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珃心念数转,明白了事情梗概。怪不得简西禾要询问姜寒伊近况,这定是姜寒伊的女儿了。亏她还以为简西禾与姜寒伊身在京城的亲朋有恩怨纠葛,却不想,他分明就是要帮这女孩找到母亲。
俞南烟却是即刻蹙了蹙眉,很同情地看着章洛扬,“你怎么能够嫁给他呢?他最是残酷,来日你若是成了他的绊脚石,一定会把你杀掉的。俞家是因为他才灭门的,只剩了我和他,到最后,他居然连我也不放过。要不是大姐带我来到风溪,恐怕我已埋骨地下。”她说着话,走到了章洛扬近前,“姜老板是那么好的人,你…你别留在他身边,快去找你娘,要么就随我去付家栖身…”
一字一句,都让章洛扬心头酸楚。俞仲尧被人横加揣测、指责、诋毁,他习惯了,但是可曾想到这一日?这样说着诛心之语的人,是他的妹妹——他费尽心思前来寻找的仅存的亲人。
俞仲尧自然也已听到了这一番话,他侧目凝着俞南烟,目光一黯,唇角牵出落寞的笑。随即,那笑容就转为明朗,“不论你认不认我,都是我的至亲,说什么我都认。现在你不妨多规劝你嫂嫂几句,能将她说动,选择离开我,兴许也非坏事。”又对章洛扬打个手势,“去房里或是后园说话。”
“好。”章洛扬勉强对他笑了笑,却险些落泪,勉强克制住情绪,她邀请俞南烟,“我们去后园细说,好不好?”
“嗯。”俞南烟虽然点头应下,却以眼神询问付珃。
付珃点头,对俞仲尧扯出一抹快意的笑,“你还是那个样子。也好,让她们姑嫂两个说说话,我们叙叙旧。”
俞仲尧无所谓。
俞南烟转身到了俞仲尧近前,屈膝行礼,“我只是跟…她说说话,事后你、你不要迁怒她。”她显得很紧张的样子,站直身形后看着他,目光闪烁。
“不会。”俞仲尧笑容柔软,“放心。”
俞南烟去往后园之际,审视了俞仲尧片刻。
路上,两个女孩沉默多时,后来是章洛扬先问出心头困惑,“你是根本不记得很多事了吧?”
俞南烟沉吟道:“何以见得?”
“如果记得,你不会忘记跟你哥哥相依为命的岁月,说不出那些伤他入骨的话。”
俞南烟低头看着脚下。
“而这不记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嗯?”俞南烟微笑,“这话怎么说?”
章洛扬慢条斯理地道:“依方才情形而言,你现在该急于说服我,可你没有。而且我相信,俞仲尧的妹妹,不会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否定自己的兄长。”她有过很多年这种经历了,太多人都在诋毁母亲,但是于她而言,始终对母亲存着一份好奇、牵挂,因为不论别人怎样说,那都是自己的亲人,是如何都不能撇清关系的人,总是询问奶娘,让自己知道并且认定母亲曾经很在意很爱护自己——这还是她对母亲全无记忆的情况下,都不能随波逐流。寻常人看不出俞南烟的情形反常,是因为没有类似的经历,但她可以。
“我在来风溪的路上生了一场大病,发热数日,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俞南烟笑了笑,“来到这里之后,俞家待我就像一件闲置的摆设,接触的人们,都在控诉俞仲尧的恶行。他们告诉我,他为了无上的权势,任凭家族覆灭,最终还要将我灭口,因为我不赞同他种种恶行,又身在宫中,试图帮助皇家夺回皇权——我那么小,未免自不量力,所以他痛定思痛,要将我一并杀掉。简单来说就是这情形,自然,跟我说这些的人,都给了我太多的原由让我相信。”
“那你相信么?”章洛扬问道。
俞南烟反问:“你相信我会相信么?”
“不会。”章洛扬敛目斟酌着,“甚至于,你不曾遗忘离京之前的任何事。”
“已然相见,并且相认。”俞南烟定颜一笑,“你们刚到风溪,有这情形,已是难得。”
章洛扬心头一动,语带笑意,“的确很难得,刚一见面,他就被你亲口说成了残酷绝情的佞臣。为何?”
