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相府那边,关于许氏的事情,孟氏只是让尧妈妈来传过几次话,让叶昔昭只管放心,又说天气冷,不必跑来跑去,安心留在婆家持家才是正道。

叶昔昭起先是云里雾里,不知道母亲这样的态度是出于什么心思,后来,听尧妈妈据实告之了两件事之后,才会过意来——

罗元华二弟与许氏的父亲是皇上最先发落的:放出大牢,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一并贬为庶民,终生不录用,查抄的家产自然全部留下,充盈国库。许氏的父亲在牢里吃了点苦头,回到家中又要面对家徒四壁的惨状,卧病在床。许氏的母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强撑着持家度日罢了。

这样的前提之下,许氏少不得频繁回娘家探望,用自己手里的银子贴补娘家,置办家什。孟氏对此是乐见其成,收回了许氏主持中馈的权利,亲自打理诸事,且让芳菲时时帮衬一二——这是许家出事后,孟氏摆在明面上的第一个举措。

而孟氏第二个举措,是让许氏尽管回娘家住段时日,涛哥儿则留在她房里,由她悉心教导——这才是她对许氏真正的惩罚。

尧妈妈解释道:“夫人是想,品行不端、不识大体之人,没有教导嫡孙的资格,这才痛定思痛有了此举。夫人之所以不让您回去,是要避免有人误会您介入相府内宅的事。”

叶昔昭听了,细细想想母亲在这段日子心绪必定急剧起伏,过得不知有多煎熬,心里便只剩了担心与酸楚,清了清嗓子,才能让语声如常:“那就麻烦妈妈,帮我带些补品回去。告诉夫人,她最记挂我的那件事,想来过段时日就见分晓了,让她千万不要为我心焦。”

尧妈妈在孟氏身边服侍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孟氏最记挂叶昔昭的是什么事,此刻听了这话,便是眼前一亮。

 

第114章

叶昔昭见尧妈妈这么兴奋的样子,稍稍意外,再想想自己方才的话,觉得让人过于乐观,便又解释道:“所谓过段时日,可长可短。要说这件事,是不让夫人还以为我身子不妥当,你不要让她误会了才好。”

尧妈妈连连称是,笑着告辞。

芷兰是腊月二十一出嫁,眼看就要到日子了,太夫人听说之后,赏了她五十两银子。叶昔昭私底下给了芷兰二百两梯己银子,明面上又赏了四十六两。二夫人与三夫人听说之后,分别命丫鬟送来了四十两银子,府中的管事妈妈自然也纷纷前来添箱。

所嫁之人是跟随虞绍衡多年的长安,从太夫人到三位夫人又都刻意给了一份体面,这样一来,芷兰便成了丫鬟们欣羡的对象。

芷兰平日里除了应付管事、丫鬟们的恭喜、打趣,还是忙于指点风岚。风岚是她选j□j的人,日后将代替她留在正房当差。而她出嫁之后,如何也要留在家中一段日子,才能再回到府中当差。

因着芷兰身世孤苦,已无亲人,叶昔昭便做主让她认了管事郑妈妈为干娘,吉日从郑妈妈房里出嫁。

大丫鬟的嫁妆该置办成怎样,叶昔昭不是很了解,倘若由着性子给芷兰置办,反倒会坏了前例,况且东西弄得太名贵,反倒会让芷兰在出嫁后为难,是以,这件事也就交给郑妈妈全权打理。毕竟,她想看到芷兰一世如意,而不是出一时风头,日后前程最是紧要。

芷兰出嫁前夕,来到正房辞别。

因着眼前出嫁是喜事,日后见面也容易得很,主仆两个便只是欢欢喜喜地说了一会儿话。

可是芷兰出嫁之后,叶昔昭便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第二日就开始担心芷兰会不会受委屈。

虞绍衡去上大早朝之前,她一面帮他更衣一面道:“你可要将长安管好,不要让他欺负芷兰。”

虞绍衡失笑,“这也是我能管的?”

“怎么不能管?”叶昔昭认真地道,“皇上还会管你们是不是品行不端呢,不善待发妻不就是品行不端么?上行下效,你也该好好约束手下。”

虞绍衡笑意更浓,“你偏要这么胡搅理么?”

