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邦觉得很窝心,听话的点点头,随后依依不舍的走了。
凝香窃笑着走进来道:“娘娘,咱们陛下现在说话太肉麻了,那一句‘卿卿’喊得……哎呦,奴婢隔那么老远听了骨头都要酥。娘娘您也是,终于开窍了,这谈吐……估计陛下现在心都化了。”
她有意要和上官露打趣,却见她坐在那里,保持方才一样的姿势,如同石雕,脸上的表情也是霜雪寒冰。凝香肃了一肃道:“娘娘,出什么事了吗?”
上官露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前方,声音凉凉的,像游荡在人间的鬼魅:“我上回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你还记得吗?”
凝香心头一震,这事她打算蒙混过去的,只要上官露不记起来,她就不提,但主子开口了,她只得硬着头皮道:“大抵,大抵过了有十来天了吧……”
上官露罕见的疾言厉色:“你怎么不早说!”
凝香小声嗫嚅道:“是……是奴婢的疏忽,奴婢是想着,娘娘您这上头向来不准,便没怎么记挂在心上。奴婢甘愿领罚。”
“罚你顶什么用!”上官露闷声道,“要真出了事,罚你也不能解决我的问题。”
她的神色没有之前对太皇太后的恭敬,也没有对皇帝的百般耐心和柔情,更没有独处时的寂静,她显得十分疲惫,满脸的倦容,一边用手抵着后腰道:“今天在慈宁宫替太皇太后泡完脚就觉得腰酸的不行,当时没放在心上,一直到太皇太后满口的酸儿辣女…….”
上官露忧心忡忡的绞着衣带子:“原本在太医院安插灵枢和刘琨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派上用场。”
“你替我去跑一趟。”上官露吩咐道,“悄悄地,董太医白日里忙完了,夜里必定不当值,像刘琨这样的小角色多数在,你把人给我找来。若真是有了,得速战速决。”
“娘娘——!”凝香哭丧着脸,跪下来哀求道,“娘娘使不得!好歹是娘娘您的亲骨肉,咱们多添一位小殿下不好吗?”
“不好。”上官露冷冷道,“我就是不想给他生孩子。谁爱生谁生去。”说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凝香,“太医院你去还是不去?”
凝香含着泪最后一次劝谏道:“娘娘,您身子骨弱,再经不起什么大动静了,就当是奴婢求您,放过陛下,也放过您自己,好吗?”
“我现在做的事,就是放过我自己。”上官露坚定道,“我不想和他有没完没了的牵扯。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份羁绊,我受够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见凝香长跪在那里,上官露狠心道:“好,你若不去,我就找别人去。”
凝香抹了把眼睛,站起来道:“娘娘的吩咐,奴婢一定照办。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奴婢这就去,娘娘您别生气。”
一路上凝香都在念着阿弥陀佛,祈求上苍怜悯,上官露的直觉是错的,这样她就不必亲自落胎了。
但是刘琨不明所以,进宫号了脉之后,谄媚的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微臣有幸探得小殿下的动静,盼娘娘母子平安。”
上官露收回手,在凝香的搀扶下支起身子,曼声道:“确实是喜事,那看来本宫的胎以后就要仰仗刘太医了。”
“本宫这里有一张从高人处求来的保胎良方,还请您过目,望您替本宫打点着。”
刘琨心里那叫一万个高兴,皇后娘娘是金枝玉叶,是九天凤凰,向来轮不到他来问诊,此次若是有幸能帮着娘娘安胎,一定是头功一件。他开心的从凝香手里接过方子,然后展开一看,笑容滞留在嘴角,而后噗通一声伏地磕头道:“娘娘——”
上官露伸手打断他道:“刘太医,本宫不喜没用的废物,替本宫办事,就要拿出点看家的本领来。本宫现在就问你,替本宫安胎,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之前凝香已经断断续续的想法子塞了不少钱银给刘琨,得知刘琨有赌博的恶习,于京中欠下一笔不菲的资债后,更是出手阔绰,有求必应。
今日就到了他回报的时候。
刘琨伏地抖得如筛糠:“娘娘,这方子……凶猛,怕用了出人命,臣下不敢。陛下会要了臣的脑袋。”
“哦?”上官露眯眼看他,“那你就不怕本宫要了你的脑袋?”
她沉声一哼:“你拿钱的时候痛快,办事的时候倒怕掉脑袋,福贵险中求,不是冒着掉脑袋的差事,你值那么多银两吗?”
