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埃德蒙兹笑着对她说。
“你有什么可乐的?”她不耐烦地呛他。
“昨晚很不错。”他耸耸肩回答。
“对维贾伊·拉纳来说可不好。”
埃德蒙兹坐下来:“他怎么……?”
“对那个我认识多年的叫作伊丽莎白·塔特的女人来说也不好。对沃尔夫来说也不好。”
“沃尔夫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巴克斯特简短地跟他讲了前一天晚上的事以及今天早上发现的那个年轻女人。
“袋子正放在法医那里鉴定,救护人员到达那里时,他们发现这个东西挂在她的脚上。”
巴克斯特递给埃德蒙兹一个塑料证据袋,里面装着一个尸检脚趾标签。
“请递交威廉·福克斯警官。”埃德蒙兹念道,“他知道吗?”
“不知道,”她说,“沃尔夫和芬利通宵未睡,他们今天暂时停工。”
一小时后,一名女警带着一个神情呆滞的女人经过忙碌的办公室。她是从医院直接被带过来的,脸上还沾着污泥。她的脸和胳膊上到处都是划痕和瘀青,缠结蓬乱的头发中夹杂着金色与黑色。任何突然的响动和说话声都会让她受惊。
大家现在都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她叫乔治娜·塔特,是伊丽莎白的女儿。她似乎有两天没上班了,她母亲曾以个人事由为名打电话替她请了假,所以她没有出现在失踪人员的名单上。把这些已知的信息碎片拼凑到一起并不困难,巴克斯特明白了,要胁迫一个意志坚定、足智多谋、道德感强的女人去做谋杀的勾当其实也挺容易的……
“她还不知道。”乔治娜走进翻修过的会见室后,巴克斯特严肃地说。
“关于她母亲的事?”埃德蒙兹问。
“她那副样子无法接受任何不好的消息。”
巴克斯特开始打包自己的东西。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是我们,”巴克斯特说,“是我自己。不算沃尔夫和芬利的话,猜猜还有哪个家伙会被派出去保护那些人。那名单上第四个是谁?”
“安德鲁·福特,保安。”埃德蒙兹说,有点儿惊讶巴克斯特居然还需要问这个问题。
“彻头彻尾的浑蛋。一个酒鬼。昨天晚上,他居然差点打掉一个女警员的牙齿,就因为她试图阻止他随地撒尿。”
“我和你一起去。”
“我能处理。然后我要去见一个叫贾里德·加兰的人,一名记者,他的死期被排在……”巴克斯特扳着手指算了下,“三天后。他已经决定把人生最后一周用来报道他眼中的我们是多么无能,以及他在被列入连环杀手名单后的心情。我被要求去‘安抚’他或‘确保’他的安全。”
“你?”埃德蒙兹难以置信地问道。幸运的是,巴克斯特把他的不信任当成了赞美,“你想让我干什么?”
“去看看乔治娜能否回忆起什么有用的信息。还有,继续调查那枚戒指,我们需要知道它是为谁定制的。另外,看看法医那边有什么新发现,还要在法医取证完毕的第一时间把伊丽莎白的手机拿过来。”
巴克斯特离开了办公室,埃德蒙兹突然意识到他还没把关于指甲油的新发现告诉她。他把那个小瓶子放在桌上,想到沃尔夫他们正在绍索尔追踪杀手,把被绑架的女人送到办公室,把电话记录送交司法,他却在研究着这么琐碎的事,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蠢。他们的经历一定非常可怕,不过,他必须承认自己有点妒忌。
“真美啊,”伊利亚把自己花了两千英镑买来的照片投射在会议室墙壁上,兴奋地喊道,“我得说真是美啊!”