“不是有什么苦衷,而是我还有些事没做完。”俞南烟携了章洛扬的手,“我来这里太久了,有恩也有仇要报。昨日我就知道我哥哥来了,哭了很久,也斟酌了整夜,最终还是决定晚些时候再相认。”她语声转低,“嫂嫂,让他别生我的气,我一直以他为荣。明日,让他在二爷房里等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他说。我等着他来接我回家,他等着来到风溪,好几年都等了,多等些日子又何妨。”
章洛扬泪盈于睫,“我一定会告诉他。”她反手握住俞南烟的手,“你哥哥最怕的事情,就是你怪他来晚了,不肯原谅他。”
“怎么会。”俞南烟俏皮地眨眨眼,“我还怕他会怪我当初疏忽大意,竟被付珃得手,使得他担心挂念了这么久呢。”随后她说起姜氏,“我每隔几日就要去醉仙居给姜老板把脉,她身体一直不大好,是外伤也是心绪所致。见到你我才想通了很多事,你快去见见她吧?”
章洛扬用力点头,“我会的,明日就去。”
俞南烟解释着为何坦诚相待:“之所以一见面就和盘托出,是我看得出你对我哥哥的关切是做不得假的,况且我哥哥看人从不会出错。自然,你要是转头去付珃面前告状,我就只能认命了——又一次疏忽大意。”
“怎么可能呢?你静观其变就好。”
“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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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仲尧、付珃、孟滟堂到了花厅落座。
孟滟堂明知自己在付珃眼里是个极其碍眼极其多余的人,还是笑微微地跟了过来。
事有轻重,当务之急是先让俞仲尧、俞南烟兄妹团聚,不然的话…俞仲尧的日子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万一那厮真的动怒,怕是谁都活不成。
付珃对孟滟堂直言不讳:“记得当初我帮过你不少忙,不求你回报,眼下只求你让我清净一些。”
孟滟堂失笑,“这话说的,让我想起了你那个愚蠢到家的妹妹。当初你我不是相互帮衬,是各取所需而已。我不是简西禾,不欠你什么。你要我当着俞仲尧的面儿,细数以往如何帮你算计他么?当然了,我说与不说,他都已清楚。”
“既然不想细数我的行径,你留在这里岂非多余?”
“你喜欢看他,我也愿意瞧瞧你,有何不可?”孟滟堂闲闲地笑着,“明日门楣上就会将这宅子冠以俞姓——风溪是你的故乡,俞宅却非你的地盘。”
付珃报以同情地笑,“这样看来,愈发让我笃定,你这些年都没斗过俞仲尧,如今已被他挟制。”
“话也不能这么说。”孟滟堂轻笑,忽然问道,“被废掉一手是何感觉?与你相见,我最好奇的就是这件事。”
付珃不动声色。
孟滟堂好脾气地询问道:“左手用筷子、握笔等等,要在长大成人之后才学会、习惯,你还适应么?”
付珃的右臂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总比在人面前摇尾乞怜要好。”
“这话不对,我甘愿走这一趟,与你不是一路人。”
“谁又愿意与你为伍。”
“你会死得很惨的。”孟滟堂笑意更浓,语气笃定地下了结论,“你这种人、这种手段,足以让任何人厌恶至极。”
“我高兴就好。”付珃微笑,瞥了俞仲尧一眼,“风溪不是付家的天下,起码有十之七八是属于付家。你此次前来是何目的?想故技重施,让风溪成为你的天下?”
俞仲尧失笑,“我要这样一个地方做什么?”
付珃又现出了极为快意的笑,“那么,你只是来找南烟的。”
俞仲尧却道:“但是,如果此地算是付家的王国,我不介意让它改朝换代。”
“南烟呢?”付珃笑问。
俞仲尧反问:“南烟不是你用来折磨我的棋子么?”
