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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与太子府、佟府从无纠葛,正如炤宁与太子、太子妃一般。
而这正是炤宁百思不得其解的——恨不得要她死的人,总得有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吧?不恨一个人,缘何布局谋害?
这几乎让她怀疑自己判断错误。
但若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呢?往他们下方看,没有人能利用晋王、陆府为难江府众人,不够分量,且无利可图;往他们上方看,唯有皇帝,皇帝若要她死,她早已死了几百次。
皇帝…他应该早就察觉到太子府一些蹊跷之事了,不然为何要命人跟随她在外游走,又为何说出那句有人要拆散她和师庭逸的话?心疼幺儿不假,但无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很明显,皇帝认为是太子妃布局索她性命——怎么样的帝王,都不会纵容一母同胞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子发生冲突,甚至于自相残杀。与女子相关的事情,在帝王眼里便是好说好商量的事。
炤宁倒是也希望皇帝的猜测无误,这样的话,事情相对于来讲要简单些。
怕只怕,人家是夫妻同心,或是另有世人所不知的隐情。
炤宁在心里叹息一声,转去里间,坐到桌前,自行博弈。
红蓠进门来,“您下午交代的事情,都已有了结果。”
“说来听听。”炤宁想要知道,常与江佩仪来往的周静珊,是否也是人手里的一枚棋子。最初从顾鸿飞口中得知婚讯,她留意到周静珊这个人的时候,便有一瞬间怀疑这一点,只是念头一闪而逝,到今日才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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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妃步入状元楼,一路冷着脸。
她与炤宁一般年纪,同一年及笄,同一年的运道却大相径庭,她嫁入了皇室,炤宁则失了家族的庇护。三年来,生了一个女儿,眼下最着急的是莫过于生个儿子,如此,对谁都有个交代。
她早些年妒忌炤宁的容貌、家世,后来便是憎恶了,因为炤宁得了她夫君的青睐——晋王时不时就把她和炤宁放在一起比较,她自然会显得一无是处。晋王这辈子的头等憾事,便是没能在炤宁落魄时将她迎进王府做侧妃。
没错,她希望那个倾国倾城的妖孽死掉。未能如愿,是她此生头等憾事。
她并未控制情绪,进到雅间门里,仍是神色冰冷。她一点儿也不希望见到炤宁,除了憎恶,还因为心虚——三年前,有人将一幅寓意颇佳的水墨画交给她临摹,告诉她这是江四小姐将面世的新画作,她若抓紧临摹出来示人,便能让江四小姐吃个哑巴亏。
她自然乐得为之,借此有了小小的才名。美中不足的是,还有几名闺秀亦如此,到如今还有闲人争论到底谁是画作原主。
炤宁上前行礼,不卑不亢。
晋王妃落座,“倒是没想到,你这爱财之人也会请别人用饭。”
炤宁失笑。
晋王妃命人唤来伙计,点了几道价钱高昂的招牌菜,又要了一壶价格最贵的西湖善酿。
炤宁则是依着喜好点了寻常的两荤两素、一壶梨花白。她无需讨好迁就晋王妃,乐得各吃各的。
酒菜上桌前,两女子均是缄默不语。
晋王妃逐一品尝了菜色,喝完两杯酒之后,问道:“因何请我来此处?”顿了顿,又嘲讽地笑着补充一句,“或者我应该问燕王为何请我们来此处。”
“算是为着赔礼吧。”炤宁言简意赅地将周静珊之事诉说一遍,“虽说周二小姐有错,可太夫人训斥她在先,燕王殿下教诲顾指挥使在后,到底是有些过分了。”
“有这等事?”晋王妃难掩惊讶。不应该的,她应该及时获悉才是。
炤宁歉意地一笑,这歉意是为着别的事:“是为此事,燕王殿下才下帖子宴请你们。”她没对晋王妃用尊称,完全不需要。
几句话分明是别有深意,晋王妃不由狐疑地看住炤宁,脑筋迅速转动着,结果却是愈发惶惑,“燕王的帖子是午后送到的,他如何能事先知情,难不成是你…”难道流传的那些闲话属实?
