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好。
我们曾有过那么多同坐火车的美好经历。
我们坐硬座去青岛。7月的车厢,闷热如桑拿。
我们去泰山看日出,回北京连硬座也没有。我们一直坐在车厢连接处。
我们乘三天的火车去云南,看着窗外满是绿,也不脏呀,回到旅馆洗衣服,水怎么那么黑?
那时的丽江、阳朔,还没有落入俗套,是清新的休憩,不泛滥一夜情。
去北海看银滩。在张家界,感觉羽化。
火车哐当哐当,把激情和梦想编入我们的青春。
美好的感觉慢慢回来,仿佛重回我们的往日时光。
你已经足够宽容,陪我走过这么多山水。你在容忍中,终于说出:“牵手心爱的人,带着喜欢的歌,去梦想的地方。这也不错。”
你以为我终于会安稳下来。你觉得我所谓的理想,也就这样吧。你不知道我的欲望永无止境,而且,越来越离谱。
当我说出我的决定时,你不相信。
我拿出辞职信、卖房合同。
“你不爱我了,是吗?”你的黑眸子,那么沉静地望着我。
“我爱你,可更爱自由。”
“我给你的自由还不够吗?”你从我的眼里看到了答案,接着说,“是的,我能给你的是一个家。你想要的,却是整片天空。”
“你知道你此番前去,要面对多少危险吗?”
“你陪我呀。”
然后,你说出了我本知道的话:“我是个男人,不能像你,一辈子游游逛逛。”
你带我去了趟后海,我们在一间酒吧坐了一下午。
“从我爸被查出肺癌到今天,我整整在医院待了半年。我感觉作为个体的卑微、苦痛,尊严的丧失,价值的幻灭。对失去所爱的无能为力,无法承受。在我必须单独面临人生的难题前,”我看着你,忍痛说下去,“比如你的离开,我必须真正地独立,勇敢地站立。”
你没有说话。
“一个人如果想清醒,就去医院走一趟。”
你说你理解。
“我想起我们看过的流星雨。既然我们终要陨落,那何不纵情燃烧?”
“若干年后,如果你想找我,就来这里。”
窗子朝西,昏黄的落日映在竹帘上。
清新的喜悦,是上帝给年少时光的礼物,慢慢长大,连喜悦都不再单纯。
我心里和你说再见,很多再见的本意是永别。我知道,世间纷杂,会有很多人、事,夹在我们中间。
再次面对,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这些事出现过吗?还是只存在于我的梦中?
列车穿梭在阳光与阴影中,仿佛今日和从前的交错,现实与梦境的交错。我苦难的逃离、追寻,何时与我的激情、梦想、自由连在了一起?
车窗外的风景看腻了,我给你看我拍的照片。
“这就是你的罗马?手机就拍了?你胆子真大。”
“相机没电了。”
“你还真不如你爸,在楼下拍个花都用单反。”
“拍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我更在乎的是心灵的经历。”
我们之间已经不堪,一件事,一句话,就能冒火。
我的心情迂回曲折。你削好个苹果,递给我时,我感觉我们之间,爱意尚存。这时,一个大嘴的漂亮女孩过来,径直走向你。
“你好。我想去米兰应聘,想找你临时再练练英语。”
你站起来,跟她走了。
她没跟我打一下招呼。你也没有。
你一去,竟然就是两个多小时。
我没去找你。不知道这时候,我是你什么人。心里还是生气。沧海桑田,你终于有把我晒一边的时候了。
你回来了,一句解释也没有。
你一直听歌,没有和我说话。
我也懒得开口。
车停前,你突然说:“就这一步,或是你踏上归途,或是我永远离开。”
我多愿自己是个安分的女子,在你温柔的爱中,平静幸福地走完此生。可我宁死在火山的红色火焰里,也不愿让平常的岁月染白我的长发。我不愿永远做那个在上下班路上奔忙的人。我想看看自己,到底还能成为什么样的人。生命的不确定,让我狂喜。而你例行的假期陪我出门,因为常态而不再激发我的激情。那和梦想保持着安全距离的旅游,太平庸,没有冒险,让我失去兴致。
你那么仁慈,现在还给我机会。可是,我已经知道路在哪里,我是不是更该走下去?尤其是我们的爱情,再难回纯真、平和之境。
“我准备重回非洲。”
“和我想的一样。看来,我们只能各过各的了。记住了,我们永远分手!”你说着,拿起行李走了。
我们迢迢千万里,来意大利分手,多荒唐搞笑!
