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让瞥一眼房门,起身去关上——省得双福又半夜溜进来。回身坐到床边,没了看书的心情,索性对她实话实说:“我找人查了你的底细。不,准确来说,是查了你家族的底细,知道你在岛上的仇家。”
“…”钟离妩拨弄着头发,不说话。
“不论你是怎么想的,那三个人就算做贼心虚,恐怕也会与你为敌。”他悦耳的语声继续徐徐响起,“与你为敌,便是与我为敌。”停了停,温声加一句,“除掉吧,交给我。”
“是要除掉。”钟离妩透过镜台凝视着他,“但我不要你动手。谁还没几件跟谁都不能说的秘辛呢?你只当并不知情——如果我们不是结伴前来,不是同住在归云客栈,你不会留意到这些,对不对?他们有一日身死,在人们看来,只是意外丧命。你信我,我可以做到。”
“我不信。”与其说不信,不如说是做不到拿她的安危去赌。
钟离妩抿了抿唇,将长发用根簪子松松地绾起来,回身瞪着他,“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你怎么不知好歹呢?”简让忍耐地凝望着她。
“我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别人以好心之名介入我的事情给我添乱。”钟离妩吸进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静一些,“你也是一样。我会尽最大的力不连累到你,你要相信我。”
“我怕的是你被连累么?”简让拧了眉,“我怕的是你出岔子!这又不是天书,你怎么就听不明白?!”
“可是我才是钟离家族唯一的后人,这些就该由我亲手来做。”钟离妩再一次深深呼吸,不让语气受情绪影响而拔高,“我是钟离渊的幺女,我的长辈们在世的时候,都很宠爱我——这些是谁都知道的,我总要给我这身份一个自认为最好的交待,不然的话,我成什么了?我离开南楚之前,不能以真实身份现身,以后其实也不打算回去,我不喜欢那里。往后可以做的,只有岛上这三件事,连这都要你帮忙甚至代劳的话,我到死都会于心难安。”
总有一些事,是与生俱来的责任,替另一个活着也是一样,不能推卸这样的责任。不能做到的话,有愧于良心,会让人打心底轻视甚至厌烦自己。
她希望他明白这一点,进一步解释道:
“我那个姨母,你也看到了,她对我和兰绮都不好,品行有着诸多瑕疵。但是,她到底养育了我那些年,请人传授给我这身绝技,为的只是要我为家族报仇雪恨。
“我跟她说过,她离开之后,我该做的,都会尽力去做。
“只有做到这些,往后在我因为这身绝技帮人或自保的时候,才不会想到她的时候就心虚——膈应她那些年,你要我以后膈应自己么?
“她以前想把我许给别人,意思就是要我利用别的男子的帮助达到目的——我不同意她那么做,难道眼下要自己这样打自己的耳光么?
“最重要的是,跟我来的人,都特别清楚我的底细。如果我只做场面功夫,那么以后还能指望谁对我忠心耿耿?她连家族的覆灭都不在乎,到末了让别人帮忙报仇,不是贪生怕死、只求自己安乐的人,是什么?——他们就算是当下不愿意承认,往后也会意识到这一点。
“再有就是兰绮。我不能让我的妹妹都鄙视我。
“我请你让我堂堂正正的活着,别出于善意却给我捣乱,行不行?”
简让听她说出这些深埋在心里的话,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涉及的计较、是非太多,他得慢慢消化。
钟离妩却是态度干脆,“就这样说定了。”
简让对她伸出手,语气转为柔和,“先让我把你的话理清楚。过来,别着凉。”
“哦。”钟离妩回到床上歇下,“你慢慢想想,我先睡了。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
“谁跟你说定了?”简让从来就不能接受任何人帮自己决定任何事,对她已经一再破例,一再忍耐,到此刻,忍不下去了,“凡事都有折中的法子,你别想自作主张。”
钟离妩又何尝是能被任何人左右的性情,更不是有耐心的人,对他尤其如此,因为在他面前,做不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眼里有了火气,“谁要折中的法子?这就是我的事,不准你掺和!”
