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你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轻轻拭去他脸上的眼泪,他从没在我面前哭过,现在这样,我的心比手腕上的刀口还疼。
“那个时候在起云楼,你跟我说,作戏要作全套。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对白雅问是做戏,可你还是不原谅我,是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我反反复复这三个字,除此以外,无以言表。
我的小勇哥哥总是为我好的,为了让我顺利从局里脱困,将计就计,借着李念的安排继续对我下药,却又舍不得我受伤,将药换成了无害的炙苏。倘若不这样做,我断然无法从这场姻亲里脱困,今日若是逃婚,承受骂名的是我,而他愿意代我做这个坏人,给我一个借口,送我成全。
“我怎么这样傻,让你百般等待,却忽略了你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终究把你给搞丢了。”他紧紧抱着我,在我颈边喃喃自语,泪水顺势滚落,灼烧了皮肤一般。
“对不起…”我将琥珀珠从手上取下来还给他,这个动作有千万年那样长,我伤了他的心,是说什么都无法让他好过的,不如什么都不要说。
整个喜筵的大堂里只剩下我们二人,我替他擦着眼泪,他替我抹去眼泪,和幼时一样亲厚。
万佛寺的签文说,【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我只看到故人回来我的身边,却没想见这则签文的出处,正是孔雀东南飞。
一念起缘生,一念起缘灭。曾以为能和他携手飞过沧海桑田,结局却是落得人事两凋零。
他像小时候一样哄着我,轻轻擦干我脸上的泪痕。“走吧。”
“嗯。”
我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手扶在门柩上,想回头看他最后一眼,身后却传来他淡淡的声音。“别回头。”
不能回头。
再看他一眼,等于在他心上多加一条伤口。
只能选择大步离开,不能回头。

 

 

正文57 甜水乡买卖——女流氓进宫
红色嫁衣曳地,沿路拖着血迹到了李念的府邸门前,管家吓坏了速速折回身去禀报。我脚步徐徐,穿过回廊步入水榭,已然到了李念的跟前,他正埋头饮酒,一见我抿起的嘴角微微上挑,双掌对击,拍起手来。“好,好的很。”
我看着他双颊嫣红,醉意酣然的模样,已经彻底拿他没辙了。骂我也骂了,打我也打了,含沙射影,怀柔献媚都用尽了,可他该使坏时还是对着我百般算计。
此刻他倏地起身,目光扫过沿路尾随的血滴,一把拉起我的手翻过来,良久就这么望着,继而颓然地重重跌坐在石凳上。“真是好的很呐。”
我抽出手来,安然说道。“我来和你做一个买卖。”
“做买卖?”他侧头打量我,“呵!婚事翻盘之后跑来同我谈买卖,果真有胆识,有气魄。都是杜云景教你的吗?”他陡地站起身,看着手边冷石台上的棋局咬牙切齿。“好样的,算你狠!”大手一挥,棋子悉数扫落在地。是黑子多,白子少,被他重重包围,赢定了的一副棋局。
“前两日我在渡头听到船夫们说,边疆告急,四国连连进犯。太子殿下,我和你谈的这笔买卖,保证你稳赚不赔。”
李念气息沉寂,表现得无动于衷,可我知道他在听,湖面清风,吹不出半丝恍然若梦。
“我要进宫。”
这笔买卖,只能和他谈,一旦他同意了,万事都能化干戈为玉帛。对于精于算计的人来说,感情不值得投入,发生变化的可能性太多,产出又是个迷题,随时随地会亏本。和这种人做生意,打开天窗说亮话,将赢面好处一一细数给他听,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四国进犯,李念比谁都清楚。大覃的确很强,小小诸国不能轻易撼动,可恰好这四国堵住了中原的东南西北,大覃若是被围困在中间,等同于瓮中捉鳖,时日长久,总有一天支持不住。重点在于:耗。
