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个表情,岳麒麟就知道传言是真的。
他颤着声音问道:“真的……真的打你妈妈吗?”
猫猫想了一想,叹了口气,点点头。
别人都以为他爸是老好人,比如说谁家的自行车坏了,谁家的电视机不亮了,谁家的灯泡又爆了,他爸一定主动请缨替人去修。对着外人,他爸从来是客气的不得了的。这倒不是方静江虚伪,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与他隔着距离的,他看人家怎么看都顺眼,与他近距离的,他怎么看浑身都是缺点。所以在彩虹老街,上至警察官员,下至流氓小贩,都卖他的面子,看到他都要尊称他一声‘三哥’。他绝对不会因为对方是菜场里的屠夫或者卖早点油条大饼的就瞧不起人家。都是一视同仁的。特别是在单位里,每次方静江带猫猫去他的单位,简直是前呼后拥,受到热烈欢迎的,而其实他爸的脾气有多坏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当然,也有见识过他发脾气的,都会说一句:“三哥发起火来可真是六亲不认,怪吓人的,跟疯子一样。”
由此可见一般。
而现在方静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运输组调度了,他凭借着自己敢闯敢拼的性格和一身过硬的本领,被提升到了冷冻厂销售科的股长,是单位里最重要部门的核心骨干。
他在单位里是以严厉闻名的,回到家自然也带着领导的情绪,一时间转变不回来,有时气焰嚣张的简直就像一个独裁者。
用猫猫长大以后的说法,天哪!老爹你那就是一个萨%达¥姆二号啊,假使让你当我们中华民族的领#导¥人我国13亿人口还不被你给杀光啊?!心情不好了,杀!遇事不顺了,杀!天气不好了,也杀!总之,杀!杀!杀!您一定会成为一个战争绞肉机的。
方静江彼时早已年过不惑,正喝酒喝到一半听见这话,又气又笑,酒差点喷出来,道:“你这浑球就这么贬低你老爸,我跟萨达姆那能一样吗?”
月茹在一旁悄悄地给猫猫使眼色,拼命的点头,意思是,就是暴君!暴君!!!
猫猫道:“我跟您说,您现在也老了,这脾气得收敛收敛,但凡太嚣张的人,你看,最后美国赤佬一定会代表全世界人民消灭他的,就跟萨¥达%姆一样,还是打着正义的旗号!”
可想而知,三十岁左右的方静江,意气风发,脾气是多么的骄横霸道,根本是无法收放自如的。
首当其冲倒霉的便是他家的老婆和女儿,有时候甚至对着霭芬和桂芝也是呼呼喝喝,不分尊卑的。
每回桂芝气不过要和他对吵,霭芬都出来劝住女儿:“算啦,你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越跟他吵他越来劲,谁跟他比凶比狠能厉害的过他?算了你吵不过他,吵到最后自己受气也没有名堂。”
一家人全都忍气吞声的。
最过分一次,是有一天在方家吃晚饭。
那天霭芬刚好住在桂芝家,因为小胜强病了,她去帮忙照顾,所以方家只有静江,月茹和猫猫一家三口。
猫猫平时胃口小,吃不多,经常有剩饭。
静江觉得她个子已经这么小了,头发又蜡黄,就像人家说的黄毛丫头,这样下去怎么会有营养,就硬要她把饭吃下去。
猫猫对着月茹撒娇,屁股坐在小凳子上还一扭一扭道:“妈妈,猫猫饱了,吃不下嘛。”
月茹探过头去看了看她的小碗,发现她今天吃的还当真比往日要多,便把碗从她的门前移到自己跟前,道:“算了,吃不下就算了,妈妈吃。”
猫猫阴谋得逞,嘿嘿嘿的笑了。
谁知舀了一调羹还没放进嘴里,冲着月茹迎面而来的就是静江的一耳光,伴随着他的声音:“不许帮她吃。”
其实方静江的动作很轻,他事先想好只做个假动作吓吓猫猫,结果手擦过月茹的脸时,大约月茹也刚好有话要和他说,正好侧过脸来,于是这一耳光就成了真。
月茹含着泪道:“你打我干嘛!”
