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筝摆手遣退下人,轻声问道:“那厮是谁?锦衣卫里的哪个?”
萧让大喇喇落座,一副懒得提及的样子。
云筝惊讶,“不会是姓祁的那位吧?”她暗指的是锦衣卫指挥使祁连城。
萧让打鼻子里哼了一声。
云筝又气又笑,“这点小事,你怎么还去求他了?”
萧让虎了脸瞪着她,“是他自己找上门的,我怎么会亲自找他!”
云筝开怀的笑,拉了把椅子,拿起那一沓纸张细看,嘴里还挑剔着:“他都亲自出马了,怎么不挨个给个画像?”
萧让忍不住笑起来,“经他们手的画像,都带着一副死囚像,还是免了吧。”
“也是。”
萧让坐得离她近了些,“都是十六岁往上二十五岁以下的名门官宦子弟,手段狠辣的、天性就是窝囊废的、病得不轻的,他说京城和附近一带就这些了。”
“这也就二十多个吧?三挑两挑就剩不下一两个了。”云筝斜睇他一眼,“锦衣卫也不过如此啊。”
“那你以为呢?”萧让很喜欢听她说贬低锦衣卫的话,眼中含笑,低声告诉她,“锦衣卫如今是太后手里的人,平时也办不了几件正经事,否则祁连城怎么会有闲心管这种事?”又拍胸保证,“你放心,这些都不成的话,我再亲自出马,给你找个合适的。”
“行啊。”
萧让见她神色专注地看着纸张,想到她的目的,不由有了几分犹豫,“你不是真想嫁给这些人里随便哪一个吧?”
“怎么叫随意?”云筝略有不满,“我这不是认真选呢吗?”
萧让一把夺过那些纸张,“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像是中邪了,你得跟我把话说明白。”女子自己张罗婚事不稀奇,只是大多数人不是他这表妹,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他觉得惊悚的是她要嫁的几种人就没个正常的。
“男婚女嫁这回事,怎么算都是个亏本儿的买卖。”云筝坦然对上萧让狐疑、审视的视线,“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佳话,不过是两个家族权衡利弊后才有的姻缘。女子能怎样?只能认命,为夫家辛苦劳累,没个尽头。看看我娘,再看看三夫人,哪一个活得轻松?反过头来,有些男子不也如此么?例如祖父,娶的是个到如今还没个城府七情上脸的人,他老人家一走,她不知好生想想祖父在世时要她如何为人处世,反倒愈发没个章程,把人当傻子。活了一辈子,她没了祖父,就什么都不是了。”说到这里,她嫣然一笑,“不过,说实话,我挺羡慕太夫人的。嫁一个看似凶狠霸道却心细如发的,就能像太夫人似的安度一生,唯一的盼望就是自己先死一步。”
萧让抬手抹汗,思忖半晌,嘀咕一句:“乍一听是歪理,细想想倒也有点儿道理。”老国公爷年轻时征战沙场,是出了名的悍将。那样的人物,谁能想象的到,他能照顾发妻一世。
云筝对老国公爷这样的人物不敢奢望,没抱多大希望,自嘲地笑了笑,“像祖父的人太少了,选起来太难。可是寻常之流,要么三妻四妾让人恶心,要么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与其嫁那种货色,还不如嫁个对我唯唯诺诺的——但是这种人看久了也会反胃,所以最好还是嫁个病重的,嫁过去没多久就守寡,那就太好了。”
萧让细细看了她一会儿,缓缓笑开来,戏谑问道:“第一种,你就没考虑考虑我或是祁连城?”
云筝摆一摆手,“我可不想天天与人掐架,累。而且你们俩这种货色,动不动就拈花惹草包戏子逛青楼,做兄妹朋友挺好,做夫妻就太难为人了,把我气急了抽空杀了你们可怎么办?”
“…”萧让对最后一句比较在意,好半晌才闷出一句话,“我功夫不见得比你差。”
云筝撇撇嘴,夺回纸张。
花厅里陷入沉默,好半晌,萧让才出声:“你既然抱着这种心思,又不像很多人似的要什么花前月下,想个法子不嫁不就成了?”
