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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里的是非,暂且影响不到官员内眷。
香芷旋如常度日。端午节之前,香俪旋带着孩子来到了京城,与夫君团聚。
香芷旋闻讯后,连忙登门去看大姐。
香俪旋产后无恙,只是孩子体质有些虚弱,是因此,才一再推迟来京城的日子。
香芷旋看了看小外甥,见他月份与寒哥儿差不多,却显得瘦小一些,想来是大姐怀胎时不能好生安胎的缘故。
不管怎样,团聚了就好。
香芷旋派了几个得力的管事,帮大姐好生安顿下来。她自己是不行的,在外逗留半日,都会对寒哥儿牵肠挂肚。
香俪旋与钱学坤的住宅是个四进的宅院,并非朝廷拨给钱学坤的宅子,是香俪旋拿出梯己银子置办的,对香芷旋解释道:“到了秋日,他那些亲人定要赶过来同住的,地方小了都要挤在一起,想想就头疼。”
香芷旋惑道:“怎么还都要赶过来同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
香俪旋就笑着戳了戳她的脸,“你这个人,说话总是那么不中听。家和万事兴嘛。”
香芷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怕你过不了安生日子么?你高高兴兴的就好。”也是明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终究是外人,不好多问多说什么。
欢欢喜喜的过完端午节,天气逐日炎热起来。
寒哥儿被安置到了西梢间。
香芷旋怕热,室内要多放些冰,而寒哥儿还小,所处环境不宜有较重的寒气。
香芷旋起初很是不习惯。以前都是将寒哥儿放在自己身边,哭闹起来的时候唤奶娘进来抱去喂|奶就好,日夜都不分开。眼下身边少了那个小人儿,心里空落落的。
可也没法子,既不能陪着儿子受热,又不能让儿子陪着自己。
好不容易习惯了这情形,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已经调理了三个多月,身体已恢复如初,可是,袭朗却像是完全忘记了那回事。
他回房歇息的时候,与她中间总是隔着寒哥儿,逗一会儿孩子就会安然入睡。如今回房歇下之前,总是先去西次间看看寒哥儿,随后歇下,与她相安无事。
香芷旋想着莫不是添了孩子之后,倒让他成了柳下惠?
相安无事就是不想。又或许,是朝堂闹哄哄的,让他根本没心思顾及别的了吧。
她尽量给他找原因,心里还是有点儿啼笑皆非。夫妻之间固然是日常诸事为主,亲昵甜蜜为辅,可要是少了后者,又正值这样的年纪,总归是会担心出了什么问题。
这一晚,袭朗回房之后,已经很晚了。他先去看了看寒哥儿,静静地坐在床畔,手温柔抚过儿子的小脸儿,好半晌才转去洗漱。
他歇下之际,香芷旋恍然醒来,拱到他怀里,想继续睡,又想到了白日里的计较,带着点儿戏谑的心思,抬脸咬了他下巴一下。
“吵醒你了?”袭朗问道。
“嗯。”香芷旋勾低他,又吮了他唇角一下,“寒哥儿都过百日了呢。”
袭朗松松地环住她,“嗯,这说起来可就是三个多月的孩子了,怪不得一日比一日讨喜。”
“…”香芷旋不由琢磨,是自己的话说得太隐晦,还是他根本就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孩子,忘了夫妻之道?“现在,孩子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吧?其次才是政务、家族。”
她把自己排到了这些之后。
“这话是怎么个意思?”袭朗轻笑着啄了啄她的唇。
“你都不食人间烟火了。”她咕哝着,“我有点儿担心啊,你是跟我清心寡yu,还是…”
“胡说八道。”袭朗笑出声来,“闲的你,胡思乱想。”
香芷旋打趣他:“你走错路了,真该出家当和尚的。”
“调养好了?”他问,“日子合适么?”有一度一直是算着日子,她产子之后,小日子日期与以前不同了。他不大懂这些,也懒得琢磨。
“是怕我又有喜?”她柔声问,心里暖暖的。原来是为这个。
他点头,“有寒哥儿已足够。”
“先不说那些。”那是她不想也不能尽早决定的事,她吻了吻他的唇,“我好像有点儿想你了,怎么办?”