“谁胡搅理了?”叶昔昭说着也笑了起来,“我也只是跟你这么说说罢了,当下还不习惯芷兰不在眼前。她真受委屈的话,我就帮她主持公道了。”

“放心。”虞绍衡的手覆上她白皙的脸,指腹摩挲着莹润的肌肤,“你将身边丫鬟看得重,舍不得委屈她们,哪个不知道?谁又敢委屈你看重的人?”

叶昔昭听他这么说,心里踏实了很多。之后捏了捏他鼻梁,抱怨道:“这些日子又总是三更半夜的回来,我知道你回来的时候,你又该出门了。什么时候能清闲些?”

“年末了,的确是有些忙碌。”虞绍衡看一眼外面尚是黑漆漆的天色,又看看坚持起来帮他更衣的妻子,心生歉意,“不如这样,若是太晚了,我就歇在书房,也省得你睡到半途还要起身。”

“…”叶昔昭蹙了眉,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一整日见你这一次的机会也没了?”

虞绍衡凝视着她,唇边缓缓逸出风情的笑,“这话怎么这么好听?”

“…”叶昔昭又瞪了他一眼,低头帮他整理衣襟。

虞绍衡将她纳入怀中,俯首低声问道:“想我了?”清朗的语声融入了无尽温柔。

叶昔昭气呼呼地道:“想你做什么?你都要跟我分房睡了。”

虞绍衡低笑起来,“今年官员的年假有半个多月。”

“真的啊?”叶昔昭惊喜之下,漾出了笑容。这才明白他这些时日的忙碌所为何来。

虞绍衡吻了吻她的脸,“真的。到时好好陪你。”

“嗯。”

虞绍衡将她安置回床上,掖了掖被角,“你再睡会儿。”

叶昔昭笑着说声好。

早间,叶昔昭陪着忻姐儿坐在大炕上的小炕几旁用饭。

对于早餐,忻姐儿喜欢吃热腾腾的鱼片粥和豆腐皮包子,一面吃还一面记挂着她的猫儿,吃几口东西就往门口、地上张望一下,又看向叶昔昭,说:“我要雪绒,我要雪绒,一起吃饭。”

叶昔昭无奈,“你要么跟我一起吃,要么就跟雪绒一起吃,自己选。”

“…”忻姐儿很不满地瞪了母亲片刻。

“瞪我也没用。吃东西。”叶昔昭将一勺鱼片粥送到忻姐儿唇边。

忻姐儿乖乖地张嘴喝粥,之后则是含糊不清地道:“我要爹爹!”

意思是她爹爹在,一定会同意她与猫儿一起吃饭吧?叶昔昭没辙地道:“要爹爹,要雪绒,每日念经似的跟我说多少遍,什么时候你也跟我这么好?”

“嗯…爹爹给我雪绒,嗯…可以一起吃饭。”

鉴于小东西要开始说车轱辘话,叶昔昭索性当做没听到。心里是真奇怪,不知道女儿这是随了谁。她小时候,父母从来不让她碰小猫小狗,再喜欢也不行,时间久了那份喜欢也就淡了。虞绍衡就不需说了,太夫人说他小时候就喜欢刀剑之类危险的东西,根本没闲心去养小动物,大一些了,因为学习骑射才开始喜欢马。忻姐儿则很是喜欢性子温顺的小猫小狗,每次看到昊哥儿养的哈巴狗都会嚷着她也要。

吃完饭,叶昔昭给忻姐儿加了件大氅,带着她去太夫人房里请安。

忻姐儿如今能四处跑了,却是个爱偷懒的,去太夫人房里的时候,经常都要叶昔昭抱着去再抱着回来,旁人要帮叶昔昭分忧她都不肯。时日久了,叶昔昭倒是被练出来了,抱着忻姐儿走上长长一段路也是若无其事。

请安时,只有叶昔昭。二夫人因已是大腹便便,三夫人又是忙着婆家娘家两头跑,太夫人早已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

叶昔昭对太夫人道:“今日打算再去趟关府,看看关夫人好些没有。”

太夫人颔首笑道:“只管去,就别带着忻姐儿了。”之后又问忻姐儿,“愿不愿意跟着祖母一起和雪绒玩儿?”

“愿意愿意!”忻姐儿连声答着,到了炕边,又看叶昔昭,“我要找祖母,要祖母抱抱。”

叶昔昭便将忻姐儿送到太夫人身边。

太夫人又叮嘱道:“你见到四娘,跟她说一声,年节前让她在府中留半日,回娘家半日,帮着关夫人打理庶务。”语声一顿,叹息一声,“也是个有孝心的,我们就多体谅些。”

叶昔昭笑着点头,“娘说的是。”

“只是又要辛苦你了。”太夫人有些无奈,“怎么一到这繁忙的时候,就没个能帮你的?”