云筝慢条斯理地道:“若生在小门小户倒好说,大不了做出染了恶疾的样子,拖个几年,也就断了嫁人的路。生于名门反倒处处受阻,恶疾都行不通,别的更不行。不能让家门为我被人指指点点。我总不能为了一己私念害得双亲多一桩愁事吧?我娘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语声有点落寞,“其实我最希望也是不嫁,我没什么出息,让我守着双亲一辈子就行。”
说到萧氏,萧让有些不安,“只急着来问你话,还没去给姑姑请安呢。她最近怎么样?问过一个太医,听说快复原了?”
“嗯。”云筝漾出特别柔和的笑容,“今日太医和沈大夫都来过了,说再将养几个月就能如常度日了。”
萧让也是欣喜不已,“那可太好了。”
“这个人——”云筝凝眸看着一张宣纸,“这些谁不知道?写了不也等于白写么?刚看到他名字还挺高兴呢,以为能了解得多一点儿。”她用眼神鄙视了萧让一下,“你居然也好意思一并拿过来?”末了又抱怨,“锦衣卫就是这么办事的?说差强人意都是抬举他们!”
萧让一头雾水,凑过去看,“谁啊?惹得你这么大反应。”


自妖娆(8)

云筝把那页纸递给萧让,“定远侯霍天北。”
萧让坏坏地笑起来,“原来你想嫁给他啊。”
“胡说八道!”云筝抬手敲了敲他额头,“我是想趁机摸摸他的底。他可不行,在西域征战呢,那么远,再说他的婚事谁说了都不算,皇上做主。”
霍天北如今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宠臣。
今年开春儿,皇上为霍天北赐婚,将凤阁老长女许配给了他。赐婚已是恩宠,皇上却还嫌不够,因霍天北正在西域平定匪盗乱军,非朝夕之事,无暇回京城接旨成亲,便定下吉日,命凤大小姐远嫁西域。
这种事实属罕见,罕见的事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凤大小姐远嫁途中,在距西域百里处遭遇悍匪,香消玉殒。消息传回,京城哗然。云筝私底下腹诽过皇上无数次:让你抽风!抽大发了吧?出人命了吧?整个儿就是昏君的材料!
时日久了,就有人说霍天北命格太硬,且言之凿凿,依据是这人的双亲、大哥皆已病故或埋骨沙场,尚在人世的是两个庶兄、一个妾室扶正的继母、庶出的叔父一家——活着的都不是一脉相承的至亲。皇上听说这些之后,很是恼火,恼火之后就要为霍天北正名,近来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正在仔细挑选人选。
让云筝看这事,结论很简单:皇上要为他的宠臣继续抽风,谁都拦不住了。
也是因为皇上要给霍天北二次赐婚,云筝才笃定自己不可能嫁入霍家。她这些年跟随三叔习文练武,博了个满腹经纶能文善武的名声。云家又本就是将门,皇上除非真疯了,才会让两个将门联姻。就算皇上真疯了,有可能嫁入霍家的也只能是云凝。她这样的女子,放到后宫是干政被处死的材料,放到武臣身边,可以做幕僚,所以注定与将门、帝王家无缘。
云筝能想到的,萧让自然也想得到,且在同时发现云筝嫁人的路其实特别窄,不该该喜该悲。他说起为何纸上记录这么少:“这事我还真问了问祁连城,他说所知的本就是这些,别的还在查。”又奇怪,“你不是与他的表妹章大小姐私交不错么?为什么不问问她?”
“她也不是太清楚。”云筝有点儿沮丧,“她比霍天北小好几岁,懂事的时候霍天北已不在京城了。霍天北的嫡母又去世的早,两家这些年很少来往。她所知的,也不过是霍天北十四岁就去了军中,几年无音讯,到名扬天下之前,章家都怀疑霍天北已战死沙场。”
萧让若有所思,“这人还真是奇得很。细细想来,他立下不世之功之前,甚至没人提过他,像是以前不存在一样。”
云筝颔首,“章大小姐甚至没见过霍天北。而且霍家人在西域已有近二十年,从老侯爷再到如今兄弟几个都在那边任职,霍家女眷也长期住在西域,只是偶尔回京看看祖宅,这几年回来也不与人走动,太反常了。”
“兴许是与现在的霍家太夫人有关吧?”萧让分析道,“要知道,现在的霍府太夫人,是妾室扶正,是当朝秦阁老的庶妹,霍天北的二哥三哥皆是她所出。这样的一个情形,宅子里不知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云筝深以为然。当初霍太夫人不过是秦家笼络老侯爷的物件儿,可在秦阁老入内阁之后,她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了。不需想也知道,霍府的水太深,霍天北来日的夫人处境堪忧。她比较好奇的是霍太夫人扶正这件事,“妾室扶正这种事在官员之中可是很少见,那时就没人弹劾霍老侯爷么?”