袭朗轻轻地笑开来,“这容易,好好儿补偿你。”

香芷旋昏睡过去之前,强打着精神道:“你跟皇上所说的元娘为老人家守孝的期限就要到了,往后宁三太太肯定要将她接回家里张罗婚事,到时候该怎样?是你出面,还是让宁家做主?”到底,元娘的事不是她能想怎样就怎样的。

第146章

“要是元娘无异议,就让她嫁给蒋修染吧。”袭朗温声道,“你说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香芷旋自然认同,“这么久了,蒋大人一直洁身自好,等着元娘,两个人也不算陌生了。总比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要好。”
袭朗轻笑,“我听你这意思,怎么像是在抱怨两眼一抹黑的嫁了我?”
“哪儿啊,我是想,像我这么走运的人到底是少数。”她笑着蹭了蹭他肩膀,“你了解蒋大人,他待元娘是真心实意,总比别人要好。”说到底,不论地位、样貌还是对元娘的情意,眼下没有比蒋修染更胜一筹的人。
袭朗点头,“到时候我跟宁三老爷说说,尽量是顺其自然,别让宁三太太瞎搅和。”
香芷旋放下心来,唇角噙着笑,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袭朗已经出门。她洗漱之后,先去了西梢间看寒哥儿。
寒哥儿醒着,小胖手正无意识的扬起,似是要够什么东西,片刻一无所获,手就收了回去,放到唇边,小嘴儿张开来,吮着拇指。
香芷旋之前见他吮吸拇指,总会试图阻止,可是金妈妈说这个月份的婴儿都是这样的,不用管,大一些之后,小手整日摸这摸那,到时候再纠正也不迟。
香芷旋想着也是,这说不定是寒哥儿现在的一个小游戏呢,总不能让他整日里只是躺着,也就随他去。
她将寒哥儿抱起来,柔声道:“寒哥儿这么早就醒了啊,爹爹出门的时候来看你了没有?想没想娘亲?等会儿娘亲要带你去给祖母请安,你一定很高兴吧…”她一对着寒哥儿就会变成话唠,才不管他能不能听懂,一味絮絮叨叨。
金妈妈站在一旁,忍不住地笑,想着这样下去,寒哥儿应该早早的就学会说话了。
寒哥儿起初只是专心致志地吃手指,过了一小会儿才看向母亲。
香芷旋忍不住笑起来,摸了摸他的下巴。
寒哥儿笑起来,唇角翘起来,大眼睛微眯,煞是可爱。
收拾停当之后,香芷旋抱着寒哥儿去请安。
宁氏一见到寒哥儿就是满脸慈爱的笑,将他接过去,安置在膝上,拿出拨浪鼓来逗他。
安哥儿、宜哥儿也在,他们更喜欢跟寒哥儿玩儿躲猫猫,因为这个游戏偶尔会让寒哥儿咯咯地笑出声。哄了弟弟一阵子,小哥俩才恋恋不舍地道辞去了外院。
宁氏也记挂着宁元娘的事,道:“要是可行,我看嫁蒋大人就不错。”想到宁三太太,笑容中略带了点儿讽刺,“蒋大人有地位,只要我三哥不反对,这亲事就成了——她是如何也不会反对的吧?”
这就是香芷旋不便接话的了,但是听出了婆婆跟自己想的大同小异,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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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蒋修染有事找袭朗,去了京卫指挥使司,袭朗不在,问过之后,才知道他去了附近的一所宅子。
这所宅院只得前面一排屋宇,绕着院墙植着高大的白杨树,中间皆为空地,是一个练功场。
袭朗没有早起练功的习惯,倒是白日里有空就会带着亲信来此处活动筋骨、消磨时间。
蒋修染寻过来的时候,袭朗在练习箭法,一身劲装,箭如流星一般正中靶心。
一名年轻男子站在袭朗身侧,面含微笑,正在说着什么,瞥见蒋修染过来,忙转身行礼。
蒋修染颔首,觉得这人有点儿面熟,问道:“你是——”
袭朗把话接了过去:“付家长子佩文,字子纯。”说着放下弓箭,解释道,“有事来京城,顺道过来跟我说说话。”
蒋修染微笑,“付家,如今的福建总兵之子?”
付佩文称是。
蒋修染问道:“老人家身体将养好了没有?”
