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卫先生见叶昔昭着实担心,又宽慰道:“夫人尽管放心,太医把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绍筠与我说过,萧大人给她备下了几粒药丸应付不时之需,药丸服下便可及时发作,症状与时疫相似。”
叶昔昭点头一笑,放松下来。萧旬这次也算是为虞绍筠费尽了心思,想来也是因此,虞绍衡才又与他常来常往的。这时候,两名太医走出门来,站在外面悄声谈话。耐着性子又等了多时,最后一名太医才从房里走出,与先前两人相形新开。
三个人到了叶昔昭近前,躬身施礼。
叶昔昭没办法不去注意最后一名太医——他很年轻,气度不凡,前面两名太医虽说走在前面,却是一副随从的样子。
她带着疑虑,多看了那名太医两眼。那名太医察觉到了,再度躬身行礼。她只好收回视线,侧身站到一旁,等一行人走了,才进到别院。
虞绍筠一如卫先生所言,听闻太医猝不及防向别院赶来时,便慌忙服了一粒药丸,到此时脸色苍白,额头直冒虚汗,意识仍有些混沌。
叶昔昭握住了虞绍筠的手,“苦了你了。”
虞绍筠勉强将视线集中到她脸上,笑意柔软,“没事,大嫂别担心,此事大哥听说后,不会告诉娘的,你也不要告诉娘,好吗?”
“好。”叶昔昭又观望多时,直到虞绍筠慢慢有了精神,这才动身返回侯府。
回到府中,日已西斜。
芷兰告诉叶昔昭,尧妈妈过来了,说的是唐鸿笑的事。
叶昔昭听完,神色一滞,说声知道了,转到走廊里落座,良久望着眼界内的景致出神。
到此时,初时对唐鸿笑的恼恨已没那么重了,心绪很复杂,说不出个所以然。
有些小事,是一定要追究起因。
有些大事,却一定要忽略起因。
夏荷走到近前,说是庄子上的进项、支出需要她过目。
叶昔昭强打起精神,转到西次间新添的宽大书案前落座。
书案上陈列着诸多账册和笔墨纸砚。
如今,侯府里的每个人,手边这些事宜,是她的一切。
黄昏时,叶昔昭记起太夫人这两日胃口又不大好,刻意早一些过去,笑盈盈缠着太夫人追问有什么想吃的。
太夫人笑眯眯地让叶昔昭不需在意,往年夏日也是如此。
叶昔昭却是不依,与夏荷一唱一和地报出了一长串菜名,请他太夫人好歹选几样。
太夫人也就不忍拂了她好意,认真地选了几样清爽可口的时鲜菜肴。
叶昔昭又去了厨房,没让别人搭手,精心备下了饭菜。虞绍谦与虞绍桓虽然没有虞绍衡那么繁忙,夏日里的应酬却很多,晚间都没回来,各自让小厮传话回来了。叶昔昭便与二夫人一起陪着太夫人用饭。
太夫人笑道:“你们是越来越贴心了,日后再给绍桓张罗个如你们一般懂事的,我日后就只剩下享福躲清闲了。”
叶昔昭笑道:“您放心,不论如何,年节前我与二弟妹也会寻到一个比我们更懂事的。到时您可不准偏心,让我们受冷落。”
太夫人止不住地笑出声,“这孩子,想得倒是长远。我怎么舍得冷落你们两个。”
二夫人也随之笑了起来。
用罢饭,叶昔昭回到莲花畔,继续看账。对于这档子事,她算是强迫着自己开了窍,只是接触的时日尚短,想要精于此道还需要磨练一段时日。如今要做到不误事,就要比别人多花费一些时间。
耳畔响起丫鬟唤“侯爷”的语声,叶昔昭心头一喜。今日他倒是回来得早。
抬眼看向门口,却见虞绍衡冷着一张脸进门来,径自到了她身边,把手中一堆纸张拍在她面前。
叶昔昭敛目一看,唐鸿笑的清雅而有力的字迹落入眼中。再转头看虞绍衡,他已转身出门了。
“怎么回事?”叶昔昭起身追上前去。
“回来再说!”虞绍衡脚步匆匆地下楼去了,只留给她一道充斥着烦躁的背影。
后来,一名内宅的丫鬟主动前来通禀,她才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被唐鸿笑休弃的李氏,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回娘家之前,决心要把这些东西送入侯府。
外院的人拦着她不肯放行,她仍是不肯死心,执意等着。恰逢今日虞绍衡回来得早,便拦住了轿子,将这些东西送到了他手里。