李念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哪怕醉了也干不出糊涂事。
他垂眸半晌,唇边层层荡漾开的涟漪如同湖面由近至远的波纹。“小丫头,这笔买卖你谈成了。”
说着,从身上撕扯下一块布条,绕着我的手。“破釜沉舟这种傻事只有你干的出来。所以你看,这买卖到最后,还是我赢了。”说完,眸色暗沉。“算是我赢了吧。”
我在心里虽然很高兴,但还是压抑着跳起来的冲动,乖乖回家等消息。
在家侯旨的日子,想到我的大色狼还活在世上,而我不久后就能去找他,心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于是也盼望别人过的好。例如老谢和他老婆吵架我去劝了,卸磨杀驴的驴也被我救了,打铁打烂的破剑我好心收购了,看到穷苦人家的女儿被卖到王员外家做小妾,我半夜偷偷潜入府,将人放了,顺便给了她和青梅竹马一笔银子,让他们远走高飞。就连董秀才,我也替他作主,许配给了小白。
怎么说呢,小白在菜市场门口摆地摊,秀才在我家门前卖字画,首先门当户对不在话下,更何况战事起的时候,他俩还有过彼此照应,我觉得这样的安排,甚好。
可秀才又愁眉苦脸了,一问之下,他同我诉苦,说是小白见到了他先前写给我的话本子《相思成灾》心里有疙瘩,觉得他曾经相思过我,死活不肯同他一处,于是连着好几天秀才都在我门前凄风苦雨,撕碎了字画漫天飞。我跟他说,你可以和小白如此解释,就说你是以萝卜的身份,第一人称的口吻写的这本子。秀才醍醐灌顶般的拿着话本子找小白。虽然是个小谎,不过无伤大雅,谁没有过去呢。
眼下这样的情状,老子最看不得的就是苦命鸳鸯。将这些小儿女们成双成对绑上红线,我想好心总会有好报的,天天这么盼望。
三月底,圣旨到。我被打包送去帝都,发现那里的小青菜都比甜水乡的贵上三钱。官道上,只有两旁细小狭道供行人走步,中间往来的都是大红轿子,前面坐的是礼部尚书,再前面是翰林院编修,大大前面还有刑部侍郎,后面更是长龙摆尾,大官小官都在一条道上,交通情况实在不乐观。偶尔轿子之间有摩擦,我和人打招呼,只敢用燕子涵的名,结果抬轿子的人之间使了个眼色,关于我是太子这边儿的消息不胫而走,排在前面的大小官吏一致给我让路,最后毫不费力的就到了宫门前。
我特地买了份宫门抄,好将皇宫内的丑闻秘辛八卦一下,看完之后不禁唏嘘,的确很精彩,比甜水的话本子哀怨凄美,曲折动人不少。
其中最有趣的八卦当属皇帝和太子的,据说他们母子不睦由来已久,空穴来风自然不会毫无因由,然而传闻归传闻,谁也无法证实。
待到人间四月天,庭前橘发两三株。我踏足清榕居,却看到司徒婉儿躲在院子里偷偷哭,走近了一望,额心有一道口子,已经成疤。
毫无疑问,她毁容了。
看来八卦多半属实,皇上与太子关系并不好。否则,作娘的怎么老想动儿子身边人儿的主意呢!
婉儿说,皇上觉得她是司徒家的遗族,不能重用。而太子偏偏对着干,越是如此,越是喜欢让婉儿陪着东瞧瞧西看看,游湖赏花,饮酒作乐,一定要随身侍候,就差没带到床上去。
我将这种心情归结为叛逆心理。
于是,某一天皇上怒了,召婉儿御书房伺候,打翻了墨汁上了邪火,朝她丢一把匕首,好在婉儿运气好,眼睛没戳瞎,不过额心破了个大口子,血流如注。
木已成舟,对于婉儿额心的伤口,我就算能让疤痕变浅变淡,也终归是在的。只好用朱笔替她描画了一朵梅花。
“婉儿姐姐,我曾以梅花作喻,今日也只能以梅花相赠。”
说着,拿起一面铜镜将她一照。婉儿本就生的清丽娇雅,如今梅花点缀额间,既可遮丑,又略带薄艳,尤为别致。
她叹了口气,总算露出些微欣喜之色。
“听说过焦骨牡丹的传说吗?”
