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衡觉得分外有趣,心里大乐,面上笑若春风,“我瞧着也不可取,可是手下办事不力,选了这么个地方。”
“倒是也有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人,但我不是。”薇珑建议道,“侯爷要么就先放一段时间,另寻高人;要么就把这块地用到别处。”
“用到别处?怎么说?”
“小山、树林这种地方,可以看看土质,试着种植果木,湖泊可以引水养鱼或植荷花,平地更容易打理,种植花草庄稼都可以。”薇珑温言道,“其实在我看来,与其把这块地筑起围墙揽入园中,不如在近处建一个小院儿,闲来在院外漫步,周遭一切就是美景。”
不是什么地方都适合建造园林,有的地方筑起围墙的话,不伦不类,让它存在于宅邸之外,便是怡人的美景。
唐修衡思忖片刻,颔首道:“所言极是。”
薇珑则道:“只是我一家之言,侯爷让别人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唐修衡问:“京城除了令尊,还有园林名家么?”
“…外地还有几位名家。”
“我信不过他们。”
“那…好吧。”薇珑还能说什么?
唐修衡柔声道:“不去管它了,郡主坐下喝口茶。”
薇珑这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他不会看不出这些,可还是过来询问她的看法,所为何来?
荷风听着薇珑絮叨了这一阵子,心里很意外,自家的郡主,可从来不是话多的做派。可想而知,唐将军那块地皮有多糟糕。这会儿见郡主落座,想到茶必然有些凉了,忙上前去,“奴婢给郡主换一杯热茶来。”随即端茶去了茶水房。
恰逢此时,有小丫鬟把门帘撩开一些缝隙。涵秋见状,忙悄然去了门外,询问有什么事。
薇珑侧头看了唐修衡一眼,踌躇片刻,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侯爷根本就没指望我能有奇思妙想吧?”
“嗯。”唐修衡喝了一口茶。
薇珑忍不住又看向他。
他笑微微地凝了她一眼,“我只是要来看看你。”
薇珑慌乱地眨了眨眼睛,继而正襟危坐。
“过几日,还需再来。”他笑意更浓,“郡主还见么?”
“…”薇珑没理他。
涵秋转回来,到薇珑近前低声道:“周大小姐来了,已到外院。”
薇珑看向唐修衡。
唐修衡放下茶盏,起身道:“告辞。过几日再来叨扰。”
“…好。”薇珑起身行礼,低眉敛目,“侯爷慢走,恕不远送。”站直身形后,吩咐涵秋代自己送他。
·
周清音在二门外下了马车,随着引路的小丫鬟去往内宅。
远远的,她看到一身玄色的男子缓步而来。
唐修衡。
渐行渐近,她屈膝行礼,“妾身周氏清音,问唐将军安。”语毕,她看到男子的脚步停下来,唇畔绽放出喜悦的浅笑。
只是,唐修衡并没说话。
她忍不住抬了眼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看到他的眼神,她周身的血液片刻凝固。
他正看着她,眼神出奇的冷酷,仿佛在他眼里,她只是个死物。
她为此花容失色,遍体生寒。还没回过神来,男子已负手走开去。
第9章 撒谎(捉虫)
薇珑见周清音之前,命人唤吴槐到面前说话。
吴槐恭声道:“郡主有何吩咐?”
薇珑道:“我想知晓周大小姐日常动向,有合适的人手么?”周清音与唐修衡前后脚来到家中,她不能认为是巧合。
吴槐思索片刻,郑重点头,“有。”
“去安排。”横竖也是闲着,不妨多了解周清音一些。
“是。”
薇珑转身去了梧桐书斋。
周清音面色还没缓过来。切身领略到唐修衡的威慑力之后,她害怕,还有几分羞恼。
“这是怎么了?”薇珑明知故问。进门之前,已经有人把二门那一幕如实相告。她并不意外。唐修衡情绪转变之快,几乎不需要时间过渡。
在平南王府,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不是秘密。周清音苦笑道:“来内宅的路上,与唐将军巧遇,他那个神色…吓得我。”
薇珑轻描淡写地道:“日后我让下人妥善安排。”
周清音眼神复杂地看着薇珑,“唐将军来找你,是为何事?”