叶昔昭又回到桌案前,细细翻阅那些东西。
是唐鸿笑以往一些诗作,有些借物抒情的已被广为传诵,亦是他惯有的风格。
她蹙了蹙眉,不知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再有一些,关乎儿女情长,很是伤感,让人看了不免惆怅。
可是,这些如果一定要往她身上联想的话,也可,却多少有些牵强。再怎么说,她也是永平侯的夫人了,唐鸿笑怎么会写下流露他情意的诗词呢?觊觎有夫之妇,可是会遭人唾弃的,他不可能那么傻。
到最后,她大概明白了虞绍衡火气的由来——
一张宣纸上,有着她亲笔书写的一句诗:海上生明月。
下方呢,是唐鸿笑加上去的一句:天涯共此时。
叶昔昭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毕竟,在闺中时,闲时记录下喜欢的佳句或是随兴做一两首诗词都是常有的事。她根本无从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写下的,细究笔迹,可以看出起码是三四年前的,比之如今要稚嫩一些。
而她在娘家写过的东西,都不曾带入侯府,也是如何都不记得何时用这种方式与唐鸿笑对过诗。稍一推测便能猜出大概——唐鸿笑不知是通过谁的手得到了她这只言片语,不管是什么想法之下加上了后半句。到了今日,就成了李氏无事生非的由头。
最终叶昔昭得出的结论是:虞绍衡不是忙昏了头就是闲出了病,居然会计较这种事。
她把一堆东西丢到一旁,虽然生气,还是尽全力集中思绪,继续看账。
虞绍衡又忙到半夜三更才回府,与平日不同的是,叶昔昭还在伏案忙碌。
沐浴之后,他走到她身侧,抬手拍拍她的脸,“回房歇息。”随即转入寝室。
叶昔昭不理他。
虞绍衡等了一会儿,见她不为所动,出声唤她:“昔昭。”
叶昔昭勉强回他一句:“什么事?”
“为那点小事熬夜,值得么?”
叶昔昭低语一句:“有什么办法,我笨。”
“这是怎么了?”虞绍衡这话问出口,也想到了先前的事,才意识到她在闹脾气。他又踱步到外面,拉过椅子坐在她身侧,笑着夺过她手里的账册,柔声问道:“生气了?”
“我怎么敢。”叶昔昭又将账册夺回去,手势轻柔地拨着算盘珠。
“分明就是生气了。”虞绍衡双手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脸儿,强迫她看着自己,“今日事情太多,回来那一趟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什么。我是被那李氏胡言乱语气到了。”
“知道了,你去睡吧。”叶昔昭推开他,继续忙自己的。
“这不还是在生气么?”其实她最让虞绍衡头疼的就是这样冷漠的样子,谁都不知道哪句话会惹得她说出让人无从答对的话。他缓了片刻,靠近她一些,“不睡就不睡,我帮你处理。”
叶昔昭起身就走,“你忙吧,我去睡了。”
虞绍衡探臂带住了她身形,“你到底要怎样?意思是错全在我,你就一点过错也无?”
叶昔昭坦然而淡漠地看着他,“你倒是说说,我错在何处?”
虞绍衡只得又将语气放得轻柔,“别闹了。我这一阵忙得焦头烂额,难免会对小事不耐烦。这事就算了,不提了行么?”
“不行。”叶昔昭态度坚定,“你觉得我有错,你就来听听。这事情也是可大可小。”
虞绍衡沉默片刻,站起身问她:“你到底睡不睡?”
“你到底说不说?”
虞绍衡翻出了那张写着两句诗的宣纸,“就算你是无心的,是不是还是大意了,为何要给人留下这等做文章的东西?”
叶昔昭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有什么办法?我或是相府从来就大意,否则怎么会好端端地去赏花却被你永平侯看到了?”
“…”虞绍衡说不出话了。照她这说法,两件事相对照下,孰轻孰重不需她道明。
叶昔昭闲闲地看着他,“虞绍衡,你告诉我,到底是谁错了?”
