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日常 作者:九月轻歌

二姐出嫁之前与情郎私奔,经两家协商,香芷旋成了代嫁品。
远嫁到京城之后,香芷旋时常心存侥幸:居然还没被休掉?!
本文又名《袭夫人成长实录》
看文须知:
1:霸道女主VS霸气男主,JQ碰撞,1V1到底
2:喜乐融融的甜宠文
3:架空不考据,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香芷旋,袭朗 ┃ 配角: ┃ 其它:甜!宠!爽!

编辑评价
二姐出嫁之前与人私奔,经两家协商,香芷旋成了代嫁品。远嫁到京城之后,香芷旋时常心存侥幸。起先以为进门不久就要守寡,夫君却一日日好转起来;又以为迟早要被休弃,夫君却给予了她呵护、宠爱。
本文主要讲述女主以冲喜名义高嫁入名门,因为男主明理有责任心,夫妻二人逐日生情、齐心虐渣,最坏的预料变成最美的意外。文章基调温馨,冲突爽点不断,女主娇气慧黠,男主睿智霸气,是读起来心情舒畅的甜爽文。


第1章

雍和二十八年,袭府。
时值深秋,佳期已尽的花无声凋零,辗转旋入尘。桂花、木槿、一串红则开得正艳,摇曳起舞。
馥郁或清浅的花香融入萧飒风中,丝丝缕缕蔓延入室。
香芷旋蹙了蹙眉,不喜欢几种香气纠缠不清地萦绕在鼻端。放下手中的毛笔,她端起茶盅,啜了口茶,视线不经意地瞥过袭朗。
他站在书案前提笔书写,眉宇平静,神色专注。
太医要他卧床休息,手臂不可运力,尽量不要走动。他是不肯听的。仿佛那身体、伤病是别人的,与他无关。
香芷旋放下茶盅,以手托腮,望向窗户。
花树暗影投在窗纱上,随风浮动,间隙中的光影如碎玉,晃人的眼。
她微微眯了眸子,视线在室内打了个转儿,落回到袭朗身上。
他穿着一袭玄色箭袖锦袍,发髻、剑眉漆黑,面容、双手被衬得更显苍白。
清雅俊伦的容颜,清寒寂寥的气息。明晃晃的日光下,人也似被秋夜月光笼罩,与万丈红尘隔离开来,独守一方寂冷。
三年驰骋沙场、千里如火杀戮、剑斩七名敌将——这些是他成婚前的经历,她总是难以将这些与眼前这人联系到一处,又分明是不容辩驳的。
若没有那些经历,他便不会身负重伤,她便不会嫁给他。
他是在战捷那一场硬仗中负了重伤,回京后伤势反复,一度命悬一线。袭家老夫人、大夫人张罗着给他冲喜。她的祖母、伯父抓住了这时机,事情虽然一波三折,到底还是如愿以偿,两家结了亲。
其实他哪里用得着冲喜?性情那样坚毅,对自己甚至都是残酷的,岂能轻易被伤病索了命。
敛起思绪,香芷旋走到袭朗身边,给他续了一杯热茶,瞥见砚台里的墨汁所剩不多,拿起了墨锭,却又迟疑起来,“要不要歇息片刻?”
