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漠然道:“不打紧。做都做了,还差这一点儿吗?!”
接着,第三张棉桑纸贴上去,源源不断的如溪流般的水从半空中往下。华妃发出杀猪一般的嘶吼,上官露才把茶壶还给张德全道:“没意思了,你来吧。记得事后把东西规整好,都是良贵妃的遗物。”
张德全赶紧道了声‘是’,一茶壶的水时缓时急,一点一滴的渗透进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棉桑纸……直到华妃的脸被厚厚的棉桑纸团团包裹住,她的呼吸终于彻底停止,周身一动不动,且挣扎太猛的缘故,肩膀、膝盖等四肢上有多处骨折,骨碎。
与当年那条被上官露用金护甲戳死的蛇一般无二。
事毕后,张德全上永乐宫复命,上官露道:“福禄死了,不入恩济庄,你知道吗?”
张德全双眼一直,上官露面不改色道:“本来这件事有人提议你来做,但是本宫念你有家有口,且掌管内侍局多年,便让福禄替了你。”
张德全懵了一下,跪下磕头道:“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奴才……”
“你也不必谢恩。”上官露无谓道:“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但还是嘱咐:“既然他是替你去的,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给他上炷香,备点像样的祭品。”
“是。”张德全满口答应。
151.跳加官
华妃‘猝死’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因为与良贵妃的死, 前后只差了一天,出殡自然也是紧挨着一起, 只是华妃生前是贵妃, 照理说应该风光大葬, 可与良贵妃高规格的丧仪相比, 仅晚了一天死的华贵妃, 灵堂前吊唁的妃嫔也没有几个, 皇帝不但收缴了华贵妃、华妃和莹嫔共三份册宝夹纸, 更下令内侍局以嫔位的标准来办理华妃丧事,等于不废而废。并且之后也没有为华妃单独建陵, 而是葬在妃园寝内,一个小小的角落, 十分不起眼。
朝臣们心里狐疑,兼之宫里也有流言传出来,虽然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但还是引得议论纷纷,有人说良妃是被华妃害死的, 所以良妃才会受抬举。也有人说, 良妃身体一直不好,病死是自然, 倒是华妃, 死的蹊跷, 丧仪规格不如良妃可能是因为良妃与皇后交好的关系。各种说法都有, 莫衷一是,渐渐地,有些人便按捺不住,把矛头指向了皇后。好比成惜凡,自从殿试摘了三甲探花之后,在朝中一直没有太大的作为,他琢磨着这是一个施展的机会,便与几位御史一道上书,言,华贵妃之事处理欠妥,首先贵妃不能比妃子的规制要低,即便良妃追封为贵妃,她生前的位份仍是低于华贵妃。其次,华妃的丧仪取消了大臣、公主和命妇等的举哀、行礼等活动,于礼不和,且全部花费不超过两百俩,未免太过寒酸。请皇帝为华贵妃写挽诗一首,重塑陵寝,以示公允,不枉贵妃操持后宫数年,并册封华贵妃家中仅剩下的老父老母为一等公和一品夫人,以表安慰……
皇帝怒斥:“自秋发,黄河流域阴雨不止,沿岸民居被河流冲垮数千,尔等不思如何赈济灾民,疏通河道,还嫌二百俩少?难道要两万俩朕才算对得住她?”说完,将成惜凡革职锁拏,发往边戍不毛之地。其余御史也分言辞轻重分别被革职或者降罪。
自此,再无人敢为华贵妃‘伸张正义’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入了冬,太后自打那日回了永寿宫就没有出来过,宫里的人虽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未央宫和永乐宫的人都守口如瓶,但太后连腊八都没有和帝后及宫妃们一起过,可见是禁瓮了不假。