虞绍衡却携了她的手往寝室走,“睡吧。”
“不说清楚不行。”叶昔昭猛力甩开他的手。
虞绍衡对上她咄咄逼人的视线,蹙了眉,“你没错,这总行了吧?”
“我没错,那是谁错了?”叶昔昭知道,他这个人,跟你腻的时候,让他认错是轻而易举;可若换在平时,让他说个错字,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明知如此,她还是要问出个结果。说到底,唐鸿笑始终会让他们小心翼翼的局面,已经让她心生疲惫。她不想再因为那个人而承受他的火气,想结束他看到出自那个人之手的东西就烦躁的局面。
原因是,扪心自问,她如今整颗心都倾注在他或侯府上。问心无愧。若是一直对这种问题回避,反倒有害无益。
虞绍衡又沉默片刻,转身走向室内,“你要忙就继续忙。打算盘声音小一些,我累了。”
“你去吧。”叶昔昭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虞绍衡是真拿她没辙了,可是在面对着这样的她的情形下,他想说自己错了,却是无从做到。他只得等她火气消减的时候,再哄她。
回到寝室躺下,听到了她收拾东西、熄了灯烛的轻微声响,之后便是衣料窸窸窣窣的声响,末了,是她下楼的声响。
虞绍衡腾一下坐起来,阔步追了上去。
不知不觉就把小东西惹毛了,这大半夜的,想来是要回正房了。
叶昔昭气呼呼地抱着一堆账册,快步下楼。
虞绍衡追到她身后,已经低笑出声,一把抄起了她,“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你睡你的,管我做什么?我不吵你都不行么?”叶昔昭探手用力扣住了楼梯扶手,语声气愤,又透着满满的委屈。
“是我不好,你打我几下出气行不行?”虞绍衡将她的手掰开,不顾她的挣扎,转回楼上。
经过桌案的时候,叶昔昭又飞快探出手,扣住桌角,死活不撒手,“谁要理你?我得了失心疯才会跑来跟你住在这儿!你自己过吧!”
虞绍衡怕再强力掰她的手会弄疼她,只得把她安置在桌案上,一臂禁锢住她身形,一手将她抱着的账册随手丢向一旁。
账册散落在地上。
叶昔昭更气了,抬手掐住了他手臂,“你还敢丢我的东西!?”
虞绍衡发现此时自己做什么都不对,心中却已满是笑意,他抱紧了她,“我错了。”
叶昔昭气闷地问道:“错在哪儿?”
“错在不该疑心你,有那么一闪念的想法都不该。”虞绍衡啄了啄她的唇,“我错了。听到没有?”
“以后还会如此么?”
“不会了。”虞绍衡托起她的脸,吻住她之前,加了一句,“原谅我。”
语声中那份诚挚,终于让叶昔昭不那么气愤了,“下不为例?”
“嗯。”
虞绍衡用绵密温柔的亲吻一点点驱散了她的火气,也水到渠成地点燃了另一种火焰。
他抬手去掉她头上簪钗,扯落了她身上束缚。
叶昔昭接受了这些,却抗拒一点,“嗯…不…不在这儿…”
“是谁死活不开这儿的?”他笑着俯身,将她拥倒在桌案上,手沿着她肩头下滑,游转至她腰际。
叶昔昭不自主地抬了抬腰。
他的手滑至桌案与她腰际之间的空隙,暗自叹息她身形这般勾人的曲线。借着夜空中星光月光侵入室内的朦胧光线,看住她近在眼前的容颜,唇舌随着手势流转,描绘着她颈部、肩头的曲线,将她胸前两点嫣红浸润得愈发诱人饱满。
叶昔昭双手捧住了脸颊,手指滑过他锐利的轮廓。
虞绍衡的亲吻蔓延到了她小腹。
她身形绷紧,扣住他颈部,借力坐起身。
虞绍衡顺势捕获她唇瓣,让她双腿环上他腰杆,接受他的进占。
索取之时,他一直亲吻着她。契合的唇形、她低喘着的回应引发的心弦悸动,让他yu罢不能。
过了片刻,他不再满意现状,将她双腿架于臂弯,一手绕到她背后紧扣着她,语声中是浓浓的yu念,“抱着我。”
叶昔昭顺从地环住他身形。
“今日是怎么了?”虞绍衡忙里偷闲又问一句。
叶昔昭凑到他唇边,喘息着告诉他原因:“我…我累死你这个混账。”
第一次,虞绍衡在这种时候,克制不住情绪,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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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二更,还说不准几点


第61章

61
这一日,天色微明时,因着天气较之以往有些闷热,叶昔昭早早地就醒了。
醒来时才发觉,与枕边人背对着背,手却松松地握在一起。
她转过身形时,虞绍衡也醒了,转身捏住她下巴,啄了啄她唇瓣,又摸到折扇,为她送去丝丝凉爽。
叶昔昭微眯了眸子,享受了片刻,问道:“你近来这么忙,到底是在忙什么啊?”
