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叶浔每日都出门去有名的玉器店铺寻找、打听。
那天她在一间铺子里询问的时候,柳文枫看到了她的马车、随从,便随之进到铺子里,半是打趣地询问:“好玉器不是在宫里,就是在祖父或你夫家手里,怎么还跑来外面了?”
叶浔失笑,便将来龙去脉跟他说了,又道:“外祖母日后少不得去我那儿坐坐,要是问起来,我真不知该如何答对。再说,她很喜欢那个花瓶的。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她要是知道了,少不得会惋惜不已。”
“把心放下,我怎么会跟祖母说这些。”柳文枫又问了问花瓶的年份、样式、尺寸,“这不是心急的事,我帮你留心找找。”
叶浔笑道:“那就先谢过表哥了!”
“乱客气。”柳文枫眼含宠溺地睨了她一眼,转身出门。
虽然得了柳文枫的允诺,叶浔还是继续找了几日,得到的答复让她很灰心:余下的花瓶,所知情的不是落到了勋贵之家手中,就是落到了哪方巨贾手里。她总不好遣了人去跟人买吧?那可就是转着圈儿地丢外祖父外祖母和裴奕的脸了。
自此,她兴致缺缺,安心留在家中。陪嫁的名贵物件儿是不敢再摆出来了,担心两个淘气的小家伙又给毁掉。
两只猫却继续给她添堵,趁人不注意,在箱柜、坐垫、炕褥上挠来挠去磨爪子,好好儿的东西平添瑕疵——叶浔快疯了,从来不知道养猫有这么多隐患,吩咐丫鬟们尽量调教好这两个不省心的。
到底是性子野的家猫,想要驯服谈何容易。况且,她也是打心底喜欢这两个不肯循规蹈矩的。丫鬟们最善于察言观色,也就是胡乱敷衍一番,哪里敢认真驯养两只猫——打是打不得,骂又没用,能怎样?
这天上午,柳文枫和柳文华到访,两人只带了一样礼物——和叶浔损了的一模一样的花瓶。
叶浔欣喜不已,将花瓶捧在手里,细细观赏,竟是找不出不同之处,笑道:“你们两个真是好人啊。过几日外祖母就要过来呢,到时我就将这花瓶摆出来,估摸着她老人家也看不出不同之处。”
兄弟两个见她这么开心,相视一笑,叙谈片刻就起身道辞。
同一日,裴奕听到了一些消息:
柳文枫、柳文华兄弟两个这几日转着圈儿地寻找一个白玉花瓶,孟宗扬得知后,不知怎么和兄弟两个搭上了话,并且帮两人找到了——花了三千两银子,从简阁老手里买下的。
如果事情就此结束,裴奕也不觉得怎样,问题是没结束。孟宗扬买下花瓶之后,转手就将花瓶以一百两的低价让给了柳文枫兄弟两个。
孟宗扬是做亏本儿买卖的人么?绝不是。
柳家兄弟是明知占便宜还占便宜的人么?绝不是。
所以,这件小事另有文章。
裴奕想不明白,一个花瓶怎么会让三个人都不正常了。
晚间忙完公务,回到房里,他看到的情形就是妻子正喜滋滋地把玩着一个白玉花瓶。
裴奕想了想,这花瓶他见过,以前不就摆在房里么?只是近来不见了,他也没问。
他又想了想,观摩了花瓶的年份、尺寸、质地——不就是柳文枫兄弟两个苦心寻找的那一个么?
这值得他深思的疑点可就多了,担心自己想偏,先问叶浔:“这花瓶是怎么回事?”
他不问的,她不会主动提及,既然问起了,她自然是据实告知,把两只猫和这花瓶的点点滴滴都说了,末了笑道:“幸亏四表哥、五表哥给我找到了,不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哦,原来是这样。她这做表妹的随口提了那么几句,柳家兄弟两个就这般帮她寻找,孟宗扬就这么大度…
他细看了叶浔两眼。
人们总说他娶了一个倾城佳人,可不就是么?当真是美艳至极,而且是淡妆浓抹皆相宜的那种美。
这样的一个人,谁没见过也罢了,见过她的,怕是早已失了心魂。
表哥、表妹不是从来就是姻缘佳话么?