静江骑虎难下,本来还想给月茹赔不是,但眼看猫猫彻底傻了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猫猫恶狠狠道:“把饭吃掉,不许叫妈妈帮你吃,自己吃。”
猫猫吓得哆嗦,乞求道:“爸爸,猫猫真的吃不下了。”
“不行。”静江勒令她,“全部给我吃光。否则我就打你妈。”说着,举起手来对准月茹的侧脸作势又要打。
猫猫吓得啊啊直哭,月茹一边替她抹泪,一边哄道:“宝贝乖,把饭吃光好不好?吃光了爸爸就不凶了,也不打妈妈了。”说着,停了半晌直哽咽,才又道,“乖啊,他要打我的。”
为了妈妈,猫猫只得含泪把饭通通往嘴里塞,最后全都吃光了。
静江检查过后对月茹道:“看,不是都吃光了嘛,你就是惯着她,惯得她每天都有剩饭,结果到了半夜里又闹肚子饿,再弄吃的给她烦不烦。”
猫猫揉着眼睛不说话,月茹则红着眼道:“是,你说的都对。”
静江刚才是脑子一热,此时脾气发过了,气全消了,见老婆和女儿全都耷拉着脑袋,哭的哭,啜泣的啜泣,心里也着实是内疚,伸出手去在桌子底下摸索月茹的手,却是拉了半天都没拉着。
这件事对猫猫的印象很深,她吓得厉害,因此记得很牢,此刻便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岳麒麟:“后来那天晚上我吐了,把吃的全吐出来了。妈妈怪爸爸不好,又吵了一架。”
岳麒麟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待猫猫说完更是一跺脚重重一叹道:“唉!”
猫猫想起这件事来也叫她没精打采,她和爸爸快乐的时光少,他要么不在家,要么回来了不是吵架就是凶她,也不和她玩。
上一回他匆匆从外地出差回来赶到白家,她还以为爸爸没回来,结果大家都告诉她,你爸已经来了,在弄堂里和冬冬踢球呢。
她跑出去要爸爸抱,要和他一起踢球。
静江不肯,一个劲的撇开她道:“去,你到一边儿去,别在这里,当心球踢着你又这里疼那里伤的。”
说完这句,静江便和冬冬嘻嘻哈哈的玩开了,全然没有注意猫猫到底走了没走。
其实猫猫一直站在弄堂的阴影处,看着他们玩。
妈妈曾有一次偷偷的告诉过她,她和爸爸在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哥哥的,但是哥哥死了,爸爸很伤心。
所以爸爸喜欢男孩子……
猫猫呆立在那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个小孩子能分辨的出痛苦吗?但那时她心里只知道自己是很难过的,难过的快要哭出来,又倔强的忍住。她想,爸爸,我怎么才能赔一个哥哥给你呢?
她提着小板凳,耷拉着脑袋回到白家。
作者有话要说:
面目全非了
跟在她身后的岳麒麟见到从家里出来迎接她的月茹,便道:“月茹,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月茹有些狐疑,对猫猫道:“你先进去。”
猫猫便在灶间偷听,听到这个叔叔问她妈妈:“听说你老公在家经常动手打你?”
月茹诧异了一下,赶忙挥了挥手:“胡说八道,谁造的谣。”
“我老公呢,脾气有时候时不大好,不过对我还是不错的,没有打过我。你别听人瞎说。再说我能让随便让他想打就打?”
岳麒麟半信半疑:“真的?”
月茹违心道:“真的。”
“不过到底谁跟你说我老公打我的?”
岳麒麟沉吟半晌道:“你女儿。”
月茹笑道:“她呀!今天她和她爸爸吵架了,她爸不带她去玩旋转木马,她就气到现在,我回去要说她了,怎么能这么说她爸爸呢…真是!”