虞绍衡反问:“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叶昔昭思量片刻,会过意来,“靖王?”
“嗯。”
“这么说来,你是彻底断了靖王世子娶绍筠的念想了?”
虞绍衡笑了,“我是宁可养绍筠一辈子,也不愿意让她进宫。可如果她不进宫就要被靖王世子长年累月的惦记,就宁可让她进宫。”
叶昔昭听得出他这话里话外对靖王有多反感,明知没必要,还是叮嘱道:“靖王不论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七皇叔,暗中培养的权势不知有多大,你可要小心。”
“我有分寸。”
叶昔昭慵懒一笑,“知道一家人都指望着你平安就好。”
到了时辰,叶昔昭已了无睡意,与他一同起身,梳洗用饭,送他走出后花园才返回。
虞绍衡终日仍是繁忙不已,昨夜她在灯下凝神看账、对账的情形却一再悄然浮现脑海。
那个在他看来心中只有诗情画意的女孩,在这段时日,每日都不得清闲。而且,不曾得到他半句体谅、一刻陪伴。也不曾抱怨过什么。
便是因此,虞绍衡迅速将手边事情划分出个轻重缓急,之后妥善安排,在黄昏时回到府中,先去了太夫人房里。
太夫人看到他,脸色不大好,“昨日给昔昭脸色看了?”
虞绍衡不由蹙眉,“谁与您说的?”
太夫人索性沉了脸,“我在问你话呢!”
虞绍衡只得答道:“算是吧。”
“你怎么好意思呢?”太夫人狠狠地瞪了虞绍衡一眼,“也不想想,这段日子,变着法子哄我高兴的可是昔昭,将家中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也是她!你们兄弟三个整日里不着家,她若是有一点不尽心,我哪里还有安稳时日可过?”
“我知道,”虞绍衡赔着笑,把一盏清茶送到太夫人手里,“您喝茶,别生气。”
“你啊!”太夫人抬手用力戳了戳他眉心,“说到底,你那脾气是真差,换了谁也少不得受你的闲气!”
“…”虞绍衡除了默认,又能说什么?
“昨日行色匆匆地冷着脸回了莲花畔一趟,府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担心你又与昔昭争吵?不知福!”
虞绍衡这才知道,没将昨日事当真放在心里的,大抵只有他与叶昔昭。眼下,笑着与太夫人保证:“下不为例。”
太夫人这才神色一缓,说起叶昔昭,笑了,“那孩子如今也不知是懒得理你,还是有意迁就你,一早到现在,竟像个没事人似的。我担心倒是多余了。”
虞绍衡心说我认错的时候您哪里知道,否则她能像个没事人似的才怪。腹诽之后,还是顺着太夫人的话颔首一笑。
晚间,为着让太夫人真的放心,虞绍衡特地与叶昔昭留下来用饭。
太夫人见小夫妻是真的毫无嫌隙,一颗心真的放了下来,笑着与叶昔昭说起一番打算:“得了闲,我想着隔三差五就请一些人到侯府里来——我是个什么心思,她们不会不明白,有意与侯府结亲的,少不得带着人过来。”
“好啊。”太夫人指的是继续为三爷寻一门好亲事的事,叶昔昭满口赞成,“我会命人着手准备起来。”
太夫人迟疑片刻,又道:“绍衡与萧大人是莫逆之交,如今是无人不知。既如此,不妨也给他的夫人递帖子过去,请她有功夫就过来坐坐。”
叶昔昭又是点头答应下来,“我会的。”说起来,两个男人交情匪浅,各自的家眷却不走动,也真有些不合常理。
回房的路上,与虞绍衡提及此事,道:“平日里太夫人、二弟妹出门走动,都不曾提到过乔安——她是不是不愿意出门走动?”