叶昔昭笑道:“没事。今年又不似去年,我还觉得很清闲呢。”这是实话,如今管事们都是踏踏实实当差,什么事只需她交待下去即可。又与太夫人闲谈几句,这才告辞。

出院门时遇到了二夫人,叶昔昭连忙迎上前去,问道:“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了?太夫人不是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么?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二夫人感激地笑了,“我总闷在房里也不好,请安走个来回只当散心了。”

“那你可仔细着脚下。”

“放心。”二夫人抬手扶着腰,转而道,“这几日,我其实还真有一桩心烦的事。”

叶昔昭正色问道:“什么事?”

二夫人蹙了蹙秀眉,“我产期按说是来年三月,可是,如果不足月出生可怎么好?如果恰好又是个女儿,还是二月份出生,这可怎么办哪?都说二月出生的女孩子不吉利,要放到外面去养…”

叶昔昭没忍住,笑了起来,携了二夫人的手,陪着她走向院中,“胡思乱想。你这是第二胎了,太医不是也一再说胎相很好么?再说你担心的那些,也是个别人家才会计较的。”

“那也不行,我先去与太夫人说说,得个准话心里才踏实。”二夫人也知道自己是太紧张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也是太想要个女儿,做梦都想有个像忻姐儿那么可爱的女孩儿。”

“明白,你去吧。”叶昔昭将二夫人送到厅堂门前,这才离开。

叶昔昭见过管事之后,才去了关府。进门时,三夫人正在服侍蒋氏服药,见到叶昔昭,忙上前行礼。

蒋氏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也要下地见礼。

叶昔昭连忙上前拦下,“好生歇着。”落座后,说了太夫人对三夫人的安排,末了又道,“你日后不妨上午留在侯府,安排房里过年节的事,下午早早过来,晚间回去。”这么说,是知道虞绍桓每日晚间都会过来,三夫人返回时也不会出岔子。

蒋氏与三夫人连连道谢,眼底有着真切的感激。

叶昔昭又问起关侍郎。

三夫人道:“好多了,已经能如常用饭四下走动了,过两日便能去上早朝。”

这样一来,三夫人心里的负担就少了一半。叶昔昭放下心来,又坐了片刻,便回了侯府。

风岚就等在垂花门内,等叶昔昭一下马车就迎了上去,禀道:“相府的尧妈妈来过了,请夫人回府后回趟娘家。”

先前还不让她回去,免得惹出闲话,今日却是来请她回去…叶昔昭不由得忐忑起来,“可曾说是为何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o(╯□╰)o春节做到不断更果然好难啊,这章少了点儿,明天多更点儿吧~

 

第115章


风岚摇了摇头,“尧妈妈没说。另外,太夫人已知晓此事,让夫人回来之后即刻去相府一探究竟。”

叶昔昭便又转去相府,径自去往孟氏房里。

孟氏正在手把手地教芳菲持家之道,炕桌上摆放着算盘、账册、笔墨等物。叶昔昭进门时,芳菲正坐在孟氏身侧,凝神聆听教诲。

见到叶昔昭,芳菲连忙下地见礼,笑盈盈唤道:“大嫂。”

叶昔昭笑着回礼,又给孟氏行礼,之后就坐到孟氏身侧,欣喜地道:“娘这是——”

“在教芳菲怎么看这些账册。”孟氏笑眯眯的,“与你一样,算盘打得好,也精于心算,偏偏不精通管账的窍门。但是没事,是个聪慧的,一点即通。”

“母亲谬赞了。”芳菲笑着转身出门,“我去沏茶来。”

叶昔昭这才道:“这也怪我与太夫人,只让卫先生教芳菲算术,却没将她带在身边打理家务。”说到底,是因为婚事仓促,时间上根本不允许。

“哪一家的家务事都不一样,儿媳就该是做婆婆的手把手地教。当初长房——”孟氏说到这里,语声顿了顿,“也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叶昔昭这才细细打量,见母亲虽然笑吟吟的,细究之下却是显得很憔悴,眼角的鱼尾纹愈发清晰了。她鼻子有点酸酸的,唤了一声“娘…”却又不知还能说什么。

孟氏抬手拍拍叶昔昭肩头,“我有芳菲帮衬着,又有涛哥儿每日逗得我笑个不停,挺好的。”之后细凝了女儿两眼,“嗯,气色很好,尧妈妈说你身子已无虞,看起来是真的了。”

“是啊。”叶昔昭笑着点头,“早晚我也能与您一样,儿女双全,您别急。”

“只要身子好好儿的,我就没什么好心急的了。”孟氏笑得愈发舒心,又嗔道,“怎的没将忻姐儿带来?”