“弹劾是必然之事。”萧让笑道,“但是宣国公府同意此事,言官也就没掀起风浪来。”
“宣国公真不是个东西,不知道那时拿了秦家什么好处。”云筝想起那个宠妾灭妻的东西就一脑门子官司。那样一个人,居然是名将霍天北的舅舅,是她闺中好友章嫣的父亲,实在是讽刺。
萧让将手中纸张折了起来,神色一整,“霍天北这个人,你日后多加留心些。如今井水不犯河水还好,若是哪日与云家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怎么说?”云筝连忙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来找你之前,金吾卫一个指挥佥事跟我说了会儿话。”萧让语声转低,不是怕谁听到,是因那几件事着实背脊发凉:
霍天北率兵剿杀悍匪时,在阵前军法处决畏战的一千精兵;
区区一个月光景,法办西域境内二十八名官员,且将二十八人同一日问斩,史无前例。
这个月初,将叔父父子四人下了大狱处以死刑,亲自监斩。
这些事,霍天北都是事后才补了折子。奏折今日才送到宫中。
明明是他霍天北嗜杀绝情六亲不认,皇上却说他杀伐果决大义灭亲。
惊讶之后,云筝喃喃地道:“他这两年被言官群起而攻之的时候还少么?二十八名官员,牵扯有多大?这分明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皇上登基四年来,一直重用霍家。即便是明知皇上格外倚重,敢这般行事,也不是常人能有的魄力。”萧让神色分外端肃,语声极为低缓,“而这种人,要么是数十年得盛宠,要么就是落得个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处。”
“所以,云家、萧家离他越远越好。”云筝吁出一口气。
萧让颔首。
两个人无从想到,他们要敬而远之的那个人,在同一日,正在挑选定远侯夫人的人选。
云筝是首选。
**
西域。
西方湛蓝的天空被璀璨的霞光渲染,瑰丽如画。
总督府笔直的甬道上,两名男子缓步走向后方。
一个身着玄黑锦袍,有着令人惊艳的俊美容颜,颀长挺拔的背影透着清冷寂寥。他是定远侯、西域总督霍天北。
另一个是个样貌清俊的少年,他是霍天北的贴身小厮徐默,正笑嘻嘻的说着话:“柳阁老一把年纪了,女儿早就嫁了,外孙女、孙女之中也没适龄的。叶将军膝下只有两个成婚多年的儿子,两个孙女都还太小。简阁老家中在孝期,他没回家丁忧已是万幸了。总而言之,您看着顺眼的几家是不能指望了,秦阁老和一些公卿、巨贾家中倒是有不少合适的,可也没用,白送也不能要。唉…”说到这儿,笑脸变成了苦脸,“好不容易您想娶妻了,却没个合适的,这叫个什么事?实在不行,您再等个三两年?”
霍天北侧目,细看了说话的人两眼。徐默特别高兴的时候,就会变成猪脑子,平常是不播不转,这种时候是播都未必转。
徐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儿不伦不类,连忙补救,“我不是说您娶不到人,是说适合结亲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不适合结亲的却争着抢着把人往您身边儿送。”
霍天北轻轻一笑。
贺冲快步赶上来,将手里一个牛皮信封呈给霍天北。
霍天北抽出里面的纸张细看。
徐默拽住贺冲,故意落后几步,低声问道:“是什么啊?”
一身灰衣的贺冲神色冷峻,言简意赅:“人选。”
“你筛选出了几个?”
“七个。”
徐默故意逗贺冲,“咱们侯爷快娶妻了,你就不能破例露个笑脸?”
贺冲面无表情。
徐默哈哈地笑。
“皇上要给侯爷赐婚,不定何时就会下旨。”
“…”徐默气闷不已,“你说话只要超过五个字就没好事!”赶到霍天北身侧,迟疑地道:“若是旨意下来,这些不就白忙了?”