这是必然。这几天,我们的行李一直没有整理在一处。
你的逃离是果断还是慌张?你的MP4都忘记带了。我也懒得再和你说一句。
我把MP4拿起来,里面是刘若英的歌: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一旦错过,就不在。那是爱的普遍规律。这个下午,它如匕首,明晃晃指向我。
所谓死灰复燃,不甘的只是一段旧情,一份对自己往日纯情的怀恋。你挑剔、指责我,再不是过去那个容忍我的人。我们任何人,都难回昨日之境。
当然,归根结底,责任在我。这点我清楚。我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的寂静中,也自有清新明朗。我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你。


☆致远方——宋小君
远方,你好。
小时候,老爸在外打工,一年只回家几次。
我从小就由妈妈照顾,也许是成长中缺少了一些雄性因子,所以我在小时候,只让女人抱,陌生男人看我一眼我都会哇哇大哭。
而老爸自幼独立,13岁就骑二八自行车载着百十斤的地瓜叶赶集了。
老爸过年回来,我们父子两个看电视,当时正播着《楚留香传奇》,秋官唱着“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大江南北什么都不怕”。
老爸有些感慨地跟我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不能在家点灯熬油补裤裆啊。
我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我才不要离开家,我最害怕的就是远方。
当时,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几个邻村,在邻村还被狗咬过,至今大腿上都有一个月牙形的疤。
远方就是那条狗。
它给我留下了一道疤,还伴随着深深的童年阴影。
老爸自然不能容忍他儿子窝囊,于是提出要带我去青岛,到他打工的地方住两天,见见人间疾苦,培养培养男子气概。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去离家100公里的远方。
在青岛,老爸住的地方看上去很心酸。搭起来的简陋平房里,用木板铺成了大通铺,住着跟老爸打工的四五个糙老爷们。
当天晚上,晚餐是炸鱼和疙瘩汤。
睡到半夜,我梦见找厕所,找啊找啊找啊找,天可怜见,终于在憋不住之前找到了,于是一泡长达两分钟的小便打破了暗夜里的宁静。
老爸的被褥被我尿成了一片汪洋。
第一次出远门我就尿床了。
第二天,我又梦见找厕所。
第三天,我确定我真的找到了厕所,结果还是尿在了被子里。
老爸忍无可忍,只好把我送回家。
奇怪的是,一回到家,我就不尿床了。
也许尿床是我对远方畏惧的应激反应。
老爸继续努力,经过周密的计划,决定送我去一个绝对能提升男子气概的地方。
我和老爸坐了四五个小时的汽车,终于来到了一个偏僻到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武术学校,它隐藏在云山雾罩里,就像是少林寺。
老爸连哄带骗——下一个蜚声国际的动作巨星就是你。
我竟然信了。
老爸把我安顿好,自己就坐车回家了。
我觉得我像是被郭靖扔在终南山的杨过。
第一天晚上,我跟着班主任走进大通铺的学生宿舍,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个由教室改成的学生宿舍,睡了100多个大大小小的学生,最大的开始梦遗了,最小的应该还在尿床。
班主任离开后,他们对我这个新来的FreshMan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他们围过来,打量我。
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一把掀开了我的褥子,我一惊,看到床板子上全是一个个贯穿的窟窿。
我愕然看着一张张黑黝黝的脸,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瘦高的男生冷冷一笑,坐到床板上,伸出中指,对着床板,啪啪啪戳了三个窟窿。
我惊呆了。
我抬头看上铺的床板,果然,全是窟窿。
后来我知道,这是他们欢迎新生的方式,也是晚睡之前多余精力的发泄渠道之一。