刘琨涕泪道:“求娘娘放了微臣吧。微臣没本事替娘娘安胎。”
“好。”上官露利落道,“你快人快语,我也给你个痛快,你一家老小,我让你们死在一块儿,合葬。”
刘琨膝行到上官露跟前,不住的磕头求饶:“娘娘,贱臣一人的过错,与家人无尤,求娘娘开恩。放过微臣的一家老小吧。”
上官露寒声道:“要我开恩你只有一个选择。替本宫好好的用这个方子,本宫便保证届时不单你家里人没事,你也会没事,你敢不敢赌一把?”
刘琨望着手中的白纸黑字,上面的字写得极好,是上官露的真迹。
刘琨颤声道:“微臣……尽力。”
灵枢在一旁看着,小脸早已吓得雪白,双腿止不住的发抖。
她没有想到,皇后当初进宫的时候就有了今天的打算。
她虽然不是什么太医,但那方子一看就知道是下胎的药,每一味药都性烈刚猛,一碗下去,顶多一个时辰,必然见红。
上官露打发走了刘琨,便看向灵枢:“你怕什么?你不过是替本宫从御药房端一碗‘安胎药’过来,要是有人查问,你实话实说就好了。”
灵枢不解,实话实说?
上官露道:“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看到什么说什么,不要多添一个字,也不要少一个字,就能保你安然无恙。”
灵枢把心一横,颔首道:“灵枢早就是娘娘的人,但凭娘娘差遣。”
上官露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赞许道:“你很聪明。”便放她回了药局。
就寝前,上官露向凝香求证道:“今天一个白天,福禄都不在陛下的身边。”
“是。”凝香回道,“按照娘娘的计划,陛下于数日前开始盘库,金银财宝缺失不少,陛下抽空来贺仪妃,但手头上的活计没撂下,派了福禄过去当督查,现下这么夜估计也是为了这档子事。”
上官露的嘴角噙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这盘棋终于开始有点意思了。”她拉着凝香的手,叮嘱道:“你明天得空了去长春宫和仪妃通个气,她到时该说什么话该怎么做,好让她心里有数。”
“奴婢省得的。”凝香低声道。
上官露见她鲜少那么安静,不聒噪,叹了口气道:“你这是在怪我。”
凝香垂头道:“奴婢不敢,崔先生把奴婢送到娘娘身边,就是任由娘娘差遣的,奴婢适才逾矩了,娘娘定有娘娘的打算。”
上官露躺平了拉好薄毯道:“哪有什么打算,你这样说就是还怪我,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
她累极了,话说到一半,就沉沉的入睡,凝香在榻边难过的红了眼圈。
第58章 欺风露
小暑过后,日长夜短。
各宫各院檐下的宫灯才吊上去没一会儿,天边就隐隐泛出了蟹壳青,等到宫女和太监们渐渐都有了动静,忙碌了一夜的内侍局也终于盖棺定论。
张德全自然是很乐意在陆耀的棺材上多浇一抔土的,但他不知道浇了这层土,陆耀是不是能死透,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是没一下子绊倒这个大胖子,只怕将来被他拿捏住了,不停的给他小鞋穿,他一把年纪了,死了还想进恩济庄,不想晚节不保。
所以皇帝知道的账目,他都一五一十的报了,皇帝不知道的,数额也不大,他偷偷的给掩了下来,就当是卖陆耀一个人情。
皇帝翻了翻张德全递上来的账本,原本紧抿的唇愈加严丝合缝,上朝的时候唬着一张脸,外加一双黑眼圈,朝臣们看了心里都抖三抖,没什么大事启奏。于是很快就散朝,散了之后,皇帝独留陆耀一人下来问话,一本账册甩到他跟前,直问道那么大一笔开销是用到何处去了?