贺冲却道:“赐婚是一回事,侯爷娶谁又是一回事。”
徐默神色一滞,“我听不懂。”
“皇上赐婚并不稀奇,奇的是太给侯爷体面。让侯爷专心平定西域战乱,却让一个弱女子来西域成亲,而且这女子还死在了途中,说明什么?”贺冲语声顿了顿,直接给出了答案,“是皇上在布局铲除臣子,用侯爷来做挡箭牌。”
徐默思忖片刻,神色一凛,“凤阁老因为长女身死之处离西域不远,对侯爷一直心存怨怼,近来屡屡联合贪官弹劾侯爷,皇上已经不胜其烦了,凤阁老离贬职甚至丢官的日子怕是不远了。”他一面说一面迅速分析,“那侯爷的意思是,皇上若是再度赐婚,就是哪一个官员要步凤阁老的后尘?”
霍天北若有所思,“只是还看不明白,皇上这个局到底是为谁布下。没猜错的话,凤阁老只不过是个引子。”
贺冲默然。侯爷都看不明白的事,他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霍天北放下这话题,专心看着贺冲提供的人选。走了一段路,单拿出一张纸,递给贺冲,“最好是成国公长女。”过了片刻,又抽出一张纸,“五成兵马司副指挥顾衡之女,也行。”
“成国公长女,还是成国公府长女?”不等贺冲应声,徐默已经急起来,“要是成国公膝下长女可不行。”
贺冲蹙眉,语气不善:“怎么不行?”
“那位大小姐就是祸国殃民的料,不行不行。”徐默急急地道,“她要是嫁到我们霍府,不定生出多少事来。那就是个活生生的妖孽!”他瞪着贺冲,“那是过日子的人么?难道你希望侯爷回到家里也没个安生日子可过么?”
“又不是我让侯爷选的她。”贺冲语气淡漠,“再说了,侯爷本来就没安生日子可过。”
“…”
贺冲扯扯嘴角,现出罕见的笑意。侯爷这意思,要么就娶个狐狸,要么就娶个兔子。
霍天北道:“云家那位,很难娶进门。抓紧办。但愿为时不晚。”
贺冲与徐默面面相觑。
“侯爷…”徐默讷讷的唤了一声。
霍天北回首,轻轻挑眉,微微一笑。风华尽显。
徐默深凝了霍天北一眼。他见过的人很多,以前只相信女子有绝艳倾城的人物,而他追随这些年的侯爷,在这么久之后,他是可以确定的,侯爷那份俊美是天下无双。
他是真的很希望,侯爷能娶一个与他匹配的女子。他也是真的很害怕,侯爷最终娶的女子,是一个让侯爷颜面尽失的女子。


风欲来(1)

云筝当然想不到,远在西域的人已经把自己查了个底掉,更加没想到的是,就在当天黄昏,皇上的赐婚旨意到了成国公府。
皇上将云凝许配给了定远侯霍天北,命云府从速准备,云凝十日后启程去往西域,九月十九与霍天北拜堂成亲。
云凝如遭雷击。比之远嫁,她情愿继续被云筝禁足。
云太夫人僵滞片刻后,面露喜色。
蒲氏在宣旨的内侍走后,便哭天抢地,以泪洗面。
云筝眼中闪过不安。赐婚是好事,却怎么是在这时候传旨?送走宣旨的内侍之后,高程到了她面前,说了蒲家的事。云筝这才明白云太夫人为何面露喜色。云太夫人一定是在想,蒲家算是与霍天北搭上了关系,那几十万两银子的事也就好办了。
但愿蒲家能如愿,这样府里也能少一些风波,多几日平宁。可转念想到霍天北连叔父一家都能下杀手,云筝就不能确定了。
蒲氏只顾着卧床抱怨,给云凝准备陪嫁的事就落到了云筝头上。
首要之事,是先给云凝在西域置办宅院——总不能到了西域连个歇脚之处都没有,蓬头垢面的进霍府成亲——霍天北那么忙,霍太夫人又是继母,都没时间给云凝准备用来出嫁的宅子也未可知。
云筝先唤来管家,询问霍府位于何处,云家在那边有无相熟的官员,知不知道那边宅子的大概价钱。
管家一一详细的答了。西域分清州、绥安、晖州三省。老侯爷先是任职绥安总兵,后任西域总督,总督府在清州。如今霍天北是西域总督,自然是在清州置办田产最合适。成国公云文远、二老爷云文渊都有相熟的官员在清州任职。西域的宅子价钱比不得京城,一千两左右就能买一个像模像样的几进大宅。
云筝即刻做出决定:“你找个办事爽利的管事,让他带上仆妇护卫、银两,从速赶奔西域置办宅院,务必在吉日之前把宅院收拾停当。如果能在相熟官员的别院出嫁自然是最好。至于买宅子的费用,照着三千两花吧,仆妇的花销也算出个数来,一并交给管事。自然,你先去知会三老爷,疏漏之处、与相熟之人打招呼这些,他都会再吩咐你。”