仪妃和谦妃怕丽妃犯蠢,特地送了一把扇子给她,上面书了四个大字‘难得糊涂’,丽妃心里一紧,嘱咐下面人不要胡乱打听,裕嫔也管着恬贵人,到了小年那一天,宫里张灯结彩的,人尽管不多,但因着孩子们活泼蹦跶,倒也十分热闹。皇后觉得恬贵人入宫年久,提出年后请升为嫔,到披香殿做主位去,周依人和韩婕妤、向娘子她们一道入宫,但罕见的没有参与到事件中,也请皇帝赏她一个贵人,至于裕嫔,抚育明亭有功,也是时候晋升妃位了,且裕字和四皇子相同,眼看着明翔一天天大起来,不宜再拖。
皇帝点头应了,三人一齐跪下谢恩。
到了春节当日,太后终于是露了一回老脸,开席的时候,四个皇子并排,一人负责做一句诗,念给皇帝听,合起来刚好完整,以示兄友弟恭。皇帝勉强满意,点了点头道:“望你们以后一直这样才好。”之后,两个可爱的公主,娇滴滴的一口一个‘父皇’‘母后’,伸出肉肉的小拳头,递上绣好的荷包和香囊,皇帝终于一扫数月来的阴霾,脸上有了笑意。
太后冷眼瞧着,不多时便借着酒醉之名自行回了永寿宫。
以后再也不用看华妃的脸色,太后又偃旗息鼓,丽妃瞬时爽朗了许多,抱着庄柔公主不停说着戏话讨皇帝开心,李永邦难得的多喝了几杯。
上官露喝得是果酒,看起来不打紧,但一杯接着一杯,后劲十足,待酒意冲上脑门,便在凝香的搀扶下到大殿的廊下站一会儿,吹吹风醒个神。
淳亲王带着妻眷敬完了一轮酒,缓缓踱步到门边,与上官露一道看了会儿雪景,斟酌再三,还是道:“皇嫂,你为什么要回来?”
语气里有惋惜,有无奈,有不解,还有一丝埋怨。
今日的李永定已非昔日的孩童,没那么好糊弄。
上官露淡淡道:“老天爷是放晴还是下雪,怎由得了我们做主?本宫**凡胎,难道还能逆天而行?王爷不会也认为禁宫风波迭起皆是我之过?”
李永定摇头:“臣弟……臣弟只是希望皇嫂能够远离纷争,活的逍遥自在一些。毕竟……”如今宫外市井流言纷纷,直呼她是‘妖后’,只因她回宫后,先是韩婕妤死了,卖相十分难堪的丢在宫门外,接着良妃、华妃,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好事者坚信这是皇后在铲除异己。兼之上官明楼位居吏部尚书,上官大人是乌溪都护,皇后的野心简直昭然若揭。李永定却敏锐的觉察出一丝异样,太平盛世下仿佛正酝酿着一股微微的波动。他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吞下,道:“毕竟流言伤人。”
上官露回头朝他感激一笑,眸中有淡淡苦意。
雪珠子被风吹得东飘西散,正如世事无常,她伸出手接了一撮雪珠,看它们在掌心慢慢融化,低声道:“世人若那么容易摆脱樊笼,便没有佛家七苦之说了。”
*
年后,依皇后之言,实行了册封大礼,裕嫔为平妃,迁至毓秀宫;恬贵人晋为恬嫔,周依人点为嘉贵人,从恬嫔一起留在玉芙宫。
日子过得有条不紊,直到清明前,都是一派祥和气息。
随着天气愈来愈热,宫里人渐渐熬不住了,人心开始浮动,一双双眼睛都巴巴的盯着永寿宫,忖着怎么至今都没有动静,五毒月里,宫里四洒清扫,到了正端阳,重华宫里搭了戏台子,宫妃们摇着凤梧牡丹宫扇一个个入座,看升平署的人准备的跳钟馗。
跳钟馗又叫跳加官,表演时钟馗面涂紫金,口带长髯,头顶乌纱,足蹬朝靴,身着大红、黄色或绿色解袍,手执‘天官赐福’、‘富贵长春’等字样的条幅。和着场面鼓乐的节奏,身法夸张的边舞边“跳”,向台下逐一展示条幅上的吉祥词语。
但是她们看的跳加官显然是经过改良的,台上的钟馗不但没有登场,出来的反而是一个旦角,身段窈窕抽长,脸上覆盖层层白纱,跌跌撞撞的走着步子,如泣如诉的唱道:“一身荣华在人间,转眼冤魂到黄泉。黄泉路上无人怜,叹奸佞报应何时显,何时显!”
“啊!”有人低呼一声:“贴加官!”
