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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男子俱是逸出喜悦的笑容,“羽妹妹。”
“到屋里去说话。”裴羽将两个人迎到待客的暖阁。
进到暖阁,季兴楠将带来的一方端溪石砚拿给裴羽,“如今还每日练字么?”
“得空就会写。”裴羽收下礼物,笑着道谢。
裴澈送给裴羽的是水晶镇纸,笑道:“长大了,就不给你压岁钱了。”
裴羽失笑,“以前也没给过我,不跟我抢压岁钱就不错了。”裴澈只比她大两岁,平日花钱大手大脚,时不时就要让四个哥哥和裴羽接济他一下。
裴澈咳了一声,“往后不准说这种实话。以诚相待也不是你这个法子。”
裴羽和季兴楠都笑了起来。
三个人落座之后,裴羽少不得要询问裴澈的课业,“上次回家,听二叔说,孟先生已经来到京城,何时开始指点你的课业?”
“十六。”裴澈道,“先好好儿过完年再说。”
裴羽点了点头,又问季兴楠:“在国子监还顺心么?”
“还好,有师座时时指点,总算没出过大的过失。”季兴楠道,“方才到了外院,本要陪着五公子去见一见府上二爷、三爷,却听人说他们搬到了东院、西院,真有此事?”
“是啊。他们各有各的事由和不少得力的下人,这样住着更好。”裴羽含糊其辞。萧锐、萧铮对外人一句分家的话都没说过,萧错和外院的人也没跟外人说起过,她当然没理由先一步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季兴楠就笑了笑,“也是。”随后环顾室内,“济宁侯的爱犬呢?听人提过几次,总想亲眼见见。”
“一早就出去玩儿了。”其实是跟着萧错去了韩国公府中串门。
三个人说笑间,不可避免的,两男子提起崔振与师庭迪的是非。
裴澈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听说崔四公子回京之后,偶尔见到江夏王世子,也是有说有笑的,却是不成想,说翻脸就翻脸。”
“那种人,可不就是嚣张跋扈翻脸无情。”季兴楠说完这句,觉出不妥,忙又加了一句,“年前崔家是非太多,崔四公子终究是从那个门第里走出来的。”
裴羽一笑置之。文武相轻,自来如此,她自然料想的到,季兴楠第一句话的意思指的其实是所有武官。
裴澈则道:“或许另有隐情,崔四公子不像是沉不住气的人。”随后又道,“皇上这两日又是亲自去看望江夏王世子,又有诸多赏赐,崔大人今日也亲自去赔礼道歉了。”
这次轮到季兴楠不置可否了。
闲话多时,两男子起身道辞,他们还要去找萧锐、萧铮说说话。
裴羽便没有挽留,亲自将人送到院门外,回往正屋的时候,不免失笑:很多事情还是那个样子,与她和萧锐、萧铮相熟的人,都与萧错不熟。幸好萧错不需介意这些,自有诸多良师益友。
下午,阮素娥来了,比起以往,神色显得有点儿郁郁寡欢。
“怎么了?”在东次间落座之后,裴羽问道。
阮素娥全然是欲哭无泪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裴羽便遣了房里服侍的丫鬟。
“先前崔家姐妹的婚事,我幸灾乐祸了好几日,谁承想,如今就轮到我了。”
裴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唉——我这几日瞧着家母没事就开库房挑挑拣拣,没事就问我喜不喜欢这个、喜不喜欢那个。我心里只发毛,昨日缠着她身边的管事妈妈问了半晌,才知道家父、家母已经给我订了亲事,等到了二月,那边就要下定。”阮素娥沮丧得快要哭出来了,“我就问那人不是江府的人吧?她说不是。唉…”
裴羽这才知道,阮素娥先前想嫁的人,是国舅江予莫。
“心里挺难受的,想哭又哭不出来。”阮素娥讷讷地道,“其实也是早就明白,我哪里配得起他,只是觉着他实在是好看,每日能看到他就知足。”以前她就对裴羽漏过口风,是以,此刻说出这些也不需要顾忌什么,“我性子不好,来往的人没几个是实心实意交好的,今日心里百爪挠心似的难受,不来你这儿说道说道,真不知道这一日要怎么熬过去。”
“缘分的事情,谁也没法子。”裴羽实心实意地宽慰着阮素娥,“要是嫁给自己太看重的人,不少事情少不得要低头迁就,随缘的话,日子其实更轻松些。令尊、令堂给你选的定是门当户对的人,过日子只看你图什么。”继而笑了笑,“我这也是听别人说过几次类似的话,觉着挺有道理的。”其实有些话是她的心得。
“我也明白。”阮素娥感激地道,“只是认命两个字说起来易,真到了这地步,才知做到太难。”她的笑容艰涩,“也没别的好想,家父在大事上,才不管我怎么想怎么做,我要是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那脾气一上来,说不定就真赏我三尺白绫。唉…摊上这么个爹,这叫什么命?”