“的确是。”虞绍衡对乔安前来侯府做客并不抱什么希望,“她有些孤僻,鲜少应承这些,来不来都随她,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明白。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第二日,恰逢许氏来侯府,找叶昔昭闲话家常。
叶昔昭便将三爷的事情说了,笑道:“大嫂若是有看着合适的人选,也帮我费心周旋一番。”
许氏却是笑道:“其实,侯府有你与你二弟妹,旁人若不是贪图与侯府结亲的好处,一般人怕是都打怵——有你们两个比着,旁人进到门,怎么为人处事都是头等大事,便是我一想,都觉得疲惫。”
叶昔昭失笑,“哪有那么多说道。嫁进侯府来,安稳度日即可,我二弟妹从来与人为善,我没事也不会找人的麻烦。”
“知情的自然会这么想,不知情的可少不得打怵。”许氏虽是这么说,还是笑着允诺,“你放心,我回去好生帮你思量一番。”
叶昔昭笑着道谢。
接下来,每隔三五日,便有一群女眷进到侯府做客。
太夫人与叶昔昭、二夫人在待客之余,都仔细留意着那些个女孩子。两次之后,也没一个合心意的。
都是十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出身嫡庶不同,有的透着功利,摆明了想嫁的是侯府这门第,而非三爷那个人。这种人,婆媳三个自是不会选择的。有几个庶出的女孩子则是举手投足都透着谦卑,太夫人看惯了身边两个儿媳的从容大方,对这种人也喜欢不起来。
好在太夫人如今并不心急,寻不到合适的人选,便将会客之事当成个消遣。
叶昔昭与太夫人心思大同小异,想着便是到头来一无所获也无妨,只把一次次迎来送往当成锻炼自己待人处事的机会即可。除此之外,她自然也记挂着乔安。乔安始终没个动静,递过去的请柬甚至都不给回话,前两次自然也是不曾现身。
叶昔昭也不恼,第三次照旧命人给乔安送去了请柬。
第三次待客的时候,情形变得热闹起来,甚至于,可以说是出了些意外——
先是平安郡主钟丽珊不请自来。
靖王府的门第、郡主的头衔摆在那儿,钟丽珊行径自然可以肆意些,可以不顾常规出现在谁家内宅。
太夫人一听,就忍不住目光一沉,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却是对叶昔昭笑道:“谁来都一样,我们好生招待着。”
叶昔昭一路挂着甚是浅淡的笑意,陪着太夫人转去垂花门外相迎。
炎炎夏日里,钟丽珊一袭海棠红衣衫,头上珠光宝气,容颜艳丽,眉宇间盈着倨傲。
叶昔昭初次见到耳闻已久的钟丽珊,心头只有反感。
眼前人惦记着她的夫君,京城无人不知。
眼前人的兄长惦记着她的小姑子,京城亦是无人不知。
眼前人的父亲在前世是使得相府落难的幕后黑手。
种种相加,换了谁是她,也无法对钟丽珊生出一丝好感。
钟丽珊走上前来,先与太夫人见过,笑道:“今日不请自来,还望太夫人担待些。”
太夫人笑道:“郡主言重了。”
随即,钟丽珊又与叶昔昭见过,眼神存着一份挑剔,上下打量着叶昔昭,之后一字一顿地道:“永平侯夫人。”
叶昔昭将这话忽略,“郡主里面请。”
便在这时,另一位不速之客到了垂花门外。
女子衣饰淡雅,容颜皎洁,黛眉明眸,意态淡漠,款款走上前来时,优雅从容。
叶昔昭细细打量两眼,觉出了这女子似曾相识,飞速转动脑筋,想起了乔宸,从而意识到,来人是乔安。
乔安与乔宸的容颜其实很有些相似之处,只是因着气质迥异,让人不能一看就能联想到一处。
此时也已有人上前来,低声告知太夫人与叶昔昭来人的身份。
乔安抿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上前见礼。
不等太夫人与叶昔昭说话,钟丽珊已在一旁轻轻笑道:“从来孤僻之人,竟也来凑这种热闹了?”言语不善,却能让人听出,她与乔安早就相识。
乔安漠然瞥过钟丽珊,本就透着吝啬的那点笑意倏然消散,言语竟是毫不客气,“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钟丽珊报以一记冷眼,“愈发嚣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