“我掺和定了,甭啰嗦。”
钟离妩掀开锦被,腾一下坐起来,用力推了他一把,“你要是坚持己见的话,明天我就搬回归云客栈——不,我和兰绮另寻住处。等这些事情了了,我再回来跟你继续过日子。再有,你的人要是再监视我的人,我就一个个的收拾!”
“那你先把我收拾了吧。”简让有些暴躁了,“这种事我要是都能由着你,那我还娶你干嘛?我娶你不是让你冒险,是为了让你跟我过得更好——你出了事怎么办?!”末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你要是为我的事出了岔子怎么办?!”钟离妩气呼呼地瞪着他,“我嫁你不是为了害你!你什么都不做,他们就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又顾忌着景先生,不会把你怎样。万一你出了事,我得后悔成什么样?我宁可自己一下子死了,也不要谁因为我的缘故出事!——我就是自私,自己死了别人难受行,别人因为我出一点事我都受不了!”
人活着,不论是否重来,都该求一个无悔无憾,不愧对别人,亦不亏欠任何人。
“不巧得很,你遇到的也是一个自私的人。”简让手势强硬地把她放倒,“你想让我余生一直后悔、想念,不可能。”
“…”钟离妩想起身,怎么都挣不过他,气得直喘粗气。
简让敛目凝视着她,“携手至白头时,我愿意站在你身后,让你先走,不做那个留下来孤孤单单的人。眼下,同甘共苦——万中之一的意外,也要防着。阿妩,我不是不信你。”
“…”钟离妩嘴角翕翕,再度语凝。
“夫妻就是同心、一体,凡事一起。”简让点了点她的唇,“我给你打下手,陪着你——这总行吧?你只当我是麒麟、小虎,行么?”
钟离妩安静下来,目光转为酸楚,“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也没…指望你对我这么好。”
“我是为我自己好。”简让微微一笑,“我想有个人,一辈子惹得我着急上火。没这个人,活着没滋没味的。”
钟离妩搂住他的脖子,“这么好,你怎么这么好…”
“我们成亲太快了一些,你只是到现在都还没适应。”简让的笑意、语气都变得温柔之至,“慢慢来,不着急。”
“嗯,之前是还没适应。”她忽然将两人身形翻转,坐在他身上,抬手挑落自己红色寝衣的衣带,“现在,好一些了。”
“…?”简让眼中笑意里有惊喜。
“又没别的法子报答。”她笑盈盈地低下头来,吻了吻他的眉心,“那就现学现卖,灭一灭你的火,把搁置的事情做完。”
“行啊。”他笑起来。
她柔软的甜美的唇落在他眼睑,略过他浓密的长长的睫毛,拂过他的面颊,印上他温润的双唇。
简让微阖了眼睑,享受着这无与伦比的旖旎时刻…
**
翌日早间,简让问她有什么打算,她没跟他细说,只是道:“我要让姓余的死两次。动手的时候一定叫上你。”
他当即吩咐下去,不让手下盯着麒麟等人,改为亲自上阵——盯着钟离妩,忙什么事的时候,都要把她带在身边。
也不是不相信她,而是知道她太善于撒善意的谎言。再细品她的性情,几乎已能确定她是打算亲力亲为地收拾人。
这样过了两日,钟离妩彻底没辙了——他看着自己,名正言顺,在别人眼里,也只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要是不告诉他一些事,自己大概会被他盯上个三两年——想想就头大如斗。
是因此,钟离妩把大致的事态如实相告:“我在等着于洪飞跟余老板大闹一场。这两日晚间,就要动手做准备,我们两个一起去。”
“好。”简让毫不犹豫地颔首答应,随后看着她。
钟离妩猜得出,他是想让她说说详细的打算,却是一挑眉,“不是你说的么?让我把你当麒麟小虎就行。他们可从来没多问的习惯。”
“…”简让磨了磨牙。
“别小瞧我。”钟离妩的小手拍在他肩头,“等着看好戏就行。”
简让嘴角一抽,把她的手打开。
第39章 ?|? ?