裴羽强忍着才没让笑意到达脸上,却也由此看出来,阮素娥还是比较豁达、通透的性情。
絮叨了一阵子姻缘上的不如意,阮素娥说起崔振那件事的后续:“听说之后,我就让外院两个小厮对那个小茶馆留心些。小茶馆昨日没开门,今日索性关张了。”
“是么?”蓝氏被牵连到了这样大的是非之中,躲起来是情理之中,怕只怕,是有人为难她。心念一转,裴羽又踏实下来,崔振已经见到蓝氏,总不会让意中人过得更苦,定会命人暗中照看着。
“也不知人去了何处。”阮素娥继续道,“我是真没想到,崔四公子居然是个痴心人。可惜,命不好,崔夫人和崔家姐妹实在是不堪的品行,当初恨不得把蓝氏逼上绝路,还言之凿凿地说那是他的意思。”
裴羽惊讶,“何至于这般为难人呢?”
阮素娥说起崔家姐妹,便有些不屑,撇了撇嘴,道:“她们可不就是那样么?看着谁碍眼,就恨不得让人立时三刻死在她们面前。如果换了我是崔四公子,见到他能不把他一刀捅死已是难得。”
看起来,阮素娥对崔振和蓝氏的事情知道的不少。裴羽亲自给阮素娥续了一杯茶,希望对方能够多说说这些,希望自己能够听到两个人能够破镜重圆的希望。这类事情上,她不会去理会崔振与萧错的仇怨,只希望那对被家人生生拆散的人能够终成眷属。
只是相互钟情,谁敢说他们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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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错步履匆匆地回到府中,如意乖乖地跟在他身侧。
管家面色凝重地迎上来。
“怎么了?火急火燎地让我回来。”萧错径自去往书房。
管家低声道:“昨晚,护卫管了一件似乎是不该管的闲事。”
“说来听听。”
管家声音更低:“昨晚几名护卫去状元楼用饭,过了子时才尽兴离开。抄近路回府途中,在一条窄巷之中,遇见崔家死士要对两名女子下杀手——他们看见的时候,有人出面阻止,却都受伤倒地。他们起先只是要与崔家死士作对,便出手帮衬,等到把人救下来之后才知道…救下的人里面,有一个是蓝氏。”
萧错边走边思忖,到书房落座之后,道:“那些崔家死士,是崔家大公子还是三公子的?”崔振手里并没有崔家的死士,长久跟随的,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亲信。
管家回道:“是崔家大公子的人。”
“出面阻止的人,是不是崔家老五的人?”
“是。”
崔家起了内斗。崔家老大、老三虽然一个废了、一个快死了,可并不是不能言语,不能吩咐手里的死士。昨晚的事情,大抵是崔家女眷的主意,说服了崔贺,要对蓝氏下杀手,断了日后的恩怨。
看起来,当初崔家女眷把蓝氏难为的着实不轻,到如今,她们惧怕那些事情由蓝氏告知崔振——怕到了宁可杀人灭口也不让崔振知晓的地步。
萧错摸着下巴,“这闲事管的…真有点儿多余。”他真不想给崔振丝毫的好处,犯不着以任何途径让崔振欠自己人情。
“小人晓得,那几名护卫也晓得,这会儿正在等着您发落他们。”
“发落就免了,到底是出于好意搭救妇孺。”萧错又思忖片刻,“蓝氏在何处?她可知救她的人出自哪家?”