“蒙蒋大人挂念,家父已经痊愈。此次进京,家父特地叮嘱,定要见见袭大人,一来道谢,二来看看袭大人是否已经痊愈。”
蒋修染笑,“他自然已经痊愈,命硬的人怎么都能活。”
袭朗也笑,拍拍付佩文肩膀,“让老人家放心就是。”
三个人这番言语,说的是袭朗大捷之战身负重伤的事。那时的付总兵还是袭朗麾下猛将,两人是忘年交。那次恶战之中,付总兵率两千铁骑深入敌穴,被敌军包围,九死一生,同时被困的还有他只得十五岁的幼子。
袭朗命副帅督战,自己则率领三千人马前去营救。要救的是付总兵父子,还有他最爱惜的两千铁骑。那一身伤,是这样落下的。
那次的事,不是谁都能理解,甚而有人觉得袭朗就多余为了两千铁骑赌上自己的生死。
蒋修染理解。
只有这样的将领,才能真正得到将士死心塌地的拥护、爱戴。那也是袭朗练兵作战手法几近残酷而将士从无怨言的缘故。不论多苦多艰险,他会始终陪着你。
三个人闲话几句,付佩文道辞,与袭朗约定明日晚间去酒楼用饭,不醉不归。
剩下两个人,袭朗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的弓箭,“试试身手?”听说过,蒋修染箭法亦是精湛。
“我这身行头怎么试身手?”蒋修染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大红官服。
“也是。那就改日。”袭朗转身往前面走,“什么事?”
蒋修染道:“来跟你说说新科状元郎徐迅的事儿,以他那个才智,没名落孙山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怎么可能高中状元呢?”
“那可没辙,他就中了。”袭朗笑,“你应该去跟吏部尚书说。”
蒋修染道:“这事儿肯定是太子或皇后放水,我得先确定是不是太子做的手脚。”
“就算是,结果也不是。”
“那就行。”
袭朗睨了他一眼,“你不忙正事,总管这些闲事做什么?这些是你蒋侍郎该管的?”
“废话,我得趁热打铁,把正宫那撮人打得不能翻身最好,不然我就别想得着好。”
“你抓紧吧,把蒋家跟睿王择清楚,不然真是没个好。”
“我比你着急。”蒋修染摆一摆手,阔步往前,“走了。”
正宫那撮人,不是那么容易失去翻身余地的,明里暗里不知有着多少党羽,蒋修染正是太明白这一点,才会处处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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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被打入天牢,让皇后悲喜交加,悲伤的是不知道皇上为何这般武断,欣喜的是儿子终于有了下落,并不是她噩梦中的遭了毒手的下场。
到了今时今日,皇上连带的厌弃她,她也不会再去他面前为儿子求情、开脱。
没必要了,那是无用功。如今最该做的,是将儿子多年来积攒下的人脉完全利用起来。
淮南王将睿王推到了这般境地,也没得着好,被皇上禁足在王府,等候发落。
这是他一早就已料到的结果。终究是他府里的人卷入了一些大事,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不论睿王如何大逆不道,落到皇上眼里,他始终是一个处心积虑报复、不念手足之情的人。
皇上没问他睿王为何返回京城,也没问他睿王是如何落到了他手里。
不问再好不过,那正是他不知情并且不在意的。
讯问睿王是太子的事,他相信,睿王落到太子手里,得不到礼遇,不过是一日一个说辞,颠三倒四。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要真正扳倒睿王,就要看太子和朝臣的本事了。
自然,这件事上,夏映凡功不可没。
这女子善于调香,深知一些含剧毒的花如何恰如其分的应用,例如那种独特的风信子,例如罂粟之类。适当的调配,能让人陷入梦境一般,丝毫也不设防。
他要是有那份闲情,如今假以她手,大可毒害一些人。
但是他不想,这样对付睿王,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别的人不似睿王恶毒,大多让他不快的人,是他自己先去招惹别人的。
例如袭朗、蒋修染等人。
尘埃落定之后,看开了,没什么好记恨的。
也隐约明白,自己对付睿王,很可能正如了别人的意,自己仍是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但是在这样的棋局之中,被这般利用,他能甘愿。
不报复回去,他这辈子都会置身于心之炼狱。
给完全禁足了,皇上甚至还派了一批侍卫来王府看着他,生怕他将睿王那些事宣扬出去吧?
