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可以确认,这桩事情背后有两股势力彼此纠缠较量。
一是金诚午和郭大炮。
二是红中和李今。
前者为了抓出细作,后者为了掩藏身份,两者就像拔河,活活将我和萝卜扯进了漩涡。
红中已经思绪凌乱,眼内开始充血,我不断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意图唤醒她的意识,可惜收效甚微。
突然,她有片刻的沉默,继而幽幽的说道。“这不是我的名字…我没有名字。”
“老大说她打麻将最爱吊红中,呵呵呵呵,红中。”她开始疯狂的笑起来,随后语带哭音。“可我不是红中,我没有名字,没有名字。”
“红中!”我按住她的肩膀,怕她情绪失控。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死死盯着我的脸。“老大,你叫我一声重欢,蓝重欢。”
蓝玉…蓝重欢。
红中的真名是蓝重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萝卜一直在窗边剪着窗花。他说,大年三十有年兽,家家户户都要挂上桃符,贴上红春联将年兽给赶走,这叫守岁,亦叫熬年。他不善于剪窗花,却一直努力尝试不间断,完毕之后贴到窗户上。说是保护红中,只要熬过今夜,就能就年兽赶走。
他摸了摸我的头安慰道,“没事的。”
然此时此刻,却显得他方才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他走到我身边,声音低沉的轻轻唤道。“蓝重欢。”
红中竟然笑了起来,指着萝卜,容色戚戚却异常镇定。“我能相信你吗?”
他俩目视良久,红中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保护好她。”
说完,就要闭眼——萝卜蹲下来急切的追问,“你还没告诉我,珠子上是哪两个字?哪两个字?”
红中笑起来,眼角弯弯。“宁静…是宁静。我完成任务了,放我走吧。”
她的手失去重量,我捂住嘴,看这场生命在我眼前彻底消失。
这一年的除夕,我们吃了年糕,贴了窗花,熬到天亮,是名副其实的熬年。然待到天明,恶灵离去,却也带走我的朋友,留下一具冰冷的尸首。
我在萝卜的怀里闷声哭了许久,能感到他身上的气息沉没,像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他的手指轻轻捋着我的耳廓,“你让她走吧,安心的走。蓝重欢,是个人刀。”
所谓人刀,一生只杀一人。他们或许是菜场里卖茶叶的,也可能是唱戏的戏子,或者是与你擦身而过的浣纱娘。男女各异,用最普通的身份掩藏杀手的本质。从接到命令开始,不择手段,誓死完成任务。他们没有姓名,完全隐没于市井,日日年年埋伏在目标的身边。
蓝重欢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她的父亲,定国公蓝玉曾追随太宗皇帝四处征战,待天下初定,被封为定国将军。却在先帝在位之时,居功自傲,飞扬跋扈,终于在十五年因谋逆之罪,被诛三族。红中如今二十,也就是说当时只有五岁,她活了下来,隐姓埋名,成为一名人刀。

 

 

正文37 江汀阁内幕——上元烟花影
这件事远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正月初一,家家户户忙着过年。
如若不是这个关口,窈窕和雏秀才或许早就没命了。
据说知县大人升堂审案不过走个过场,判定戏班子谋财害命,杀了郭大炮。
雏秀才和窈窕喊冤喊得嗓子都哑了,好在这时间档口正值年庆,便暂时收押大牢,择日行刑。
我托了小勇哥,偷偷潜入大牢。
秀才瘦了一圈,面黄肌瘦,还不停的咳嗽。我将四娘带给他的衣物交付,安慰了几句。
窈窕和他关在一起,地上都是污水稻草,冷得冻成一团,嘴里不停咕哝。“早知道还是回去画春宫靠谱,不入流就不入流,好歹没有牢狱之灾。”
我问她,“这戏文从何而来?”