“护卫把人暂时安置在了什刹海的别院。护卫们并没跟她说过话。”
“那还好点儿。”萧错道,“找几个妥当的人,把蓝氏送回她的住处,花点儿银钱收买个人,知会崔家老五。”崔振迟早会知道,但是,能晚一日是一日吧。他反正是怎么想怎么别扭——日后居然要跟崔振来一出恩怨分明的戏,荒唐。
“是。”管家匆匆而去。
按理说,崔振不应该不在意蓝氏的安危,如何都不该出这种事,事实却分明是他不闻不问所致。
怎么回事呢?萧错懒得深思,唤如意:“走,回正房。”
68|第068章
068
炕桌上摆着杏仁佛手、合意饼、冰糖核桃等点心。
裴羽和阮素娥一面享用茶点一面叙谈。
阮素娥是真不想早早回家,又见裴羽并不反感关于阮家的话题,便将亲耳听崔家姐妹说过的一些事讲给裴羽听:
“最早她们说起蓝氏的时候,张嘴闭嘴的贱人,要么就是说‘那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那时候,文安县主也有在场的时候,与我一样,因着好奇,便要姐妹两个细说由来。
“蓝氏在崔家姐妹眼里,兴许还不如房里一个丫鬟有分量,并不瞒人,把那些恃强凌弱的事儿当笑话讲。
“在她们嘴里,笃定蓝氏使了手段勾引,崔四公子才动心的——以前不懂事,我是真的没疑心过。直到如今才看出端倪——崔四公子哪里是那种轻易与人调笑的性子?他怎么能容得跟前的女子跟他耍手段?他不算计人就不错了。况且,要不是对蓝氏情真意切,何苦到如今都孑然一身?
“只是可惜,我这看戏的外人慢慢都明白了,崔夫人和崔家姐妹却看不穿这一点。到底还是门风不正,太自以为是——崔夫人真就是那种能毁三代的货色。
“当初崔四公子离开京城去南疆的时候,是要她们母女三个稍稍照顾蓝氏,可她们呢?摆明了就是得空上门找茬。
“蓝氏父亲饱读诗书,她母亲也是才华横溢之人。有些与蓝家相熟的门第,便请蓝太太帮忙教闺秀读书识字,不管如何,总算能养家糊口。可在后来,崔家母女三个想把蓝氏逐出京城,出面断了蓝太太这营生——比起落魄之人,谁会开罪南疆总督的家眷?
“再往后,蓝太太母女两个没法子了,只得给绣铺做些针线活糊口。就是那样,崔家母女都容不得,又是一番阻挠,说这是崔四公子的意思——想起蓝氏就厌烦,要让她滚出京城眼不见为净。
“蓝家祖籍就在京城,离开京城举目无亲,不是自寻死路么?之后,她们一度沦落到了要给人洗衣浆裳的地步。蓝太太经不住长期劳累,卧病在床的时候,蓝氏去请大夫,崔家的人竟守在门口,恶言恶语地把大夫赶走…
“蓝氏为着生身母亲,实在是没法子了,找到崔府去见母女三个,在垂花门外跪了很久。见到崔夫人的时候,蓝氏什么也没说,只将与男子私定终身的婚书拿给崔夫人看。
“之后没多久,崔夫人便去了南疆,崔家姐妹也是京城南疆来回走,瞧着蓝氏已经换了妇人装,这才不再往死里祸害人了。兴许到底是怕闹出人命来,对崔家的名声有影响吧?”
阮素娥说完这些,怅然一笑,“期间的枝节,我了解得并不清楚,想来那蓝氏也是个性子烈的——若真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也不会招致那母女三个这般的痛恨、刁难。”
只是因为一个男子,落得日子窘迫、母亲有病不能医的地步,到末了,更因形势所迫与别的男子私定终身,自此成为别家媳。
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些。
裴羽轻轻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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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荫巷,一所寻常的小院儿。
崔振缓步而入。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窗花、春联喜气洋洋的红色很是夺目。
春联上的笔迹他最是熟稔,出自她手。
他撩开帘子,步入堂屋。
蓝月宸坐在北面墙下的座椅上,随着门帘一晃,展目望向他,只一刻,便收回视线。
崔振步子停滞片刻,细细打量着她。
荆钗布裙,不施粉黛,面色苍白,周身透着疏离、冷漠。
他记忆中的女孩,聪慧流转,艳不可挡。而在如今,一身的寂寥、清寒气息。什么都不需说,便已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要说话,便是伤人的。
那晚,他与她对望良久。
末了,她走到他近前,语气漠然:“是我自甘下贱,何须迁怒旁人?”
