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似乎是看出我的意图,双手扶着我肩膀将我身体掰正。一只手陡然伸进被窝里,温暖的的掌心在我肚子上,轻轻地打起圆圈来。虽知他并无恶意,心还是跳漏了半拍。
他的掌心温热,时间一长,暖暖的发烫。加之先前姜汤的作用,持续的抽搐渐渐轻微。我躺在床板上,身体沉重,觉得有所依靠,连一颗心也安稳的落到了实处。
“娘。”我鼻子发酸,跟着牙齿漏风。“我想你了,娘。为什么你们不要小汝…”
耳边传来低低的叹息,萦绕,沉浮。我睡的迷迷糊糊,仿佛来到熟悉的樱花路,在乐声的牵下拾阶而上。我跟着轻轻地哼,是似曾相识的调子。梦里眼里心里闪过绿色的树叶,含在嘴里,能吹出忧伤的曲。
是谁在吹。我在花色迷离之中追逐,拨开树叶想要一探究竟,却拨不开层层白雾。只得个模糊的暗影,有个人站在山顶向下望,他如磐石稳固不动,只有一双黑亮的眼睛,映衬了粉白的花间世界。
*
这一睡,一直睡到隔天将近午时才醒来。萝卜在楼下忙活,我杀过去以武力威胁他不得将我血染白裙的事宣扬出去,否则大刑伺候。
他用鸡翅膀塞住了我的嘴,继续干活。
他干的活包括有,喂养我的小金鱼,险些将它们撑死;生火做饭,差点将厨房烧光;我休息了多少天,就给他收了多少天的烂摊子。但是看到他穿着我爹的白袍,站在柜台后头替人客量取药材,我就觉得好看的紧,一个人蹲在二楼拐角处,偷偷摸摸张望。
除此以外,他知道我被人冤枉,心里始终耿耿于怀,得了空便又上山一次,将致使幡幔倒塌的那截断裂绳索给我带回来。
祈福大典当日,撑起的除了木竿子外,还有几处牵引的绳索。绳索的结处,显然有被割裂的痕迹。
要将绳索割裂,无非只有通过刀,剑,单单用手是扯不断的。
运气好在,刀剑割裂本无处可查,偏偏刀子割过的切口有些奇怪的花纹。我用手沿边一摸,是菱形锯齿纹。说明刀子本身并非平直锋利的尖刀,而是有波浪形的齿刀。
这种齿刀令我想起十岁那年,小勇哥要去武学堂,分别之前,我到渡头上为他送行。
当时,我用所有的玉珠子同途径甜水的商队换了一把匕首。那柄匕首很特别,不是平直的刀刃,而是能生出花纹的齿刀。
关于这件事,我等着小捕快上门来寻我解释清楚,结果却等来了四大金刚。他们递给我一个篮子,打开一看,里头是只猫咪,还是鸳鸯眼的。
阿面苦着一张脸,“嫂子,求你了,你收下吧,我们不想回去挨打。”
我恹恹地接过,“他为什么自己不来?”
阿粥抢答,“勇哥实在太忙了,无头分尸案还没解决,如今又多出一个大盗,专门劫富济贫,烦得狠呐。而且,而且还受伤了…”
“是吗…”我低下头,难掩失落。
四大金刚走后,我心里依旧不快活,便怏怏地一个人闷在房里。直到萝卜上来叫我吃饭,才意识到天都已经黑了。
桌子上,有他端上来的一盆苦瓜,我饿得肚子咕咕叫,想也没想直接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苦瓜往嘴里送,跟着又想也没想地直接‘噗’吐了出来。
甜的!
除此之外,他陆陆续续又端上来水煮小棠菜和咖喱番茄。
我浑身颤抖,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独特菜品都是根据我娘的菜谱依样画葫芦捣鼓出来的,须知我娘她这个老流氓搞得是技术革新,往前推算三百年,无人能出其右。往后推算三百年,后来者望尘莫及。将食而无味,寡淡至极的素菜,和着浓烈辛辣,诡异的搅和在一起,着实惊天地泣鬼神。
我乘萝卜不注意的间隙,偷偷将那片苦瓜往门外一丢。
可怜的丧彪…
他浑然无觉,以为我脸色不好是因为没有鸡翅膀的缘故,特别夹了一筷子小棠菜到我碗里。“不要光吃肉。”
我看着他满脸期待的神情,压下掀翻桌子的冲动,默默吞了一口小棠菜,还不忘给他一个欣赏的笑脸。
小伙计不疑有他,自己夹了一筷子番茄,刚送进嘴里,瞬时脸色大变。
他傻眼地望着我,“怎么我的菜和你煮的差那么多?”