炤宁语声徐徐:“我若是善类,怎么会引得你们三年前设毒局意欲杀之;我若是善类,怎么能在三年之后好端端地回京。这种未卜先知的事,不知你是否晓得,指使你的人也做过——你画艺一般,三年前却因一幅水墨画博得了小小的名气,难道不曾感觉到诡异?你看,有这种本事的人不少呢。”
最心虚的就是这件事,猛然被人提及,晋王妃不由恼羞成怒,“什么指使我,谁指使我?还有画的事,你是胡说八道,分明是血口喷人!”
炤宁拈起小小的酒盅,喝了一口梨花白,眉宇浅含笑意,不胜惬意。
晋王妃凝眸看着明烛光影里的炤宁。这女子过分的美丽,白日如仙,夜间似妖,横竖不像真人。再品一品那一番话,她真有了几分恐惧。
炤宁打蛇随棍上,“不少人说我能掐会算,怒极时行诅咒之术,我从没承认,可也没否认。你要不要试试传言到底是真是假?”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眼前人在整件事里,没起过多大的作用,她并不恼恨,眼下只是存着几分捉弄之意。
对方越是意态闲散,越让晋王妃提心吊胆。三年来,她心里何尝不是萦绕着重重迷雾,太多的事情,都叫人觉得诡异。而种种诡异之事的根源就是面前的女子。
白薇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冷风,使得案上烛光摇曳不定。
晋王妃一时竟因此心惊肉跳,面色愈发苍白。
到了这地步,便是什么都没说,亦等于承认一切。炤宁心想,这人也是可怜,自己明明是个人,她偏把自己当成妖孽,一旦相对而坐,可不就破绽百出了。要是换个人来,还真不行。
做妖孽原来也有好处。炤宁笑意更浓,见白薇指一指里间,用口型说有要事禀明,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继而对晋王妃道:“想来你也没了胃口,不妨先走。记得去东宫说一声,我早已知晓一切。”
晋王妃不由惊惧交加地睁大眼睛。之前便是再害怕,总会存着三分希冀,愿意相信炤宁故弄玄虚,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这点破真相的一句,还是用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
“保重。”炤宁一笑,转去里间。
白薇先交给炤宁几张药方,“您看看,是杨太医私存着的,他是太子妃最信任的太医。韩指挥使命亲信交给奴婢的,此刻韩指挥使在对面的面馆吃面。”
炤宁逐张看完,不由讶然,“都是女子小产之后温补的方子,她这可是第二次了。”
白薇点头,“是啊,怪不得外人都不知道。这次要是传到宫里,皇帝皇后如何都要给太子物色侧妃人选了,子嗣艰难对于寻常官员都是大事,何况太子之尊。”随后又禀道,“他们争吵不休,是因太子妃认定小产是遭了陆家人的算计,苦于没有证据。太子说便是有证据,也要等时机,何况空口无凭——这是打探到的消息之一。”
“还有别的说法?”
“是。”白薇道,“另一种说法,是太子与太子妃近来相敬如冰,见面至多是三言两语。太子处理完政务之后,经常在书房沉思,不容任何人打扰。眼下可以确信无疑的事,是太子妃小产之事。”
炤宁蹙眉深思,神色越来越凝重。
太子几个月以来对陆家隐忍不发,肯定有问题——太子怎么可能不把子嗣的事放在第一位?别说与太子妃情分深厚,便只是奉旨成婚,他也会为之大动肝火。
可他没有。
原因是不是想要故布疑阵、借刀杀人?——陆家已经利用完了,随时有背叛的可能,这世间只有死人能让人全然放心。但他是储君之尊,一定不愿意背负翻脸无情屠戮亲人的罪名,借江府、韩越霖甚至是师庭逸之手除掉陆家岂不更佳,况且眼下这三方摆明了都有这意思。
再有,被追杀的日子里,皇帝的亲信亲眼见过那些人的身手,不止一次说过不输锦衣卫,当然,那时他的用意是为了夸奖她身边的护卫、丫鬟实在出色。
培养出那样的人手,绝不是太子妃可做到的。太子妃若要动用东宫的人手,一两次兴许可能,数次便不可能不为太子知晓。太子若是无心取她性命,早已阻止。
太子妃呢?在整件事里,她也有参与。炤宁想到了那些被人临摹的画,想到了被迫关张的铺子,想到了江素馨、江和仪被惩戒的消息同时传到市井的事——男人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便是恶作剧,也不会用这种手段。
