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斯特午夜之前不会离开那个女孩,任何命令、威胁和恳求都无法动摇她。我不会浪费你们的时间。”埃德蒙兹说。
芬利和西蒙斯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他这是在发布高级警官的命令吗?
“随着每一桩凶杀案的发生,凶手必定越来越接近我们。他的计划是要在对峙中结束这一切。如果我们找到了他,我们就能找到沃尔夫。”
会议到此结束。瓦尼塔和西蒙斯朝她的办公室走去,埃德蒙兹留下来想与芬利单独谈几句。他关上会议室的门,犹豫着,不知道怎样开始这个有些奇怪的话题。
“芬利……有事想问一下。”
“什么?”芬利看着关上的门。
“你和西蒙斯昨天好像聊到了什么。”
“你恐怕得再具体一点。”芬利笑着说。
“浮士德。”埃德蒙兹说,“我想知道你说的浮士德指的是什么。”
“老实说,连那段对话主要在说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埃德蒙兹掏出笔记本。
“我们谈起受害者时,你说,‘这几乎就是威尔想要攻击的人的名单,如果他本人不在上面的话’,然后西蒙斯说,‘浮士德式的杀手’或类似的话。”
芬利点点头,他想起来了。
“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个愚蠢的玩笑。”他说。
“你能解释一下吗?”
芬利耸耸肩,坐了下来。
“几年前,我们这里发生过一连串的凶杀案,那些人赌咒发誓说自己是无辜的,尽管他们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尸体。”
“把责任推给恶魔或是魔鬼?”埃德蒙兹非常感兴趣。
“是啊,浮士德式的不在场证明,这些案子因此才变得广为人知。”芬利咧嘴一笑。
“那么到底怎样才能做到?”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在现实情况下怎么才能做到?”
“怎么做到?”芬利不解地问,“这是一个都市传说,伙计。”
“讲来听听?”
“你问这些是要干什么?”
“这有可能很重要,拜托。”
芬利看了看表,估量着他们所剩无几的宝贵时间。
“好吧。现在是故事时间:有些电话号码流传在街头巷尾,它们只是一些普通的手机号码。没有人知道这些号码属于谁,也没有人能追踪到它们。这些号码只能打通一次,然后就联系不上了。如果有人得到其中一个号码,他又愿意的话,就可以拥有一次交易机会。”
“一次与魔鬼的交易。”埃德蒙兹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
“是的,与‘魔鬼’的交易。”芬利叹了口气,“但是任何一个涉及魔鬼的故事,总会有一个陷阱:一旦你答应了,他就会要求某种东西作为回报……”
芬利停顿了一下,示意埃德蒙兹靠近些。
“你的灵魂!”他吼道,埃德蒙兹吓了一跳。
芬利一边咳嗽一边嘲笑自己神经紧张的同事。
“你觉得这故事有那么一点真实性吗?”埃德蒙兹问。
“预付电话卡魔鬼?不。不。我不相信这种事。”芬利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今天得把精力集中在更重要的事上,好吗?”
埃德蒙兹点点头。
“那就好。”芬利说。
洛克伦夫妇正在埃德蒙兹简陋的客厅里看电视。巴克斯特坐在厨房桌子边,可以听见艾什莉在楼上卧室里玩耍。她想起身去做些吃的,但这时艾什莉却突然没有声响了。
巴克斯特站起来,透过隔壁房间电视的巨响紧张地倾听着,听到艾什莉踩在楼梯平台上的脚步声后,她松了口气。之后,艾什莉咚咚咚地蹦下楼来,冲进厨房,头发上夹着乱七八糟的发卡,还插着些花。
“嗨,埃米莉!”她欢快地说。
“嗨,艾什莉!”巴克斯特回答,她总是害怕跟小孩儿说话,总觉得他们会看出来她害怕他们,“你看上去真漂亮。”
“谢谢,你也很漂亮。”
巴克斯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但还是对她无奈地笑了笑。
“我想问你,如果我在外面看到了什么人,是不是应该回来告诉你?”
“是的,请告诉我,”巴克斯特尽可能做出热情的样子,“我正等着一个朋友呢。”她撒了个谎。
“好的!”