贴加官其实就是龙王拜寿。
这种酷刑因‘跳加官’而得名,不过跳加官戴的是钟馗面具,贴加官戴的是要人命的纸面具。
大热天的,这出戏让人生生看出一身冷汗。
偷偷地觑皇后,发现她唇角含笑,仿若无事发生,手指还搭在扶臂上,随着鼓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一出戏看的津津有味,末了还率先鼓掌。
妃嫔们也只得跟着,掌声此起彼落。
回宫的路上,迎着一点一点下沉的夕阳,上官露嗤笑道:“都谢幕了,还要掀开帷布让观众看她重头来过,岂不知观众早厌了她那一套。”上官露无奈摇头,“不安分的人始终是不安分,非要做跳梁小丑,你说这是何苦来哉!”
凝香有些愤懑,忍不住问道:“娘娘,宫里积年的鼠患,尤以永寿宫最厉害,何不趁着端阳节这么好的日子好好清理?要不然等到什么时候?!”
上官露道:“宫里最是干净了,犄角旮旯都叫小宫女小太监擦得锃亮,未央宫的地砖都能倒映出人影来,哪有那么多蛇虫鼠蚁,充其量,也就是夏天到了,御花园里多花多草,湖里飞出几只蠓虫,不会要人命的,就是烦了些。我想着,天贶节还要给陛下晒龙袍,永寿宫要是清洗的太干净,到时候满宫白花花的一片,接下去几个月大家又得吃斋念佛,清汤寡水的,还过不过了。”
凝香心想也是,反正这件事上最煎熬的是太后,旁的人都是乐得看笑话,不由的佩服上官露思虑周全
那一天之后,戏台子的事也闹开了,张德全明白,知道华妃死因的只有皇后、他、和他手下几个小徒弟,捅出去的无非是他们中的一个。
他是聪明人,懂得进退。
夏至未至,便请求告老还乡,然后去各宫各院吃了辞路饭,领了赏,谢了恩,背上包袱独自一人寂寥的出了宫。至于他手底下的几个小太监,则莫名的不知去向。
内侍局管着宫里一大摊子事,宝琛于是被调离未央宫,接管了内侍局一应事务,福禄是他师父,他待人和气,又麻利能干,内侍局的许多老人都不在了,彼此倒也客客气气的,他走马上任一段时间,差事当得很不错。
没有了克扣用度的事情,钟粹宫的低等妃嫔夏日里多了几件凉衫,还发了象牙丝编织的雀上枝头团扇,各色时兴宫花和鹅黄,南边解暑的凉茶等。
娘子们欢喜地什么似的,请钟粹宫的掌事宫女锦葵去永乐宫谢恩。
锦葵回来的路上,听闻永寿宫两个伺候的太监莫名其妙的病倒了,高热不退,太医诊断后怀疑是鼠疫,问平日里跟谁接触过,那两个太监支支吾吾的,终于道出,说太后爱听戏,他们便跟升平署的人学过两天戏,是张德全的两个徒弟安排认识的。
是日,皇帝便下令封锁永寿宫。
太后自然不肯,要求搬去善和行宫。皇帝没答应。太后唯有跟禁军摆派头,可没人吃她这一套。
无奈之下,只得关起门来检查,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直接打死用土埋了。
宫里也人心惶惶,妃嫔们不敢串门了,都闭户各扫门前雪,唯恐沾染了晦气。
六月六天贶节,阳光灿烂,上官露起了个大早为皇帝整理好龙袍和一应常服,及平时的一堆手抄经文,全都放在大太阳底下晒,忙碌了一整天之后,接着又歇息了几天养足精神,才请钦天监为她算了一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等后宫妃嫔请安毕,又用了一些茶点,睡了个午觉,于申时正点整,启程去了永寿宫。
临出发前,她一再叮嘱凝香:“你看我进去以后,一炷香的时间内我没出来,你就立刻去未央宫通知陛下,记住,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清楚了?”