这一次,薇珑没办法转移话题,“他手里有一块地,让我看了看地形。”
“你可曾与他交谈?”
“自然。”
“他那个眼神…没吓到你么?”
薇珑没应声,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清音。
气氛有些尴尬。
周清音强笑着解释,“我方才实在是吓得不轻,心慌意乱的,是不是说错话了?”
薇珑这才道:“我只管看地形图,打量他神色做什么?”这也算实话,大部分时间都对着他那块地头疼兼絮叨了。
“也是。”周清音自嘲一笑,心里暗暗后悔失言,“你不似我们这种寻常门第的闺秀,谁会给你脸色看?我是没见过世面,一点点小事都会大惊小怪。”
唐修衡怎么可能找到别人家里给一个女孩脸色看?那不是名门子弟的做派,更不是他的做派。
她想不通,自己或是家人何时惹到他了?他为何用那种伤人之至的眼神看她?
薇珑没接话,喝了一口茶。
周清音勉力镇定下来,道明来意:“我问了问家中的管事,带来了堪舆图。”
随行的丫鬟上前两步。
“我看看。”薇珑站起身来,命丫鬟把图铺开在桌案上,做样子看了片刻,和声道,“在湖边加盖一个小凉亭就行。样式不拘,四角、六角、八角都可以。在东面为佳。”指给周清音看了,又道,“一家之言,你不妨再问问别人。”
“是么?”周清音看着堪舆图,有些不相信,“只看图就能想到别院的概貌,找出不足之处?”
“不算什么,你不屑为之而已。”薇珑笑了笑,“我这一技之长,放到别处,只比商贾的地位略高一点。”对方的心声,她不介意帮忙说出来。
“瞧你这话说的。”周清音笑起来,“你这一技之长最是风雅,可千万别妄自菲薄。”
“许多人都是这么说,心里到底怎么想,我也看不穿。”
周清音正色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薇珑一笑置之,转身落座。
周清音吩咐丫鬟把堪舆图收起来。别院只需要加盖一个凉亭,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不能再提起这个话题。再多说,薇珑不免觉得被人当成了寻常工匠。
她要来往的是黎郡主,不是黎薇珑。
日后登门,要换个理由。她一面迅速转动脑筋,一面对薇珑的性情恼火。这女孩只是看起来随和、温柔,其实始终都与人保持着距离,最起码对她是这样。
她叹息一声。
薇珑扬眉,“又怎么了?”
“说起来,我们来往的时日也不短了,可每一次都是我不请自来。周家设宴相请,你从不肯赏脸前去,闲来去找我,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周清音显得很苦恼,“你说心里话,是不是打心底觉得我这个人不可交?”
薇珑笑道:“我从来如此,又不是只对你这样。”
小时候,父亲会带着她去亲朋家中串门,长大之后,接触的都是诗词书画名家和能工巧匠,再有就是宫里一些人。
别的闺秀自幼有母亲带着出门赴宴。她没有这样的福气,也根本不感兴趣。
出门做客,有时候对她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别人家的环境哪怕有一点点杂乱、屋宇花墙哪怕有一点点倾斜,都让她心里不舒服一整日。
这是她的问题,改不掉,只能避免给自己添堵的事情。
周清音恳切地道:“你就不能破例一次么?明年六月你就及笄了,到时想出门都不行。”
能否出门关你什么事?薇珑腹诽着,索性问道:“你好像特别希望我出门,为什么?”