皇上那颗脑袋里装的东西,从来是他猜不透并且无法理解的。
可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他是真的清静了,能够不时想想如何处置夏映凡。
一想就满心嫌弃的一个女子,到如今,已到了处死都嫌脏了手的地步。
放出去让她自生自灭?不行。万一她再被人利用,再次祸害到自己头上,自己可真就是蠢到家了。
一直留在王府,也不行,怕自己膈应死。
弄来弄去,她成了个烫手的山芋。好在不需心急,这事儿他能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并且,皇上要是认真追究太后死因的话,迟早会追究到他和她身上,到那时候,就轮不到他来决定她的去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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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朗忙于公事之余,私下找了宁三老爷一次,提了两句宁元娘的婚事。
宁三老爷已经知道当初自己被劫军饷一事的原由,做不到全无芥蒂,却也不再耿耿于怀,被问起,笑着回了一句:“顺其自然就好。”
这答案已足够好,袭朗也就放下此事。
至六月,宁三太太去了西山别院,接宁元娘回宁府。
越三日,媒人受蒋修染所托,上门提亲。出乎意料的是,新科状元徐迅也托了媒人上门提亲求娶宁元娘。
袭朗听说了此事,不由失笑,想着蒋修染起心找徐迅的麻烦还真就对了。


第147章

蒋修染是在兵部班房里听说了徐迅求娶宁元娘的事,是兵部左侍郎笑呵呵跟他说起的。他喝了口茶,语气轻描淡写的:“原本想缓几日再收拾他,他却比我还着急。什么东西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上赶着倒霉的。”
兵部左侍郎失笑,“那就抓紧吧。”心里补一句,不然不定谁又冒出来凑热闹,跟你抢着求娶宁氏女。
在蒋修染看来,徐迅可不是跟他争什么,这就是明目张胆地挑衅。
够资格挑衅他的人绝对有,还不少,但是徐迅绝对不在其列。
当日午间,蒋修染去找了监察御史和吏科给事中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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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三太太面对这样的局面,先是欣喜,随后便是头疼。
喜的是长女并没如她预料的那般愁嫁,头疼的是提亲的两个人各有千秋。
蒋修染年纪轻轻官居三品,若是仕途顺畅,来日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不足之处是与家族决裂,万一哪日蒋家与他算总账,他能招架得住么?
可徐迅是新科状元,官居四品,又是皇后那边的姻亲。没错,皇后与睿王如今是陷入了水深火热,可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风浪,哪一次不是平安度过?等到这次事情过去,说不定会更得势。
再让她头疼的就是袭朗了,这一段他是时时处处与睿王做对,如此一来,便让宁家只能跟着他站到太子那边。
想想就生气,万一到最终储位之争中太子落败,袭家及姻亲还有活路么?他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决定了别人的生死?
要是这样看来,让元娘嫁给徐迅倒是也有好处。即便有大难临头那一日,宁家既是袭家的姻亲,亦算是周家的姻亲,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来日被袭朗连累,还有周家那棵大树。反之亦然。
几日里,她都仔细斟酌这些,正想着等徐迅托的媒人再次上门的时候应下亲事,宁三老爷却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意外:
蒋修染请了兵部左侍郎说项,直接找到了宁三老爷面前,宁三老爷呢,当即就应下了亲事,直到晚间下衙回来,才与她提了一嘴。
宁三太太差点儿给气得背过气去,“你!儿女的婚姻大事,该由我做主!你怎么能不声不响地就把元娘许配给蒋家人了?!”
宁三老爷瞥了她一眼,“我怎么就不能做主了?我还敢指望你做主儿女亲事不成?”
“那你也该与我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宁三太太气得身形都有些发抖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脸上无光,在家中都没脸见人是不是?!”
“是我让你没脸见人的?”宁三老爷拧了眉,“你做过什么荒唐事,你为何再不能登袭府的门,还用我告诉你原由么?”
“那是两回事!”宁三太太强辩道,“庶女不就是那样,我只是想让她们找个于家族有益的去处,元娘一样么?”
