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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四月,睿王妃产下一名女婴。
睿王仍无下落,不见踪迹。
幸而皇上很是看重殿试,整日里与太子商讨如何选拔人才,注意力转移了,火气也就小了很多。
皇后这才得以借着睿王妃产后虚弱的缘故,去了一趟睿王府,询问儿媳妇知不知道睿王下落。
睿王妃被盘问了半晌,只是这般回道:“儿媳不知情,只知道此刻最要紧的事情,是看好膝下几个孩子。言多必失,我说多错多,别人会拿我的孩子开刀。正如您记挂王爷一样,儿媳也是时时记挂孩子们的安危。”
皇后听出端倪,知道再问也没用,转身出门,心绪却是也再也无法控制,太久的忧心袭上心头,怔怔的落了泪。
睿王世子程曦恰在此时前来拜见皇祖母,见到这情形,慌忙上前去,关切地问道:“皇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愈发悲恸,思忖片刻,携了程曦的手,“走,去你房里,你陪皇祖母说说话。”
程曦诺诺称是。
皇后这段日子过得委实不轻松,慧贵妃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
淮南王那次进宫,自动交出家财、闭门思过也罢了,走之前竟还跟皇上数落起了秦家的不是,惹得皇上又发了脾气。她简直觉得这个儿子已经疯了、傻了。
秦家不管他们母子,是为着整个家族袖手旁观,但是儿子决不该主动与秦家拉开距离。
这样下去,日后他还有谁能够指望?仅凭那些官职低微甚至都没个官职的幕僚么?
太久了,这是慧贵妃的心结,总想当面问问儿子,偏生皇室无一日清静,到了二月,皇上索性被睿王气得真正病倒在床,她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直到眼下,宫里氛围明朗了一些,她才得以寻了个借口,轻车简从,到了淮南王府。
淮南王正在与几名小厮蹴鞠,听得母妃前来,忙来前面相迎。
落座之后,慧贵妃打量着他,见他气色好了很多,一双眼也是神采奕奕。哪里像个不得志的皇嗣?分明是满身悠然惬意。
她冷冷一笑,“闭门思过成你这个样子,可也真是奇了。”
淮南王只是赔着笑。
慧贵妃道:“眼下睿王不见踪迹,皇后心急如焚,我估摸着,睿王闹不好就是个生死难料的情形。你别整日游手好闲了,赶紧找个由头,去你父皇面前表现一番才是。”
淮南王失笑,“表现?没了个睿王,我取而代之?”他摆一摆手,“母妃,这些年来我都没想过别的,在京里享享福,下半生在封地过点儿清闲日子,这就是我的一辈子。”
慧贵妃睁大了眼睛,“我当年进宫,随后拼死拼活生下你,这些年辛辛苦苦帮你斡旋,你就这点儿出息?要是如此,我以往又何必忙忙碌碌?!”
“你别说这些了。”淮南王语气温和,“别说我们了,只说皇后、睿王,这么多年又何尝不是苦心钻营,到了眼下,又得到了什么?的确,秦家比周家强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但是,我这出身比起睿王,差的也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既然说起,这次他就把话说尽了,“自古是立嫡立贤的规矩——我可是要什么没什么。”
“你别跟我说那些空话!”慧贵妃含悲带怨的,“你这些年但凡争气一些,岂会有今日?眼下明宇与袭朗、蒋修染出尽风头,三个人时不时的见面议事,你要是与他们交好,有他们扶持,如今哪里需要忌惮谁?…”
“行了!”淮南王不耐地蹙了眉,“秦家与您与我,何时不是若即若离的?秦家到底沾过我们什么光?也只是明宇年少时,我还能帮他点儿小忙,现在他哪里用得着我?”他凝住慧贵妃,“您可别忘了,是我们害得他婚事泡汤的!”
慧贵妃强辩道:“他既然是皇亲国戚,自然有沾光或被连累的时候!”