婉儿歪着头想了想,“未曾。”
这是我爹说的一则故事,传说牡丹仙子位列仙班之前,曾于人间有过一番惨烈,算是菩萨对它的考验,意在苦其心志。“…牡丹经烈火焚烧,非但没有枯死,反倒似凤凰涅磐,焦骨心刚,矢志不移。正如这人呀,宫门似海,宦途沉浮,心坚者,淤泥里也能开出花。”
她摸了摸额心,看着我呵呵地笑了。“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姑娘,才会说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故事真真假假谁知道呢,听得人不同,感受也不尽相同。但倘若能安慰到别人一丝丝,也是好的。
宫门里的日子无趣,我每天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不能上树,又不能下河,除了去找婉儿,就是去赏花。此时方知道以前话本子里的那些小姐和才子不是故意要附庸风雅,实在是没什么娱乐休闲活动,除了赏花还是赏花。而我,真的很怀念自家院子里的一家三口僵尸跳,怀念的想哭。
如此寂寞深宫之中,可想而知,当我偶然发现皇宫里居然有菜园子的时候,简直激动的涕泪横流。
绿油油的一片,藤蔓缠绕,顶上一层葡萄架子,外头绕了圈竹篱笆。
我高兴得冲进去,没来得及撩起裙摆,于是一不小心扑通掉进水洼里,满身泥。自己难堪不打紧,还连累了别人,葡萄架下正有个宫女打扮的人拨撒种子,恰好被我陷进洼塘弄出来的水溅了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鞠躬,“我不是有意的。”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了把脸,哪知道方才从泥塘里爬出来,手上黑乎乎的,眼下爪子往脸上一过,自己将自己搞成了乌龟。
宫女嬷嬷本来板着一张脸,大约是被我打搅了不高兴,结果愣生生笑了出来。
“呵呵,”我陪笑,“真不好意思。”
在我心里,以为天下间最好看的女子,非我娘亲莫属。可眼前这个宫女嬷嬷和娘亲一样好看,不过就是更威严,好像很久不笑的样子。
“闯祸精。”她一边说,一边从身后的篮子里掏出绢帕给我擦脸。
我瞬时觉得她好眼熟,痴痴地看着她。“那个,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嬷嬷扑哧一声,“这种登徒子的口气哪里学来的…?”
我把脸擦干净回道,“当年想混流氓来着,就学了一口黑话,结果一时半会儿改不回来…”
她边笑边摇头,坐在秋千上用小刀削树枝。
“嬷嬷,你在干什么?”
她皱眉,“你叫我什么?”
“嬷嬷啊…”
结果此话一出,她脸上五颜六色,二话不说抄起一根扫帚追着我打。“叫我嬷嬷!朕有这么老嘛!!!”
我赶忙求饶,“一点儿不老,又年轻又好看,不过您这么严肃,我觉得和我娘亲年纪总差不远…”
她放下扫帚,朝我挥了挥手。“真被你气死!过来!”
我怯怯地走过去,“别打脸成吗?给点儿面子。”
结果她一把拧住我脸上的肉,死命地捏。“都长这么大了呀…”
嗷嗷嗷——!
我叫苦不迭。
“想当年你还在娘胎,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唉…也该我老了。”
“呃,难怪我觉得嬷..觉得您眼熟,您见过我吗?”
她松开我,“何止见过,你在娘胎的时候,我还摸过你呢!那时候你哥淘气,你娘挺着大肚子,拎着鸡毛掸子追了几条街。”
“哈哈哈哈,您认识我娘?”
“嗯,老朋友了。”说着,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渐渐的竟有些惋惜。“我们家念儿一直觉得自己去晚了,可他哪里晓得,你们早就见过面了。”
朕…念儿…
“啊!”我跳起来,猛拍脑袋瓜子。
她白了我一眼,“拍这么响做什么,你已经够傻的了。”
“唔…”我揉了揉脑袋。
不用猜也知道,眼前这个如假包换的就是皇帝陛下了。

 

 

正文58 甜水乡风云——真人露真相
不用猜也知道,眼前这个如假包换的就是皇帝陛下了。
大覃的第三任皇帝是个女的,这个一早就说过,可她本姓武,单名一个眉字,而且还认识我娘,于是我厚颜无耻的往她身边蹭了蹭,亲切的叫了口‘眉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不求眉姨给我见面礼什么的,但求她赶紧和我把生意谈一谈,实在不能拖了。对于我的热情如火,眉姨不置可否,只自顾着用刀削那根树枝,专心致志,毛刺被砍去,成了光秃秃的树条。一边与我娓娓道来,“想当年你还在娘胎,而我一早就怀着念儿,只可惜生了三年才将他生出来。”
我竖起三根手指,“三年?!!!”
这么夸张!