陆耀几日前就在家里砌词,内务大臣看着是高官,但管的都是鸡零狗碎的事,只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偏又不是小事,因为事关皇帝的生活起居,又涉及皇亲宗室和后宫……
陆耀是个混迹市井长久的人,从家长里短到狎*&妓心得,你只要给他时间,他能跟你扯上几个时辰不带歇的,油嘴滑舌。但这次不同了,太后从宫里托人传出消息,让他务必谨慎以待。他思来想去,决定先不跟皇帝打亲情牌,上来把该说的话交待清楚,好像各宫的例银都要按月发放啦,宫殿的维修,从下水道到金砖再到斗拱、彩画……直听的皇帝头晕,但李永邦居然罕见的很有耐心的听完了。陆耀只得接着说洒扫庭院,莳花弄草,养鸟养鱼,夏天用冰,秋天用水,冬天用炭,一年四季宫里从主子到奴才所有人都要置衣,再到两广进宫的丝绸,湖广的扇子……李永邦还是坐的笔直听他回禀,陆耀的舌头终于开始打结了,吞吞吐吐的陈述自己的难处:“回陛下……不当家真不知这其中的繁琐,每一道开支和进项账册上虽然都记的清清楚楚,但是有时候几桶水,几袋鱼食……总不能连用根线头都记在账上吧?”陆耀两手一摊,“是臣的疏忽,没想到积少成多,会空出那么大一个缺。”
李永邦气的眼冒金星,末了竟笑了:“好一个积少成多!照舅舅的说法,几袋鱼食,几桶水没记上,就能令库房平白损失几千俩的白银和几百俩的黄金,朕还是头一次听说,简直是开天辟地以来闻所未闻。朕看来是要自省,朕登基不过半年多,就做到了父皇在这张髹金龙椅上那么多年都没做到的事,委实令祖宗蒙羞。”
此话一出,陆耀吓得双腿一软,跪下了颤声道:“陛下,臣不敢胡说,库房少了东西,臣比陛下您还着急,臣这些天一直在家中闭门思过,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后来一想,这些东西还是小事,最关键的是,会不会放赏的时候没记上?”
陆耀早就想好了,真到万不得已皇帝要追究的时候,就把整个后宫都拖下水。
“没记上?”李永邦冷笑一声,“你想说哪处放赏没记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那里连一只掐丝珐琅兽耳炉朕都去看过了,还是皇后?她的十二折屏风是关雎宫原先就有的。至于谦妃有孕,她的赏赐是朕命福禄亲自去开的库房,精挑细选,开库房进出都要搜身,从大总管处请钥匙也不是一个能打开,谁敢多往外顺一俩样东西?连昨天仪妃的赏赉都有一清二楚的礼单,不信舅舅可以去看一看太后给仪妃的赏赐,非常值得人玩味。居然有朕的母亲应该带进皇陵的陪葬品,敢问舅舅,陆大人!您对此事有何看法?”
李永邦说着,气的大掌一拍桌子,这件事是他最不能容忍的,贪婪是人的天性,一个国家建了几百年了,水至清则无鱼,他清楚的很,朝堂上下,从宰相到县官,没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但凡事得有个度,把她母亲的陪葬品从皇陵里摸踅摸出来实在是本事!
陆耀没想到是在这上头露了马脚,这是杀头的大罪,忙解释道:“陛下,关于这件事,臣当真是冤枉,臣不敢有偏私,供应给太后的东西从来都没有逾制的。陛下说的那方古董,臣知道,是臣从京郊的古玩店里淘来的,臣瞧着巧夺天工,便花了大价钱买下来送进宫给太后解闷子,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让刑部的人去查。”
李永邦冷笑一声,古玩店?哪儿来的古玩店?
他既然张口就来,可见古玩店不是卖家已经易主,就是他一早买通好了别人。到时候店家推脱说个不知道,从哪个路过的商队手里购来的,查起来犹如大海捞针,他难道还派人追到天涯海角去?
说滑头,陆耀是真滑头,李永邦明知道他手脚不干净,偏没有真凭实据,不能把他给怎么样了。
李永邦心里有气,但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当下顺了顺气,坐定道:“好。这件事就当你说的通,那那么多真金白银去了哪里?”
陆耀厚着脸皮在地上爬了两下,直到了李永邦龙座之前才抬起头来苦笑道:“陛下您也知道……唉,有些事……您这不是叫臣难做嘛!”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李永邦好奇道,“放眼满朝文武,有谁是值得舅舅如此忌惮的?”
“不是,不是。”陆耀结巴道,“是……陛下您也晓得,太后在宫里孤身一人,正所谓独木难支,当父亲的不能时时进宫,便希望有人能在后宫多多帮衬着她。刚好那人愿意收现银,这样不显山露水,不留痕迹,是再好不过的。臣为人糊涂,但绝不是贼,原本想着等臣手上宽裕了,便把银子还回去。谁想到陛下会盘库呢!”
言下之意是他们父女被人勒索了,勒索他们的人还在宫里。
李永邦眯起眼来蹙着眉道:“谁?”
“这……”陆耀重重叹了一口,“事到如今,臣也只有和盘托出了,否则微臣真是含冤莫白。”
李永邦狐疑的看着他,不知他话里的真假,要说到有人在后宫总帮着陆燕,那提议她敕封太后的是仪妃,提议帮太后贺寿的又是皇后。
陆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永邦的神色道:“臣当真不敢说。”
“你直说无妨。”李永邦道。
陆耀深吸一口气道:“那臣……是永乐宫那位。”
李永邦抬了抬眉:“皇后?”