安德烈娅用手捂着嘴巴,庆幸黑暗的会议室里没有人看得见眼泪淌过她的脸颊。照片确实很美,事实上,这也许是她看过的最悲伤的场景:黑白照片上,在瓢泼大雨中,沃尔夫跪在一盏孤独的街灯下面,汽车前灯照着地上的水坑和商店的橱窗,产生了一种舞台灯光的效果。在她和沃尔夫的婚姻存续期间,她曾见过沃尔夫哭过两三次,每一次都让她痛彻心扉。
但这一次是最悲痛的。
坐在雨水横流的街道上,旁边躺着一位被汽车碾轧过的年长妇女。他望着空中,脸上流露出一种嫉妒颓败的神情,手里仍然握着她血淋淋的双手。
他心碎了。
安德烈娅看着周围同事们的脸:微笑着,欢呼着,大笑着。她感觉内心充满了愤怒和厌恶。在那一刻,她鄙视他们每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爱过照片中的这个男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露出同样欢快的表情。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许会和他们一样。
“马路上躺着的那个死人是谁?”伊利亚询问的眼神挨个扫过去,房间里的人都耸耸肩,摇摇头,“安德烈娅?”
安德烈娅专注地看着照片,试图掩饰自己的眼泪。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是谁?”
“你前夫似乎挺喜欢她的。”伊利亚说。
“有点太喜欢了。”坐在房间角落里的一个秃顶的制片人存心起哄。
“我还以为你能认出她来呢。”伊利亚放过了她。
“呃,我可认不出来。”安德烈娅尽可能做出愉悦的样子,有几个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必管她是谁。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台的独家宝贝。”伊利亚说,没有顾及她的语气,“我们会公开这张照片,并且给这个叫拉纳还是什么的人做倒计时。我们会就他的搜寻进展谈几句,然后回到这张照片上,做点推测和虚构。”
房间里每一个人,除了安德烈娅,都笑了起来。
“这女人是谁?为什么拼布娃娃案的首席警探没有去搜寻下一个受害者而是站在交通事故现场?或者这件事和凶杀案有联系吗?诸如此类。”伊利亚期待地等着其他人献计,“还有别的吗?”
“现在最流行的标签是:不在名单上。”一个令人讨厌的年轻人说。安德烈娅从来没见过他手上不拿手机的样子。“我们的‘死亡闹钟’应用软件已经有五万下载量了。”
“妈的,早知道就应该收费的。”伊利亚骂了一句,“拼布娃娃的表情符号弄好了没?”
另一个人试探性地把一张纸顺着桌面推过来。伊利亚拿了起来,看得一头雾水。
“很难用漫画充分表现这种恐怖的感觉。”那个神经紧张的人解释道。
“就这么着吧。”伊利亚对他说,把那张图还给了他,“不过删掉乳房吧,有点儿少儿不宜,你说呢?”
伊利亚显然对自己干了十年的工作驾轻就熟,他宣布休会。安德烈娅第一个站起来离开了会议室。她犹豫着是该去补一下妆还是径直走出去。她唯一确定的事就是她非常想见沃尔夫。
西蒙斯站在会议室里,凝视着墙上巨大的拼布娃娃拼图。他穿着全套制服,看上去无可挑剔,除了右脚的鞋子上擦不掉的划痕。当他看见自己的朋友全身烧焦躺在大水漫过的会见室地板上时,他愤怒地踢着办公室的金属文件柜,损伤了皮革。穿这双鞋很契合当天下午的情况,它是友谊与失去的象征,尽管他朋友的葬礼已经变成了无关个人的、受到管制的、严肃的公众事件。
特恩布尔市长的礼拜仪式定于下午一点在威斯敏斯特教堂里的玛格丽特小教堂举行,他的家人看到遗体之后,要求私下举办一场小型的葬礼。在这之前,西蒙斯按计划应该举行一场新闻发布会,确认维贾伊·拉纳和伊丽莎白·塔特的死亡。在公关团队争论着怎样以最好的方式营造“正面影响”时,他一直克制着没有发火。
西蒙斯看见乔治娜·塔特被人从会见室里领出来,而他还没有攒足勇气再次走进那间屋子,也许永远都攒不足了。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朋友那张被烫起水泡、表皮脱落的脸,无论何时回忆起那个场景,他都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好吧,这样如何:把焦点放在我们设法阻止这个叫塔特的女人这一事实上,”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只有十五岁左右)建议道,“一个次要的凶手,可以吗?”