她点点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我狐媚惑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这孩子憋了三年也没憋出来,结果一出生,又生成那个模样,满朝文武都说是妖孽。”
“嗯。”我不住点头,“的确很好看,我第一次见傻眼了。”
“流口水了吧…”
“呵呵呵呵…”
她将树条递给我,“喏,给你玩儿吧,反正念儿也不要。”
“啊…”我对着光秃秃的树条,莫名其妙。
清风吹过,携带着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母后。”
是李念站在不远处,低眉垂首,戒备十足的模样。
方才还是刁蛮怪阿姨的她,此刻立时成了威严的皇帝陛下,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母子间仅靠声音交流。“啊,你来了啊,我也累了,正预备回宫歇息,你们接着聊吧。” 说着,抬腿就要走。
我觉得气氛十分之诡异,他们之间,一个抬头,一个看地,目光毫无接触。但到嘴的肥肉就这么跑了,我很是不甘,赶忙追上去。“眉姨眉姨眉姨…”
她半回头,冷凝着脸却略带笑意。“怎么…噢!你跟我说的那件事啊…才说你傻,结果算盘珠子打得可精了。好吧,朕准了。赐封号昇平,你赶紧收拾收拾,择日上路吧。”
言简意赅。说完,便施施然走了。
我对着背影一鞠躬,再鞠躬,乐呵呵地目送皇帝陛下远去。
相反,李念却大动肝火,素来讲究的他此回衣摆也不拂,黑着一张脸往秋千上一坐。我以为他是气我越级报告,却听得他自言自语道。“我连娘亲都没得叫,凭什么一个外人倒叫起眉姨。”
我走过去蹲在他跟前,“嘻嘻嘻嘻…你吃醋了。”
他恨恨地瞪我,“笑什么!你如意了!”
我往他身边一挤,平起平坐,将那支光滑树条递给他。“喏。你娘亲给你的。”
“我要这作什么!”他嘴上如是说,手却还是接了过去。
“我说你们俩平时都这么别扭的吗?”
“……”
“你明明就很爱你娘亲的嘛。”我用手肘推搡他一下。“装什么!再说了,这天底下哪有不疼孩子的娘亲。”
他撇了撇嘴,还是闷声不说话。
“你瞧我爹娘把我丢在家里一年半载的,刚开始丫,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你别说,我哥也这么怀疑。不过呢,有一次萝卜肩膀这里受伤,我怎么都找不到一味药材,急得都快哭了,结果你猜这么着?我离开药柜一会儿,那味药材自己放在桌案上了。”
“可我还是纳闷,为什么爹娘就不肯出来见我呢?萝卜说,那是因为我爹娘觉得我不愿长大,整天依赖着他们,经不起风吹雨打,干脆把我推出去,死活不管,放任自流。你以为我不怨嘛!我他妈天天在家里诅咒两个老流氓青春永驻,长生不死。可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我说着,拍了拍他肩头。“其实你娘对你多好,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来听听。”
我指着那根光秃秃的树条,“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他目光在树条上流连,沉甸甸的。手指轻轻抚过,没有毛刺阻挡,光滑平整。
“你在娘胎里呆了三年,好不容易生出来了,大家都说你是妖孽,当娘的听了该是什么心情!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你有资格继承大统吗?我记得在你之前还有梁王,怎么都轮不到你作皇太子吧!以前也曾听人家说,觉得女人当皇帝不妥,现在想想,她不做皇帝,谁给你扫平前路障碍?!这遗臭万年的骂名,可都是娘亲替你担待了。”
眉姨从方才坐在那里就一直在削这根树条,动作娴熟,干净利落,可见这绝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正是心之所想,付诸于行。怕且长久以来为了李念登上帝位她时时筹谋,久而久之便随手成了习惯。
司徒端仪,蓝玉,梁王,包括秘部郭氏,正如树条上尖锐的毛刺,眼下全都被清除干净!数十年的布局,处心积虑都是为了李念,好将这万世基业送到他手里。