“咳。”我清了清喉咙,“这个,我娘的口味,暂时还未受到大众任何。”
他有些颓然,“你怎么不早说?”
我抓了把头发,筹措着如何避免伤及他幼小脆弱的心灵。当即脑子一热,便大义凛然地狠狠塞了一片番茄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干净了。
“你瞧,也没那么难吃。其实,勉强还过得去,真的。至少…至少,有我娘亲的风味。”
他定定地看着我,突然间笑了,看起来心情极好。胃口大开,哼哧哼哧吃光三大碗饭。
我心惊肉跳。这食量,还不把我吃穷了呀!
小伙计却不以为然,晚膳过后,哼着小曲到院子里打水洗碗。我从桌上收拾掉碗盘,叠在一起跟在他身后。
他放了两大桶水,我正欲将东西丢进去,他甩过来一块抹布。“你去擦桌子吧。”说着,自己一手伸进冷水。
三月的天,乍暖还寒,到了晚上还是凉意阵阵的。
我得了便宜便乖乖进去擦桌子,之后再回到院子里预备搓洗一下,恰好见到他正在月光底下一个人玩手指。
心想吓他一吓,便偷偷踮着脚跑到他身后。“哈,你在干什么!”
他一愣,我也一愣。
我一把抓过他的手,上头都是割伤,泡了冷水开始发白化脓。
“难怪刚才盘子上有红丝…”我捉着他的手不放,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生气,又不好发作,只能将他拉回房里。
夜灯下,他指头根根肿了起来,口子翻开,露出皮肉。
我忍不住埋怨,“你不会做菜就叫我嘛…”
他沉吟良久,幽幽说道。“你还在伤心,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我扁着嘴,“其实,也没那么伤心…”
他叹了口气,轻轻地,我还是听见了。
“切菜割的?”
“嗯。”
“多少刀?”
“记不清了。”
我裁了好些布条,撒上白药,轻轻地绕着指头缠好。“这几天都不要碰水了,还疼吗?”
他低头抿嘴一笑,“不疼。”
第6章 甜水乡爱侣——掌心生曲线
隔天,我一大早闷头进厨房,炖了一锅竹笋烤肉。
目的有二,一是给受伤的小捕快送去,二是找他问个清楚明白,究竟将绳索割掉的人是谁。
倘若是他做的,这当中的动机和理由是什么。
小捕快的职责是维护大典正常进行,而祭祀大典中断,有人因此受伤,这种结果与他的职责是相背离的。
倘若不是他做的,我也要将绳结给他,不能任由这盆脏水扣在自己的头上。
我拎着食盒到他家的时候,苏奶奶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小勇哥爹娘死的早,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老人家平时见着我眉开眼笑,此时却有些局促,尴尬的不知所措。半晌才站起身拉住我的手,“小汝啊,来找小勇啊?先陪奶奶说说话。这些日子见不着你,怪想的。”
“奶奶,等我先把东西送给小勇哥,凉了就该不好吃了。”说完,我大步流星直往里冲。
“哎,哎..”老人家在我身后叫了两声,又追不上我,只一个劲狂叹气。
进了内堂之后,往后院里直走,小勇哥的房间在最里边。还没到门口,便听到热络的女子声音,清脆温婉。彼此一答一唱,说说笑笑,很是温馨和谐。
我本打算在他的翠竹园里坐一会儿,等人走了再进去找他。岂知穿过回廊,越走越近,却发现屋内那个婀娜的背影很是熟悉,一看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
白雅问纤手执素,正挥着锦扇,气度十足,优雅万分。
她坐到离小勇哥最近的地方,“再休息两日吧…”
“不过是皮肉伤,小姐无须费心了。”
“既然如此,改天陪我看戏如何?反正你休息了数日,也闷得慌。”
“下官以为,这样不合规矩。”
白雅问以扇掩嘴,轻轻一笑。“我知道你很早就定亲了,但也无须如此忌讳。找你同去乃是因为近来我总隐隐觉得有人跟踪,而我一介女流,出入多有不便,只有仰仗你了。再说,我受伤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莫非……”
这一回小勇哥倒是答得痛快,“好,那我明日随同小姐看戏就是了。”
“一言为定!”