西蒙斯缓慢地转过身,面对着那支三个人的团队。他们以示意图和表格为武器,强调着早上重大新闻的要点,那就像是一堆有毒的垃圾。他想说什么,却只是厌恶地摇摇头,离开了房间。
第十四章
2014年7月2日 星期三 上午11:35
巴克斯特乘坐区域线地铁去塔丘站,心里有些窝火地沿着加兰告诉她的模糊方向走出车站。走在拥挤的主路上时,她始终保持伦敦塔在她左边。为什么不把会面地点定在他家(他家此刻已受到了警察的保护),或者就定在报社办公室,那就省了她这番奔波了。
就在这个案子出现出人意料的转折之时,那个视道德规矩如无物、善于煽动民众情绪的记者要求跟她在一座教堂里会面。她不知道加兰在最后的日子里是否会像许多人那样皈依宗教。如果她还能相信什么的话,她确信自己将会见到一张厚颜无耻地说着有些无礼的谢幕辞的脸。
头顶的乌云开始裂开缝隙,阳光不时地给这个城市带来温暖。她走了十分钟后,看见一座教堂高耸的塔尖,于是转身拐进相邻的小街。她转过街角,明亮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她微微张开了嘴。
圣邓斯坦崭新的教堂尖塔高高地耸立在它破败的墙垣之上。茂密的树枝从如梦似幻的屋顶和高高的拱形窗之间伸展出来,爬藤植物相互缠绕着顺着石墙攀爬上去,越过墙头在另一面繁衍出茂密的一片,给紧邻的花园投下奇特的阴影。这景象看上去像是来自童话故事:城市里的秘密森林,隐藏在众目睽睽之下,而那些在枯燥的办公大楼里玩命奋斗的人看不见它。
巴克斯特走进金属大门,踏进被毁坏的教堂,然后沿着巨大的拱门下面缓缓流动的细流向前走去。她侧着身子挤进茂密的藤蔓,来到一个中央筑着小喷泉、地上铺着鹅卵石的庭院。一对夫妇正在那个庭院里自拍,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在喂鸽子。她向着那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人走过去。
“贾里德·加兰?”她问。
那人惊讶地抬起头来。他和她年龄相仿,穿着一件合身的衬衫,袖子向上挽起,刮得干干净净的脸和很有特色的发型让他看上去还算有魅力。他带着傲慢的微笑打量着她。
“好吧,今天运气不错。”他操着浓重的东区口音说,“坐下吧。”
他拍了拍左边的空位,巴克斯特却坐在了他的右边。加兰毫不掩饰地笑了。
“你就不能把你那愚蠢的微笑从脸上拿开吗?告诉我为什么不把会面地点安排在你的办公室?”巴克斯特厉声说。
“媒体人可不太喜欢警探在他们的办公室四处晃悠。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你的办公室会面?”
“因为警探也不太喜欢让那些自鸣得意、令人讨厌、爱投机取巧的记者……”她板着脸说,“带着张刚涂完难闻的须后水的脸在他们的办公室四处晃悠,到此为止吧。”
“你读过我写的专栏,是不是?”
“没得选。”
“我备感荣幸。”
“不必。”
“那么,你觉得怎样?”
“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不要反……”巴克斯特岔开了话题。
“不要反咬一口?”
“不是,不是这个。哦,想起来了:不要对唯一能够保护你远离那个恶贯满盈、无情狡诈的连环杀手的人反咬一口。”
这一次,加兰孩子气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知道,我已经在写今天的文章了。文章的开头是恭喜伦敦警察厅又一次成功行刑。”
巴克斯特想知道,如果她给这个本该受她保护的人一拳,将会惹多大麻烦。
“但这不完全是事实,对不对?你本不必做这么多。福克斯警探评价你的工作能力很强,一个顶俩!”