“没事。”袭朗凝住她的手,白皙,细瘦,“唤丫鬟吧。”很怀疑她没那份力气。
香芷旋微笑,“正觉着有点儿冷,做点事能暖和一些。”
袭朗的视线上移,对上了那双大眼睛。宛若墨玉浸在澄明秋水之中,水光潋滟,眼尾微微上扬。她眼中有着浅浅笑意,和他刚一对视,便垂了眼睑,专心磨墨。
他也就继续凝神抄写《法华经》。佛经能够平和心境。
笔尖逸出的一笔一划,都会带来尖锐或钝重的疼。这过程,如同手持利刃,一下一下折磨着自己。
也不是跟谁较劲,更没逞强的意思,实在是因伤口不论怎样都会这般作痛。那就不如适度地做些事,筋骨不至于僵滞,心神不至于倦怠。
偶尔想一想沙场的峥嵘岁月,他有恍若隔世之感。
朝夕之间,杀红了眼,浴血成魔,赌上了生死。结果呢?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这成名的都险些丧命,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知有多少埋骨沙场,再不能见人世风月。
心绪起伏,笔下的力道便不由控制了,右臂尖锐的疼痛一次次袭上心头,让他呼吸一滞。
他放下笔,回身落座,这才发现身侧的人已磨好了墨,正凝视着窗台上花瓶里的数枝玫瑰。
等一会儿,她就要忍不住摆弄一番了。
袭朗的唇角不自觉上扬,敛目打量着她。
是生于南方的女孩,肤色白皙通透,身形纤弱如柳,穿着淡粉色褙子,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似的。真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及笄之人。
可她也只是模样稚嫩,不是没城府没主意的。
成婚第二日起,她就被拘在了房里,美其名曰好生服侍他,其实是长辈不愿意让她露面,被人私下议论。
起初他担心她心里委屈,让她每日和自己一起抄经打发时间。这几日下来,才发现她心宽得很,不需谁开解。
此时,她将先前侧目的花瓶捧到炕桌上,找出剪刀,取出花枝,悉心修剪之后,再逐次放入瓶中。
她应是擅长此道,所以才无法忍受鲜花被敷衍的对待。
插花之于她,就像是在下棋:认真布局,逐步完成。每一枝花放入瓶中之前,都是经过细细思量的。
其中的门道不少,花枝要错落有致,花色要相互衬托。他也承认,经她一摆弄,每日一换的瓶中花会成为房里不容错失的一道风景。
她每一日的光景,便是用这类小事消磨掉的。
从未见她有过委屈的神色。
该委屈么?应该的。
他这局中人都极其厌恶劳什子的冲喜说法,何况她了。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嫁进门来,要面对的可能是他伤愈,更可能的是新婚不久便守寡。
太不公平。
可惜他那时精力不济,又是在事情定下来之后才知晓的,能做的少。
起先香氏是要将她的二姐香绮旋许配给他,后称香绮旋染了恶疾,他的祖母当机立断,说不是还有个女孩子么?又已及笄,换她就好。她的祖母、伯父即刻答应了。
就这样,这个可怜的孩子被结结实实地坑了一把。
不管怎样,她以冲喜为由嫁入袭家,总是会低人一头。
在外人眼里,高看她的,说是广州知府的侄女,低看她的,便说是区区商贾的女儿——她早逝的双亲很有经商的头脑,生前在南方已小有名气,赚下了一份偌大的家产。可惜都是薄命的,前些年先后病故。
这样的出身,其实完全可以嫁个门当户对的,没理由高嫁受人冷眼。但是香氏人心不足,为了能调任至京城,没少利用她和两个姐姐。
她们香氏三姐妹,在广州很有些名气,个个样貌出众,却都是破落户的性子。自然,这些是他这几日才听说的。
样貌出众,她的确是,即便看起来显得年纪小,却无疑是很美的。至于性情么,只是觉得她也话少得很,别的还没发现。若是当真泼辣,也不算是坏事。这府里局面复杂,她要是受气包的性情,还真不好办。
只要不动辄耍小性子做糊涂事就好。
袭朗缓了片刻,又起身提笔。自己的情形自己清楚,这样是有好处的,每日书写的时间越来越久,动作也一日比一日灵活。
香芷旋手里剩了最后一枝花的时候,感觉到他的视线终于离开了自己,身形略略放松,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在他眼里,自己是怎样的?
她是抱着冲喜、做寡妇的心态嫁到袭府的。自然,如果不是有冲喜这前提,袭家也就另觅人选了,不会要香氏一族的女子。
袭家是开国元勋,历经六朝风雨,出过一位阁老、四位名将,是权倾朝野的名门望族。
四品知府的女儿,能与袭家结亲都是高攀,更别提她这样的情形了。
两家之所以能结亲,是香家老太太与袭家老夫人有些交情,香家还给了袭家八万两银子。
起初与袭朗定亲的是香绮旋。
香绮旋一向看不起行伍之人,上至将军下至兵卒,概以武夫相称。
听闻袭家急于操办婚事为袭朗冲喜的消息之后,香绮旋干脆果决地跑了。留下的信件中说,她已有了情投意合之人,抵死也不会嫁给一个将死的武夫。
香家哪里敢跟袭家说实话,只说香绮旋患了恶疾,不能成婚。
冲喜远嫁的事便落到了她头上。
她们三姐妹,自幼跟长辈作对,跟姐妹窝里斗,没一个性子柔顺的。香家怕她也溜之大吉,命专人看着。
她那时忍不住冷笑连连,说到了京城把二姐的丑事说出去再做傻事也不迟。
祖母和伯父听了惶惶不安,对她承诺:只要安分地嫁进袭家,她想要什么,他们都会尽全力成全。
她也不客气,趁机开了两个条件,心愿得偿后才安心待嫁。
这就是她嫁入袭家的大致经过。要让她说,不过是香家贴钱又送人的一桩为人不齿的事。
都不是话多的人,几日来经常这样相对无言。是彼此那一点点尊重,维系着这桩并不般配的姻缘。
在她启程远嫁之前,他的护卫赵贺带着他的亲笔书信到了香家,坚持要见到她本人,并要她当面写回信。
香家自是不想同意,可赵贺态度坚决,也只能答应。
袭朗的信件只有寥寥数语:我伤重,生死难测,三小姐是否真心愿意嫁我?