跟着两人就新近冒出来的什么侠盗讨论的热火朝天,我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呆愣了片刻,悄悄退了出来。
回到院子里,满园的翠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却不同于别样的花,风一吹便随风摆动,相反甚是坚挺刚毅。我走到那棵孤独的梨树前,它被竹枝包围,静静的伫立。
这棵梨树,是我五岁时吃完了梨子随手种下的。小勇哥让苏奶奶在梨树旁摆了一张石凳,为了让我能偷偷翻过墙头进来找他。
有时我会引诱他跟我逃出去,在珞珈山的树林子里狂奔,齐腰的花草擦过衣服,弄出簌簌的响动。跑得浑身大汗,我们便一同睡在草地上大笑,笑够了做弹弓打蜂蜜窝。
树林子是个八卦阵,有时浓雾起来,无法辨识前路。阿爹一早教会我五行的破解之法,我带着他来去自如。
有一次,白雾起来,有别于往常,浓得劈不开。我在前头跑,他抓着我的手往后拉。
“小汝,别进去了,我们回家吧。”
可我还想往前跑,想一路穿过去看看最前面的风景。会否看见佛光,会否看见群蝶飞舞…
“小汝。”他抓着我的手,“回家吧。”
我无奈答应,任由他反过来抓着我按来时路往回走,只能意犹未尽的频频回头,看深得化不开的雾,那里面也许藏着一头野兽。
或者,是我心里头的小兽,想要破笼而出,却被驯服。
眼下我踏着石凳子翻过墙头出了小勇哥的家,这是他为我独独开的门,以前我进来,现在我出去。
站在墙头下,看到那株梨树满是摇摇欲坠白色的花,斜了一根枝子出来,风一吹掉落几片。
我轻手拂去肩上的梨花白。
原本想要问明白的事情,眼下成了我最不敢问出口的话。
如果,如果绳子真的是他割的呢…
或许不为别的什么,只是为了想要冤枉我呢。
我自问,在甜水乡风评不好。女流氓之名由来已久,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对于我们的亲事,他总是诸多理由,百般推搪。而他与白雅问看起来情投意合,也一块儿放了纸鸢。显然,我是他们之间的绊脚石。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这种可能令我不忍逼视,不敢去想,更不敢求证。只因害怕一旦开了口,他便顺意而为,干脆与我一拍两散。
这段一潭死水般的感情,终于迎来了华丽丽的七年之痒。有人说,男人就是狗,谁有本事谁牵走。我觉得白雅问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可我生来胸无大志,要求也不高,只盼有个男人,他带的出去,也带的回来。
*
我拎着食盒,失魂落魄的在外游荡一天,黄昏时分方回到家中。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飞鸟,想逼出几滴眼泪,却偏生半点雨珠子也下不来,只好呆坐着看咸蛋黄慢慢淹没在白瓷湖最深处。
萝卜将竹笋烤肉重新热一热,狼吞虎咽。
我问他,“好吃吗?”
他将空盘子舔了个精光,朝我晃了晃。
见我闷闷不乐,他拍了拍我送送垮垮的肩头。“小怪兽,你怎么了?”
我心里像吞了一整根黄连,感觉到他掌心的柔软,突然贪图起这份温暖,便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纠结了半晌,方开口道。“萝卜,我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一惊,“做什么?”
记得以前有位先贤说过,虽然姻缘是爱情的坟墓,但好歹有个葬身之处,不至于暴尸荒野。我一直认定小捕快就是我入土为安的棺材,可眼下才知道怕是我的一厢情愿吧。
我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道。“小捕快不想要我了。”
萝卜听完良久没说话,只捉住我的手轻轻把玩。
我也不明白我的手究竟有什么好玩的,但是他玩的很起劲,一根根手指被他以分筋错骨的细腻程度摸来摸去,在我快要失去耐心之前才缓缓开口。“你知不知道每个人都有一条姻缘线?”