那一晚,在呼噜声、磨牙声以及各种非人类的声响中,直到凌晨我才沉沉睡去。
清晨五点左右,刺耳的哨声就像是在我耳边响起。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睁开眼,发现所有人都在飞速地穿衣服。
等我反穿着校服裤子,跑在队伍里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早晨的寒风格外凛冽,说是猫咬耳朵一点都不夸张。
我们围着山路跑啊跑啊跑啊,我跑着跑着就把隔夜的饭吐了出来。我出列,蹲在一边,吐到开始吐黄水。
教练问我吐完了吗?我说吐完了。教练说,那继续跑。
我忘了那天到底跑了多久,山路上,一个个冻得跟孙子似的男孩,在寒风里浑身冒着热气,像一个一个刚刚蒸熟的馒头。
跑回学校,我瘫软在地上,有人喊,开饭了。
同学们一窝蜂地冲上去,我从人缝儿里看见,中间放着三只高大的塑料桶。一桶馒头,一桶咸菜,还有一桶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淡汤。
我想起小时候我家养了一圈猪,每天妈妈就是拿桶喂它们的。
我看着布满黑手印的馒头,实在不想侮辱我的消化系统,就把馒头和汤让给了我的同桌,那个瘦得可怜的小子,他一把夺过去,开始狼吞虎咽。
吃过早饭,终于可以开始上武术课了,我激动坏了,完全忘记了第一天晚上看着学长们用中指在床板子上戳窟窿的恐惧,还有那顿难以下咽的早饭。
我仿佛看到20年后自己站在纽约街头,对着一帮老外打拳,骄傲地说,Hey,yo,Kongfu,ChineseKongfu。
我兴高采烈地跑到操场,和其他新生被集中到一片空地上。一个小女孩站在操场上。我心想可能是哪个老师的孩子吧。
体育委员整理好队形,恭敬地退到一旁,大声喊:请教练!
我兴奋地四下张望,想看看教练有没有李小龙那么帅,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教练的影子。我奇怪万分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今天我们练踢腿。
我低下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站着的这个比我矮大半头、比我小五六岁、鼻涕还没擦干净的小女孩,竟然是我们的教练?这不科学,这是对我们的侮辱,我忍不住要抗议。
小女孩已经一边踢腿一边喊起了一二,一二。
我承认小女孩踢得确实很高,在我像她那么小的时候,也踢得很高。
接下来,小女孩又奶声奶气地让我们压腿,她竟然还装模作样地纠正动作。
我全程不配合,冷冷地看着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转过头,看到我没有按照她要求的动作压腿,有些恼怒地看着我,我回瞪她,别以为你小我就会让着你。
小丫头走到我面前,大拇指、食指、中指并起来,指着我问,你是不是不服气?
我冷哼一声,这不是废话吗。我堂堂大好男儿,凭什么让你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呼来喝去。
小丫头盯着我,不服单挑。
我哈哈大笑,简直胜之不武。
我站出来,看着小丫头:来吧,我让你三…
我的脸贴着地、一股土腥气直冲我的鼻孔,头好晕,我勉强抬起头,只看到了小丫头负手而去的背影。
是的,我被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片子打了,这毁掉了我的自尊。
三天之后,我身上所有的关节都在疼,所有的肌肉似乎都肿了。
七天之后,练大劈叉,我疼得骂完了我会的所有脏话,连续几天走路都外八字,小便时只能扎马步以缓解疼痛。
十天之后,我找班主任老师哭诉,我想回家。
班主任老师是个结实的姑娘,她说,娘们才哭着喊着要回家。
为了不让班主任和同学们拒绝承认我的性别,我决定再忍几天。
二十天之后,上午跑完了五千米,我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藏在口袋里的两包方便面调料被抢走。我再也顾不上什么娘们不娘们,我用身上仅存的几块钱零花钱,打电话给我妈,哭喊:妈,救命。
我爸风尘仆仆地赶来,办了退学手续,把我领回了家。一路上我爸都鄙视地看着我,没有跟我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对我爸下了最后通牒:你再不把儿子领回来,我就跟你离婚!