余老板这几日非常非常暴躁。
被他儿子气的。
今日晚间,父子矛盾爆发到了顶点——
余洪飞老实了两天之后,来赌坊找父亲,进到余老板平日理事的房间,开门见山:“你给我十万两银子,让我带着母亲、发妻出去单过,当然,你自己搬出去也行。今日就省省吧,别打骂我。
“明日上午之前,我若是不能带上银钱离开赌坊、携母亲与妻子离开,你原本姓甚名谁,自有人公之于众。到时候,大多数人不在意,可简夫人听了,所思所想,怕都与她家族的灭顶之灾相关。简夫人身手如何,你亲眼看过,应该招架不住吧?再加上一个简公子…哼,哈哈!”
话到末尾的冷哼、嗤笑,险些气得余老板跳起来。他阴沉着脸,瞪视儿子半晌,忽然阴测测地笑起来,“好啊。隐姓埋名这些年,我又何尝好过,便是为此身死,也认了。可你不要忘记,有句话叫做父债子偿。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当年犯下的罪孽,灭门都是轻的——我好不了,你更没有活路!”
余洪飞有瞬间的恐惧、惊愕。这样说来,父亲做下过叫人不耻的恶行是真的——他自己都承认了。这样说来,寻机与自己相见的那名少年所言非虚——他照本宣科说一遍,父亲就沉不住气了,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
因为意识到这一点,他很快镇定下来,用力抹一把脸,冷笑道:“吓唬我没用。岛上不准寻仇,除了你畏罪自尽,简公子和简夫人平时不过是给你使绊子、寻机找你过过招羞辱你一下而已。再说了,当年的事我和我娘都不知情,绝不会被连累。你既然做过令人发指的恶行,更改早些洗心革面,起码要善待你的亲人才是!”
——这也是那名少年跟他说的。
不是他笨到了脑子是摆设的地步,关键在于以前的事他一无所知,以后想要的却是一清二楚。那名少年的话既然能够奏效,既然能够帮他如愿,他自然乐得照本宣科。不然还能怎样?父亲太了解他了,他多加一句话说不定就会前功尽弃。
余老板眼中骤然迸射出寒光,他睨着儿子,“逆子!这是哪个混账教你的?!”
“这还用谁教我么?!”说到这个,余洪飞满腹怒火,“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待我和我娘的,你自己不知道?!所谓的亲人、所谓的家,本就是名存实亡!”那个家,多年如一日的像冰窖一般,人置身其中,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压抑,时间越久,越是叫人窒息,随时都想要发疯。
“明日我就将你逐出家门!”
余洪飞哈哈地冷笑一声,“求之不得!但你记住,该给的银子你分文不差,我才能做到与你再无瓜葛!”说完,他觉得没数落痛快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以前景为重,转身去到大堂,与一些算得熟稔或相识的人寒暄。
至于朋友,余洪飞没有。一个都没有。这一点,和余夫人一样。
来到这里之后,家里的氛围一直是冷冰冰的,母亲因着思念娘家的人以泪洗面,父亲每日阴沉着一张脸,看他们母子两个就没有顺眼的时候。
哭不行,笑不行,面无表情也不行。
他读书用功,得不到只言片语的称赞;他若是不用功,便会得到劈头盖脸的训斥或惩戒。
母亲不能出门与人来往,父亲担心女人家说话没个准成,让别人知晓他的底细。如此,母亲在家中闷了一二年之后,性情变得愈发孤僻,常常搂着他或是看着他掉眼泪。
那么久的岁月里,他都忘了何为喜乐自在,总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寻死没出息,活着没意思。随着渐渐长大,心里的无名火激得他想发疯,想把父亲手里的产业毁掉,偶尔便会带着贴身小厮去赌坊砸自己家的场子。
母亲大抵也是如此吧。平日里神色木然,只在他每次被惩戒的时候发疯一般与父亲哭闹一场。他,是母亲唯一的盼头,母亲看不得他受委屈吃苦头。
是在廖氏出现之后,他和母亲的心境才稍稍好转了一些。他是在赌坊无意间见到廖氏的,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跟在兄长身边,看热闹一般看着人们下注,笑容像阳光一样璀璨澄澈,能将他的心头温暖、照亮。
笑容,那是他缺少的。
见过几次之后,他一心一意要娶她。