“嗯。”
他举起我的小指,“传说月老爷爷就将红线绑在这上头,凡人是看不见的。”
我点点头,“说是这么说的。”
“你不相信?”他歪着头看我,自顾自笑起来。“但我信。”
月光皎洁,他将我一揽入怀,大手在我背上轻轻抚动。“倘若他不要你,那他就不是真命天子,你也就无须太过伤心。人的生命里总是有许多过客。”
我趴在他心口,士气低落。“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我要是嫁不出去,就要暴尸荒野,以后死了只能做个无主孤魂。”
他轻轻叩了我脑袋,“你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哪里来的?”
我被鄙视,很不高兴地扁着嘴,唧唧歪歪。“要不然,找人贩子买一个相公得了,或者干脆抢一个。”
他哈哈大笑,“现成的就有一个。”
“嗯?”
他指了指自己,“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娶你好了。”
我深思熟虑良久,觉得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可你没名字,我就算嫁给你,连个姓也没有。死了还是孤魂野鬼。”
他反驳,“胡说八道。你就不许我哪天恢复记忆啊。”
“那倒也是…”
“再说,就算我真无名无姓,你嫁给我,死了咱们葬在一块儿好作伴,也还是不错的。”
我经他一提点,突然觉得可行度高了许多,当下抬起头细细将他打量。
新月如钩,他嘴角弯弯。握着我的手,能触到结痂的伤疤。粗糙又厚实。
小伙计的好,我比谁都清楚。可我自问,小小医庐,容不下什么天地雄鹰。观其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隐隐知道像他那样的气度,绝不该落到我这间小屋子与我粗茶淡饭,同事同食。将来若是想起些什么,总要离开我的。就像他自己说的,过客。
鸟儿折了翅膀,总会回到天空。蛟龙暂匿于湖塘,总会回到大海。
他不会是我江汀阁一辈子的伙计。
想到这些,我心里头那些个端着的东西不知何时暗暗的破了,而我竟无能为力,听之任之。垂着眼,只晓得落寞的看地上。
与其到时两两相忘,不如现在对他好一些。而银子,是大多数人的心头好。
我想到这里便打定主意,认真地问道。“萝卜,你要我给你涨工钱吗?”
他呛了一口,嘴角拉出长长的笑。“好啊。”
我将银子交到小伙计手里,他立马飞也似的跑出去,一个时辰之后才回来。
这段时间,我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磨芝麻粉。他回来的时候,手藏在身后,笑地神神秘秘。
踏着月光,他走到我身边蹲下,手指头轻轻擦了擦我鼻尖。“一会儿我来弄吧。”跟着摊开手心,“喜欢吗?”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珠子直勾勾的望着。“我给你的工钱你就拿去买了这个?”
“恩。”他说的云淡风轻。
我爪子往自己身上抹了一把,伸手接过那把海棠花铜镜。
他捏了一把我的脸。“送给你。”
我呆呆的看着他,忘记反抗。“你怎么知道?”
“唔…”他托着下巴,想了很久。
我用手轻轻描了铜镜的花边。一刀一刻,纵横隽永。抬头对上他的眼珠子,胜过夏夜飞舞的流萤。
是时夜阑无声,小红桃猛烈地突突突,我窘迫地抱着镜子,蹭蹭蹭落荒而逃。少时,又蹭蹭蹭奔回来。
他还坐在原地,于院子的横阶上抱膝回眸,月光照的地堂白,映地他唇色殷红,眉目如画。
我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试探地问道。“那个…那个…”
“嗯?”
“我要是真嫁不出去,你娶我好吗?”