她苦笑着写了回信:若袭四爷另有良配,妾身自是不敢高攀,眼下妾身听从长辈之命,甘愿出嫁。
之后,让她没想到的是,赵贺当即看了她的信件,随即取出袭朗给她的第二封信:
成婚之后,若命丧黄泉,我保你余生安稳;若能转危为安,我不负你。
很明显,他揣度着她的心思,并针对不同的情形写了不同的答复。便是她答案正相反,想来他也有安排。
那时她想,二姐根本不需私奔的,袭家的态度并不代表袭朗的态度。
后来,成婚那日,他虽然没能给满堂宾客敬酒,却拖着病体与她行了结拜大礼。
他无疑是尊重妻子的。
是因此,她将千里远嫁途中的忐忑、惶惑、恼恨深埋于心底,投桃报李,守着规矩,尽着本分。
男子纸上的一句不负,不该深信,也不能置若罔闻。拭目以待吧。
蔷薇蹑手蹑脚走进门到了香芷旋身侧,低声通禀:“何妈妈来了。”
何妈妈,香绮旋的奶娘?香芷旋以眼色询问。
蔷薇点了点头。
“把她带到后面的小花厅。我见见她。”
蔷薇称是。
香芷旋将手中那支白色玫瑰随手放在炕桌上,编了个谎言知会袭朗:“我陪嫁宅子里的下人过来了,我去见见。”
袭朗颔首,“去吧。”
香芷旋加了件斗篷,出门前用力搓了搓手。她生于南方,北方这深秋之于她,不亚于南方的冬季。
袭朗留意到了这一幕,没来由地想起她每晚裹紧被子缩成一团的情形。
他命人唤赵贺过来,吩咐道:“让内务府赶做几个手炉。库存的若有精致的,便先送几个过来。”


第2章

香芷旋走进清风阁后方的小花厅,看到了何妈妈。
何妈妈满脸堆笑,上前来曲膝行礼,“奴婢给三姑奶奶请安了。”
香芷旋笑着颔首,落座后问道:“二姐要你来给我递话?”
“是。”何妈妈笑容矜持,“三姑奶奶若是觉得话不中听,可千万别责怪奴婢,毕竟是二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要我转述的。”
“你只管说。”香芷旋笑意舒缓,“她年长我几个月,长幼有别;她是庶出,尊卑有别。便是言语唐突,我也理当担待一二。”
何妈妈笑容微僵,却是转瞬就调整了情绪,道:“二小姐说,她与意中人情投意合琴瑟和鸣,日子好不快活,这般情形,却是连累三姑奶奶替她嫁给袭四爷才得来的。她说自己不要的姻缘,三姑奶奶却接受了,日子不论如意与否,她总归是有些不安,便想问问您有什么难处,能帮的她一定帮。”说到这里,她语声顿了顿,现出与有荣焉的神色,“对了,二小姐的情郎是这京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三姑奶奶想要什么补偿,他和二小姐都能成全。”
这番话的意思是说,香绮旋不要的东西,她香芷旋才有机会得到。换句话说,香芷旋过得如意的话,要感激二姐;过得不如意的话,那就是自找倒霉,活该。
香芷旋深凝了何妈妈一眼,挑了挑眉。这一挑眉,便现出了些许刁蛮、凌厉。虽是依然含笑,还是让人打怵。
何妈妈却不以为意,继续道:“二小姐也不想瞒您,她在您嫁进袭府之前就到了京城。袭府是高门,可毕竟是武夫居多,能享一时风光,却也免不得有鸟尽弓藏之日。二小姐的情郎却是不同,不是武夫,而且身份尊贵。二小姐的意思是,到底是姐妹一场,来日她出阁之后,还是该常来常往,有些事不需谁提醒,三姑奶奶也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一番话的意思,是让香芷旋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将香绮旋与人私奔的事情宣扬出去。