至于孟宗扬,成婚前后其实都在围着妻子打转,反常得很。
他心里没来由地有了火气,不再说话,转去洗漱。
叶浔没留意到他神色间细微的变化,又把玩了花瓶一会儿,命半夏收到库房里去。洗漱之后,穿着寝衣和两只猫儿玩儿了一会儿,这才歇下。
他睡在外面,熄了灯,将她拥在怀里,也不说话,手自有主张地褪掉她的寝衣,滑到了那一方起伏的山峦。
叶浔想要转身面对着他,以此避免他这般甜蜜的折磨。
他却不允,空闲的手臂箍紧了她,唇舌捕获她耳垂,温缓地吮吸噬咬,另一手则摩挲着她山峦顶端,温柔抚过,指尖轻触。
她抿了抿唇,勉力转过身形。
裴奕反身覆上,撑开她身形,手恣意游转,下落至花溪间嬉戏。没再纵容她的回避,要她每一处都是他的。
“裴奕…”她的脸烧得厉害,自知必然已是满脸通红。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手指随着他的心意迂回而动,诱得她温汩涌动。
她忍不住轻哼出声,难耐地挣扎着。
“阿浔。”他唤她。
“嗯。”
他趋近她容颜,啄吻她唇瓣,“喜欢我么?”
灼热的气息席卷着她,她诚实地点头,“…嗯。”
“有多喜欢?”他追问。
“…”她怎么知道。她哪儿知道怎么回答。
手指退离,他沉身而入。
叶浔吸了一口气,几息的工夫,却让她尝到了空虚的煎熬、饱胀的填充。
她不是贪慾之人,却是如此喜欢他的需索。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多好。
只是他今日的索取愈发地猛烈霸道,似是不愿意给她哪怕一瞬喘息的时间一般,那样用力,那样迫切。
她惶惑地承受着,无助地拥紧了他的身形,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
不可名状的极致的欢悦袭来时,她脑中似是闪过一道白光,人也就此如漫步云端,失了心魂。
紧致的缠绕包裹吞咽,怀里的人的战栗喘息,让他险些失控。那感觉太销魂。他贪心,想再多一次,再多一次。
他的阿浔,在他怀里失控的时候,太难得。
几乎忘了迫切地拥有她的原由。
他将她架起,趁势恣意地拥有她。
她觉得难耐之极。
不要了,不要了,受不住了。
抿了抿干燥的唇,她语带娇嗔地唤他名字。
他一下一下啄吻她唇瓣,随着采撷的频率,置若罔闻。手辗转下落,按揉着那一方的花珠,再度将她的情绪带动起来。
叶浔拗不过他,心里直后悔怎么没从小习武呢,眼下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没理可讲也罢了,还只能屈服,毫无抗衡的资本。并且,她只能缴械投降地顺从,心里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身体自有主张。
逼近临界点的时候,他呼吸急促起来,吮吻着她柔韧的起伏,“是我的。”
又吻着她耳垂,“也是我的。”
末了,捕获她双唇,加速采撷,“哪儿都是我的。”
孩子气又霸道的言语。
叶浔压制不住再一次地情潮席卷,无暇顾及那些有的没的,颤抖着回应着他的亲吻、索取和给予。
风浪平息,他依然是不肯退离,吮着她唇瓣,把心里那股无名火的原由跟她说了。
叶浔大乐,“我的侯爷,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就是吃醋了。”三个人,费尽周折,只为了她想要找回的一个花瓶,换了谁能不多想,“你想要什么,跟我说一声就是,何必让外人瞎掺和。”有事找他不就行了么?她偏生去让别人帮忙,怎么个意思?
叶浔笑不可支,随即也是有些怪自己的。孟宗扬与柳之南的事,她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他,担心两人是生来敌对的人——实在是把握不好分寸。眼下却是容不得再与他再含糊其辞,便直言相告。
裴奕稍稍释怀,大抵明白了孟宗扬凑热闹的原因,却还是不能放心,“你那两个表哥——”
“乱想什么呢?”叶浔捶了他后背一下,“他们都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对我有别的心思?”