接着又道,“小孩子说的话不能当真。”
岳麒麟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假如,假如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随时。”
月茹点点头:“谢谢你。”
言谈间已往后退了一步,表现出合适的疏离。
岳麒麟苦笑一下,回了自己的家。
他们的谈话便到此结束,月茹回到厨房见了猫猫,对她说:“你这个小呆瓜呀!家里的事你怎么能往外说呢?”
猫猫低头捏着手指:“他问我,我就实话实说了呀。”
月茹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忧郁,半晌才道:“乖宝贝,有些事是不能告诉外人的知道吗?”说着,眼眶里有些湿湿的,“很丢人的,你懂吗?当时为了和你爸再一起,把你爸说的多么多么好,现在要是让人家知道他这么对我……妈妈丢不起这个脸…”
“妈妈你别哭。”猫猫上前,“我以后谁都不说,我保证。”
“嗯。”月茹点点头,“你乖。”用毛巾擦干即将流出来的眼泪,拍了拍猫猫的脑袋,振作道,“来,吃饭吧,吃饱饱的就什么都忘记了。”
“嗯!”猫猫重重点头,咧嘴嘿然一笑,傻兮兮的。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点,白家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依次坐好。
白俊和菊苼并排,德辉,德成和德华三兄弟靠着菊苼的手边坐,静江,月茹和美芳则坐在白俊这一边,两个小孩冬冬和猫猫坐在属于他们的迷你小小圆台面上,摆在大桌子旁边,嘻嘻哈哈的打闹着。
明明是静江带猫猫出去弄伤了他,但静江反倒是一脸的不快,月茹知道他就是容不得别人说他的不是,好像她故意捉住了他的把柄一样。
月茹神色淡淡的,知道解释无用,也就不解释了。
待晚饭后,众人各自离去。月茹也替猫猫开始穿衣裳,因为猫猫生的漂亮,所以很好打扮,月茹经常没事就跑到淮海路的儿童用品商店替她买最好的,各式各样的洋装,把她打扮的跟小公主一样。
今天给她穿的是一身向日葵黄色的外套,衬的猫猫肤色愈加白皙透明。
但是外套中间有一条拉链,似乎并不是太好使,而月茹又急着回家,便一时手快,将拉链狠狠一扯,直拉到了猫猫的头颈,拉链头子便夹到了她的下巴。
猫猫‘啊’的一声:“妈妈,痛啊!”
“哪里痛?”月茹还后知后觉的。
“妈妈你夹到我的肉了。”猫猫撅着嘴。
月茹道:“怎么可能,你呀,就是娇气,又跟妈妈撒娇了要我抱抱是不是?”
猫猫委屈道:“真的夹到了。”
月茹敷衍道:“好吧好吧,夹到了,是妈妈不对。来,妈妈摸摸。”说着用手掌搓了搓她的下巴就算完事了。
猫猫不做声,心想怎么自己的爹妈都这么不靠谱,搞不好……上次他们说的,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难道是真的?
猫猫正自想着,拉链还是没有彻底拉好,月茹于是又去拉,可大约是链头的设置有问题,老是卡在中间的地方不动,月茹便猛的用力,结果这次真是一下子就拉到了猫猫的喉咙,连月茹自己都感觉到是拉到了猫猫下巴的肉了。
猫猫‘啊’的一声,捂住下巴跳开离月茹两步远。
月茹尴尬不已:“真的…拉到了?”
猫猫说:“我自己拉,你别碰我了。”
月茹佯装生气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真是…拉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方静江之前一直在旁观,此时听到月茹的话忍不住跳出来:“什么叫不会少块肉,你被我拉一下试试。”
“你这个马大哈,本来我不想说你,她前面都已经说拉到肉了,你居然第二次还能拉到她,你是故意的吧?”