“是我的表兄妹想见见你,他们想当面请教你一些事。”周清音期期艾艾地道,“他们要是递帖子到王府,你一定不肯见。近来他们总笑我说大话,怀疑你根本就不愿意与我来往。也难怪他们这么想,相识这么久,你从没去过我家里。”
薇珑一面斟酌这番言辞有几分可信,一面缓声应道:“要询问我的事情,只能与园林有关。你让他们命人送帖子到外院,先跟管事说说大致情形,需要我出面作答的话,我一定不会推脱。”
周清音嘴角翕翕,不知道说什么好。
薇珑继续道:“至于别的,免了。我只是与你来往,不是与你的亲人、亲戚来往。我出门与否,看心情。这样不好,我知道,但是不想改。”
这下好了,日后连这个话题也要放弃。周清音暗怪自己行事鲁莽,又恨薇珑的态度。这样不给人留情面的话,居然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是真不见外,还是打心底瞧不起周家?
周清音自认向来沉得住气,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涨红了脸,做不得声。
薇珑只当没看到,吩咐涵秋:“给周大小姐续一杯茶。”
她算来算去,现在自己好像只有一个优点:绝大多数的人和事都不算什么,气到别人的时候,毫无喜悦;别人想气到她,难上加难。
周清音深深呼吸几次,站起身来,屈膝行礼,道:“今日也不知怎的,总是说错话,还望郡主海涵。”
“不碍的。”薇珑示意荷风将周清音扶起来。
周清音脸色更红,低声道:“今日先行告辞,改日再来赔罪。”
“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薇珑笑盈盈站起身来,“改日再聚。”
这件事情之后,周清音连续数日没登门。
吴槐那边刚安排下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了解周清音的大事小情。
薇珑继续琢磨唐家的小佛堂,图样定下来之后,忙着做模型。有了实物,也许又能找出不足之处。
她现在能为唐太夫人和唐修衡做的,只有这一件事,自然格外用心。
吴槐听荷风说起,又犯了想得太远的毛病:
听几个丫头的话音儿,唐修衡和郡主相见时气氛融洽,他所听说的、了解的两个人的坏脾气,都没发作。
看样貌,他没见过比他们更般配的人;论出身,唐修衡也足以匹配郡主。
可是两个人的性情…长久相处的话,迟早会有一个忍无可忍。
吴槐用力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只盼着王爷能够尽早回京。
薇珑也殷切地盼着父亲回京,每日都要询问吴槐一次。
黎兆先担心女儿等得心焦,每隔三五日便有书信传回家中。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早间,吴槐对薇珑道:“郡主放心,算算脚程,王爷是日夜兼程,三五日就能进京。”
薇珑很是不安,“天寒地冻的,这样赶路,不知道多辛苦。”她斟酌着怎样孝敬父亲,“我就是太笨了,连一件锦袍都没给爹爹做过,但是真不爱做针线。要不然,今日开始学着下厨吧?爹爹到家的时候,要是能吃上我做的饭菜,一定很高兴。”
吴槐立刻苦了脸,“郡主的意思是,给您添置一个小厨房?”
“我院子里不就有小厨房么?”
“的确是有,可您哪儿受得了那里边的杂乱、油腻。”吴槐哀求道,“与其学下厨,您还不如学学别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薇珑看看他,又看看荷风,“小厨房很脏乱么?”
“哪儿啊。”荷风偷偷瞪了吴槐一眼,“小厨房每日都收拾得纤尘不染,但是作料、厨具根本就不可能摆放得整整齐齐。郡主不是受不了这个么?”
吴槐劝道,“我的好郡主,您是做大事的人,厨房那种地方哪儿是您能进的?下厨有什么好?总切菜的话,手会生茧,绘图都要受影响。”他是真怕她一心学做饭菜,让他带着管事、工匠现弄出个小厨房。
薇珑被他引得笑了起来,“算了。只当我没说。”不论是针织、下厨,几天之内都不可能学会。与其临时抱佛脚,不如想想别的哄父亲开心的法子。
之后,薇珑命人把图样和列出的工料明细送去唐府,请唐太夫人和唐修衡过目。
下午,唐修衡亲自回访,带来两样礼品。
“这怎么敢当。”薇珑不安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我也说过,不收谢礼。”
唐修衡温言道:“我总空手前来,于理不合。礼品也不贵重,你只管放心收下。”
薇珑将信将疑,可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查看礼品,只好命荷风接过。
唐修衡问她:“这几日在忙什么?”语气温和、随意。
“在学着做模型。”这句话,半真半假。木工、手工是她必学的,人单力薄,做不了过于繁重的,就一直做模型练手、练眼力。
唐修衡一笑,“我能看看么?”