叶昔昭解释道:“本来是去关家探病,太夫人就没让我带上忻姐儿。回府后还没进垂花门,就听说了您唤我回来,我连房都没回,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这也怪我,没告诉尧妈妈原由。”孟氏这才提及唤叶昔昭回来的目的,“二姨娘怕是时日无多了,过几日就要下猛药缓解疼痛。昨日乔宸与昔朗说了,昔朗也应下了。我是想着,你与芳菲去看看二姨娘。二姨娘心里什么都明白,眼下想见的也只有你与芳菲,你们去见见她,她走得也踏实些。至于芳菲,先前倒也不时去二姨娘房里坐坐,顾忌颇多,总是点个卯就回房——也是我与长房的错…这次你与芳菲一起去见见二姨娘,她是明理的人,放下心来,走的时候也只会规劝昔朗一如既往恪守本分。”

叶昔昭会意,点头应下。

孟氏则是尴尬一笑,“其实你早就看到了这一日,比我明白这些,我啰啰嗦嗦说这么多实在多余。”

“娘,”叶昔昭笑着依偎着孟氏,“您别忘了,我是您教导出来的。”

孟氏却无意居功,笑道:“你是嫁对了人。”

说着话,芳菲过来了,将茶盏送到叶昔昭手里。

叶昔昭笑着道谢,啜了口茶,一面与芳菲闲话家常,一面打量着她。

芳菲一袭天水碧小袄棉裙,容色淡雅,清冽的目光多了几分温和、沉静。相府的是非风波,没能让她心浮气躁,反而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沉淀了心性,着实难能可贵。

之后,孟氏吩咐芳菲:“你与昔昭去看看二姨娘,日后得了空,也要多去她房里坐坐。”

芳菲顷刻讶然之后,恭声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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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娘又消瘦憔悴了许多,手背上的青筋乃至细小的血管清晰可见。她怎么也没想到,叶昔昭会与芳菲一起来看望她。

二姨娘强撑着坐起身来,喃喃地道:“大小姐…”

叶昔昭抿出个微笑,坐到床畔,握住了二姨娘的手,“夫人让我与芳菲过来,陪你说说话。”

芳菲强挂上了笑容,屈膝行礼,“二姨娘。”语声有些闷闷的,眼中尽是不忍。

二姨娘又转头看向芳菲,笑容中满是欣慰,连声道:“少夫人快坐,快坐。”缓了片刻,满含感激地对叶昔昭说道,“幸亏有良医诊治,我才多活了这么久,看到了二爷娶妻…即便明白夫人与大小姐是为着二爷为着相府,这份恩情我也一直记在心里,没齿不忘。”

与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在这儿,全不需费 ,她就能明白你的意图。叶昔昭笑应道:“姨娘言重了。”

芳菲坐到床前的椅子上,微微笑着将话题岔开,与二姨娘说起后花园梅园的花已全开了,明日她就会折几支开得好的带过来,又说与孟氏学会了一道羹汤的做法,过两日就做了让二姨娘尝尝。

似是不经意间,就已在话里话外表明孟氏待她很好。

叶昔昭看向芳菲的目光,有着一份欣赏。

二姨娘笑着聆听的时候,眼中有着真切的喜悦。

说了一阵子话,叶昔昭和芳菲见二姨娘有些乏了,便笑着道辞,回了孟氏房里。

叶昔昭这半日,大半功夫全耗在府邸间的路程上了,是以,未到正午就已有些饿了,落座后便笑道:“娘,快命人传饭,我真是饥肠辘辘了。”

孟氏便笑着吩咐下去,随即才打趣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急着赶回侯府呢。”

叶昔昭不解,也笑着打趣道:“这话怎么说?您都没打算留我用饭?”

