见到可可,我会非常高兴,还有棉花糖。但我开始明白,生活很复杂,远比在院子里要复杂得多,而且掌控一切的总是人类,而不是狗。重要的并不是我想要什么,重要的是当伊森又冷又饿时,我也在树林里,晚上为他取暖,陪伴着他。
那个冬天,父亲在客厅里放了一棵树庆祝圣诞节快乐;那时,切尔西有了一只新的狗宝宝。他们叫她公爵夫人。她玩儿起来非常疯狂;她用尖尖的牙齿咬住我的耳朵,我非常生气,冲她低吼一声,好让她停下来。她冲着我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退后几秒钟。等她意识到我没有其他意思时,她就会直直朝我扑过来。真讨厌!
春天里,整个居民区都为“卡丁车”而疯狂。街头街尾,孩子们锯啊锤啊,完全忘了自己的狗狗们。爸爸每天晚上都会到车库来跟男孩说说话,而他只是全神贯注地摆弄什么东西。我甚至从男孩的橱柜里扒出那个曾经令我作呕的飞板,盘算着自己也许可以拿这玩意儿来逗逗他,可他只是专注地摆弄着几块从来没有扔出去让我追的木板。
“去看我的卡丁车比赛吧,贝利?它能跑得很快。”
终于,男孩打开车库的门,坐上一辆卡丁车,像滑雪橇一样滑到汽车短道上。我在他身边跑着,心想我们俩为了这没有意义的结局忍受了不少烦恼。可当卡丁车跑完车道时,他又把它抱起来,拿回车库玩开了!
飞板虽然讨厌,至少我还能啃啃!
在一个不用上学的大晴天,居民区所有的孩子都带着卡丁车来到几个街区之外的地方。公爵夫人太小,还不能参加这样的活动,但我可以跟我的男孩一起去,不过我对他最初的那个主意没什么兴趣:他坐在卡丁车里,我用一根皮带把他拉到街道上。
托德和哥哥德里克也在其中。他们大笑着说切尔西的卡丁车怎么怎么的。我能感觉到她有些受挫。大家站在山顶排队时,托德紧挨着伊森。
我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无准备:有人大喊一声“出发!”然后卡丁车就出发了,绕着山路,不断加速。德里克跑在托德身后,狠狠推了一下,托德的卡丁车一下就冲到了最前面。
“作弊!”切尔西大声喊。她的卡丁车跑得非常慢,但伊森的车速度越来越快。很快,我不得不跑起来才能跟上去。其余的卡丁车都被远远落在后面。过了一小会儿,伊森的卡丁车稳稳当当地靠近了托德。
我不顾一切地奔跑,享受着生气勃勃的自由,追着我的男孩飞奔下山。山脚下站着一个叫比利的男孩儿,手里握着一根木棍儿,木棍上有一面旗子。我觉得他应该也是这一切中的一部分。伊森弓着背,低着头,特别有趣,于是我决定也跳进卡丁车跟他呆在一起。我猛然加速跃到空中,落在他卡丁车的车尾,差点把它给推翻。
我的撞击让我们一下冲到前面,于是我们超过了托德!比利晃晃自己手中的木棍儿,卡丁车驶上了一段比较平坦的路面,缓缓停了下来,与此同时,我能听到身后扬起一片欢呼声。
“好狗狗,贝利。”男孩咯咯笑着对我说。
其余的卡丁车都慢慢停在我们身后,后面还跟着一大帮欢呼叫喊的孩子。比利走过来将插着旗子的木棍儿扔到了地上,举起伊森的手。我捡起木棍儿,叼着它昂首阔步,盼着有人能拿走它,实实在在地玩一会儿。
“不公平,不公平!”托德喊道。
一大堆孩子开始变得安静了。托德站在伊森对面,身上怒火滚滚。
“那只可恶的狗跳上了卡丁车,所以你才能赢。你根本不够格。”德里克站在自己兄弟身边说。
“你还推了你弟弟哪!”切尔西喊道。
“那又怎样?”
“不管怎么样,我都能超过你。”伊森说。
“同意托德的人,说赞成。”比利喊道。
托德和他的哥哥喊道,“赞成!”
“同意伊森赢的人,请说‘反对’。”
“反对!”所有的孩子都大声地喊。声音这么大,我吓了一跳,木棍儿也掉地上了。
托德朝前迈了一步,挥手要打伊森。伊森一躲,反手抱住了托德。两人摔倒在地上。
“打!”比利喊道。
我准备扑过去保护我的男孩,但切尔西牢牢拽着我的项圈。“不,贝利。呆着。”
两个男孩翻来滚去,怒火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我扭来扭去想脱掉自己的项圈,可切尔西拉得那么紧,我只能挫败地叫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