窈窕和雏秀才对上一眼,最后秀才站起来抱住栏杆望风,窈窕则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大约半月前,有人丢在戏楼的窗台子上。本来我们不打算演,大过年的谁要看死人的戏码,可偏偏白雅问这时候来了,说是听闻我们有新戏,着我们排好了早些上戏。”
这和我的估算**不离十。
其实戏文从何而来到最后都会归于白雅问和金诚午,他们要用这个来引凶手现身,眼下则要用戏班里这么多条人命来揪细作。
我看了眼角落里的瑜老板,窈窕说。“瑜老板染了风寒,须知唱戏的嗓子顶要紧,再这么烧下去,怕是嗓子眼也给烧坏了。”
我点点头,为她切了脉。
之后,我让小勇哥来我家取药,每天给瑜老板送去。四大金刚轮流值班照看戏班里的人,暂时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可我知道,要让他们摆脱牢狱之刑,惟有将红中的死画上圆满的句号。
正月初三,小勇哥照例上门来取药。
我在屋内看着红中的尸首,心意沉浮。为了保存尸体,家中门窗大开,冰天雪地,冻得人心寒。
萝卜和小勇哥不知为什么在厅堂里打了起来,我赶到的时候小勇哥一拳将萝卜打倒在地,他并没有还手。
我冲过去将萝卜扶起来,捻起袖子擦去他嘴角的血渍。
小勇哥面色不善,言词犀利。“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把她扯进来!”
萝卜垂着眼,一言不发。
“我问你!”小勇哥沉下一口气,拳头依然紧握。“我问你,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是不是真心的?给我说清楚…”
我站在两人之间徘徊。
门外是扑朔的雪花,前赴后继的落地。他俩彼此目光对视,无一退让。
萝卜一把将我拉过去,埋在他怀里,双手捂住我的耳朵。
整个世界一片空白,我什么都听不到,只有耳朵里传来鼓鼓的轰鸣,无声留下的眼泪沾染了他的胸襟。
小伙计不喜欢我。
面对小勇哥这么直白的质问,怕我听见了会伤心,才捂住我的耳朵。
雪地之中的倾心相随,其实是我的一厢情愿。就算我俩曾经交集,碰头,最后也会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他日天涯陌路。
再抬起头时,四下无人,小勇哥已经走了。
我泪眼婆娑,看不清面前的他,却依旧假装镇定,面带微笑。
是他说的,就算一路奔跑一路跌倒,也要面带微笑的爬起来。
可我佯装如斯,却掩不住阵阵哭音。“你是不是算计我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也算计我了…”
他为我拂去脸上的泪,“你以前从来不哭得,怎么近来总是哭呢,好像都是因为我…”
我甩开他的手,独自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窈窕告诉我,那本戏文她偷偷埋在戏楼的老槐树下,那日离开大牢,我掘地三尺挖了出来。
有了《对照记》的话本子,所有细节几乎一目了然。年三十戏台子上作了左右两相对照的场景,当时我问萝卜可有看出什么,他一言不发。而根据戏文字里行间相对照得出的结论便是,少了一粒珠子。
“可有人待你似我这般如珠如宝…”
瑜老板这句唱词的真正含义——是郭大炮生前送给小妾进门的聘礼,一颗价值连城的东珠。
李今那日在戏楼,他明明可以救红中,却没有。为的就是牺牲她,保全自己的身份。
萝卜要获知红中的身份并不难。他之所以提议红中去相亲,为的就是保住我和他,保住李今,情愿置红中于危险之境。那日他并非无意之间绕路回家,而是知道红中要被放弃,故意那样走的。
郭大炮老婆上吊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在场,东珠的事情萝卜自然一早就知道了。这也是为什么红中死前他不依不挠的询问,‘珠子在哪儿…’
红中为了药理接近我,李今和萝卜各有各的盘算,他们都利用了我。
谁也不能相信。
可即使如此,我与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呢?