“我们给过秦家什么?”淮南王叹息一声,目光怅惘,“我那外祖父,自来就不以您为荣。母妃,我什么都知道,正是因为什么都知道,这些年才安分守己。”
慧贵妃似被噎住了一般,瞪着儿子。
“你当年是怎么进的宫,我隐约知道。外祖父不喜您好高骛远贪慕虚荣,所以这两年才殚精竭虑地为明宇铺路,而不是帮着您巩固皇恩…”淮南王起身行礼,“母妃,这些话不好听,不到这地步,我不愿意说出来伤您的心。日后,您还是安分守己度日吧。秦家与我疏离,是不想家族被我连累,这是应当的,我以前的确是不懂事,也成不了事。后来我跟皇上告秦家的状,为的正是顺着外祖父的心思行事,成全他老人家——帮不了什么,起码别再害他们,这是应当应分的,没有他老人家护着,我这些年也早死过好几次了。”
慧贵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儿子府邸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年轻时是蓄意引诱皇上,才有了进宫的事。原来他与父亲一样,从来对她那行径不齿…甚至于,如今已有些嫌弃出身了吧?
嫡庶分明,她终究是妾。
身在天家也一样,妾就是妾,到底是低人一头、为人鄙弃。
贱妾,贱妾。细细琢磨这字眼,两个字倒真是息息相关,恰如其分。
她笑,却落了泪。
淮南王送走母妃,亲信来禀:“夏氏调制迷药、香料果真是手段高超,眼下睿王用了药,完全是知无不言。”
淮南王抚了抚额角,语声冷酷:“等殿试之后再做打算。眼下皇上忙忙碌碌损耗精力,要是听他偏疼的儿子亲口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怕是会急怒攻心吐血而亡。死了,局面可就乱了,全无益处。”
他到了如今,抵触母妃,更怨憎皇上。
他不相信皇上看不出、想不到皇后、睿王的狼子野心,却还是纵容了这些年。那么多人因着他不清不楚的态度置身于炼狱之中…任谁能不怨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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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家搬回府中之后,宁元娘就搬回了西山别院,日子如常清闲。偶尔听铺子里的人报账,核对账目,闲暇时光都用来看书作画做针线,带着初七、十五去外面赏看怡人景色。
这一日,几名丫鬟做了几架风筝,央着她出门一起放风筝。
她看看天色,见晴空万里,春风和煦,说我可没这闲情,但是你们跟我一起出门去吧,你们放风筝,我看看景色。
便这样,主仆几个说说笑笑出了门。
几个丫鬟在芳草地上说笑着嬉闹着放风筝,比谁的好看,谁的飞得高。
宁元娘带着两名小丫鬟,笑着去往不远处的小树林外围,初七、十五乖乖地跟在她身侧,到了树下,慵懒地趴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初七忽然直起耳朵,站了起来,过了一阵子,不紧不慢地跑向远处。
宁元娘和两名小丫鬟、十五不知道它发现了什么,跟在它身后一看究竟。
初七去的是树林东侧一条河前,趋近后,慢吞吞地走下斜坡。
不等走近,便能听到河水湍急的流淌声音。
宁元娘摇头失笑,“是不是渴了?”随后趋近,往下看过去的时候,愣了愣。
两名小丫鬟跟着过去探头看了看,不由抿了嘴笑。
那个人与大小姐偶尔会碰见,说上一会儿话,她们见过。此刻只看背影,便知道是那个人。是以,大小姐款步走下斜坡的时候,她们留在了原地。
蒋修染来这里是为钓鱼,手里拿着鱼竿,身边放着一个盛放鱼儿的木桶,木桶里已有一条一尺来长的鲤鱼。
初七正好奇的巴望着那条鱼。
原来它已经认为他是熟人了。
宁元娘看着湍流不息的河水,好奇地道:“这条鱼是你钓来的吗?这儿怎么能钓到鱼呢?”
“怎么就不是我钓的?”蒋修染睨了她一眼,“这钓鱼要讲技巧,你不懂。”
“嗯,我是不懂,我看看。”
“行啊。”
蒋修染将鱼钩上了鱼饵,对宁元娘打个手势,示意她站远一些。
宁元娘站远了一些,这才发现他袖管卷到了肘部,袍摆掖在腰间,鞋袜丢在一旁,黑色中裤卷到了膝上,他腿上有两道狰狞的疤痕。
宁元娘暗怪自己鲁莽,又怀疑方才自己瞎了——他把自己弄成这个德行,怎么就才发现呢?怎么起初留意的都是最不该留意的细节呢?