付珃颔首,“没错,我会物尽其用。不论她是否真的忘记你,都无所谓。我还是那句话,这里是风溪,不是你俞仲尧的天下。你可以率性而为,我亦可以选择玉石俱焚。”
俞仲尧微微一笑,目光却锋利之至,透着森冷的芒,“比起当年,你有所长进。很好。”


第53章

俞南烟离开的时候,章洛扬没有陪同返回前面。她不认为自己能够将情绪控制得当,不想付珃看出端倪,以至于回去后刁难南烟,是因此,选择留在后园,过了些时候才回房。
他的事情,反倒是最容易让她无从平静的。
俞仲尧并没回来,他在外院——谢家的人过来了,而且是当家主事的父子二人一同来访。
高进出去办事,回来之后已经了解发生过的事,过来找章洛扬,先说了谢家的人来访的事:“相对于付家,谢家威望更高,但是财力不足,因为财力不足,大事小情上未免底气不足。这是三爷与之来往并且有意扶持他们的缘故。”
“这样看起来…”章洛扬品出了他话里的深意,“付家财力丰厚,财力相助之下,才深得此地民心?”
“没错。”高进的笑容透着些许遗憾,“要扳倒付家,并非朝夕之间的事。”
“哦。”章洛扬怅然,“难怪付珃胸有成竹。”就算她曾经惨败在俞仲尧手下,如今已然不同,她有整个付家的支持。
“不要灰心,我们慢慢来。”高进自信地一笑,又说起姜氏,“明日要去醉仙居?”
“是。”
“那我帮阿行打点好。”高进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见面时耐心一些,应该是有太大的苦衷。”
章洛扬由衷地笑道:“是,我也希望如此。”
“别担心太多,至亲相见就该相认,不要顾及别的是非。”
“嗯,谢谢你。”
“没别的了,我还有事。”高进笑着道辞。
章洛扬需要平复一下心情,想到躺椅上歇一下,才记起这宅子里根本没有躺椅这物件儿,便坐在椅子上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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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厅堂内,俞仲尧与谢家老爷谢兆谦相对而坐。
谢兆谦两个均已年过三旬的儿子坐在下手。
谢兆谦其实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此刻他在问俞仲尧:“俞先生——您的手下都是这样说起您的,我也就这样称呼了。我不明白,付家才是风溪财势最显赫的人家,您为何要对我名下的产业下手?这三个月,我被您吞并的财产已经近半,不论前景如何,我都需要您给个说法,如此,也好决定日后如何。”
俞仲尧态度温和:“付家产业再多,也比不过谢家的威望。多年来屈居人下,是因你们财力不足,别人拿人手短。”
“你的意思是——”谢兆谦凝着对面年轻的男子。
俞仲尧道:“要么家族覆灭再无后人,要么与我合力助我成事。背道而驰的话,我会让你在三两个月之内,饱尝人世心酸。你考虑清楚。”
谢兆谦拧了眉,“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肯相助,你便要转头投靠付家?”
“不会。”俞仲尧闲闲的道,“我只能保证你会经历何为家破人亡。三个月吞并你一半家产,另一半得手的话,多说只需一个月。”
谢兆谦愕然,“谢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下此毒手?人命关天的道理你都不晓得么?为何要伤及无辜?”
俞仲尧失笑,“不是没给你别的选择。你不按照我心意行事的话,就不是无辜之辈,灭门也是情理之中。这种话,你不该对一个杀人如麻的人说。”
谢兆谦审视俞仲尧片刻,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从未想过,家族位置的转变会由一个异乡人决定。而这年轻的异乡人,是绝不能小觑的。谢家一半的产业都被这人的手下强巧取豪夺了去,如今他已亲身到来,想将谢家位置取代并非难事。
若是生事微渺,谁还有精力去顾及颜面,又有谁会在意你曾经是谁?谢家…曾经有两百来年,风溪是三大家鼎足而立,如今谁还记得除了付、谢两家之外的人?
最要命的是,面前这年轻的男子告诉他,若是不答应,家族便会有灭顶之灾。不需赘言,就是能让人确信。二十来岁的一个人,要在怎样的环境下成长至今,才有了睥睨天下的气度。这自然是无足轻重的,他需要慎重的是如何能不让这个人将家族送上末路。
俞仲尧适时起身,“你们商议一番,我稍后回来。”
怎样决定他都无所谓,而这样的态度对于弱者来说,反而是最致命的。
谢兆谦与两个儿子交换眼神之后,拦下了即将跨出门槛的俞仲尧,“不必,谢家助你成事,你能给谢家什么益处?”死与生,沦落街头或维持现状——三个人都有这种认知并且认定只能选择前一种的话,他还能说什么?