凝香用力点头。
上官露搭着珊瑚的手,抬头挺胸的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152.金乌沉
“你终于来了。”
这是太后看到上官露说的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嘶哑,嘴角下垂, 脸上毫无神采,鬓边甚至生出了几缕华发, 仿佛是一夜一夜的活活磋磨出了老态。
上官露清声道:“给太后请安,自年后一别,臣妾也不知道太后过得怎么样,是以来探望。”
太后‘嗤’的一笑:“树倒猢狲散,这时候谁还会记得哀家?你来看我?说的好听!”太后不耐道:“你根本是来看我的笑话!来看我究竟落魄到了什么地步。现下你称心如意了?上官露,没想到, 你手段挺厉害的。”
上官露以手抚着袖口精致的蔷薇花纹,漫不经心道:“太后谬赞了, 论手段, 臣妾可比不上太后和华妃。臣妾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胆子够大, 不怕死, 不像你们有那么挂碍。”
“挂碍?”太后讥讽道:“皇后近日参悟起佛经了?可就算你念再多佛经, 念一千遍一万遍, 都难消你的罪孽。”
“罪孽?我有罪孽,太后便没有吗?”上官露反问,“都在人世中涤荡, 谁比谁干净?!就我所见到的,你手上的第一条人命就是赵庶人, 但也只是我见到的, 也许更早的还有。之后, 又要毒死与你患难与共过的湘依人,只不过没有得逞罢了。所以太后怎么好意思论我的罪孽?说到草菅人命,太后可是其中高手。我跟您请教还来不及呢!”
“是,是。”太后咳了一声道:“哀家最毒,哀家也是自不量力,明知道你不但手段厉害,嘴皮子更厉害,居然还和你斗嘴,真是活该给自己找不痛快!”
“太后这回算是明白了。”上官露冲太后稚气的一笑,还露出两颗白牙。
太后气的两眼一翻,深呼吸几次后才平复道:“华妃对哀家说,要我认命。”
“皇后你说,我认,还是不认?”
上官露默了默,道:“其实你和我,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起码在建章宫的事之前,你没有对我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说穿了,你是被华妃挑唆,嫉妒心作祟,一次又一次的来找我麻烦,但凡你清醒一点,也不至于沦为华妃的扯线傀儡。”
“我才不是傀儡。”太后高声道。
“你是。”上官露肯定道,“你和华妃,从来不是你以为的你在利用她,而是她牵着你的鼻子走。就好比刺杀陛下这件事,我敢肯定华妃才是主谋,但我还是搞不懂,太后您不是口口声声爱着陛下吗,你怎么舍得杀他?”
太后的眼底涌起一股哀伤:“他如果从来不曾对我好过,我自然能做到心平气和。可我们曾经那么要好,他怎么能那么快就将我忘记,对我视若无睹!先是连翘那个贱人,后来又是你——我们之间明明没有了阻碍,他反而舍弃了我。”
上官露道:“我适才已经说了,太后和华妃一样,有太多挂碍,人太贪心,总会失去最初的东西。”
太后嗤之以鼻:“好笑,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身为后宫女子,哪一个不为家族筹谋?我们可以依靠男人吗?他会为了你弃江山于不顾吗?”太后伤感的摇头:“不会的。男人都是贪新忘旧的东西,我姑母一辈子深深爱着一个男人,结果呢?从万人敬仰的皇后,跌到了尘埃里,还是输给了一个下贱的宫女!”太后咬着牙,“最后病怏怏的死在了冷宫里。”
“我的家族从那一日起,权柄旁落,爵位被削,我们受尽了冷嘲热讽。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我不想办法,陆家就彻底完了,彼时我们已经是一个空壳。可那是孝慎皇后的娘家啊,一个皇后的娘家怎能落魄式微至斯!你知道我从小到大背地里受过多少白眼和耻笑吗?我没有办法啊,只能步步钻营!不想让悲剧再一次在我身上重演,我就要为自己争取。”太后回忆起往昔,流露出踌躇满志的神色:“我被困在兰林殿,终日不见天,可能就这样孤独的老去——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坐困愁城,无计可施吧?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我陆燕走到今天,靠的全是自己。谁为我分担过一点半点?没错,我是借了陛下的东风,成功从兰林殿脱身。接着,又拜你们几个女人内斗所赐,登上了太后之位。”太后说到这里,冲上官露哂笑道:“其实我们两个有很多共同点啊,上官露,你不觉得吗?我的感受,你应该最为理解。可是为什么,你总要和我对着干呢?”太后‘嘁’了一声,“搞得自己多清高似的,你不也一直在为了上官明楼铺路吗?”
“你错了。”上官露漠然道,“我没有。”
“少来这一套。”太后眄了她一眼,“如果不是你,上官明楼能到江南盐道上去?那可是个肥缺!如今还当上吏部尚书?你唬谁呢!”