应该及时离开的吧?可要是这会儿走,他不往死里取笑她才怪。另外,也真是好奇。
她错开视线,只看他如何钓鱼。
蒋修染一步一步走到了水中,河水漫过卷起的中裤时才停了步子,略略观望片刻,扬起手里的鱼竿,手势轻缓地甩着钓线。
宁元娘眯了眸子细看,心里很是惊奇。
她长这么大,都以为钓鱼只是坐在湖畔河边等着鱼上钩,别说看见,听都没听说过这种钓鱼的方式。
他的手势很优美,钓线随着他的手势旋起,数次之后才轻飘飘没入水中。
余下的,便是等待了。
他静静地站在水流之中,神色格外专注。
奇的是初七、十五竟也似很好奇,坐在宁元娘身边,眼巴巴地看住他那边。
宁元娘等待多时,注意力又转移到他身上,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侧面轮廓。
是不是这些日子经常在外面走动或是钓鱼的缘故?他面色不再如以往那般略显苍白,现在是小麦色,让人看着心安的颜色,不会联想到他的伤病。
他专注的样子…嗯,挺好看,真的很好看。她这才发现,男子就算不是只在女子面前谈笑,也可以这样悦目。
说到底,是因着他时不时的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多的缘故,又因着他是她不能回避撵走的人,慢慢的,他已算是她一个很熟悉的人了。不然哪里敢这样打量他,又怎么敢这样看着他钓鱼。
遐想间,见他唇角轻勾,随后手臂扬起。
她慌忙追逐着钓线的末端去看。
这次上钩的,竟是一条大鱼,起码得有三四斤吧?
她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挺为他高兴的。
蒋修染将钓线拢到手里,敛目看了看那条大鱼,转身到岸边来的时候,对着她笑得神采飞扬,眸子亮的几乎让人不能直视,“你是我福星啊,以前从没钓到过这么大的鱼。”
这样的河流之中,二斤往上的鱼就算不少,也很难钓到。鱼越是大的,越是狡猾。
宁元娘腼腆的笑了笑,看着他将鱼丢到木桶之中,凑过去看了看,问道:“你常来这儿么?”
“这阵子常来。”蒋修染道,“我擅长这样钓鱼,但是适合的地方很少,以往都是去城外。这儿倒是去年才发现的。”
去年他没来过,那时一是没有闲暇光景,二是与她不似如今熟络,不想她看着烦又躲到别处去。
“这样啊。”宁元娘刚要说什么,就见初七、十五扒着木桶边缘,险些将木桶弄倒,慌忙上前去捉初七,“你这么大个子,还…”
手刚碰到初七颈部的时候,恰逢蒋修染弯腰去拎初七。
两人的手碰到了一处。
宁元娘触电一般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蒋修染却是不动声色,一手抓了初七,一手拎了十五,将两个好奇心太重的小家伙放到一旁,找来木桶的盖子盖上。
宁元娘因着方才的尴尬,急于找到话题打过岔去,“你怎么这么清闲啊?”
“等殿试过后就要忙一阵子了。”蒋修染耐心细致地跟她说道,“淮南王跟你四表哥都要收拾睿王,到时候朝堂少不得大乱一阵子,我就算是看热闹的,也要认真的看,何况自己还一身官司。”
“啊?”宁元娘惊讶,“那你会不会有事啊?还有我四哥,他不会有危险吧?”睿王是那么好收拾的?党羽那么多,一不小心,就会殃及自身。
“你说呢?”蒋修染对她笑了笑,脚尖碰了碰木桶,“这两条鱼,是我送给你呢,还是你请我去别院吃鱼呢?”
“我问你和四哥有没有事呢…”宁元娘抿了抿唇,斜睇他一眼,“回答完再说吃鱼的事儿。”
第145章
“都知道要出事了,怎么会有事?”蒋修染笑着看她一眼,“说吃鱼的事儿。”
宁元娘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眼底有了笑意,随后认真琢磨他末一句话。怎么吃?拿回去让厨房给他做了,让他在外院吃好了。
蒋修染笑起来,“逗你呢,鱼送给你了,我该回城里了。”
“来回折腾,你也不嫌累。”
蒋修染笑意更浓,凝视着她,“有什么法子,你住得远。”
“…”别的时候不说,这次他可是专程跑来钓鱼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宁元娘道辞转身,唤上初七、十五,往河岸上面走去,又吩咐小丫鬟,“把鱼带回去。”
一直在不远处的两名小厮见蒋修染要走,连忙快步到了他近前,收拾起渔具。
蒋修染放下裤管、衣摆。
宁元娘回眸看他的时候,见他正在穿鞋袜,不由蹙了蹙眉。双脚还有水渍呢,就这么穿上鞋袜,多不舒服啊。他的小厮也是,怎么也不准备得周全些?