父亲本是不同意的,嫌弃廖家家底不够殷实,在岛上又无名望。
他和母亲大闹了两次,才得以到廖家提亲,顺风顺水的与廖氏成亲。
廖氏嫁过来之后,笑的时候明显减少,她不喜欢家里的氛围,她看到公公就腿肚子转筋——她亲口跟他说的。
人前人后的父亲,判若两人。人前和善的笑容,到了家里荡然无存。
有一个念头,在心里出现过无数次:如果,家里没有父亲,该多好。
他知道这念头过于不孝、忤逆,只得退而求其次:带着母亲、妻子离开那个如同坟墓一般的家。
在幼年的记忆中,父亲并不是来岛上的这个面目,也曾与母亲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更曾爽朗的笑着抱过他哄过他。
因何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很多年不明白,或许也是不愿意明白。到如今,他想要承认、面对了。
那是因为作孽太重才有的转变,害过别人,最终害了自己,让自己变得不人不鬼,让家人跟着自己饱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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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洪飞离开之后,余老板独自坐在室内。
那些他最不愿想起却始终不能忘的画面,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
钟离家族覆灭那一日,那女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充斥着鄙夷、不屑。
那是他一生魂牵梦萦的人,却要始终面对配不起她的事实。
被放在心底的人长久不屑的日子久了,那份原本单纯的感情变得复杂,变成了恨。
那一日,他去钟离府之前喝得微醺。那一刻,被那样的眼神相看的时候,他压在心底的最坏的一面全部展露出来。
他将她拖到厢房,想要让她在自己面前变得无助、卑微,让她后悔不曾选择嫁与他。
她想要咬舌自尽,想用簪钗刺穿自己的喉咙。
他不允许。那一刻也许是在想,如果你到死都不愿意接受我给你的情意,那就不妨面对我施加给你的羞辱。
她一直用憎恶、痛恨的眼神瞪视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后来,她猛力将头撞在就近的箱柜一角。
血缓慢从她头上流淌下来,染红了地面。
她死不瞑目,不甘的、怨恨着望着眼前虚空…
那日接下来他还做了什么,他已不复记忆——她的死,带给他的冲击太大。
那日之后,他丧失了作为成年男子的能力。
任何女子在他身下辗转的时候,那双漂亮至极的大眼睛就会浮现在脑海,用憎恶、鄙夷、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他知道那是他的心结,那是自己的良知谴责自己导致。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存在于虚空的她的目光。
是心结,余生都无法解开的心结。
他只能通过获得别的来慰藉自己,例如钱财。所以开了赌坊,银钱滚滚来,不少时候能够让他心生些许满足。
季萱与钟离妩来到岛上的时候,他听到钟离那个姓氏便已心惊肉跳,见过人之后,有过很多次,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报应来了。
可是,实情总是让他对这一点心生怀疑。
季萱一看就是那种只有小聪明没有城府的人,想要算计他,是痴人说梦。
钟离妩小小年纪就赚下了家底,定是有头脑的女子,但是来到岛上只顾着吃喝玩乐,与季萱窝里斗。
所以他想,得亲口验证。
如果她并不知情,那自己就可高枕无忧。
如果她本就知情,那自己就要严加防范,另寻脱身之计。只要再拖延几个月,等到秋日,便能携带钱财寻找机会离开这里。
不是做好了这种打算,他也不会让傅家的人蹚这趟浑水。
他已因为一个女人落到了流落异乡更名改姓的地步,绝不可能为她赔上性命。
结果不言自明。钟离妩知道,再清楚不过。不是这样,这些日子早就坐不住了,起码会主动找到他面前,出尽法宝地套他的话。
他是她的仇人,她要如何报复?