远方太可怕了。
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再也不要去远方了。
十四岁,我开始上初中。
中学在镇上,离我家四公里。但是中学要求封闭式管理,每个礼拜放假一天半,除了家在镇上的走读生,其他住校生平时不准出校门。如同监狱。
这个如同监狱的远方,让我时时刻刻地都想要逃离。
当时我的班主任姓薛,是个刚毕业的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我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跟她斗智斗勇,我充分发挥了我的聪明才智,想方设法地偷偷从学校跑回家,甚至伪造我是走读生的学生证,以便通过门卫的检查。
每个礼拜放假回家之后,我都装病,病个一两天才依依不舍地回学校。
后来,我集合了几个和我志同道合的小伙伴,晚上下晚自习是八点四十,在我的带领下,我们几个人佩戴着走读生的学生证,推着自行车混出去。
夜色中,我带领着小伙伴们奔驰着。
九点半左右,我们陆续到家。
我妈问我怎么回来了?我就撒谎说,学校宿舍屋顶塌了,要整修。
第二天早上,我六点起床,奔驰在黎明的薄雾里,赶回学校上早自习,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到了晚上,下了晚自习,我又带着小伙伴们佩戴着假学生证往外走,结果可爱的薛老师,站在大门口等着我。
我被薛老师带回到她的宿舍,她训斥我:大半夜的骑自行车走那么远,出事怎么办?你自己出事也就算了,你还带着别的同学?万一出事,我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
我倔强地一言不发。
薛老师就把高跟鞋脱掉,使劲踢我,直到把我踢哭了,她也跟着哭。
我其实一点不疼,我哭只不过是想要早点回去的权宜之计。
但是薛老师是哭得真伤心,我想不明白明明是她踢我,她自己有什么好哭的呢?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服了软,我说: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偷偷往家跑了还不行?
薛老师擦了擦眼泪:你要是再跑,我只能叫你家长来了。
我无奈地点点头,又说:可是校服穿两天就脏了,我自己又不会洗衣服,穿着脏衣服我可难受了。
薛老师叹了口气。
从此,每隔两天,我就把校服送到薛老师宿舍,一边复习功课,一边看着薛老师给我洗校服。
我那时的名字叫“宋军”,薛老师批改作业的时候,越看越不顺眼,她说:宋军啊,我觉得你不应该叫军队的“军”,你应该叫君子的“君”。
从那之后,我就改了户口本。
薛老师给我洗了三年校服,一直洗到初中毕业。
晚上,薛老师找我去散步。
天气有点热,知了一直在叫。
薛老师穿着布的连衣裙,我至今还记得上面的纹理,还有她身上洗衣粉的香味。
薛老师说:宋君,你是男子汉,可不能一直这么恋家,你得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好的风景。
我说:可我有点害怕。
薛老师捏捏我的脖子:你记着,男人没什么好怕的。
我迟疑地看着她。
她笑得像个穿布裙子的天使。
那个时刻,如果我知道什么是爱情的话,我一定会深爱上她。
在我的初中毕业纪念册上,薛老师写了八个字送给我。
她说,放开胸怀,洒脱生活。
这八个字,还有薛老师的那句话,我始终牢牢记在心里。
我得去远方。
初中毕业,离开了薛老师,到了城市里上高中。
身体发育完成,个子长高,胆子也越来越大。
十八岁的少年,开始有了理想,有了喜欢的姑娘。
可高中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卷子,写不完的作业。
谈个恋爱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被班主任“捉奸在床”,通知家长。
看着喜欢的姑娘,因为学不好立体几何急得脸上冒痘痘,心疼得要死,恨不得一把火烧光教育部。
于是想要逃离,想要自由自在,用书上的话说,叫“生活在别处”,叫“诗意地栖居”。
从害怕远方,到渴望远方。
想带着心爱的姑娘私奔,去你妈的立体几何。
可惜那时候走不了,被锁着,被数理化锁着,被班主任锁着,被高考锁着。
心里憋得慌,无处发泄,于是写诗,写很多关于远方的诗,差点变成徐志摩。