“你本不需如此。”他说。
她不动声色,“谁还没个眼瞎的时候?你看错了人。”
“…”
“你若还是我识得的那个要脸的人,离我远些。”
“…”
“要我这条命,直说便是。太容易,不需劳烦你做文章,把你那些走狗牵回去。”她说完,转身回往茶馆,手里握着的匕首,闪着微弱的森冷的芒。
她宁可一死了之,也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他到今日在盛怒之后才明白,她其实是死不起的人。还有体弱多病的母亲需要她侍奉,她一向是最孝顺的人。
不为此,她何须忍受这么久的艰辛、卑微。不怕死的人,偏生很多都是死不起的人。
此刻,崔振没再上前,站在原处,唤无尘进门,对蓝月宸道:“日后诸事,他会给你妥善安排。”
蓝月宸张口欲言。
崔振摆一摆手,“要么你就抛下生身母亲,此刻自尽在我面前;要么你就从善如流,接受我的好意。死不起的人,没资格回绝别人的善意。”
“…”蓝月宸沉默片刻,垂了眼睑。
崔振凝望她片刻,转身离开,上马前吩咐随从:“给济宁侯府下帖子,我今晚起在醉仙楼设宴,每日等候他大驾光临。”
“是!”
昨夜是谁的人手救了蓝月宸,崔振不难得出结论。
不是说京城只有萧错的人能轻松击败崔家的死士,而是只有萧错的人手做了这种好事不欲让他知情。
原因再简单不过,换了他是萧错,也不愿意给对手恩情,哪怕一点点。只是此事关乎女子,也就随遇而安了。
若是别家的人,横竖都要知会他一声,只有萧府的人,才会绕着弯儿地把蓝月宸送回住处,又再绕着圈子知会崔毅。
萧错其实是希望他能将此事揭过不提。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不要说是萧错这种人的品行,便是卑劣下作至极的人,救了蓝月宸的恩情,也是他永志不忘的。
一定要当面答谢,并且,这人情一定要找机会还回去。
崔振回到府里,迎面遇见了苦着脸的崔毅。
“四哥,”崔毅一副恨不得要哭的样子,“家里…唉,简直没法儿说了…爹把娘、大哥和两个妹妹关到祠堂去了。”
崔振不说话,回往自己房里。
崔毅亦步亦趋跟随,“你说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以为这件事是他们四个谋划的?”
废话,这还用说?崔振腹诽着,却实在是懒得说话。他对自己的恼火最重——怎么能够因为她几句刺耳的话就放手不管了?脑子是锈住了不成?
崔毅将崔振的反应视为默认,不由惊愕,停下了脚步,愣在路上。
崔振回到房里,好半晌才平静了一些,心里想着,有些事情,他真该好好儿查一查了。例如蓝月宸曾被家人怎样刁难,例如她那个仓促嫁与的夫君。
她的夫君…这四个字,让他心口一阵刺痛。
当初放下她,是因收到了她的一封亲笔书信,她告诉他,她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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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送走阮素娥,到自己的小书房去找萧错。
萧错坐在书案后面,正看着案上的端溪石砚。
裴羽笑着到了他近前,“怎么?你瞧着也不错?”
“不。”萧错摇头,“我刚才闲得发慌,随口问了丫鬟一句,她说这是季兴楠送你的。”
“是啊。”裴羽颔首,“昨日不是与你说了么?上午五哥与他一道来的,他送了我这方砚台,意思大抵是担心我变得懒散,不再习字。”
“这些我记得,也知道。”萧错在意的不是谁送了她什么,而是她刚到手里就摆了出来,“你很喜欢这砚台?”