巴克斯特原以为小姑娘会回到楼上去,可她却站在那里咯咯直笑。
“怎么啦?”
“怎么啦?”艾什莉笑道。
“你笑什么?”巴克斯特的耐心被磨没了。
“笑你要我做的事!我是在告诉你,后面院子里有个人!”
巴克斯特强挤出来的笑容消失了。她一把抓过艾什莉,把她推进客厅,向她警觉的父母做了个手势。
“上楼去,锁上房门。”她低声说着,顺手把小姑娘塞进他们怀里。
三个人还在原地发愣,巴克斯特已经冲回厨房,从包里掏出手枪。她听见屋子旁边有刮擦的声音,全身都僵住了。她悄悄潜行到后窗,但什么都没看到。
有人在重重地敲前门。
巴克斯特穿过走廊进入浴室,听到门上有金属撞击门锁的声音,她举起了手枪。前门吱的一声开了,她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穿过门廊。她屏住了呼吸,等着那人经过浴室门口,突然冲出来用枪顶住那个戴着帽兜的脑袋,那人手里装满了刮胡刀、剪刀和一次性手套的袋子掉在了地上。“警察!”巴克斯特说着低头看了看她脚下那些不祥的物件,“你是谁?”
“蒂亚。亚历克斯的未婚妻。我住在这里。”
巴克斯特俯身看见了孕妇凸起的肚子。
“天哪,真是太对不起了!”她放低了枪口,“我是埃米莉——埃米莉·巴克斯特。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
迪拜国际机场的安保主任在艾什莉下飞机时已经和沃尔夫通过电话了。他是个让人畏惧的人,总是咆哮着对周围所有人发号施令,所以,他强迫航空公司为她重新安排去墨尔本的航班也就不足为奇了。
艾什莉很害怕。她看见同机的人都被挤到机舱最后几排的座位上,她的周围空出了四排座位。娱乐系统的时钟被调成新时区的时间。现在是星期天的早上,但她还是感觉不到安全。她看了看自己未调整过时间的手表,明白直到伦敦时间的午夜时分,她都不能放松警惕。
从沃尔夫把计划告诉她时起,她就对可能连累同机舱无辜者这一点表示难以接受。显然,这个无处不在的凶手似乎没有底线,她忍不住怀疑让整架客机坠毁是否也在他庞大的计划之中。她连着好几个小时紧抓着扶手不放,随时准备从高空坠落。她听了沃尔夫的嘱咐,拒绝所有食物与饮料,对每一个走出座位的人都保持警惕。
昏暗的灯光在她四周闪烁着,艾什莉警觉地抬头看去。其他乘客都在睡觉,机组人员踮着脚尖走来走去。扶手开始颤动,她的手下有震动感,一声欢快的“叮”不合时宜地响起,然后安全带信号灯亮了起来。
他发现了她。
整架飞机剧烈地震动起来,熟睡中的人都醒了。艾什莉看着机组人员焦急的表情,他们一边安抚旅客,一边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灯光熄灭了,艾什莉看了看窗外,只看见一片漆黑,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震动渐渐平息了,灯光又亮了起来。机舱里充满了紧张的笑声,过了一小会儿,安全带的信号灯再次熄灭。机舱里响起了对讲机的声音,机长对刚才的骚乱表示歉意,并开玩笑说,飞机上的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张按摩椅,不是只有头等舱乘客才有。
其他人继续睡觉。艾什莉在脑子里数着数字,默想着时针的位置,直到飞机降落。
安德烈娅签字示意直播结束。“正在直播中”的指示灯熄灭时,死亡倒计时的时间停在+16:59:56。她很享受这一天,因为充满了正能量,人们祝愿艾什莉·洛克伦平安,给了她许多建议,助她奋力逃脱凶手指定的死亡时间。讨厌的倒计时在午夜过后开始了正数。一名来电者将其重新命名为“生命时钟”,它第一次象征着希望而非绝望。它在计录凶手失败的时间。
安德烈娅走回新闻编辑部办公室,看见了等着她上楼的伊利亚,心情马上沉到了谷底。他做了个傲慢的手势命令她上来,然后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安德烈娅不想冲动。她在办公桌前稳定了一下情绪,尽力不去想那个她将要做出的决定的分量,她已经有答案了。她穿过闹哄哄的办公室,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金属楼梯。
沃尔夫在一家可以用现金支付的廉价民宿里看着新闻。午夜刚过,他的预付电话卡手机响了起来,这时他已经在这个脏兮兮的房间里紧张地待了好几小时。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短信,他倚在床上打开短信,顿时松了口气:
还活着!Lx
她平安无事。
沃尔夫从手机里拿出SIM卡折成两半,起身去关电视。突然间,他看到安德烈娅的新闻频道已经重新设置了“死亡时钟”。他看着自己生命中的三分钟流逝掉,仿佛再有几秒钟,他生命的电源开关就要弹起了:
-23:54:23
第三十二章
2014年7月13日 星期天 早上6:20
瓦尼塔和西蒙斯分别待到了晚上七点半和九点,而埃德蒙兹和芬利住进了办公室,打算挑灯夜战。午夜一点前,洛克伦一家在警察的护送下回家了,巴克斯特也过来加入了他们。
埃德蒙兹以为蒂亚会一直打电话或发短信来质问那个寒酸的家怎么变成了民宿旅馆,住进了陌生人。结果一个电话也没有。准妈妈后来一整天都在和那个九岁的小姑娘玩耍,巴克斯特离开后,她马上就睡了。
巴克斯特到达办公室时,芬利接手了筛查离职军人名单的烦琐工作。埃德蒙兹把会议室地板上的档案馆资料收起来,忙着仔细分析这堆东西。
巴克斯特总觉得晚上的办公室气氛有些奇怪。尽管苏格兰场里都是些靠咖啡因提神的工作狂,但上夜班的人似乎都有悄声低语的习惯。压抑的灯光弥漫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和黑暗的走廊上,有种温暖的感觉,白天打电话时人声嘈杂,夜里却是文雅的低语。
早上六点二十,芬利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轻声打起了呼噜,巴克斯特接过了他手上的工作。根据埃德蒙兹提供的嫌犯基本资料,他们可以把绝大部分受过重伤的人排除在外,于是最初估算的上千人的名单缩减成了一份二十六人的名单。
有人清了清嗓子。
巴克斯特抬头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邋遢男人站在她面前。
“有份文件需要交给亚历克斯·埃德蒙兹。”他朝身后的平板拖车做了个手势,那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七个档案盒。
“是的,他就在……”
巴克斯特看见埃德蒙兹正恼怒地把一个盒子丢到会议室那头去。
“怎么啦?为什么不能让我也一起来研究一下?”她微笑着说。
她刚关上玻璃门,一份文件散开来从天而降。
“所有他能看到的,我都看不到!”埃德蒙兹气馁地叫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他把地板上的文件揉成一团掷向巴克斯特。
“没有印记,没有证人,受害者之间也没有关联——什么都没有!”
“好吧,冷静一下。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沃尔夫的发现是否还在。”巴克斯特说。
“我们没有办法证明这一点,因为他把法医检测都外包出去了,而且,星期天那儿都没人上班。”埃德蒙兹瘫坐在地板上。他看上去憔悴不堪,两只眼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黑。他捶着自己脑袋一侧说:“我们没有时间让我当个笨蛋。”
巴克斯特开始意识到,她这个同事对这桩案子令人印象深刻的投入并非出于居高临下的自我中心心态,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在团队中的地位,而是被他强加于自身的巨大压力所驱使,他怀着一种难以解释的执着,顽固地拒绝将掌控权拱手让人。在这种情况下,她觉得此时并不适合告诉他,他这副样子有多像沃尔夫。
“又到了一批盒子。”巴克斯特说。
埃德蒙兹困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噢,你干吗不早说?”他说着站起来冲出了房间。
细雨渐渐浸透了沃尔夫的外套,他在考文垂街公交车站已经站了一小时。他的目光始终未从那个肮脏的网咖店门口移开。就像其他无数纪念品商店一样,那里也出售伦敦品牌的纪念衫,竭力在首都最昂贵、最繁华街道上的世界大品牌的包围中存活下去。
他一直跟踪那个人到这里,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从他乘火车,到他穿过观看考文特花园街头表演的人群,再到他进入皮卡迪利广场几百米外那家又脏又丑的网咖店。
气温骤降,他的跟踪对象身着标准的伦敦人服饰:一件黑色的长外套,一尘不染的皮鞋和刚熨过的衬衫长裤,所有这一切都笼罩在一把随处可见的黑色雨伞下。