前世今生,她都是这种认知。
谁说过正人君子就不能对她动心了?她这个人的言行做派容貌,不敢说男子全都如此,起码有三分之一都会心生倾慕。
他不满地吻住她,“你什么意思?不是正人君子才会喜欢你?把你自己看成什么人了?又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叶浔这才察觉方才言辞不当,忙笑着告饶。
裴奕又岂会轻易放过她,随着她身形无意识地扭转,再次情动。
予取予求。
…
宋清远和杨文慧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六。
杨文慧赶在婚期之前,特地赶去护国寺看了看日后的夫君。
瘦如青竹、容颜俊逸的男子,只是,比起她心底那个人…相距甚远。明知道失望是在意料之中,还是很失望。
宋清远得了身边随从的暗示,也看了看他日后要娶的妻子。
有叶浔在先,杨文慧不过是中人之姿,眼角眉梢透露出的心意…很别扭,有笃定,还有失望。
宋清远敛目沉思片刻,索性径自走向杨文慧。
杨文慧不过稍稍惊讶,随即就恢复了常态。
“能否借一步说话?”宋清远道。
杨文慧点头一笑,遣了身旁服侍的仆妇。
宋清远开门见山,“我早已有意中人,却是求之不得。你也已有意中人,因何不说服你双亲回绝这桩亲事?”
杨文慧闻言不由柳眉倒竖,“要我杨家回绝亲事?你早做什么去了?”这真真儿是不可理喻的一个人!
宋清远不慌不忙地道:“宋家人微言轻,杨家却是不同。”
这倒是。杨文慧端详着面前人,思忖的却是他的意中人是谁,“你中意的…是叶家二小姐么?”
宋清远却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会中意那等货色?她的生母放任流言,致使旁人以为叶家大小姐为人跋扈,着实可憎。这般的出身,还不如庶出。”
杨文慧却听出了他意在维护谁,不由失笑,“你…你的意中人,该不会是长兴侯夫人吧?”她苦中作乐地想:果真如此的话,这桩亲事倒是很有趣了。
第61章
宋清远却摇了摇头,“自然不是。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他落得叶浔厌弃的现状,便是因为冲动行事忘了顾及女子名节,这种错,是再不会犯了。
恨叶浔么?当然恨,恨她的无情,恨她面对他卑躬屈膝也不肯给一丝怜悯。但那是一回事,不能允许别人非议她是另外一回事。
杨文慧听了,半信半疑,却明白当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理智地分析现状:“婚事是绝不可能作罢了,你我还是顺利成亲的好。否则,我大抵要给人做填房,若非如此,我双亲也不会同意与你宋家结亲。至于你,不娶我这郡主,大抵就要娶徐家那个腿瘸又骄横的县主。”她讽刺地笑了笑,“都是身不由己,徒劳挣扎又何苦?”
曾被叶浔羞辱的徐曼安,名声还不及杨文慧。宋清远不由苦笑,真的,只能认命了。杨文慧说得对,都是身不由己,他何尝不明白,不过是存着最后一丝幻想罢了。
杨文慧不宜多做逗留,唤来随行的仆妇,曲膝告辞。
孟宗扬帮忙之后趁热打铁,让身边一名小厮隔三两日就到裴府给叶浔请个安,顺道问问柳之南的近况。
小厮十一二岁的样子,样貌俊俏,人也很机灵有眼色,来过两次之后,便得了一些婆子、丫鬟的喜欢,见了他都会赏几枚铜钱、一把糖。
叶浔也是一样,有空闲就与这小厮说几句闲话,先是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夫人唤小的阿七就行,小的随我家侯爷的姓,大名孟七。”
“孟七?”叶浔怀疑是不是还有孟六孟八孟九。
“是。”阿七笑道,“我家侯爷这两年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又嫌取名麻烦,便以年龄大小排序取名,老大叫阿元,老二叫阿次,随后老三老四…这几日新收了孟十九,刚八岁。”
叶浔失笑,转头与柳之南说了这件事。
柳之南听了,笑得特别甜。
叶浔不想裴奕得知孟府的小厮频频上门后多想,就将阿七的话当做笑话讲给他听了,又道:“淮安侯是记挂着之南,这才让阿七无事就来府里。”
裴奕笑了笑,“阿七有没有跟你说孟宗扬忙什么呢?”