俞仲尧回身落座,“取代付家,或者更多。”
“你有这样的信心、财力,为何不亲自行事?”
俞仲尧轻笑,“我迟早要离开。逞一时之快,于风溪无益。"语毕,拍了拍身侧一摞账册,“这是你全部产业的账册,不妨看看。”
从一开始,俞仲尧的侧重点就是如果不能顺利找到南烟的话,就从别处着手,不惜人力物力。结果显而易见。确定南烟就在风溪付家并且了解风溪情形之下,让手下停止追查,将一切精力财力专攻谢家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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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仲尧回到房里的时候,已是黄昏后,章洛扬昏昏欲睡。
睡梦中的她,亦察觉到他的回来,睁开眼睛看他,片刻之后,延逸出了心安、柔软的笑容。
“俞仲尧,”她情绪复杂地唤他,“你还好么?”
“那你以为我应该怎样?”他笑笑的,“跟你哭一鼻子?”
章洛扬投入到他怀里,紧紧地勾住他的颈子,“那么,南烟对你的态度,你没生气吧?”
俞仲尧温缓一笑,语声柔柔的,又透着点儿苦涩,“南烟啊,那个小骗子。”
章洛扬满怀欣喜地看着他。并不能知晓他是何时看穿南烟不得已的做戏,但是最让她讶异的是他在即刻发现之后不露声色。
可是,这多好。
“你也是个骗子。”她语带笑意。
俞仲尧解释道:“南烟一撒谎就磕磕巴巴,越是至亲越会如此。今日不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如此。”
“我看你那么失落,还以为——”
俞仲尧微笑,“的确失落,并且难过。”看到南烟之后,有那么一刻,他的心绪无法言喻,“但是已经相见,这就好。”
章洛扬携他往里间走去,“有要紧的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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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荞与简西禾中途改道去了一个小茶馆。
简西禾给了伙计一块碎银子,让他去外面买些当地口碑很好的风味小吃。伙计回来之后,将桌面摆的满满当当。
沈云荞看着各色小吃的卖相不错,但已不敢奢望味道鲜美。
“自从醉仙居开起来之后,这里的饮食改善不少,寻常百姓不能学习到烹制菜肴的法子,风味小吃却是精益求精。”简西禾给她斟了一杯茶,“尝尝,万一有合口的呢。”
“看起来,谁都知道我是个吃货。”沈云荞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不知道这个在这儿叫什么饼,真是奇怪,只要是面食就称作饼,哪儿来的说法?”送到近前,见皮很薄,隐约可见里面的馅儿,“这个应该不错。”咬了一口,惊喜不已,笑得眯了眼睛,“皮薄馅儿大,这个我当做饺子吃了。”
简西禾凝着她的笑靥,喝了一口茶。她有着在他看来最动人的笑容。“你慢慢吃,我跟你慢慢说。”
“好啊。”
她吃了一屉小笼包,期间还津津有味地消灭掉一碗蝴蝶面,吃饱之后,简西禾也讲完了他与付珃以往的恩怨纠葛。
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俞仲尧是锦衣卫指挥使,简西禾是金吾卫指挥使,有过极短暂的惺惺相惜的阶段。
他们从不曾是朋友,但在那时,并不涉及争斗——俞仲尧忙着帮小皇帝坐稳龙椅,孟滟堂及几个权臣竭力想把小皇帝拉下来,简西禾不属于任何一方,只做分内事,但在那时,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他几个朋友牵扯到了无形的漩涡之中。那时的俞仲尧是真的残酷冷血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是对于简西禾的几个朋友,始终有着几分宽容——当然了,这是因人而异,对于那么一个人来说,不让你血溅三尺或生不如死便是莫大的恩慈。
后来变成了俞仲尧的对手,是因付珃而起。
“不可否认,付珃了解俞仲尧——起码在那时候,她很了解他。我几个朋友卷入纷争锒铛入狱的时候,付珃都让我深信不疑,他们之所以能安安稳稳走出牢狱,是她从中帮忙的缘故。”简西禾失落地笑了笑,“说起来是很惭愧,但是我真的被她骗了很久。”