太子妃一直都在帮衬太子,这情形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夫妻两个同心协力。至于近日的矛盾,定是另有隐情起了分歧。
毋庸置疑,隐藏于幕后的元凶,是太子。
他为何要到三年前才出手?因为以往那些年他没有机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要折磨她。
心如刀割的日子,她已品尝太久。孤单、病痛、被放弃、流离于世间,那样的时日中,她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是,就是生不如死,是她想要让元凶承受的滋味。
父亲在世的时候,江府如同铸建了铜墙铁壁,太子没有机会。双亲先后离世之后的三年多,她一直足不出户。扬名那年,也只是在皇帝、皇后所设的宴请中露面,平日还是留在府邸,等着师庭逸、韩越霖、程雅端等人找上门。太子总不能派死士入江府取她性命,一旦落下蛛丝马迹,他的地位都会动摇。
直到出事那年,她心绪好转许多,有闲情见见外人,府里有宴请的时候,时不时去凑趣消磨时间,偶尔会出门去找雅端或是到别院散心。
一步一步,她给了人可乘之机,给了人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机会。
炤宁踱步至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夜色中的长街。
街上处处闪烁着灯笼、风灯的光火,行人神色惬意闲散,一派盛世安稳的景象。
世道安稳,她却不得安稳。
风袭来,带给她彻骨的冷,带给她初离京时那种孤单、无助。
竟是太子。
怎么会是他?
与他争斗的结果是什么?
她无所谓,多少次死里逃生,她早就当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可是,别人呢?
她要让他们陪着自己踏上这条凶险之路么?一旦失败,便会痛失一切,甚至死无葬身之处。
并且,失败的机会是十之八|九。一旦他成为新皇,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他手里。
最重要的是,缘何而起?
炤宁绞尽脑汁都想不通。
第032章 选择
第032章
师庭逸与晋王还没用饭,两个人边喝酒边下棋。
晋王坐姿不胜懒散,落下一枚白子后道:“听闻你今日送到江府诸多金银珠宝?”
“嗯。”师庭逸敛目看着棋局,“往后还要接着送。”
晋王笑起来,“悠着点儿,别弄得人还没进门,你家底先空了。”
师庭逸回以一笑,落下一枚黑子,端杯喝酒。
“你们两个,想来是如何都能携手一生。”晋王道,“着实羡煞旁人。”
“你真是这么看的?”
“自然。”晋王看着棋局上自己大势已去,摇了摇头,不再挣扎,“你这个人就是这样,锋芒太盛,下一局棋都带着杀气。这可不好。”
师庭逸唇角弯了弯,眼里却无丁点笑意,“这几日烦躁得厉害,倒真想杀几个人缓解心绪。”
晋王端杯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凝了师庭逸一眼,笑容有些不自然,“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深得父皇宠爱,又是战功赫赫,在皇室中首屈一指,能有什么事叫你这般烦躁?”
“你说呢?”师庭逸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是为江四小姐?”晋王笑着建议道,“大可不必。你把明面上的功夫做足,再趁着父皇叫你们一同校改古籍的机会,好好儿跟她赔礼认错,事情便成了一半。她性情磊落,不会不体谅你。”
“那是另一回事。”师庭逸眯了眸子看住晋王,“让我想杀之而后快的人,是你。”
“我?”晋王的惊讶大于恐惧,对上师庭逸似笑非笑的眼神,愣怔片刻,笑起来,“我便是做了天理难容的事,父皇也不会叫你动手,弑杀手足的名声太难听。”说到这儿,他整个人反倒完全放松下来。
“我自然明白这道理,”师庭逸也笑起来,“正是为此烦躁不已。叫人受尽折磨苟延残喘的事情,我做过,可到底不太拿手。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好主意。”
晋王笑意不减,“如此也算我的荣幸。”他拈起一枚棋子,凝眸看住,“棋子在下棋的人手里,落到何处,站在怎样的位置,身不由己。你怎能迁怒一枚棋子?”