她扯扯嘴角,随他去吧,转身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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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殿试,陆星南高中探花,香若松中二甲第三名。状元郎为周夫人的娘家侄子徐迅,榜眼陈嘉兴为袭阁老身在朝堂时的门生。
香芷旋听说了这些,心里除了对状元人选不满意,对别的都是分外满意。
老太爷看重或交往的人,鲜少走动,这是谁都知道的,不是避嫌,是文武道不同,根本就无法在一些事情上保持一致的立场,袭朗为了头疼的时候少一些,对那些人是能离多远离多远。所以陈嘉兴这个人,日后大抵就是看在老太爷的情面上不上折子弹劾袭朗,袭朗为着老太爷的颜面,也不会找陈嘉兴的麻烦。
香若松这次的结果完全出乎香芷旋意料,自心底真的认可了老太爷的才学。随即就戏谑地想,香若松会不会专门命人去知会香绮旋一声——当初香绮旋用他不能高中说事儿,可是把他气得不轻。
最令人欣喜的自然是陆星南中探花的事。
探花郎,足以匹配袭胧。
所知的这些人,除了状元徐迅、探花陆星南,都要入翰林,从六七品官做起。这是大多文人注定的路,要慢慢的熬上很多年,也是文人对武将颇有微词的原因之一。
徐迅博得头筹,又是周家也就是皇后的姻亲,皇后册封了个四品的官职。陆星南则是出身于名门世家,参加科考是为了证明陆家的人有真才实学,本身就有世袭罔替的四品官职在身。
香芷旋去库房选了两份贺礼,吩咐人送去陆家和香若松那边。
陆星南与香若松很是忙碌了一阵子,前者去答谢恩师,后者先去了护国寺感谢老太爷的悉心指点,之后去了国子监,末了又来到袭府,当面感谢袭朗这一二年的帮衬。忙完这些,才留在家里迎来送往,接受同窗旧友的道贺。
香芷旋平日将袭胧带在身边,一起打理内宅事宜。因着陆星南高中探花,陆家少不得要请媒人过来说项,要袭胧早一些嫁过去。不论何时嫁,都得先让袭胧学会持家之道。
袭胧早就得了袭朗的吩咐,之前就一直很用心地跟母亲学习,耳濡目染之下,有了不少心得。眼下要面对实际的事情了,初时几日有些踌躇,少不得问过香芷旋,后来就慢慢的得心应手了。
香芷旋得了这样一个聪慧的帮手,清闲的日子不少,都用来哄着寒哥儿。
而朝堂之上,皇上自殿试前后,查了查太子监国这一段的大小举措,没说满不满意。身体逐渐痊愈,开始将一些事揽回到自己手里,又亲自派人去寻找睿王的下落。
皇后一直在近前察言观色,见皇上这样,偶尔会哭诉自己的担忧,说睿王这么久失去踪迹,怕是已遭了毒手。
皇上冷声道:“朕的儿子,便是有着天大的过错,也轮不到别人惩处!”