巴克斯特没有回答,她环视着庭院。加兰必定以为自己击中了她的要害,然而事实上,她在看万一自己火气上来会有哪些目击证人。
在他们谈话期间,太阳消失在云层里,这个隐秘的庭院在阴影中显得有些邪气。突然,这个上帝之家被从里面撕开了,这样的形象让人有些不安,厚厚的墙壁上爬满蛇一样纠缠着的藤蔓,墙体渐次坍塌,一片片剥落在地上。无可辩驳的是,这个不敬神的城市里没有人会费心去拯救它。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欣赏残垣断壁的雅兴,她转向加兰,一眼发现一个薄薄的小黑盒子的顶部从他的衬衫口袋里戳了出来。
“哦,你这个浑蛋!”巴克斯特一把抢过他衬衫口袋里的迷你录音机。红色的指示灯还亮着。
“嘿,你不能——”
巴克斯特把这玩意儿摔在铺着鹅卵石的地上,用鞋跟使劲碾压了一通。
“我这算是活该吧。”加兰表现出惊人的大度。
“听好了,事情是这样安排的:你家外面有两个警察保护你。你好好利用这一点吧。沃尔夫明天会来见你——”
“我不要他。我要你。”
“你没有选择。”
“听着,警探,事情应该这样安排:我不是犯人。我没有被捕。伦敦警察厅不能控制我的行动,我也没有义务接受他们的帮助。而且,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过叫得响的业绩记录。我愿意和你一起干这件事,但是要以我的方式干。首先:我要你。”
巴克斯特站住了,一副不容妥协的表情。
“第二,我要伪装死亡。”
巴克斯特揉了揉太阳穴,身体往后缩了下,好像加兰愚蠢的计划引得她身体不适。
“想想看吧。如果我已经死了,杀手就不会来杀我了。不过我们必须做得逼真些,比如在观众的眼皮底下做这件事。”
“你倒是可以做些事情。”巴克斯特说。
她坐回到他身边,加兰面露喜色。
“我们可以把你的脸换成约翰·特拉沃尔塔10的……哦不,还是算了吧,那是一部电影。不如我们来个瞬间移动怎么样……不行吗?有了:我们租一架喷气歼击机,我想沃尔夫的驾照应该能用上,我们可以把一架直升机给炸成……”
“算了,”加兰有点尴尬,“我想你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
“就是没有。”
“我的生命处于危险中。”加兰说。巴克斯特第一次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恐惧和自怜。
“那就回家去。”她说。
她站起来往回走。
“非常感谢,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再见。”
埃德蒙兹刚放下电话,巴克斯特就回来了。他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以提醒自己在她走进来时不要对她微笑。
巴克斯特恨透了他的微笑。
她坐在电脑前,怒气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开始把键盘上的碎屑扫进自己手里。
“你到底在这里吃了什么东西?”她吼道。
他不想说自己忙得连午饭都没吃,也不想提及她手上的残屑中有些是她早餐时吃的格兰诺拉麦片。巴克斯特抬头看见他紧绷着一张脸,似乎兴奋得快要爆炸了。
“好吧,来听听你的消息。”她叹了口气。
“柯林斯与亨特事务所。这是一家家族运营的律师事务所,总部位于萨里,在全国有几家分所与合作机构。他们有一项历史悠久的传统,那就是他们的员工都有一枚特制戒指……”埃德蒙兹拿起那个装着大白金戒指的证据袋,“就是这个戒指,事实上,入职五年以后才能拥有这枚戒指。”
“你确定吗?”巴克斯特问。
“确定。”
“那这名单恐怕就太长了。”
“根据那位女士的说法,最多也就二三十个人。她今天下午会发给我一份完整的名单,包括这些人的联系方式。”
“这样一来,我们也许就可以打开一个缺口了。”巴克斯特笑了。
埃德蒙兹惊讶地发现,原来她高兴的时候看起来这么不一样。
“你和加兰的会面怎么样?”
“他要我们杀了他。要喝点什么?”