“碍眼的棋子,自然要除掉。”
晋王将棋子放下,岔开话题,“我接到帖子之后,预感不妙,大半天提心吊胆。后来想通了——你若提起,我承认便是。说来说去,这是你们两人的事,我夹在中间是真,却不会左右为难。我只是个传话的人,好歹也是皇室子嗣,别说你,便是他想杀人灭口,也是难上加难。折磨我对你全无益处,倒不如反过头利用我。你是聪明人,不然我此刻不会坐在这儿。”
师庭逸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酒。
是太子,真的是太子。炤宁探病之后,他便命手下打探太子府中诸事,今日一早得到一些消息,几乎已能让他确定那人是太子。
只是,还是心存希冀,只盼着自己猜错,能给自己和炤宁一个不同的答案。
天不遂人愿。
“你真的想好了?为了还意中人清白与手足反目?”晋王探究着师庭逸的神色,“终究是不大妥当吧…”
师庭逸抬了眼睑看着他。
晋王见他眼神分外暴躁,立即噤声,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坐好。这个四弟,从小就是飞扬跋扈,他从来就惹不起。
师庭逸摆一摆手,“你即刻离开此地,去告知他。明日我与江四小姐还在此地设宴,请他大驾光临。”
“好,我这就去。”晋王如蒙大赦,即刻起身出门。
上了马车,他长吁出一口气,心知日后自己就要变成师庭逸的棋子了。这毫无悬念,横竖他是落不着好。怪谁呢,只能怪太子当初选中了他。
三年来,他只盼着师庭逸埋骨沙场,如此一来,流落在外的江炤宁必会心如死灰,再不会回京,所有事情便会结束。
可是结果正相反,师庭逸俨然是第二个江式序,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权势不输太子分毫。江炤宁呢,竟也在这时候活蹦乱跳地归来。
太子那边,成婚几年无所出,且坚持不纳侧妃,已算是犯了皇室的忌讳。皇帝一直为此不悦,过几年还是这情形的话,会不会…
晋王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这些。怎么样都与自己无关,来日新帝登基,他能继续衣食无忧地活着已属幸运,关心别的完全就是吃撑了。
过一日算一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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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庭逸进到炤宁所在的雅间,往里寻过去,见她静立窗前,仰头看着夜空中点点星光。
他到了她身侧,将窗户关拢,“嫌日子清闲,要生一场病解闷儿?”
炤宁笑起来,心里有些佩服自己,到这时候还笑得出。“晋王也走了?”她问。
“嗯。”师庭逸将高大的身形安置在美人榻上,闭了闭眼,让自己完全平静下来。
炤宁对白薇打个手势,“你出去用饭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白薇称是而去,轻轻带上了房门。兹事体大,小姐和燕王都要面临一个最重要的选择。
炤宁在他身侧落座,从袖中取出一条纤细的簇新丝链,“用最细最结实的丝线编起来的,给你换上,好不好?”
“好。”
炤宁从他颈间取下吊坠,手势灵活地解下陈旧的丝链,换上新的。
师庭逸揽住她腰肢,柔声问:“你都知道了?”
“嗯,新得到一些消息,便想通了。”炤宁一面思索一面说话,因而语速特别慢,“陆家的事已来不及阻止,你缄默不语便好。别人不想做的事,你也不要做。”
“这件事——”师庭逸思忖片刻,“让晋王与楚王出面如何?楚王好说,他巴不得给太子与我添堵,把一些消息透露给他,他自然会出面弹劾陆府。晋王就更不需说了,日后如不倒翁,由着我和太子来回拨弄。”
炤宁沉默片刻,将吊坠重新给他戴上去的时候才看着他,眼神里有些微的惊讶,欲言又止。
师庭逸勾住她肩颈,笑,“不说话便是默认。我明日便着手此事,自然,还需你的人帮衬一二。”
他笑意温柔,而眼底的黯然、痛楚是无从忽略的。
“先不说这些。”炤宁低下头去,吻了吻他额角,语气低柔,“日后不论你怎样,都是理所应当。”之后食指点住他的唇,绽出笑容,“闭上眼睛。”
他笑着阖了眼睑。
她的吻落下来,落在他眼睑、面颊、唇角,末了才点了点他的唇,辗转吮吻。
是那样轻柔的亲吻。
轻如风中雪,柔如暖烟波。
带来的感触,是那般醉人心魂。
他的手移到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如玉的肌肤,予以同样轻柔的回应。
炤宁和他缓缓拉开距离的时候,看到他眼中唯有沉醉、迷离。
他是真的喜欢她,一如当初。
只这一点,已能叫她无悔无憾。
炤宁抚摸着他的下颚,“我问过你,来日若是我嫁给别人,你会怎么办?你怎么说的,我记得。但是你和我一样清楚,我除了你,不会嫁给任何人。所以,”她点了点他心口,“我的心还是在你这儿,余生都不会变。”
师庭逸捉住她的手,亲了她手背一下,“你想说什么?”