他敛着笑意,庄重的回答。“好。”
我急忙奔过去,“拉勾。”
“拉勾。”
时光流转,四季变幻,这一年的暮春,芳菲初露角,霜雪有尽时,小指勾约轻轻摇,掌心的曲线悠悠蔓延,如树枝生出嫩芽盘旋交叠。
第7章 甜水乡河蟹——窈窕绘春宫
万籁俱静,我对着朝思暮想的海棠花铜镜,辗转难眠。
萝卜手上的伤,是因那日万佛寺抱我下山,为树枝所割破。
萝卜背上的伤,是因我在院子里劈柴,险些把自己砍死。他冲过来将我扑倒,斧柄打在他背上。
还要和我一起洗衣服晾衣服,结果破掉的指头泡得久了,有些化脓。
……
小伙计的好,我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能待他更好一些。偏偏他还不要钱,我总不能用银子折辱了人家。
天大亮时,我早早奔赴菜市场去找窈窕,问她讨些特别的物事,好得了空安抚下小伙计。
窈窕是我们甜水乡顶尖的春宫画手,在还没改行画春宫之前,她男扮女装混到科考试场里头,想要闯一番名堂。本一路过关斩将,战绩还算不错,谁知最后被人认了出来,取消了资格。
为了纪念我们甜水乡有史以来第一次女子参加科举,师爷和说书先生赶忙掏出纸笔在一旁奋笔疾书:窈窕君此人,初从文,十五有余。女扮男装,过关斩将,直至举人。不知天高地厚,不识三纲五常,乱组织纪律,兼咆哮公堂。当场被拖出试场,发癫发狂。
一天之际在于晨。眼下这个时刻该是她奋笔疾书,激情创作的时候,谁知道她捧着脑袋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大约也能猜出两分她所为何事而苦恼。
皆因从我懂事起,民间文学的流传就遇到了一桩可大可小的改革——河蟹令。
但凡春宫话本里,男女的身体除了头部保留以外,其他一概用螃蟹来代替。宽松的时候,还能在旁边插些打油诗助兴,若是遇上严打,就会全部变成口口口口。
对于一个搞艺术的人来说,真是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我知她遇到了创作瓶颈,便不好意思打扰,刚想走却被她叫住。于是两人谈了一个下午,我将自己的诉求同她说一说,也顺便解一解她的心结。
窈窕如今正面临一个人生重大的关口,她的秘戏春宫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画不出来。趴在我心口痛哭流涕,“老子江郎才尽啦!秘戏春宫到了第十八式,实在想不到新招啦!我连你家丧彪和衙门的母狗都去围观了,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呃…这白瓷湖里不是还有鸳鸯,鸥鹭什么的嘛。”
“看了看了,全看了!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七年之痒,招式就那么些,翻来覆去也就那个样。读者要的是新鲜感,新鲜感!”
友情的可贵之处便在于互帮互助了。我决定用实际行动安慰她,她则用她的方法报答我。
于是我赶回家将枕头底下那本精装版拿出来,东张西望的揣在心口再次赶赴菜市场。窈窕则在原处等着我,手里揸着我问她讨的按摩药油。
她见我来了,双眼放光。“这就是你说的孤本?”
跟着一把抢过,细细的摸着封皮上烫金的三个大字《画中仙》。
“没错,你小心点,好生呵护着。这是我爹娘的私家典藏,珍贵的不能再珍贵了!”我唠唠叨叨的反复叮嘱了她好几遍。
此刻她整副心思全都飞到那画本上去了,一打开之后,更是正眼也没瞧过我一眼。
“窈窕,是这瓶药油吗?”我拿着小瓶子在手里轻轻晃了晃。
“嗯嗯。”
“舒筋活血?”
“是的…”
“肌肉松弛?”
“嗯…”
“啊?”
窈窕清咳一声,回过神来。“咳!是肌肉放松才对。”
她提议,既然小伙计不贪财,那就只有用爱好好呵护这颗脆弱的幼苗。
我满心欢喜地拿着药油离开,哪知才上了胭脂桥,恍惚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窈窕在菜市场旁边向我喊话。“小汝——拿错了——给你的是催—情—药—油!”
“啊?什么?”我走了已有一段路,实在不高兴再次折返。窈窕得声音到了我耳朵里都是“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催情药油——!”
“嗡嗡嗡嗡——!”
当晚小伙计就被我拖上楼,欲拒还羞,我见犹怜。
我搓热掌心,倒上了药油,往他背上按去。“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别害臊嘛。”
萝卜对于我主动扒他衣服起先有些惶恐,后来按的舒服了便十分放松。
我顺着肌理由上而下,手指所过之处并非尽是皮肤的平滑。在他的腰际,有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没有淤青,没有暗红,只有一条细小的疤。肉眼可以忽视,皮肤相触却能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