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的都是这一点。
暗杀?毒杀?谈何容易。虽然身边的护卫身手不是绝佳,但平日一向警惕、谨慎,意外发生时,不可能无知无觉。她总要担心事情败露会引发的后果。
但是,她若疯起来不顾一切,又当如何?
早知如此,就该把当初跟来这里的人留下来。
那些人是家族的死士,身手一流,且有人擅长机关、布阵。
可惜,他们知道他做过怎样令人不齿的事。可惜了…
来到岛上第三年,家中的密室建好之后,他就把那些人除掉了,只留下了一个赵显。知情的人越少,他越自在一些,反之,总是坐立难安。
如今,堪用的只有赵显。
他唤人将赵显找到面前,正色吩咐下去,末了道:“这几日,对外就说那个逆子惹得我病倒在床,我要休养几日。你留意着钟离妩的一举一动,妥善布置下去。近日她若是没有动手,日后便不会再有下手的机会。你有什么事,便去密室找我。”
赵显恭声称是。
余老板心内稍安,神色如常地走出去,在雅间、大堂来回走动,与捧场的赌客寒暄。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走到末路,简让与钟离妩已经为他安排了赴死的方式,并且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一波三折的方式。
第40章 ?|? ?
丑时,正是夜静更深的时候。
长街上,只有赌坊依旧灯火通明,里面的喧哗,唯有开关门的期间才能传到外面。
余老板与赌客寒暄之际,才知道余洪飞已经将决意要跟他分家的事情讲给了很多人听。
他心里气得不轻,可是从另一方面讲,倒是也有好处——从此刻起就可以开始做戏。是以,他没掩饰心头的恼怒、奇差的脸色,引得不少人真心或假意地宽慰着。
平日,余老板总是将近寅时才回家,今日他破了例,刚过丑时,便在数十名护卫的簇拥下离开赌坊,回往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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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初刻,余夫人已然沉睡。
在床榻板上值夜的丫鬟亦然。
朝北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片刻之后,一道轻盈矫健的玄色身影自窗口跃入。随后,黑影转到镜台前,取出一封信件,放在妆台上,用首饰匣子压住。末了,原路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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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显一路护送余老板回到书房,看着人进到密室之后,转回自己房里。
推开房门,回身带上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然而脑筋的所思所想并不能及时影响并控制身体。
脚步向前走了三步,他身形忽然悬空,被白绫吊住。
他想呼喊,可惜,已经不能发出声音。
横梁上,有纤细的女子身影落下。白绫那一端,正是绕在了横梁上。
女子熄灭了灯烛,避免人看到赵显看起来是悬梁自尽的情形,随即取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寻找有没有可用的书籍、信件。
赵显拼命挣扎着。不是甘心上吊的人,双臂、双手就不是摆设,何况他还是习武之人。
他的手竭尽全力扬起来,去够白绫。
女子瞥他一眼,一臂发力轻挥。
两把飞刀刺入赵显的肩胛骨。
他很快陷入绝望,目呲欲裂,只等死亡来临。
即将昏厥过去过去——或者是差一点就断气的时候?赵显无法区分清楚,只知道是在这样的时刻,那女子又挥出一柄飞刀,斩断了白绫。
他的身形重重地跌落在地。
趁他身形瘫软无力的时候,女子到了近前,在他腿上绑上了一些东西,继而笑吟吟地问道:“大周江南慕容家的火药,听说过吧?”
赵显剧烈的喘着气,一时不能反应过来,只是茫然地瞧着他。
“余老板的密室里不是存了很多么?”女子取出一个火折子,又将绑在他腿上的火药引线扯出一段,对他扬了扬下巴,“给你用的不多,试试效果如何?”
“…不,不!”赵显太了解这种火药的可怖之处,自然竭力摇头。只要他将引线点燃,那么,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腿与身躯脱离。
“害怕?”女子牵出残酷的浅笑,“那就想想,要不要照我说的做。”
“我…只求死得痛快一些。”赵显已经认出女子是钟离妩,知道今日是自己和余老板的末日。掉的半死又摔下来之类的折磨,他不想再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