那时候,老师说,高考是通往远方的唯一出路。
我和姑娘都信了。
于是分手,拼命,化荷尔蒙为学习的力量,希望杀出一条血路。
大学就是远方。
远方没有立体几何,没有时刻等着棒打鸳鸯的班主任。
想出省,想离家越远越好,那时的我坚持认为只有出省那才叫上大学。
可惜,理科非我所长,最终还是折戟沉沙,赔了夫人又折兵。
高考失利,没能去到我心目中的大学。只能收拾行囊,孤身一人去了烟台,离家二百八十公里,绿皮火车四0个小时。
烟台一到冬天就下大雪,一早醒来,白茫茫一片,像是老天爷梦遗了。
大雪齐膝盖,走在校园里,人人都像是矮了一大截。
拥着我心爱的小不点,站在教学楼的天台,透过漫天风雪看远方。
少年的心早已经飞过去。
那时候一心渴望着北京。
北京就是远方。
烟台到北京,就是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对少年来说,一点都不远。
小不点预见到了什么似的,她说我野心太大,一个男人野心太大,心里能留给姑娘的位置就不多了。
我那时候完全听不懂小不点在说什么。
大二那年,参加搜狐校园专栏作家年会,第一次离开山东,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从烟台赶往北京。
就像古时候赶考的书生,赶往长安。
小不点送我到火车站,给我系好围巾,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哀伤。
我当时过于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路上,都在想象北京的样子。
看到“北京站”三个大字,几乎要欢呼起来。
这里可是北京啊。
那时候北京虽然堵车堵得像是输卵管阻塞,但PM2.5还没有,顶多有点风沙。
在我眼里,这些风沙和红叶一样,都有了别样的诗意。
当天晚上,我就去了清华大学,走在校园里,想看看清华的学妹和学姐,是不是长得不一样。
当时就发誓,毕业之后要北上。
北京就是我要去的远方。
大学毕业,又面临分别。
小不点在姐姐的鼓励下,决定去巴黎留学。
我傻呵呵地和小不点一起备考雅思,一起签证,一起搜集关于巴黎的一切,一起说“笨猪”。
送走小不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当初小不点说的话,小不点眼神里的忧伤,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远方除了遥远、野心、梦想,还有失去。
失去来得太快,无法阻止,来不及感受,只能喝一罐可乐冲掉心酸。
老妈不同意我去北京,她更希望我子承父业,不用一个人去大城市遭罪。
老爸不以为然,说,趁着年轻,出去看看。
我又想起了秋官唱的“大江南北什么都不怕”。
我去了北京,参加面试。
被录取之后,北京分公司的领导让我去上海总部实习三个月。
我又从北京去往上海。
又是一个远方。
十里洋场和浓油赤酱。
刚去上海的时候,天总是湿湿的,洗了的衣服似乎永远不会干。
和十几个陌生人合租在一个群租房里,打仗一样抢厕所,洗澡洗到一半会有姑娘闯进来。只能放下一张床的房间,没有窗户,关上门就是夜晚。
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隔壁那对年轻的情侣,搬到另外一处房子,开始了和三个女孩的合租生涯…
后面的事情,你们也许知道。
三个月后,上海的领导丢给我一个选择题:愿意去北京,还是愿意留在上海?你自己选。
考虑到上海总部的女同事温柔漂亮,我毅然决定留在了上海。
做出版,做编辑,做编剧。
跌跌撞撞地走每一步。
从小喜欢写作,胸有不平,不写出来像憋尿一般难受,梦想去远方,靠写字吃饭。
大学的时候,和戴日强组文学社,为了做活动拉妇科医院人流的广告,把小卡片塞到女生宿舍里。
那时候,我们有几十个人,都渴望通过写作到达远方。也曾一起约定,鸡鸡不软,写作不止。大姨妈在一天,写作就在一天。
可惜毕业之后,大多数人没有走这条路。
只有我和戴日强坚持下来,互相吹牛,互相鼓励。坚信有一天,能到达我们想去的远方。这个月,《一男三女合租记》电视剧版开拍了,电影版也为期不远了。
看到键盘上的故事变成画面,看到故事里的人鲜活地站在我的面前,百感交集,原来远方并不是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