“也没有。只是先前的砚台用着感觉不大好,眼下又正过年,懒得开库房折腾下人,就想试试这个砚台如何,好歹将就一下,等过两日再把爹爹赏我的砚台取出来。”
“嗯。”萧错唇角微扬。这还差不多。
裴羽到此刻才觉出他为这件小事说了不少话——反常,便笑笑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下巴,“别扭什么呢?跟我直说就是。”
萧错则握住她的手,道:“等会儿就把这个收起来,用我的——等会儿我让益明送过来。”
“…?”裴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
“往后女子送你的东西也罢了,男子送你的东西——除了岳父和你几个哥哥之外,不要摆出来,我觉得碍眼。”他说。
裴羽忽闪着大眼睛,思忖片刻才道:“我也没摆在明面儿上啊,又不是不知道放在明处兴许会节外生枝…”
“反正不准,我看着别扭。我们的家,我的夫人,凭什么要用别人送来的东西?”萧错说着话,不由展目细细打量室内一事一物,“自己招吧,多少东西是别人送的?”他得知道,要替换多少东西,等会儿一并知会益明。
69|第0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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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失笑,心说这是什么毛病,拧巴也不是这么个法子,继而环顾自己的小书房,“那可多了。”
“嗯?”萧错挑眉。
裴羽目光微闪,如实道:“悬挂的字画、山水图,出自大哥的好友之手;书架上的书,有不少是我从哥哥们的好友手里讨来的;文房四宝是他们送的——是这两年学子们喜欢的新样式。还有这屋里的黑漆书桌、座椅、多宝架、书架、屏风…都是大嫂的弟弟送我的,他家里开了个家什铺子,我自己绘了图样子,请他给打造一套。后来,他没收取分文,权当是我的成婚贺礼,成婚之后,大哥派人送来的,你不知情而已。”
她是想,跟我耍这个性子?不吃你这一套,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小书房都搬空再填满。不过是把她当妹妹的哥哥们送的礼物,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今日不过是太闲了,才拿这些说事。
萧错听她说完,不由嘴角一抽。
裴羽笑开来,环住他的肩颈,“别人送的东西,又不能转手送与别人,好歹用一段日子,看看材质如何再压到库房。我从来如此的。”
萧错没接话,只将她搂了,安置在怀里,随后继续环顾室内,片刻后吻了吻她的唇,“知道了。”
“这事儿算是过去了?”裴羽笑问。
萧错本想即刻走人——这个屋子,氛围完全是由别人的礼物拼出来的,叫个什么事儿?他真是一刻都不愿再停留,可是心念一转,便端坐不动,商量她:“把叶师傅的那幅屏风装裱起来吧?就放在你这书房。好东西固然该珍视,可总不见天日也是暴殄天物。”
裴羽立即点头,“好啊。”
“这事儿我去吩咐外院就行。”萧错又商量她,“去给我做一碗汤行不行?午间只顾着说话,没吃几口饭。”
“好啊。”裴羽立刻站起身来,“我看着办?”她不知道小厨房有哪些现成的食材。
“嗯。”
裴羽却忽然想到一件事,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早就说过,得空就做饭给他吃,可是每日七事八事耽搁着,到今日也没正经给他做过一餐饭。她笑着捧住他的俊脸,“只听我说过,却没吃过我做的饭菜,真是委屈我们侯爷了。”
萧错一笑,“良心发现了?”
“嗯。”裴羽笑容里有点儿不安。
“过年呢,哪能让你亲自下厨。”萧错笑着轻掐一下她的小细腰,“有这份儿心意就行了。”
“等到办完宴请,一定给你做。”裴羽俯身,凑近他的唇,想要亲他一下,中途却眨了眨眼睛,站直了身形,“我这就去。”她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绝不敢有主动亲近他的举动,怕他又因为自己做出破例的事儿。
萧错却是对她的小心思一目了然,扬首开怀而笑。
裴羽嘟了嘟嘴,转身出门。
说她笨,她总不爱听,事实呢?在她这样个情形的书房里,他能忍着多留片刻就不易了,哪儿有别的心思。他亲手磨墨的时候,又是无奈——自己满心不痛快,可那个傻乎乎的一点儿都没察觉,分明以为那件事过去了——那他这是跟谁较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