皇后听了心安不少。
淮南王听说之后,却是连连冷笑。
两日后的下午,淮南王派人去宫里面圣,称闭门思过的日子,他用心培育了一种奇花,皇上若是有雅兴,可到淮南王府一看究竟。
皇上思忖片刻,便摆驾去了淮南王府,看奇花是假,想看看这个儿子在府里的情形是真。平时不少人在他耳边数落淮南王不思进取醉生梦死,他想着,若是那些人所说属实,早些打发淮南王去封地就是了。横竖就这一条路,留在京城反倒知会生出无谓的是非。偶尔也是满心疑惑——淮南王竟是再没提过求娶那名女子的事情,不知道他到底是想通了,还是那女子出了什么事。
到了淮南王府,淮南王早已等在府门外,行大礼恭迎皇上。
皇上见他神清气爽的,气色不错,满意的微微颔首。这样子,足以看出平时自律。
淮南王亲自带路,请皇上到了王府后花园。
不等淮南王指引,皇上便先一步发现了一个花圃里的风信子,“这花…花香是否含着杏仁香?倒真是少见。”
淮南王微微一笑,“不瞒父皇,这正是儿臣要请您赏看的花。”
皇上凝着面前的花,神色转为怅惘,“朕听说,太后生前,也曾有人送去风信子,说有出奇之处,她老人家很喜欢。”
只是听说。太后生前,与皇上的分歧矛盾太大,太后被□□之后,不肯见他与太子。
淮南王称是,“禀父皇,这种花,正是当初呈给皇祖母的那一种。”
“不错。”皇上勉强牵了牵嘴角,“养花弄草都是风雅之事,还能陶冶心性。看到你如此,朕也心安了。”
淮南王笑着称是,随后请皇上看看别的品相极佳的花,日头西斜时,请皇上移步去一所小院儿里享用茶点。
皇上颔首,随着他去了。
进厅堂之前,淮南王忽然跪倒在地,“儿臣有一事一直瞒着父皇,不求父皇宽恕,只求您稍安勿躁,听听原委再做决定。”
“何事?”皇上目光一沉。
“睿王在儿臣府中,已有一段时日。”淮南王站起身来,撩了帘子,“儿臣还是那句,只求您稍安勿躁,听听原委再做定夺。”
皇上此时已听到了男女低低的谈笑声,男子的声音,正是睿王。
他举步进到厅堂,转入东次间,清晰地听到内室里两个人的谈笑声,止步聆听。
女子正在笑道:“妾身听说,您很早就收买了淮南王钟情的夏氏,将她安插在淮南王身边,到了必要的时候,让她毒杀皇室中人,让淮南王做冤大头。是真的么?”
“嗯。”睿王慵懒应声,“那两个蠢货,肯用他们,是本王看得起他们。”
“那么,这样说来,当初太后忽然病故,是不是您利用夏氏做的手脚?”
“没错。那女子虽蠢,调香制毒倒是好手,只需一点点风信子的汁液,便能让人身死,并且看不出端倪。”
女子又问:“您利用她做了这样大一件祸事,为何还不除掉她呢?难道还想利用她毒杀别人?”
睿王轻笑,“除掉她做什么?便是有朝一日事情败露,查来查去,都是淮南王府的人做的,与我无关。前段日子,听说夏氏被淮南王扔到庄子上去了,有点儿可惜,原本还想着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再让她帮我做件大事的。”
“哦?”女子追问,“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睿王笑起来。
女子语声中有些许惊恐,“难不成您是想…让她毒杀太子,甚至是…毒害皇上?”
“怎么是我呢?是淮南王,与我无关。”睿王的笑声愈发愉悦,“这天下,本就该是我的。等到来日,我三妹在西夏站稳脚跟,协助萧默夺得皇权,内外联手,便是不需做那些见不得光的手脚,我照样能荣登大宝。眼下困苦,不足为虑。”
“可是…皇上多年前便立了太子。”
“那不过是看在元皇后的情面上,太子有哪一点比得过我?”睿王冷哼一声,“父皇这些年好几次想废太子,却始终是犹犹豫豫不了了之,既是如此,不妨由我来帮他做定夺。他若还是优柔寡断,那么,就不能怪我心狠了。”
皇上怒火攻心,快步走向内室。
方才说话的女子竟是反应奇快,在他进门时已不见踪迹。他只看到了睿王半倚着床头,眯着眼睛,只穿着一条亵裤。
满室糜烂的气息。
皇上抬手指着睿王,手抖得厉害,张口之际,身形踉跄后退。
淮南王忙上前去扶住皇上。
“把他…打入天牢!”皇上竭力说完这句,眼睛向上一翻,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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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多日的睿王找到了,直接关进了天牢。
皇上病重。
翌日,吏部尚书上奏弹劾睿王十二项大罪。睿王党羽纷纷上折子反驳吏部尚书,为睿王开脱。双方激辩不休。
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皇上在淮南王府所见所闻。
皇上是不会对外人说出所见所闻的,那是皇家的奇耻大辱。他若想惩戒睿王,只能按部就班的核实睿王罪名,从而定罪。而睿王的罪名那一条拿出来都是牵连数众,认真计较起来的话,意味的就是朝堂格局要重新洗牌换血。
这需得慎之又慎,否则,保不齐就会生出天大的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