“可以。”薇珑笑盈盈起身,亲自把模型取来,“手边没别的事,就做了府上佛堂的模型。”
唐修衡双手接过,转到南窗下的大画案前,把模型放到案上,仔细观看。
薇珑随他走过去,站到画案一侧,语声轻快:“现在还没做好。过几日做好了,就会送到府上。”
“很不错。”唐修衡称赞之后,抬眼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郡主看起来心绪颇佳。”
“有么?”薇珑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方便告诉我原因么?”要是因为小佛堂的事即将告一段落,她高兴成这个样子…唐修衡用指关节敲了敲画案边缘。
薇珑并不瞒他,“家父几日内回京。”
“原来如此。”唐修衡先是逸出愉悦的笑容,继而则是微微蹙眉,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她。
薇珑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刚刚提到了父亲,此刻他这个神色,让她心慌。
唐修衡柔声安抚她,“别怕,与王爷无关。”
薇珑轻轻地透了一口气。
唐修衡斟酌措辞之后,道:“我是在想,郡主所学,都是王爷悉心教导。你可有自己精通而王爷不曾涉猎的才能?”平南王就要回京,他想再见到她,总要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薇珑侧头看了他片刻,只是抿唇微笑。
“数年前,王爷曾出手帮过唐家,如今我要还这份人情。”唐修衡问她,“想知道原委么?”
薇珑笑得微眯了眼睛,摇了摇头。
唐修衡用口型对她道:“撒谎。”
“侯爷所指的才能,想不出。”难得遇到为难他的机会,薇珑怎么会半途而废,“至于是怎样的人情,不该是我过问的。”
“再想想。”唐修衡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事情至关重要,可我不便当面告知王爷,需要你转告。”
薇珑眼底、唇畔的笑意渐渐淡去,转化为无奈、沮丧。
第10章 厚礼
唐修衡对她扬了扬下巴,眼神戏谑。
薇珑拿他没办法,只得从头问起:“家父何时帮过唐家?我没听说过。”
“陈年旧事。那时你还太小。”
一句话,把他和她划成了两代人。薇珑心说这是唱的哪一出?不管比你小多少,你也得老老实实地与我平起平坐。她欠一欠身,“烦请侯爷告知。”
唐修衡轻描淡写地道:“说来话长。”
“…”薇珑睨着他,用眼神表达不满:你有完没完?
唐修衡轻笑出声,眼眸似有璀璨星芒落入,熠熠生辉。
荷风、涵秋瞧着薇珑跟他没辙的样子,也无声地笑了,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物降一物的说法。
郡主是王爷和吴总管的小克星,一点一点的,把两个人磨得没了脾气。尤其吴总管,在人前一向是精明干练的样子,可只要到了郡主面前,不是笑得憨厚慈爱,就是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的时候也不少。
现在,郡主遇到了她的克星。
唐修衡建议道:“还有别的事,不能久留。烦劳郡主送我几步,我长话短说。”
薇珑颔首一笑,“好。”
荷风、涵秋猜想着唐修衡少不得谈及回送人情给王爷的事,那不见得是下人该听的,是以,路上刻意落后一段,远远跟随。
唐修衡先与薇珑说起旧事:“十一年前,家父因病猝然离世,两个叔父觊觎侯爵,为此屡生事端,逼迫家母带着我们兄弟四个离开京城。那时候,是令尊介入,与礼部周旋,又请皇上下旨,让我承袭侯爵。”
“居然有这等事。”薇珑从没听家里的人说起过。
“令尊古道热肠,施恩不求回报,近年来又不在朝堂,唐家离平南王府远一些,便是予人方便。”
这是实情。平南王府近年来走动的人,只有亲朋风流雅士,在外手握重兵的将帅,绝非来往的对象。眼下唐修衡回到京城为官,情形便又不同。
薇珑还在纠结他家族的争斗,努力回忆的结果,居然是他两个叔父根本不存在一般,因而问他:“你两个叔父如今怎样了?”