“说他正忙着让管家修缮宅院、挑选仆妇呢。”
裴奕道:“等阿七再来,你让他带个话,让孟宗扬不妨与简阁老多多走动。”有花瓶的事情在先,最起码可以看出,简阁老是不反感孟宗扬的,否则也不会割爱把花瓶卖出手了。
叶浔思忖片刻,欣然点头。
阿七得了话,云里雾里的,回府后连忙如实转告。
孟宗扬沉思片刻,心知这定是裴奕的主意。叶浔便是想得到,到底是女子,不可能出言干涉男子在官场上的行径。
这法子好啊,而且可以举一反三。
简阁老在内阁排第三位,大事上果决,平日却是个老好人,谁都不如他会和稀泥。而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能小觑——他不如首辅、次辅权重,却应该是人缘儿最好人脉最多的一个。
正文:
他和简阁老搭上关系,徐阁老要么会认为他有异心出手打压让他臣服,要么就会认为简阁老和他争人脉从而打压简阁老。而这样一来,他可以不堪重负逐步与徐阁老翻脸,或者,简阁老反击徐阁老,他在一旁看热闹,还是会惹得徐阁老一肚子火气。
这法子是有点儿坏,横竖都要利用简阁老,但问题的关键是,简阁老应该会乐得被利用——好歹他也是皇上着意培养的人之一,谁也不想在明面上得罪他,更不会拒绝他的主动示好。
简阁老如此,内阁余下的两名阁老亦如此,他都可以常常上门拜望。
再退一万步,徐阁老能忍受他四处攀交情,时日久了,他也就混成了简阁老那样的老好人,遇到事情只看热闹不凑趣,跟谁交情都不错,自然要避嫌,也就不会成为徐阁老的爪牙——毫无利用价值的摆设,徐阁老迟早会放弃他,必不会再给他任何好处。
所以,结论是他以后要继续拜码头,而且还要撒着欢儿地拜,得谁是谁,着重来往的是简阁老。
孟宗扬眼中闪烁出兴奋的光芒,只一瞬便又颓然:这么坏又这么好的法子,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女人果然是祸水啊,他这段日子真被柳之南闹得成傻子了——只要得了闲,满脑子都是她,哪儿还有闲情思忖长远的打算?
而那个祸水,不娶进家来让她好好儿犒劳自己,可就没天理了。
第二日起,孟宗扬就开始四处攀交情,顺带的,早就写好的几封弹劾裴奕的折子便毁掉了。
他没弹劾,却不代表别人也如此。
裴奕刚上任,言官想从公务上挑刺是不可能的,也没关系,从私事上下手就成了。
连续好几天,都有人不厌其烦又义正言辞地指责裴奕治家不严,纵容内眷嚣张行事——这倒也算事实,毕竟,如叶浔那样做派的女子终究是少数。
皇上不予理会。
裴奕不动声色,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接下来,事情有了戏剧性的转折:徐阁老急了。
弹劾裴奕的言官,当然不是徐阁老的人。叶浔命人掌掴徐曼安的原因,是他一辈子都不希望外人得知的事,巴不得人们全体失忆,把那件事忘却,所以早就跟杨阁老及幕僚打好了招呼:打压裴奕是一定的,却不能用那件事做文章。他给出的理由是,不想让皇上觉得他没气量,和年轻人计较。
杨阁老等人想着你这被羞辱的都不心急,我们自然更不会心急了。
却没料到,别的言官牢牢记住了此事,且做起了成功弹劾一位侯爷就此扬名的美梦。
徐阁老肯定不会站出来为裴奕说好话,却依然能将此事压下——他当即吩咐手中一批官员弹劾那几名闹事的,且是拿出了死咬不放的架势。那几个人自顾不暇,弹劾裴奕的事就此搁置。
皇上对此喜闻乐见。县主挨打就挨打,真觉得冤枉早就进宫跟皇后告状了。叶浔管教了一个县主,要是自觉理亏,早就来跟皇后认错了。既然都没动静,那不就是愿打愿挨的事儿么?一帮大男人,盯着两个小女孩儿的争端也罢了,还有脸把折子送到他面前,没出息透了。徐阁老的人一出手,他作势等了几日,便让徐阁老如愿,把那几个没出息的平调去了外地。这种渔翁得利的事,是他的乐趣之一。
此后,自然还有看不清深浅的官员用叶浔做文章弹劾裴奕,徐阁老依然如法炮制,皇上依然借徐阁老的名义把多事的言官打发到了外地。一来而去的,弹劾裴奕的人依然不少,却没人再用这一理由了。自然,这是后话。