唯有红中的死才能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句点,筹码是戏班所有人的命。为了保住萝卜和李今,我将红中的尸首送给小勇哥。
官府的定论是红中作为还没过门的小妾,偷了老爷的珠子,最后烧火自杀。一时之间,千夫所指,死后亦背上如此污名。
火化当天,杳无人烟的郊外,孤清的坟头长满了野草。偶尔远远有人路过,也会不厚道的说上一句,“就是那个谋财害命的坏女人…”
坟头上的石碑刻着一个随手取来不入流的名字,红中。
即使死后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是罪臣之女,蓝重欢。
天降鹅毛大雪,我洒了一杯酒,只有我知道你的冤屈。
对不起,蓝重欢。
*
三日之后,窈窕和秀才一干人等被放出来,有感重生之喜,跨了火盆,淋了柚子叶,神清气爽。除此以外,窈窕还特别提出要好好报答我。
我兴冲冲跑到她家结果却吃了闭门羹,理由是:闭关创作,恕不接待。
看着不远处楼高三层的江汀阁,我无奈踢着小石头回家。
董秀才见到我,问一句。“小燕子,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没心情搭理他。皆因我和小伙计好些天不说话了。
这场冷战始于那天我发脾气甩开他,可事后想想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毕竟是他骗我在先。
可更令我郁闷的是,他大爷任凭我冬天睡在隔壁,孤孤单单,冷冷清清,无人暖床,一点悔意都没有。
比如我在院子里逗丧彪,狗中之霸演技超常发挥,十分配合的咬了我一口。我等着小伙计上前呵两口气,吹两口风,结果他毫无所动。
我对丧彪小以大义,“坏狗,你亲亲我,妈妈就原谅你。”
丧彪倒是很听话的亲了,小伙计听了则是一言不发地跑开。
如此这般的明示暗示不下五回,次次换来他淡淡一眼,没了下文。
夜里躺在床上,萝卜捂住我耳朵的事情在眼前不断重演,翻来覆去挤压着我的小红桃,好一番蹂/躏。敖到天亮枕头湿了一大片。
我想,是夜里肚子饿流的口水。
*
元宵之夜,花正好,月正圆。
护城河边有影皆双,烟花一闪过天际,照亮眼儿媚。
家中寂寂,我骑在横梁上,暗生落寞。
束之高阁的花灯在手边,是小伙计买给我的。点亮灯芯之后,在墙上生出花色暗影。
我伸出手去抓,够不着。
风一吹,烛火稍动,由灯片投射到墙上的花影渐变……
我伸手,还是够不着。
又一筒烟花上天,风声呼啸,短暂绽放过后生出一片虚无。
我伸长手臂,花影层层叠叠,不停转动,怎么也抓不住,够不着。胃里先前灌进去的两坛子黄汤开始起作用,还有兑老酒的酸枣和合欢皮,弄得我手脚发麻,一不留神脚下踩空,掉了下去。
没有碰到冰冷的地板,而是某个厚实的胸膛,他将我扶正,轻声呵斥道。“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我见他青着一张脸,便问道。“你便秘吗?”
他转身要走,被我紧紧抱住。将脸埋在他背上,闷声闷气地说话,试图抵挡颤抖的哭音。“抓不住。影子我抓不住,烟花也抓不住…”
他仿佛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转过身来。“枕巾都换了好几次了,怎么还哭…是逼我走吗?”
我嗫嚅道,“没有。”
“那就缩回去。”
我深深深呼吸,惹得他轻轻笑起来。“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小怪兽叫做鸭嘴兽吗?”
我头摇得像波浪鼓。
“鸭嘴兽的嘴巴扁平,不像鳄鱼和蛇有尖利的牙齿,能将猎物粉身碎骨一口吞咽。它们没有翅膀,不能学老鹰高飞猎取食物。他们的手脚中间连趾,形似蹼,亦不能做利勾抓取。所有的天生条件都不适宜生存。鸭嘴兽妈妈会将小娃娃们赶到高高的山岗上,自己到山谷底下去等候,逼迫他们往下跳。很多小兽会死,尸体掉在谷底。还有一些则学会最起码生存的本能。现在,知道为什么爹娘会离开你了吗?”