沃尔夫努力跟上这个身材高大的人穿过人群的轻盈脚步。他看见好几个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人想要和他的目标搭讪,有人向他乞讨,有人递给他一沓传单,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个走向他们的人是个怪物: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离开考文特花园后,那个人走了条捷径。沃尔夫跟着他走过僻静的街边小巷,加快了步伐,想要抓住这个永不停歇的城市里少有的寂静时刻。他在追踪前面那个并未有所察觉的目标时,脚下的步伐变成了小跑,但这时一辆出租车转过街角,停在不远处,沃尔夫不情愿地放慢了脚步,然后又跟着猎物回到了繁忙的大街上。
毛毛雨变大了,沃尔夫拉起黑色长外套的领子裹住脖子,弓着背让自己暖和些。他看着咖啡馆霓虹时钟上的彩色数字在湿淋淋的玻璃窗内缓慢地变形,提醒着他这是他的最后一天,最后的机会。
他在浪费时间。
伊索贝尔·普拉特正在播音室里直播一个速成课程。差不多有五个热心的技术人员在向这位美女主播解释什么时候应该去看哪一个镜头。她为了自己职业生涯中这个出乎意料的机遇,穿上了自己最保守的套装,但伊利亚对此却不太开心,他让人告诉她“解开最上面的三颗纽扣”。
她的处女秀亮相形式比较简单:一对一的访谈,中间两次提问。电视台预计全世界有几千万观众会收看这半小时的直播秀。伊索贝尔觉得自己又要不行了。
她从未想过要出这种风头。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从事记者这份工作,她这样一个既无经验又无资历的人居然得到了这份工作,每个人都非常吃惊。她和男朋友曾为是否要申请其他工作吵过架,但她讨厌在那里工作,她决定离开。
新闻编辑部的人都觉得她笨,是个妓女,或者说是一个笨妓女。她耳朵不聋,自然能听到背后这种闲话。伊索贝尔可能是第一个承认自己没有天分的人,但一般人发音错误或犯了无知的过失后都能被原谅,她犯了类似错误时却被没完没了地嘲讽。
她一直对着那两个尴尬的男人微笑,大笑着回应他们明显的玩笑。她假装对自己获此殊荣感到很兴奋,但事实上,她只希望安德烈娅来坐这个位置,来协调这些复杂的机位变化和节目流程。
“我想我会习惯的。”当其中一个男人把她的椅子移到主播的位置上时,她笑着说。
“别让自己太舒服了,”安德烈娅穿过播音室去化妆时喊道,令人敬佩的是,她为了她的新工作很早就来了,“你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不能采访自己,明白吗?”
“我发现线索了!”埃德蒙兹在会议室里喊了起来。
巴克斯特踩过丢在地板上的文件,关上门,芬利、瓦尼塔和西蒙斯已经在里面了。西蒙斯看上去有些焦虑,显然在考虑是否要斥责埃德蒙兹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的。
埃德蒙兹把手伸进档案馆的盒子,拿出一些文件。
“没错,”他呼吸急促,“你们得容忍我,我把这儿搞得有些乱。等等,不是这些。”
他把那些文件从西蒙斯手里夺过来,丢在他身后的地板上。
“你得和大家分享信息。”埃德蒙兹微笑着说,“这是沃尔夫从档案馆登记带走的案件资料之一——斯蒂芬·希尔曼,五十九岁,一家倒闭的电气制造公司的CEO。他的儿子是公司的董事,在一次合并失败之类的事情后自杀了……不过这一点并不重要。”
“与现在的事情有关吗?”瓦尼塔问。
“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埃德蒙兹热情地说,“请猜测一下是谁造成了这次合并的失败——小加布里埃尔·普尔。”
“他是谁?”巴克斯特代表大家发问。
“他是这家电气制造公司的继承人,他在一家宾馆的套房里失踪了,留下一摊血,没有尸体。”
“哦。”巴克斯特假装感兴趣。
他们每个人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个人,”埃德蒙兹打开另一个纸板盒,“他的女儿在一次爆炸中死了……”他指着另一个盒子说,“……是这个人安装的炸弹,他企图在一间封闭的囚室里憋死自己。”
所有人看起来都一头雾水。
“你们难道还没看出来?”埃德蒙兹说,“他们是浮士德式的杀手!”