眼下,叶浔从阿七口中得知自己成了裴奕治家不严的罪魁祸首,便是再有底气,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安。已经过去的事,没可能抹去了,日后尽量注意些…吧?她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傍晚,她在小厨房里做菜。现在多了两只猫,她每晚都会做一道鱼,是觉得它们有些瘦,肥一些才更讨喜,今天要做的是炸小黄鱼。虽说直接让它们吃生鱼也一样,但心里应该是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小孩子了,便愿意它们一起享用菜肴。
两只猫闻到了鱼腥味儿,嗷呜地叫着,不停地围着她打转儿。却不敢跳到砧板上,那样会惹得叶浔发火把它们撵出去。
较之平日,裴奕回府的时间早了些,更衣之后,听说她在小厨房,便寻了过去。
进门之际,听到她正和两只猫说话——在他看来是对牛弹琴一样的举动,她却很快养成了习惯,并且坚信两只猫听得懂。却又不给两只猫取名字,唤哪个都是“眯眯”。
两只猫察觉他进门,立刻一溜烟儿地跑了。也是奇了,它们只认她,见到谁都是撒腿就跑,戒备得厉害。
他挑了挑眉,吩咐丫鬟道:“你们下去吧。”
倒把叶浔吓了一跳,回眸嗔道:“怎么不让人通禀一声?也不怕把人吓出个好歹。”
“什么时候胆量这么小了?”裴奕笑道。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没事了,当然要回家来。”裴奕搬了门口的一把椅子,坐到她近前。
叶浔笑了笑,问他:“这两日没窝火吧?”
“没有。”裴奕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有人惦记着总比没人理会要好。”
这倒是,什么人的处境都一样,要是到了没人爱没人恨没人理会的地步,路也就走到尽头了。“说心里话,我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心虚。”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灶上的油锅烧热。
“有什么可心虚的。”裴奕笑道,“这也是好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惹不得,也就没有明目张胆找茬的人了。”
“你真这么想的?”
裴奕一臂搭在椅背上,故作无奈地道:“左右你也不是忍气吞声那块料,我除了这么想,还能怎样?”
叶浔斜睇他一眼,拿过一个苹果,切了一块递给他,“娘种在后花园里的,下午才摘回一些来。”
裴奕吃了一口,惑道:“也不觉得好吃,种这个做什么?”
“又甜又脆,我最喜欢这种苹果了。”叶浔用眼神鄙视了他一下,“从不见你说喜欢吃什么,不喜欢的倒是不少。”说完话,用长筷将小黄鱼放到油锅里炸。
裴奕失笑,这倒是。他从没有挂在嘴边的美味佳肴,只有怎样也不肯吃的。
叶浔忙里偷闲地问他:“既然会做药膳,应该也会做菜,什么时候你给我们做顿饭吃?”
“有你比着,我哪儿好意思献丑。”他会做药膳,但是拒绝做家常菜肴,没缘由,他就是能将这两回事划分得泾渭分明。
“借口,懒。”
“嗯。”裴奕诚实地点头,一面吃苹果,一面看着她做菜。一举一动优雅娴熟,表情认真专注,这最凡俗的事情让她做来,煞是悦目。
叶浔做完炸小黄鱼,还有两道炒菜,挥手往外撵他,“你先回房去,等我做好了再一起去娘房里。”
“不。”
“嗯?”
“你做你的,我等着尝鲜。”裴奕起身拿了双筷子,夹起一条金灿灿的小黄鱼。
“…”叶浔也就随他去,把余下的两道菜做完,再转身看向他的时候,才发现一盘小黄鱼被他消灭了小半盘。她睁大眼睛,又气又笑,“这是给两只猫的。”
“…”裴奕瞪了她一眼,又消灭了一条鱼。
叶浔叹气,“算了,不上桌了,直接给它们吃就是了。”
裴奕端起盘子,“你信不信我全吃掉?”
叶浔笑得不行,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跟猫抢东西吃,它们会恨你的。”
“饿了。”坐在香气四溢的厨房里,不饿都难。裴奕起身洗了洗手,“快点儿去娘房里。”
每日晚间,男女有别的缘故,柳之南是不去太夫人房里的,每晚自己做菜自己吃。
叶浔和裴奕去请安之前,两只猫正在大快朵颐,也就没做小尾巴跟着去太夫人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