香芷旋牵了牵嘴角,“妈妈说的是,我都记下了。”
倒让何妈妈一愣。香氏三姐妹,个个是娇小姐的身子、破落户的性子。这些话多难听多刺心啊,傻子也知道二小姐是故意来恶心人的,可香芷旋竟没动怒。
莫不是在婆家的日子太艰难,这才有所收敛?这是何妈妈第一个念头,转念就打消。成婚才六七天而已,袭家是京城望族,并且袭朗还卧病在床,总不能急着刁难新进门的媳妇…不等她理清思绪,香芷旋已继续道:
“可我到底年纪小,没个时时在跟前耳提面命的,我怕是记不住,又是个没城府的,不定哪日就将家中丑事宣扬出去了。是以,何妈妈还是留下来吧,也好时时提点我几句。”她语声微顿,唇畔漾出了然的笑意,“二姐既然要你来,你既然敢上门找我,又都了解我的性情,想来早已算到我有此举。”
何妈妈也笑起来,“三姑奶奶聪慧,这些事自然一想便知。您要我在这府中住几日,我当然不敢反对。只是您可别留我太久,二小姐命人上门来寻人就不好了。”又补充道,“横竖您已嫁过来了,有些事当然是不想闹出去落人耻笑。”
“原来你们还知道那是为人耻笑的事啊?”香芷旋好笑地道,“我还以为只我一个引以为耻呢。”
何妈妈不为所动,“待到二小姐十里红妆风光出嫁时,谁还会追究前尘事。”
“嗯,能看开总归是好事。”香芷旋起身唤蔷薇,“把她安排到后罩房。”
何妈妈看看蔷薇,再看看站在香芷旋身后的铃兰,目露困惑,“这两个丫头…是哪儿来的?以前从未见过。以前服侍您的几个人呢?”
“没让她们进府,在外帮我打理着陪嫁的宅院、铺子。”香芷旋好脾气地应一句,起身往外,“你跟着二姐奔波一番也辛苦了,去歇歇吧。”
何妈妈跟着蔷薇去往后罩房的路上,笑着问道:“你是袭府的人么?”一面说一面打量,见蔷薇如香芷旋一般,身形甚是柔弱,便摇了摇头,“不像,不是这府里的人。难不成你是陪嫁的丫鬟?”
“管得着么?”蔷薇斜睨何妈妈一眼。她不是香家下人,更非袭府的丫鬟。四奶奶远嫁途中偶遇她与铃兰,施恩相助。她们无以为报,便一路跟来京城,每日尽心服侍。只是,这些没必要对谁说起。
何妈妈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笑着闭了嘴。
**
香芷旋出门后,袭朗将手边一页经文抄完,放下笔略作歇息,踱步到了炕桌前,凝眸看着白玉花瓶内的玫瑰。
花有三色,红色居多,黄色次之,白色最少,只得三支。
她随手放在炕桌上的那一支,正是纯白玫瑰。
起初他不过是闲闲一瞥,待要走开时又看了看,便看出了端倪,凝了眸光,神色越来越专注。
此刻,花瓶里的花束看起来毫无夺目之处,似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杵在那儿,毫无闪光点。
若只是为了这样一个情形,她又何须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前几日她罢手时,花束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引人侧目的情形。
所以关键是在于最后这一枝花?
他审视着瓶口内错落的花枝,琢磨着她的布局。
冷眼一瞧,都似她信手丢进花瓶,再一深究,便知每一枝花都在它该在的位置——花枝的长短、颜色的不同都算进去了。
越是细品,越是觉得有点儿玄妙。
其中间隙不少,可是余下的这一枝花,到底放在哪一处才最妥当?