“元娘是不一样,被你数落了那么多年,这两年不见你才能过得如意一些。”
“…”宁三太太簌簌地落了泪,“你竟然这般嫌弃我…”
宁三老爷不管她怎样,直说自己的心思:“是非轻重我都有考虑,儿女的婚事日后你就不要操心了。便是私下给哪个孩子定了亲事,我也会反悔退亲,你还是别做让你我都为难的事为好。别的我跟你解释你也不懂,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即可。回头我跟蒋大人那边商量商量,选个秋日或是冬初的吉日,元娘也不小了,该早些嫁出去享享清福了。你抓紧准备嫁妆吧。”
一席话,险些把宁三太太噎死。
元娘嫁出去才能享清福。她这个做娘的,不过是给女儿准备嫁妆,再没别的用处。
宁三老爷起身,去往内室更衣的时候,又补一句:“蒋大人向来出手阔绰,聘礼聘金都不会少,你先照着一万两的嫁妆准备,到时不够的话,我再给元娘添一两万两银子。”
袭朗征战几年,麾下将领都是要官得官要钱有钱,只他自己没蹭过恩赏,一直好生打点手里的产业,倒也赚得盆满钵满;蒋修染不同,征战几年之后,他和麾下将领都借着皇家封赏甚是富足,有了这些,又一再拓展财路,自然也是不缺银子的。
两个人各有各的生财路子,官场上打滚多年的人,都理解他们的做法。性情不同的缘故导致的局面而已,相同点是跟着他们征战的人如今都过得甚是如意,这才是最要紧的。
这一次,宁三老爷采取了强势的做派,宁三太太再怎样的哭闹都无济于事。并且没过几日,她听说了监察御史与吏科给事中上折子揭发考场舞弊一案,针对的人正是徐迅。由此,她自然没了反对的立场。
到底,宁元娘与蒋修染的亲事顺顺利利定了下来,依俗礼互换庚帖、下聘、纳吉。
说起来,这已是宁元娘第二次待嫁,心绪大不相同。
上次与秦家的婚事,她是想着嫁给秦明宇的,即便满心忐忑,即便明知秦夫人嫌弃自己,还是要嫁。那是她为着父亲答应了秦明宇的事,后来更是到了赐婚的地步,即便心绪低落,却是告诫自己要务实,要说到做到,做梦都没想过事态会发生逆转。
后来,四哥无从忍受慧贵妃的做法,亲自求皇上免了那桩婚事。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为了她的事,竟是与皇上说了半晌让人瞠目结舌又啼笑皆非的话。
是这样,她才有了一段惬意的光景,四嫂又把她引荐给了夏家叔父婶婶,她跟婶婶学了很多东西,赚了一些银子,给自己添了一些伶俐堪用的下人。
总是想,不管余生怎样,有了这两年岁月,便该知足。能如她一般真正享受一段岁月的女子,并不多。
可是两年间,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一些心结打开了,她不需再对蒋修染刁难父亲的事耿耿于怀了,一如父亲所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反过头来想,他要是为了她豁出同生共死之人的性命,便叫人不齿了。
说到底,还是三公主了解蒋修染,知道他的痛处在哪儿,一下狠手,他只能屈从。
母亲接她回家前一日,她又见了蒋修染一次。
不是在外面遇到,是他去了西山别院,命下人传话,说要问她一件事。
她去了外院。
他站在花架前,笑微微地看着她。
她走到近前,曲膝行礼。
他反客为主地吩咐丫鬟站远些,说有重要的话要说。
她隐约猜得出他要说什么,也就让丫鬟退后。
他这才说道:“明日,你就该回家住了。”
“是。”
“我要上门提亲,你同意么?”
她牵了牵嘴角,心说这是我能同意与否的事儿?
他就笑,语声柔和了几分:“你要是实在厌烦我,我不会给你平添纷扰。说到底,我只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嫁我。”
她能说什么?只能继续沉默。
“这样吧,你要还是实在看不上我,命人传话告诉袭少锋,我不会强人所难,他自会转告,让我死心。”
他说他不会强人所难——“那你以前…”她抬眼看着他。
“以前不是年纪小么?”他笑意更浓了,“那时候是想,不管哪个人,要是连我都不能对付的话,怎么能护得住你?是为这个,把企图接近你的人一个一个撵走了。还有一个我撵不走的,可他家里也不是很适合你,我不服,一来二去就僵持了这些年——这些不用我说,你大抵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