唐修衡委婉地道:“四年前,他们看透世事,带着妻儿离京,隐居乡间。”
能拉下脸与侄子争夺爵位的人,怎么可能看透世事离开名利场。他的意思是:我让他们带着妻儿滚出了京城、下乡务农。薇珑先是想笑,继而意识到,他这样做是为了母亲。当年,唐太夫人一定吃了很多苦,受过很多委屈。
“这样很好。彼此都清净。”薇珑理解地点头,随即道,“至于家父当初出手帮衬的事,不算什么吧?侯爷不必记挂在心。”
她总算是谈及正题了,唐修衡不由一笑,“令尊的品行,我也清楚。只是近日知晓了一些事,不知是否会危及到他的前景,理当告知。”
“这么严重?”薇珑立刻想到了梁湛,停下脚步,正色道,“侯爷若是觉得我适合知情,还请告知。事态严重么?是否需要抓紧应对?”
唐修衡对她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不必担心,“这是我带来的谢礼之一,回去看看便能明白原委。不要心急。之所以要你转交令尊,是因为我过两日要离京转转,不确定何时回来。”
随着他温缓的语声,薇珑悬起的心缓缓放下,听到末尾,莫名有些失落,“离京巡视么?”
“对。”他抬起手来,用食指关节按了按眉心,“不知怎么就定了这件事,多余。”
很明显,他在抱怨自己完全没必要安排这次出行。前世今生,薇珑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下觉得有趣,“要很久才能回来?”
“大概半个月左右。总得做出个样子。”
听得时日不长,薇珑笑起来,打趣道:“侯爷竟像是懒得为公务奔波。”换个朝臣,做梦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根本就是。”唐修衡对上她视线,“经常如此。”
薇珑想到了他的心疾,生出满心疼惜,“那,侯爷要照顾好自己。等到你回来,就快过年了,过年能得几日清闲——多想想高兴的事。”
“嗯。”他认真地点头,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满眼温柔,“好。”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那样温柔的目光,足以让任何女子迷醉其中,不愿自拔。
唐修衡,这一世,我们有没有可能走一条平顺的路?——片刻恍惚,薇珑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具体说来,那份礼里面有两份口供,一份周家近来动向的明细。多多少少与你和唐家有点儿关系。”唐修衡说起正事,“王爷回来之后,如果想亲自核实、询问,派人到唐府传话给阿魏就行。”
薇珑敛起心绪,“我不能见见那两个人么?”
“你——”唐修衡打量着衣饰洁净的她,“不行。那两个人应该是不成样子了,吓到你又是何苦来。”
不要说不成样子,不成人形的她都见过,但是薇珑知道他是好意,欣然接受,“听侯爷的就是。”
唐修衡回到先前的话题:“还不告诉我?”
薇珑敛目思忖着,“除了跟家父所学的,还跟一位雅士学过制琴。”
这不算是秘密,宫里、官宦之家知道的人不少,人们每每说起,总是好笑——能制琴,会调音,出身又不低,偏偏不肯静下心来练习琴艺,在很多人看来,匪夷所思。
在她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酿酒的人有很多滴酒不沾,锻造兵器的名家有几位都不是习武之人。弹得一手好琴有什么必要?闻音知雅意就行。
“只是,这两年不怎么上心,只是偶尔帮人调音、换弦。”她侧了侧头,有些苦恼。这两年都在忙着帮人盖房子,别的都成了次要的喜好。
“足够了。”唐修衡满意地笑了笑,举步向前。他要的只是她这个态度。
薇珑随着他缓步走向二门。身侧的男子,一袭净蓝家常锦袍,身姿挺拔如松,意态如闲庭信步。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他恐怕只有更忙碌。即将离家一段时间,又是年关将至,少不得要安排好外院的事,看看账。不管庶务是一回事,家里的进项、开销、人情来往总要做到心里有数。
到了二门,唐修衡停下脚步,“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