巴克斯特突兀的回答被她主动要为他拿喝的的举动给遮掩过去了。这样的事之前从未发生过,埃德蒙兹惊呆了。
“茶。”他脱口而出。
他讨厌茶。
五分钟后,巴克斯特回到他俩共用的办公桌旁,把一杯奶茶放在他面前。她显然忘记了埃德蒙兹有乳糖不耐症。他只好假装愉快地啜了一口。
“西蒙斯什么时候回来?”巴克斯特问他,“我要和他谈谈加兰的情况。”
“三点吧,我想。”
“他们从乔治娜·塔特那里了解到什么了吗?”巴克斯特问。
“不是很多。”埃德蒙兹说,翻了下笔记本,“白种人。但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右前臂有条伤疤。”他花了些时间辨认自己潦草地写在本子背面的东西,“哦,这里。你外出的时候,有电话找你,是伊芙·钱伯斯。她说你有她的号码。”
“伊芙打电话来了?”巴克斯特有些困惑,钱伯斯的妻子已经回过她电话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相当焦虑。”
巴克斯特马上拿出手机。埃德蒙兹坐在旁边让她感到有些不方便,于是站起来走到钱伯斯空着的办公桌前。电话响了两声就有人接了。
“埃米莉。”对方说。
“伊芙?你没事吧?”
“哦,挺好的,亲爱的。我这么焦虑有些蠢是吧。我……昨天听到了你的留言。”
“哦,对不起。”巴克斯特有些尴尬地说。
“不用担心。我猜你是太忙乱了,但本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家。”
巴克斯特一头雾水:“从什么地方回家,伊芙?”
“亲爱的,从警察局呀。”
巴克斯特突然坐直了,她警觉起来,斟酌着字句,以免给电话那头那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带来过度的困扰。
“什么时候回来的?”巴克斯特用攀谈的口吻问道。
“昨天早上,我回到家时本已经上班去了。冰箱里没有食物,门上也没贴着欢迎回家的字条……这人!”
伊芙发出一阵紧张的笑声。巴克斯特揉揉脑袋。她越听越糊涂了,并竭力让自己的口气柔和一些。
“好吧,那为什么你要比钱伯——本晚回家?”
“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明白你的话。”
“本是什么时候休完假回到家里的?”巴克斯特几乎喊了出来。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停顿,然后是伊芙充满焦虑的、沙哑的声音:
“他没去度假呀。”
在这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巴克斯特努力组织有用的话语,但伊芙在电话那头已经哭了起来。没有一个人意识到钱伯斯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星期。巴克斯特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喉咙干得要命。
“你觉得他出什么事了?”
“我肯定他没事,”巴克斯特不自信地说,“伊芙?”
电话那头传来遥远的哭泣声。
“伊芙,我需要知道为什么本没有和你们一起去度假?”
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不可能把我骗得这么惨。”巴克斯特尽量轻松地说,“他给我看了你姐姐在海边的房子的照片,还有桩子上的餐馆的照片。他真的很期待这次度假,不是吗?”
“是的,亲爱的,他很期待。但是就在我们要乘飞机出发的那天早上,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已经收拾好一切,就等着他了。他一大早去了萨米医生那里拿药,结果被要求住院观察。他第二天给我发来短信,说警报解除,他准备回去上班了。”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爱我,他的腿最近一直都有些问题,但他不想让我担心。我说我当然要留下来,但他非常固执,说我不能这样浪费钱。我们为这事吵起来了。”
伊芙又哭了起来。
“他的腿怎么了,伊芙?”
巴克斯特回忆起钱伯斯有时候走路有些跛,但她从未听他对此有过抱怨,因此认为事情不至于太严重。
“亲爱的,自从前几年那场事故后他的腿就落下了毛病,经常夜里又酸又痛。他不喜欢说起这事。腿上又是钢板又是支架,而且……他差点失去了……喂?”
巴克斯特丢下手机,发狂似的在钱伯斯的办公桌抽屉里翻找。她浑身颤抖着,几乎快要窒息了。她把抽屉拉出来翻了个底朝天,又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桌面上。大家都不解地看着她这番举动。
埃德蒙兹走过来时,她正把第二个抽屉里的文件、文具、止痛片以及零食全都倒在地上。她跪在地上,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找,他于是跪在了她对面。
“我们要找什么?”他小声问。他把那堆东西摊开在地毯上,但是不知道巴克斯特如此疯狂地在找什么东西,“我来帮你吧。”
“DNA。”巴克斯特悄声说,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