“我这不是怕你放心不下忻姐儿么?”孟氏笑意更浓,“谁知道你根本就不担心她。”

叶昔昭哪里听不出母亲这是在打趣自己,“有什么法子,您的宝贝外孙女谁都离不开,唯独离得开我,我百般记挂反倒是自作多情。”

孟氏开怀地笑起来,“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叶昔昭与芳菲也随之笑起来。

芳菲帮丫鬟摆饭之后,便寻了个由头告辞回房,给母女两个腾出说话的功夫。

孟氏与叶昔昭落座之后,尧妈妈进门来禀道:“夫人,大少夫人求见。”

“知道了。”孟氏的脸色立刻转为沉冷,“她若是再来,不必通禀我了。”

尧妈妈低声称是退出。

席间,孟氏神色才稍有缓和,说了许氏私受贿赂的事,又对叶昔昭道:“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她竟是那般不知深浅,竟连有辱门风的事情都做得出!幸亏发现得还不算晚,否则,怕是迟早酿成大祸!”

叶昔昭先是讶然,许氏因着侯府之事私受贿赂的事是她不曾想到的,消化掉之后,无声叹息,问道:“娘是如何打算的?”

“怎么打算?”孟氏苦笑,“这话也就与你说说——也是因着今日我对长房百般冷落,下人们才敢禀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你大嫂苛待芳菲与昔朗的时日已不短了。”

叶昔昭不由挑眉。

孟氏对她这反应很是意外,“怎么?芳菲不曾与你提及?”

叶昔昭颔首道:“自然不曾提及。”

孟氏沉吟片刻,握了女儿的手,笑意恍惚,“你与太夫人…真正为相府选了个好媳妇。”

叶昔昭笑道:“我也只是听从太夫人吩咐,我看人的眼光可不行。”

“有你婆婆熏陶,日后你自然可以慧眼识珠。”孟氏宽慰之后,才回答叶昔昭先前的问题,“日后我看情形吧。长房不是心心念念盼着分家么?到时候我真就分家——将他们两房全部分出去!想凭借嫡系便能为所欲为?做梦!”

“…”叶昔昭说不出话,满眼惊讶。

孟氏笑道:“我如今也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再怎么为他们打算都无用,况且我之前的错已铺就,日后昔寒前途还要靠他自己,我如今能做的,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母亲如今做派、风范,宛若换了一个人,让叶昔昭自心底的钦佩,之后便是打趣地道:“若是哪个也不想分家呢?”

孟氏微笑道:“那自然是最好,我也已想过了。日后长房若是有个体统,我尽释前嫌,让她与芳菲一同帮我主持中馈。我也看出来了,芳菲那孩子,一切都是看着昔朗的做派为人,着实难得。既是如此,我也不要苛待他们小夫妻——一直宽容相待,昔朗与芳菲又是识大体不屑闹出丑事的,总不会还生出异心的。自然,我也不会放下嫡母、婆婆该有的做派——这个你只管放心。若是如此,总不会还会生出事端吧?”

叶昔昭久久凝视着孟氏,说不出话。

孟氏便因此生出狐疑,“这样还不行?那到底该怎样?你与我说说,你婆婆是怎样对待庶子的?”

“娘…”叶昔昭语声有些哽咽,探手握住了孟氏的手,“我只是太意外了,没想到您能做到这等地步。”

孟氏先是因着肯定欣喜地一笑,随即便是包含心酸落寞,反手拍拍叶昔昭的手,“你不是我,也该明白,若不是到了这等地步,我也不会做到这等地步。说到底,若是皇上彻查此事,若是你大哥因着发妻被牵连进去,相府能指望的还有谁?最要紧的是,这一段日子,昔朗与芳菲一如既往。甚至于,昔朗曾去问过你爹,又去找过侯爷——他到底是不同于我这般的女流之辈,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心心念念的,是相府满门的前程。而芳菲自是不用说了,平日里只是当吃亏是福,等我要她相助了,又是尽心竭力,却从不僭越。我是到这时候,才明白了你与你婆婆的心思。”

“娘…”叶昔昭自心底透着感激,“不说这些了,您好好儿的,心里敞亮些,万事看开些就好了。”

“自然是早已看开了。”孟氏会心笑道,“你大哥是由着我发落他枕边妻,甚至于帮我约束他房里的人,你与侯爷也是过得舒心惬意,我还有什么好愁闷的?我称得上心烦的事,也不过是调·教长媳,权当个乐子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