月茹反驳他:“什么叫我是故意的,你把话说说清楚,她是我女儿,难不成我存心折腾她啊?我不像某些人,带她出去开车,搞不好这才是存心故意的。”
这话仿佛踩到了静江的痛脚一般,他脾气一上来,怒气直冲脑门,抬起手来对着月茹的侧脸就是一耳光。
月茹不可置信的捂住脸,哽咽道:“方静江,你在我自己家门口都要打我!你又打我……我还没跟你回家呢,你就这样,我今天要是回去了,指不定要成什么样了。”
方静江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他就是气不过,于是一把拉过猫猫,推到月茹跟前,抬起猫猫的下巴给她看:“你自己做的不对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看。”
借着灯光,月茹定睛一看,自言自语道:“还真是……”
只见猫猫的下巴已经破皮,渗出血来。
猫猫站在那里,看见爹妈又为了自己吵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而当静江动手之后,再也忍不住了,仰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啊——爸爸你为什么老是打妈妈,妈妈不是故意的呀!啊——你每次打妈妈我心里都很难过的——!”
孩子四岁,话说的语无伦次,没什么逻辑,可情感真挚,听的人心都要碎了。别人家四岁的孩子哪里懂这些,可猫猫过早的被拖进了她父母的感情漩涡里,也就随着他们一起时喜时悲,身不由己了。
猫猫哭的肝肠寸断,字字句句戳在月茹心上,使得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打湿了胸襟。
月茹读书时也看过言情小说,偷偷地看,香港的岑凯伦,台湾的琼瑶,故事里的男主角都是深情痴情美好的不得了。
她初见方静江,也有那样的感觉,以为自己看到了人生中的一丝亮光,方静江就像太阳那样照耀着她,让她围着他公转。可事到如今,她发现与其说她是被他帅气的外形给征服了,倒不如说是被她自己内心美好的梦给迷惑了。而且那时的方静江确实很好很温柔,虽然时有霸道,控制欲很强,但月茹知道,那时因为他在乎她,想要她,才会如此。所以她一直容忍,忍到今天觉得忍无可忍,眼前的男人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人了,简直面目全非。
猫猫的哭声在此时渐歇,拉了拉月茹的手道:“妈妈,要不然……要不然我们今天就不回去了吧?”
猫猫在白家受的委屈只有她和她妈妈两个人知道,选择回到方家是他们母女共同的决定。然而猫猫现在觉得与其在这里寄人篱下低人一等,也好过回去动不动就看到爸爸出手打妈妈,她情愿呆在这里。
月茹埋怨静江道:“你看,你把女儿吓成什么样子?她多久没回家了你知道吗,你算过吗?你是不是要我们母女永远呆在我娘家你才开心?”
静江的手火辣辣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面对哭泣的妻子,吓得直哆嗦的女儿,他心里内疚的不得了,一瞬间就软化下来,对月茹道:“对不起,真的。”
他一辈子就跟两个人说过对不起,一个是月茹,一个就是猫猫。
然而如果说刚才他们夫妻俩争执的声音还算正常,那么猫猫哭泣的声音却把岳麒麟给惹来了。
他从隔壁走过来,喊了一声:“小白。”
“嗳!”月茹赶忙转过身去擦掉眼泪,再拨了几株刘海下来遮住通红的眼睛,佯装无事道,“小岳啊,有事吗?”
“哦,没什么。”岳麒麟直勾勾的盯着方静江,“听见你们这里有响动,过来看看,不知道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月茹强自镇定道:“没事没事,猫猫调皮,她爸爸打了她几下屁股,她正哭呢!”
“真没事?”岳麒麟压低声音,看向月茹,看的很仔细,想看出一丝端倪,好在灯光昏暗。
月茹摇头:“没事,谢谢你了。”
这一切都在方静江的眼皮底下发生,光明磊落。
月茹在岳麒麟走后低头看了一眼猫猫:“你还要住在这里?”
猫猫没有说话,她在犹豫。
月茹蹲下来,抚着猫猫的头道:“我们回家去吧,这里不是我们的家,长住也不是办法。你想爷爷奶奶吗?”
猫猫点点头,但是她扣住妈妈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看方静江。
方静江站在那里,一身西装笔挺,长身玉立,只是灯影下一脸的愧疚一览无遗。
他难得沉默无语,他难得道歉退让,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了他,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月茹对猫猫柔声道:“宝贝乖,爸爸不会再打我们了。”
“真的吗?”猫猫眨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问。
月茹点点头,“他是心疼你,为了保护你,所以才对我发脾气,你不要讨厌爸爸,恨爸爸。”
月茹说这番话不容易,静江知道。
其实在白家过的再不快活,也到底是白月茹自己的家,她和她的爹妈兄弟闹得再不愉快,也总有和好的一天,可是在方家呢?