他字字珠玑,手轻轻捧起我的脸。“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要学着自己慢慢长大。”
如果说刚才的故事听得我入迷,现在则是让我浑身一凛,不由分说地捉住他衣襟。“你不离开我不就好了嘛…”
他有几分无奈,须知我耍无赖的境界虽谈不上炉火纯青,但也算是日臻完美,小伙计只好任我缠着上了楼,滚到床上。
这一夜,外头烟花通亮,时不时爆发打断我俩的谈话。小伙计断断续续同我说了甄萱,大夏还有乌溪的许多奇人异事。我故意将十根指头嵌在他手心里,如果只能抓住片刻温暖,也好。
迷迷糊糊间,安然睡去。
所谓天涯陌路,亦可作天高地远。倘若有一天,我们分离去往不同的方向,我也会去探寻故事里的旅途,因为那是他去过的地方。

 

 

正文38 江汀阁内幕——昙花夜光生
隔天,我躺在床上,眼睁睁看太阳旭旭射进纱窗,心里将小时候的愿望一股脑儿的翻出来。
比如说,溪水倒流,长生不老,死而复生……眼下我有一桩愿望,便是希望太阳永远不出来,这样就能永无止境地被围困于黑夜。
夜里有星星,倘若坐在屋顶上,横看竖看躺着看,北极星都在那儿,他不曾离开。
可我知道,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我的愿望反倒成了执念,是不可成全的假象。
这并不能说明我的执念不合理,它并没有违反自然规律。好像我跟小伙计,日日在一起,我想着他,念着他,要留住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既使是假象,若是作的逼真一些,也算聊以慰藉。当下我便钻进棉被,用手捂住眼睛,严丝合缝,假装黑夜来临。
这件小事带给了我无限的灵感,日后我每天醒过来要做得头等大事便是——假装。
每逢单日,我心慌失眠,潮热汗出。双日安排的则是,头晕心悸外加脚抽筋。
小伙计的态度却像隔纱望月,朦朦胧胧。
没有之前的细心呵护,关怀备至,相反也没有对我避如蛇蝎,溜之大吉。
如此中庸的态度,令我摸不着头脑,当下掐指一算,决定来一帖猛药。
根据上个月‘好朋友’来的日子,如今应该还剩下三天。于是这三天里我每日狂饮一桶冰水,跟着啃一把朝天椒。
结果到了指定的日子,‘好朋友’还没来,我脸上应景地生出了大红孢。
小伙计在房里埋头咀嚼《大云经》,我扒住小伙计的手使劲蹭,嚷嚷着。“肚子疼。”
他探出一双眼珠子,“怎么了?”
我揉了把衣角,“还没来…”
他晦涩着一张脸,很是尴尬。“这个,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我没碰你啊!”
这对话像极了戏文里的台词。小官人不想要那个姑娘的时候,总会说‘我没碰你啊,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很有几分作了不肯负责任的态度。
我牙一酸,小红桃一颤,好朋友哗啦啦地如期而至,泛滥成河了。由于冰水加辣椒,除了肚子痛以外,我还要用手撑住上下翻腾的胃,面色狰狞。
他丢下书跑过来,“真这么疼吗?”说着,一把将我抱到床上。
这**的,令人流连的床榻啊——!
它不断的提醒着我,我们究竟有多久没亲热了,每天尽是盖棉被纯聊天来着。剧烈运动,床上运队彻底退化,连院子里抱一抱都压根没有。
我很是惆怅。
眼下他抱着我,一只手被他捉住,牢牢地握着。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脸庞,顺延到背脊,腰骨,偷偷地,我乘他不注意,解开两粒扣子,领口大开,扯到直至露出半个肩头之止。
心如小鹿乱撞,紧张而窃喜。
小伙计却纹丝不乱,他大手一撸,看似无心,状甚无意。衣服完好如初。
我自以为喝了几天冰水,还是很能体谅他的心情的,柔声问道。“是,是因为洗澡太冷吗?”
他‘嗯’了一声。
这声音,闷闷的。像极了大雨前蜻蜓低飞的压抑,更像闷头朝我天灵盖狠狠一棍子。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弃妇。
人要脸,树要皮。我强压下心头酸楚,给了他一个释然的笑容。
刻意的相敬如宾,各自镇守经渭分明的楚河汉界,所有过往突然成了一场虚假的繁荣。我整好衣衫,踉跄地回到自己的地盘。
丧彪这个小坏蛋晓得见风使舵,见我们分房睡,可怜巴巴地回到院子里的小木屋,再也不到我们共枕的床下打地铺了。
只是,狗也会寂寞。
农历二月二,龙抬头。我大早就将萝卜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张罗熏虫避蝎。
丧彪跑过来咬住我裙摆,‘汪汪’个不停。
我蹲下来摸了把它的小脑袋,“乖,妈妈正忙着,自己一边儿玩儿去。”
它听了不依不挠,还是咬住不放,将我拖到书房门前。
我狐疑,“书房我清理过了呀。”
狗中之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踢开大门,一溜烟跑到书桌地下,从地上咬住一本刊子衔到我跟前。
我打开一看,“噗——!谁把《大云经》给换了?!”