上官露耸耸肩:“信不信随你。”
“而且我觉得你搞错了,我们不一样。”上官露正视她,视线分毫不让,坚定道:“我们一点都不像。”
“有的事情你知道,有的事情你不知道。”
“比如说,你提到孝慎皇后走的凄惨,这其中的内情你明明都知道,身为皇后,她残害妃嫔,又放火烧延禧宫,太皇太后在那场大火里险些烧死,你口中的那个下贱宫女,也因此而难产,陛下几乎闷死在娘胎里。敢问太后,如果那时候那个宫女真的死于大火,也就意味着不会有而今的陛下了。那么太后您到底是希望你姑母得逞,继续当荣耀无匹的皇后,护佑你的家族,还是你的姑母失败,让陛下来到这个世上?”
太后闻言,眼里满是迷惘。
是啊,到底怎样好呢?
是姑母活着好,还是姑母死了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后终于回过神来,讶异的望着上官露,道:“有区别吗?”
“是啊,有区别吗。”上官露淡淡一笑,“不管孝慎皇后是得手了还是没得手,杀了先帝的宠妃和皇子,陆家的前途都止步于此了。或者我们压根就当没有过这档子事,我敢说一句,只要先帝不是真的爱着孝慎皇后,陆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就该以命抵命,你对孝慎皇后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但你依然动辄指责先帝,为孝慎皇后鸣不平,你这就是是非不分。”
“没错,先帝在位时,上官家也受到了很大打击,可陆家想着的,是东山再起,我上官家却很清楚的知道,先帝对上官家已是法外开恩,因为真的要株连——你、我,我们不但进不了宫,连庶民都当不了,不是发到边戍干苦力活活累死,就是沦落风尘。你能想象自己在市井里受尽凌辱的场景吗?而且先帝生前也没有废黜孝慎皇后,还肯成全她的名节,并让她的神牌放在宫里受后世香火,你们陆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明明就是贪婪又虚荣,偏偏死不认账,要把罪责推卸到别人头上。”上官露道,“你运气好,碰着陛下也是个仁慈的,始终记念着孝慎皇后的好,哪怕明知先皇后利用他,明知你也利用他,他还是一意孤行,要补偿你们,让陆家再享辉煌。于是你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太后。可就像我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陆家失势时,不思自己的过错,只一味怨天尤人,陆家得势了,也不想想到底是谁给你们的恩宠,你父亲私吞国库,甚至侵吞陵墓里的陪葬品,这些事,你都知道,但你阻止过吗?你只顾着享受你的荣华富贵,而且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一旦得不到了,就是别人的错,这不是是非不分是什么?你陆家到今天这步田地,是自己种下的祸根,怪得了别人吗?!陛下够厚待你们得了,你们却一次次让他失望,你父亲的行径,哪一条犯的不是死罪,可陛下饶过他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也没有要他的性命,而是流放。你说我跟你一样,说我跟你有共同点。”上官露气的笑了,“你简直是在侮辱我!”
“我知道你们都说我毒辣,可我何曾像你姑母那样害过陛下的子嗣?他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平平安安来到这个世上?如果你非要说肖氏、段氏和韩氏,那是她们罪有应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上官露一字一顿道,“我上官露够宽容的了。”
“至于你说我为家族筹谋,我不敢说我大公无私,但我上官露当皇后的每一天,我家里从上到下没有人动过公帑一分。我父亲在任上,十几年不进京,乌溪风沙扬尘,异族繁多,动辄有兵戈之争,你们陆家有谁能代他受一天的,我就收回我今天收的话!”上官露质问道,“有吗?啊?!”
“你们陆家的男人只知道斗鸡遛鸟,吃喝嫖赌,上官明楼却是实打实的十年寒窗,两榜进士出身。”上官露望向的太后的眼神里有明显的不屑,“太后,你们陆家出过举人吗?哪怕是一个!”
太后被问得哑然良久,面色涨的通红。
“接下去,我要说你不知道的。”上官露看了一眼太后手边的鹿鹤同春低漏刻壶,一炷香早就过去,时间差不多了。
“你说我保护上官明楼,没错,我是在保护他,但那是因为他和陛下有血亲。”
太后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他是先帝淑妃上官柳的儿子!”上官露道,“所以就算我什么都不做,陛下也不会亏待上官明楼的,你懂了吗?”
太后沉吟良久:“皇后果然好辩才。”
“我说的是事实。”上官露其实很想告诉太后天机营的事,李永邦不是总想着铲除天机营吗,可要不是天机营,哪里来那么多的情报?情报越有价值,得到的信息越多,越能处于优势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