“很正常啊。”沈云荞予以理解地一笑,“你和三爷大概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吧?三爷不认为她敢算计自己,你呢,是不是不认为她敢拿你朋友的事欺骗你?你们这种人,年轻时不可能不自负。”
“应该是。那时也想找俞三爷当面询问甚至当面感激,但是你也该想得到,这些年说他日理万机,一点都不为过,稍有空闲,都用来教导皇上习文练武,不是关乎朝政,见不到他。”简西禾笑了笑,继续讲述当年事,“到最终,是付珃将我推到了二爷身边。我和过命的弟兄无意中触犯了俞三爷,我丢了官职,弟兄发配边关,在半路上消失不见。”
沈云荞睁大眼睛看着他,迫切地想知道下文。
“正是俞三爷不在京城、付珃带走俞南烟之前的事情。我百般寻找,全无所获。付珃离京之前留给我两封信,一封是我弟兄的亲笔书信,说他被人囚禁起来了。另一封是付珃写的,她说我如果想保住弟兄的性命,就要投靠二爷,为他效力。过几年,她自然会将人带到我面前。”
付珃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并且专戳人软肋。简西禾家中无亲人,必是将友情看得极重的人,为了弟兄活命,他没得选择。沈云荞腹诽着,愈发嫌恶付珃。
简西禾怅然一笑,“就是这样,我成了二爷手下的幕僚。二爷屡次提过给我个官职,俞三爷也无异议,但是已无必要——并非本意而依附二爷,弟兄始终没有下落,要官职做什么?我过来,就是当面告诉她,我没食言,向她要一个结果。”
“人还在么?”沈云荞轻声问道。
“她说若是没出意外,人还在。”简西禾牵了牵嘴角,“简单说就是这么个经过。或许是我那时太蠢,或许是付珃那时算得精明,想得很长远——她要我为二爷效力,何尝不是报复俞三爷的一种方式。如今若是二爷得势,俞三爷的下场会凄惨无比。”
“是啊,就算二爷无心,很多官员都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报复三爷。”沈云荞叹了口气,“你们可真是的,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她想了想,才有了比较合适的措辞,“疯子。”之后又道,“在离开之前,一定要设法问出你弟兄的下落。越早越好,可以早一些着手寻找。”
“这是自然。”简西禾感激地一笑,“多谢你。”
“要感谢我的话,陪我去街头多找些美味的小吃好不好?晚间可以让人多买一些回去,这样就不用吃厨房做的饭菜了。”
简西禾笑着起身,“这容易。正好可以熟悉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对啊。”沈云荞戴上帷帽。
离开茶馆,他问:“不急着回去了?”
“不急了,回去遇到付珃,我肯定没个好脸色的,说不定会给你们帮倒忙,所以还是省省吧。”
两个人信步到了街头,起初她还是认认真真寻找风味小吃,后来便被一些售卖首饰、花鸟鱼虫的店铺小摊吸引,流连忘返。
简西禾从来不是心急的人,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她拿着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儿,偶尔会给她中肯的建议。
就这样消磨了终日,彩霞漫天时,沈云荞才想起初衷,匆匆忙忙买了很多吃的,雇了一名伙计送回住处。
她与简西禾说着话回到宅院,进二门时,恰逢高进往外走。
两男子碰面,如往常一般颔首一笑,算是打招呼。
高进从沈云荞手里拿过几个盒子,“一整天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
“我也没什么事,四处转转。”沈云荞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也是在这顷刻间想起了简西禾上午说过的话。之前不是不在意,而是没有慎重斟酌的时间,先是听他说以前的事,听完就去了街头,玩得很尽兴。她瞥见简西禾还帮自己拿着不少东西,随手指了一名下人来帮忙。
简西禾对她一笑,步调闲散地走开去。
沈云荞跟在高进身后回了房里,能感觉到,他不高兴,但并没指责,放下东西后,语气平静地道:“明日你和阿行要陪章大小姐去醉仙居。”
“你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