管家称是,快步而去。
这件事到了下午就定了下来,管事从账房支取了银两,带着一群仆妇、护卫先一步赶奔西域。
第二件事,就是云凝出嫁时的凤冠霞帔。云筝亲自选了上好的衣料,让针线房的人日夜赶工,抓紧做出来。
云筝又唤来铃兰:“你去给二夫人传话,她要么老老实实准备大小姐的嫁妆,要么就让我大包大揽。她也清楚,这嫁娶之事,公中只补贴一千两。她什么都不管也行,我照样儿让大小姐风风光光出嫁,只是花费多少就说不准了,都会记在账上。大小姐出嫁之后,我就拿着账本去跟她要账。她不还也行,日后慢慢从二房各人的月例里扣出来。”
打蛇打七寸,拿捏蒲氏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跟她提钱,让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吃大亏。这样的前提之下,她就是再苦闷,也会打起精神来。
铃兰忍着笑,脆生生道:“奴婢遵命!”
蒲氏当即就爬了起来,一面哭着数落云筝欺人太甚,一面给云凝准备嫁妆。
云筝则与萧氏、杨氏商量着拟定喜宴的宾客名单、宴席菜单,当日用到的陈设都亲自过问去库房查看,细致到每个细节。
她软硬兼施一通忙碌,当然不是为了与云凝那点儿可怜兮兮的姐妹情分,她只是为了云府的脸面。
翌日一早,杨氏到了云筝房里,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大红描金匣子,“二房喜事将近,凝儿就要远嫁西域,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帮我转交给她吧。”
云筝略有迟疑,“同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您——”
杨氏淡然摇头,“算了,何必做戏。”
云筝也就不再说什么,笑着应下,转身去了云凝房里。原本以为,会看到满面愁容的云凝,事实却大相径庭。
蒲氏也在房里,母女两个正在说话,脸上都挂着发自心底的笑。
怎么一夜间就变了态度?云筝一头雾水,却是不动声色,直说了来意。
云凝并不接那匣子,只吩咐丫鬟收起来,语声不冷不热,“烦劳妹妹替我跟三婶道声谢。”
蒲氏只低头喝茶。
云筝笑了笑,不以为忤。
蒲氏这才笑道:“这次凝儿的婚事,大事小情都少不得要你跟着忙碌,辛苦你了。”
云筝客气道:“应该的。”
“等凝儿嫁了,你的婚事也该张罗起来了。来日婶婶帮你留心着,定要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云筝权当没听到,“昨日听说二婶愁得茶饭不思,偏生没工夫探望。此刻见您气色红润,我也就放心了。”
“唉——”蒲氏故作怏然,“皇上这是第二次为定远侯指婚了。凤阁老长女的前车之鉴,你不是不知道,我起初怎能不提心吊胆?”
“也是。”
“有你祖母开导,又听你二叔说已做了万全的准备,我这才略略心安。”蒲氏眉宇舒展开来,“否则,真要夜不能寐了。”
云筝颔首,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姐姐最是有福气,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是啊,这事就看人怎么想了。”蒲氏笑容愉悦,话也多了起来,“之前便是没有凤阁老长女的事,我也舍不得让凝儿远嫁千里之外,可是转念想想就不同了。定远侯今年才二十一岁,便已是战功赫赫,成了统领一方的封疆大吏。去年与西域交战大获全胜,都说可保边界二十年平宁。如今霍家还留在西域,是因西域境内匪盗横生,等那边平宁了,想来他会被召回京城为官。如此一来,凝儿也就跟着回来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