一旦将整件事的目的挖掘出来,所有谜团也就应声而解了。
李念的身份在这场局里一直摇摆不定,忠奸难辨,以他和徐敬业为首的两股势力缠缠绕绕,时而搅和在一起,时而分开,扑朔迷离。
首先,徐敬业起兵志在推翻女帝,归还亲政。出师无名是大忌讳,皇室唯一的血脉只剩下李念。是以刚开始,他们是合作。
郭大炮,徐敬业,白鹤杨用大云经秘密传递消息,密谋造反。皇帝陛下因此才派了我哥去彻查大云经好取得蛛丝马迹,然而我那次夜闯四季坊,实际上正是破坏了郭大炮,徐敬业和李念的秘密会晤。
但我想不通的地方则在于李念背地里的许多小动作,例如与我见面多在衙门外,面对着万佛寺巡查地形,要不就是白瓷湖上饮酒,岸边放生,同渔民们招呼。他要确定徐敬业兵工厂的确切位置,可见两个合作者之间并不坦诚。萝卜是个枢纽,徐敬业希望他投诚,李念也希望他投诚,却并不是真正的投诚。理由则是,如果萝卜和李念是同徐敬业一伙的,他去黑风寨就毫无意义。因为当时金诚午曾经带兵放火烧山。
占山为王的司徒梦有一支不受控制的小型雇佣军,李念靠着司徒婉儿获悉,让萝卜追到那里,金诚午又代表徐敬业招降,由此推断李念与徐敬业绝对是两股子拧绳。只不过徐敬业在明,李念在暗。
事情从郭大炮之死开始变得复杂,郭大炮想要向徐敬业传达,怀疑内部有细作。于是,徐敬业和金诚午就一门心思想设局引诱幕后之人,结果牺牲了红中。
六牙大象是漩涡之中的中心点。
然而眉姨方才削树枝的事情提醒我,她一心想要将皇位传给儿子的意愿,所以李念根本无需通过与乱臣贼子合作来取得皇权。由此可见,六牙大象这整件事,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徐敬业布下的天罗地网。
适时眉姨在削树枝的时候,发鬓间的珍珠钗十分别致,而她颈间挂着的玉雕坠子色泽莹润,世间罕有。六牙大象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夫君死后留下的遗物,是她曾经的生辰礼物。而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将儿子送到权力的巅峰。
当谎言传了十几年或者更久,人们会习惯忽略了它的真实性。和母子不睦的传闻一样,耸人听闻,言之凿凿。六牙大象根本没有用,连兵符的传说也不过是一个幌子。
这个精心布局的弥天大谎,用来将这些不安分的老臣一个个铲除。徐敬业是最后一个,对于李念来说,是树枝上最后一根刺。
要引诱徐敬业上钩再容易不过,只要他相信六牙大象的传说,就会不断去组合势力打击女帝,跟着李念只需要假装迫不及待登基的样子,这个局就形成了。
这钞间术’是李念以自身为间,将自己当成诱饵,让徐敬业以为自己可以胁天子以令诸侯,岂知不过是步入一场黄粱美梦。
萝卜是个意外,徐敬业想要收买他,收买不成便用我威胁,而李念则授意萝卜打入敌人内部,刺探虚实。
萝卜的二哥从开始就站在徐敬业一方,想要夺取大覃后,靠着这股势力杀回大夏。福贵叔说过,二少爷和小少爷只相差五岁,所以当棺材停放在我眼前的时候,曾经看到紫衣人坠落身亡的我,并没察觉异样,只以为从此与他阴阳两隔了。连我都这样以为,徐敬业的残余自然也这样以为。这就是萝卜和李念就做出的障眼法,狸猫换太子。
我们在一起的一年许,萝卜从不穿紫色,或者玄色长袍。他说过,小怪兽喜欢黄色和妃色长裙,所以他只穿月白长袍或者其他浅色衣裳,这样才与我般配。可他离开江汀阁之后,每次相见,马背上又或者坟山里都是一身紫衣,为的就是在二哥死后,好将二哥说成自己,再将自己说成他二哥。
然而这一切又需要小勇哥的配合,这就是李念派司徒婉儿出现在乌云台的理由。她当时在那里,充当谋士的角色,意在用神主牌拖延时间和射杀杜云涛。她当时说过两句话,一是‘擒贼先擒王’,二是,‘都是为了你啊…’其实,想告诉我的就是,小勇哥在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成全我的念头。
擒贼先擒王。——小勇哥大可以射杀当时在望楼的徐敬业,可他把箭对准了杜云涛,就是给萝卜制造一个已经死去的身份。
之后,萝卜谎称自己是杜云涛,和徐敬业的大军撤退,脱身全靠林夕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