话说,自从上回将《金刚经》换成了《河蟹双修》以后,我暗地里‘罪过罪过’了很久。眼下《大云经》也被偷龙转凤,我很是汗颜,双手合十,叽里咕噜。“对不住了,菩萨。对不住,对不住…”
丧彪讨好地吐了吐舌头,爪子抬起来指向右边。
书房的左右两边分别是我和萝卜的房间。
我试探地问道,“他换的?”
汪汪——!
我又指着书桌底下,“他就是一个人躲在这里看的?”
汪汪——!
嘻!
我猫腰钻进书桌底下,席地而坐。一把扯掉〈大云经〉的封皮,仔细研究他到底换了什么东西进去。
才打开,“哇——!”⊙0⊙
我忍不住惊诧。
皆因这是一本我从来没有看过的春宫画,说是春宫画该是没错的。
烫金隶体小篆窈窕君三个字凹凸浮立,除此以外,那些搂在一起的男女并没有螃蟹的身体,旁边的字也没有口口口口。
这绝对是一个独家定制的顶级孤本!
我对丧彪大加赞赏,狠狠啵了它一口。“小机灵鬼!这都让你发现!”
我打开第一页,扉页上写着‘不求风骚名天下,但求猥/琐动世人’。
我捶地哈哈大笑,“儿子,你妈当年就是这么安慰窈窕哒!她当时要死要活得不肯下海画春宫啊,是妈妈跟她说‘窈窕,猥/琐也能感动人啊——!’”
丧彪没回我,倒是有个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哦?是吗?”
我赶忙用书遮住脸,死命往里缩。
小伙计轻笑着靠近,一并钻了进来,大手从我手里把书拿走。“这种书不适合小孩子看。”
我伸手去抢,“瞎说,老子都十六岁了!都能嫁人生孩子了。”
他脸色陡地一暗,我怕他又不理我,赶忙谄媚的坐过去抱着他手臂。“那个…一起看嘛,别小气。”
他撇撇嘴,眸色无光。“怕是到最后和你一起看的,是你的亲亲小勇哥。”
“啊!”我对这个提议不自觉有些抗拒,脑袋往他手臂上蹭了蹭。“不要!我只要和你一起看…”
窈窕的孤本比爹娘的那本《画中仙》行为更复杂具体,动作更繁复精妙,我觉得如此这般的武功秘籍一定要找个合拍的高手一起练才好。想着想着,自言自语道。“…我只想和你一起练。”
萝卜用手挑开我缠衣角的手指,“真的?”
我抬头,见他怔怔望着我,嘴角含笑,眸中含情,不顾一切扑上去。“真的啊!”
他大手一勾,将我揽在他胸前,拘起的膝盖刚好够我搭住双手,候着下巴。
他神色肃穆地告诫我,“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跟着十分苦恼的拳头抵着下巴,慢慢同我解释道。“这一本,难度真的很高……”
据小伙计回报,窈窕之前说要报答我将她从牢里给救出来,就盘算着要画一本独家无河蟹版的春宫,聊表心意。小伙计却捷足先登,抢先领功去了,并对独家定制提出了诸多要求和修改意见。
我脸一烧,指着画中那个女的。“这个是我,那这个男的是谁?”
“嗯哼!”小伙计轻轻咳嗽,抬头望天支支吾吾。“唔唔唔…”
我故意凑到他跟前,“啊?我听不清,谁啊?”
他一口咬住我耳垂,“我。”
热气冲进耳膜,痒得难受。
我俩嬉戏打闹滚作一团,丧彪很合时宜地赠兴吠上两句。我气喘吁吁地窝在他胸口,“不打了,这个…”我指着其中一幅图片,“这个是哪一招?”
“倒挂金钩。”
小伙计说,窈窕经历牢狱事件,焕然重生。在《画中仙》的基础上进行改良,从而创作出倒挂金钩,水□融这等超高难度的技法。
为了将来有一天能跻身高手行列,我让小伙计第二天就在院子里搭一个秋千。
秋千造好的时候,墨色染了天际。小伙计抱着我,我抱着丧彪一家三口子赏月。
轻摇慢晃,其乐融融,我仰头靠在他肩上,抓起他的大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遮住,放开;遮住,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