大家的表情更茫然了。
“那不过是一个都市传说。”芬利咕哝着说。
“一切都是有关联的,”埃德蒙兹说,“所有的一切!复仇谋杀之后的献祭。我们永远不明白沃尔夫是如何列出这张敌人名单的。现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这也太荒谬了!”西蒙斯说。
“这真是个大进展!”瓦尼塔说。
埃德蒙兹在另一个盒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份报告。
“乔尔·谢泼德,”他说,“六个月前死于一次可疑的自杀。他被判定为三起报复性凶杀案的凶手,声称魔鬼就要来收取他的灵魂了。他当时在一家精神病院里。”
“好吧,这是你的答案。”西蒙斯咧着嘴说。
“圣安妮医院,”埃德蒙兹解释道,“他是那里的病人,与沃尔夫在同一时期住院。沃尔夫十天前请求调出这个盒子,现在,一张证据不见了。”
“什么证据?”瓦尼塔问。
“一页沾了血的《圣经》。”埃德蒙兹直接念报告,“我觉得沃尔夫发现了什么。”
“那么,你认为拼布娃娃杀手杀的人比我们原本以为的还要多?”瓦尼塔问。
“我想说的是,浮士德式的杀手并不只是个传说。那个拼布娃娃杀手就是一个浮士德式的杀手。我觉得沃尔夫已经发现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就在某处,在搜寻着他,这个人毫不含糊地相信,自己就是一个恶魔。”
咖啡馆的门开了,一个身影走向光线明亮的皮卡迪利广场,汇入了人流。沃尔夫向右走了几步以便看得更清楚,但那张脸又被人群和刚刚打开的雨伞遮住了。他只好走开去。
沃尔夫需要做出决定:停下,还是继续跟着?
就是他——沃尔夫几乎可以肯定。他小跑着穿过那条马路,经过停在那里的警车时,他挡住了自己的脸,然后跟着他的目标走向繁华的大街。街上人很多,沃尔夫竭力不让目标离开他的视线范围。雨突然大了起来,街上的人要么冲向避雨处,要么急忙打开雨伞。几秒钟内,至少有几十把同样的黑色雨伞在他面前打开。
沃尔夫生怕失去目标,焦急地走出人流,疾奔了十米,紧紧跟在那个人身后。当他们走过商店橱窗时,他竭力想通过窗玻璃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动手之前,他必须确定就是这个人。
他古怪的举止引起了周围几个人的注意,显然有人已经认出了他就是新闻里那个人,只不过这会他被淋湿了。他推开这些人向前走去,现在,只有两个人在他的目标后面,他们走过了特罗卡迪罗广场。他抓住藏在衣服里的长约十五厘米的猎刀,走到另一个人前面去。
他不能跟丢。
他不能让凶手逃脱。
他一直在等一个完美的机会:一个僻静的公园,一条无人的小巷。但他发现现在这样更好——他隐匿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里,变成拥挤人群中的一个面孔,只是一个从躺在马路中间的尸体旁退开的路人。
他们经过交通灯时,沃尔夫瞥了一眼那个人的侧脸。毫无疑问就是他。他调整好位置,走到目标的正后方,距离近到那人黑色雨伞上溅开的雨滴能打在他脸上,他盯着那个人暴露在衣服外的脖颈,那是他要下刀的位置。他拔出刀紧贴在胸前,深吸一口气稳住两只手。他只需要向前一推……
马路对面有什么东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和安德烈娅的名字滚动着滑过弯曲的玻璃幕墙,把赫利俄斯的马的雕像分成两半。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些倒转的字母是自己头顶上的LG广告屏的倒影。他抬头看了一眼广告下面的滚动新闻:
……全球直播的独家访谈-13:00 BST电视台-安德烈娅·霍尔/福克斯为您带来全球直播的独家访谈-13:00 BST电视台-安德烈娅·霍尔/福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