他闭上眼睛,逐次想象那支花在不同的位置的情形。
是在这期间,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入室,听到她解下披风的细微声响。
便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香芷旋缓步走过来,挂着浅浅的笑,“陪嫁宅子里没什么事,那个人又服侍了我许久,我便将她留在府中几日,闲来说说话。”
袭朗颔首,示意知道了。也品出了她言语背后的意思:这是她的事,她自己就决定了,此刻只是知会他一声。
理当如此。
香芷旋见他站在炕桌前,自然记起了先前搁置的事。她一面走,一面凝眸细看,到了近前拈起花枝,手势从容地放入花瓶。
袭朗随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发现一束香花就此鲜活起来,有着别样的风情。煞是悦目。
他缓缓移动脚步,从不同的方位审视,竟都挑不出瑕疵,只觉赏心悦目。他向她投去一瞥,透着自心而生的欣赏。
插花肯定是门学问,但是精通到她这地步的,他还没遇见过。手法当真是出奇。
香芷旋对上他的视线,抿唇微笑。
这时候,金钏捧着托盘进门来,到了袭朗身侧,曲膝行礼,“四爷,到服药的时辰了。”
袭朗漫应一声,蹙了蹙眉。
香芷旋笑意渐浓。每到这时候,他就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很不情愿,小孩子似的。她自幼就如此,怕苦,怕疼,却从没想过,一个征战沙场的人也会这样。
袭朗察觉到她笑容里隐约一点揶揄,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从与她成亲两个月之前就开始日日服用这苦涩至极的汤药,换谁受得了?
香芷旋的视线转移到别处,仍是笑笑的。
这期间,金钏将药碗放在炕桌一侧,吩咐小丫鬟奉上一杯清水。
袭朗落座,将汤药一口一口喝下,因着方才那个人的笑靥,忍着没蹙眉。继而端了水杯,喝了几口水。
金钏眼中现出些许疼惜,俏生生笑问道:“四爷午间有没有比较想吃的?”他总是在饭前半个时辰服药,此刻吩咐下去,时间也来得及。
“如常即可。”袭朗并不讲究这些。
“是。”金钏脆生生应声,又道,“厨房里新来的厨子做的一道鸽子汤很受赞誉,四爷尝尝?”
“怎样都好。”袭朗漫应一声。
金钏面上一喜,正要继续推荐别的菜肴,香芷旋发话了:
“没别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金钏应声之后,飞快地看向袭朗,见他毫无反应,这才行礼退下。
香芷旋则望着金钏窈窕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在成婚第二日,老夫人将金钏赏了她。都没露面的,只让房里的管事妈妈带着金钏过来传了句话。
那个贪财的老妇人,当自己是谁了?隔辈人的事,怎么好意思一再干涉的?
金钏呢,过来之后负责打理膳食,却惯会偷懒,除了服侍袭朗分外殷勤,什么事都不做。老夫人的心思、金钏的妄想,一看便知。
她是抵抗不过家族之命和所谓的媒妁之言,可她嫁过来,绝不是来受窝囊气的。
她只是希望,袭家这名门望族之中,金钏只是特例——别让她就此轻瞧甚至蔑视了这门第才好。
午间,香芷旋和袭朗相对用饭时,前者看着满桌的菜肴,蹙了眉。
袭朗面前是四样口味清淡的菜肴,一碗鸽子汤。
她面前是六菜一汤,俱是油重味咸甚而辛辣之物。她总不能将筷子伸到袭朗那边去。
耐着性子逐一尝了面前的菜肴,心里的火气一再蹿升、一再压制,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了,筷子“啪”一声放到桌面,抬眼看向正笑盈盈盯着袭朗的金钏。


第3章

金钏听到动静,转头看向香芷旋,遂笑问道:“四奶奶有何吩咐?”
香芷旋抿唇笑了笑,“你刚过来的时候,我就交待过,让你每日去厨房传话,只给我做些清淡之物。”她扫了一眼面前的菜肴,“你可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认为的清淡之物。”
“奴婢…”金钏到了香芷旋近前,曲膝行礼,“奴婢今日大意了,竟忘了这一节,随口点了几道菜,还请四奶奶恕罪。奴婢这就去厨房,让她们重新做来。”
香芷旋摆一摆手,唤蔷薇:“你去,带上些散碎银两。”
蔷薇称是,转身去了内室取银子。各房的膳食是有定制的,偶尔需要加菜的时候,给厨房里的人一些银子总不会出错,省得日后那些人嫌麻烦百般敷衍。那样的话,受罪的只有四奶奶。
这期间,袭朗看了看香芷旋那边的六道菜:红油鸭子、桂花酱鸡、盐水牛肉、麻辣肚丝、油焖鲜菇、红油百叶,不由心生笑意。
没一样是她爱吃或是能吃的。金钏也真是“费心”安排了。
他是因伤势必须要吃得清淡些,她则是习惯如此,喜吃清蒸的海鲜、清淡的小炒,尤其不能吃辣,看起来稍有点儿辣味的,她都受不了——要是让她多吃几口那道麻辣肚丝,保不齐就要抹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