方家也未必是她的安乐窝吧。至少就目前他们夫妻所知,起码桂英没少说她的坏话,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但从她的眼神里,月茹感觉的出来,桂芝本来进出都很客气,现在对她也有点不咸不淡的。难道说她在方家的日子就很好过?
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女儿……
月茹转头对静江道:“你过来。”
静江人高马大,却显得有些无措,站在那里就像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他身上啃咬。
他俯身猫猫道:“那个…爸爸,爸爸和妈妈开玩笑过了,爸爸其实不是想打妈妈,爸爸已经跟妈妈道歉了,我们回家去好吗?”
猫猫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洋娃娃,把娃娃的手臂翻来绞去,又把娃娃的肚子扭啊扭,拧啊拧,磨蹭了好一番,才终于点头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__^*) 请大家不要觉得我废话多,怎么老在他们夫妻间吵架的小事间游走,还要扯上猫猫。因为人是有感情的,没有今天的一切,就没有他们夫妻之后情感的变迁。毕竟正常人结婚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谁动不动没事找人出轨?所以。。。大家不要嫌弃我啰嗦呀。
已经日更了好多天了,累死。。。真佩服那些日更几个月的大人,怎么坚持的。。我要疯了
吵架的原理
回到家,猫猫稍微洗漱了一下就睡了。
这一天晚上,她意外的一到家就扑进了奶奶的怀里,霭芬也着实是想她想的紧,祖孙两人搂的密不透风,于是猫猫当晚就留在了明忠和霭芬的房里,由霭芬抱着睡。
接下去的时间则是他们夫妻俩进行Round 2的较量了。
双吉和桂芝曾有过一番对话专门是形容静江和月茹这一对夫妻的。
双吉说:“你弟和小白吧,那就是一对真正的欢喜冤家,好起来好的恨不得天天黏一块儿,胶水似的,雷都劈不开啊!吵起来却像世界大战,惊天动地,恨不得一刀砍死对方,然后同归于尽!”
桂芝接口道,“你也说的太吓人了,而且哪有你说的好的时候,我看他们一直都是在吵架。”
双吉又道:“嗳,这你就不懂了,他们好的方式跟我们不一样,你看桂英和小卞能吵成那样,小卞这几十年才打了你妹妹一个耳光,但是他们好起来是绝对好不过你弟和小白的,我跟你说,你弟是那种小白要是出了事他上刀山下火海也给她救回来的男人。”
桂芝叹口气道:“是啊,坏的也是他,好的也是他,他对我也这样,对妈也这样,好起来恨不得把心掏给我,吵起来就叫我滚,这辈子都别回去了,这个臭混球!”
双吉笃定道:“所以你看嘛,世界末日了,天塌下来了,他俩也不会离婚。”
“真的?”桂芝半信半疑。
双吉一脸算命先生卖关子的脸,笑的老谋深算。
虽然双吉只是估计,但那天晚上的情形大约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差不多。
方静江其人呢,是一个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一旦生气的时候,别跟他谈什么道理,说什么都没用,他脑子弯不过来,只有等脾气发完了,他就会后悔了,然后觉得对方说的话句句都在理,且都说在他的心上,都是他的错,全是他的不对,他是个王八蛋,畜生,杀千刀的。
可想而知,那天晚上回到方家,方静江在卧室里对着月茹赔了多少的不是,让月茹又捏又打又拧又咬,头颈还被月茹的长指甲拉得一条条一杠杠的,都快成古筝的弦了。手臂上也都是咬痕,咬的发紫发红,嵌进肉里,渗出血来,少说几天好不了。
接着月茹又拿粗麻绳抽他,一边道:“让你打我,让你打我呀,也叫你尝尝我有多疼。”
静江一声不吭,轮到他跟小媳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