“回府之后,一定要想清楚日后如何行事。你怎样做都不是错。”炤宁笑容怅惘,“说心里话,我情愿那个人是你,也不想你因为我面临凶险。若是毁在你手里,我认;若是你因我受伤害,我舍不得。”她站起身来,要收回手,“我要回家了,手边还有不少事情。你想清楚之前,我们不需再见。”
师庭逸不理她,索性闭目养神,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不放她走。
第033章 太子
第033章:太子
书房里,太子敛目看着刚做好的一幅水墨画。
这本该是炤宁今年八月的新作,可她在三年前已搁笔。便是再动笔,也不会画出他记忆中那些佳作。游历三年之久,笔触、意境如何能不改变。
她的画艺,本可以在几年之后成为名家。现在看来,已无可能。
他强行改变了她的生涯,让她饱尝人世艰辛。他想要她死,永绝后患,遗憾的是未能做到。
这样一来,她的生活轨迹逐步改变,已不在他了解的范畴,无从控制。
凡事如此,有利有弊。
他卧到软榻上,闭目养神。
“殿下,”高文照进门来低声通禀,“晋王妃与晋王先后而至,急着要见您和太子妃。”
太子讶然,微微挑眉,片刻后道:“见面就不必了,你代我问一句,是否事情已经败露。”
“是。”高文照称是而去,过了一阵子回来通禀,“不出殿下所料,晋王与晋王妃说燕王、江四小姐已经知晓一切,并且,燕王要晋王带话,明晚他与江四小姐仍在状元楼设宴,请您前去。”
“知道了。打发他们离开。”太子按了按眉心,又问一句,“太子妃可还好?”
高文照如实道:“仍是不出房门半步,不肯见晋王妃。”
“去把这件事告诉她,问她明日愿不愿意随我同去。”
“是。”高文照迟疑地站了片刻,见太子再无吩咐,神色疑惑地退下。
太子料得到,高文照一定在奇怪他为何不急于谋划,做出安排。问题就在于他急不得,一定要谨慎行事。
很明显,燕王与炤宁是同心协力地查到了现在这一环,日后极可能同心协力地对他施行报复。
很明显,燕王注定是心肠冷硬的炤宁的克星,她已经原谅了燕王。
炤宁在感情方面,永远是太子无法揣测的。不羁孤傲如她,不是应该远远地避开燕王疏离相待么?三年的苦楚,怎能数日之间便释怀?
这全无章法莫名其妙的可恨的女子。
状元楼设宴的事,定是燕王的安排,她会不会去,还不好说。
事情到了这地步,她若情意不变,要权衡的是自身会带给燕王多大的凶险,应该会劝意中人置身事外;她若对燕王的情分已经消减,定会欣然接受帮助。
燕王的态度已经表明:放弃了他这个兄长,选择了青梅竹马的意中人。
如此也好。
逐步将矛盾激化,摆到明面上,置炤宁于死地兴许更容易。
心腹都不明白他为何将杀掉炤宁作为首要之事,那是因为谁都不知道,她有多狠毒多残酷。
此刻,他需要好好儿睡一觉,醒来之后再行斟酌诸事。
他命人点上安息香,翻了个身,慢慢睡去。
一如很多个夜里,他进入了需得永世铭记却又不愿回顾的梦魇——
靖熙三年,深冬。
入夜,荣国公佟府灯火通明,重兵层层围困。佟家犯十八条大罪,以通敌叛国为首,按律满门抄斩。唯一的幸存者,是皇后佟念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