复又询问了一遍:“舅舅你是说皇后向你索贿?”
陆耀头压的低低的,支吾的‘唔’了一声。
李永邦的食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几下,说好:“舅舅你给了朕那么一个线头,朕自会循着线索搞清楚的。”
“但即日起,舅舅还是先回府里呆着吧,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内侍局就不劳舅舅你操心了,横竖之前本来就是张德全在管的,之后一段时间也还是由他暂理吧。”
陆耀感激的猛磕一个头道:“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而后,弓着腰战战兢兢的退出了未央宫。
李永邦背着手在殿内踱来踱去,不多时,停下来问福禄道:“这事你怎么看?”
福禄抱着拂尘为难道:“陛下,奴才只是一枚宦官,国事上一窍不通,岂能乱出主意?”
李永邦点点头道‘也是’,旋即宣摆驾永乐宫,同时让张德全带着人从内侍局出发到永乐宫与他汇合后一同进去。
宝琛去传旨意了,福禄斟酌道:“陛下这是要搜宫?”纠结着一张脸道,“毕竟是皇后主子,陛下您弄出那样大的动静,只怕娘娘面上不好看,生气了可怎么办?”
李永邦坦然一笑道:“不会的,皇后不是一般人,这事儿要碰着谦妃、仪妃,大抵还要闹一场,哭一哭,问朕为什么不相信他!但是皇后——”李永邦自信道:“她才不会为了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朕起干戈,留着把柄给人说她不懂事。或者咱们再退一万步,就算皇后真生气了,你也晓得皇后的性子,明面上一定是贤德大度,暗地里嚒……”他想到她使性子的样子嘴角不由微微向上一勾,“甩脸子给朕看倒是有可能的。”说着,幽幽一叹,“朕可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古以来帝后鹣鲽情深的少,因为这样的交锋太多,久而久之,嫌隙纵深,感情很难融洽的起来。”
福禄也感慨的点头,跟着随李永邦到永乐宫去。
上官露昨夜睡得晚,但睡得不错,起来后与明宣比赛谁吃的多,之后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儿,李永邦就到了,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上官露眨眨眼:“怎么了?”
李永邦上前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由得他们去,他们做他们的事,你与朕一起,静观其变就好。”
上官露颔首,张德全向她深深一揖道:“皇后娘娘,奴才多有得罪了。”言毕,张罗人里里外外的开始查点。
李永邦这才借机与她耳语道:“朝中有人检。举你索贿,朕便叫张德全过来盘点清楚,只有先洗清了你身上的淤泥,有些人朕才能治他。”
上官露沉吟了片刻,‘哦’了一声,转过头去把明宣交给凝香,又吩咐逢春道:“让丫头们和各位内侍都到廊下去站着吧,别给张公公添乱。”说着,朝张德全一笑,“也请张公公和手下们小心些,本宫不打紧,打碎了一两个花瓶,本宫就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是丫鬟们和内侍们的物品虽然不如主子们的东西值钱,却都是从家里带来,贴身放着做念想的。请张公公看仔细了。”
张德全喜欢伺候明白的主子,更喜欢体恤下人的主子,他们一辈子被人当猪狗使唤,能遇到个心思敞亮又肯体恤他们的主子委实不易,当即一口应承道:“娘娘放心,奴才只是奉旨清点,并非拿人捉赃,奴才向陛下和娘娘保证,一定拿捏好这当中的分寸,请娘娘信奴才,届时永乐宫里一只鸟的羽毛都不会少一根。”
上官露朝他酣然一笑,跟着在皇帝身边落座。
张德全盘点他的,他们两人有些百无聊赖,凝香沏好了茶送到帝后跟前,李永邦抿了一口道:“闲来无事,咱们不妨下一局?”
上官露笑吟吟道:“好啊。可陛下拿什么下注?总不能输了没交待吧?”
李永邦佯装痛心疾首道:“输了啊……输了朕就留在这里过夜吧。皇后放心,朕一言九鼎,是个有口齿的人,一旦输了,就把自己送给皇后,绝不带半分犹豫的。”
上官露嘴角抽了抽,呵呵干笑一声道:“若是臣妾棋艺不精,陛下赢了呢?”
李永邦得意洋洋道:“那就由不得皇后了,朕想去哪里过夜就去哪里过夜。”
上官露无语,这说了等于没说,不管输了赢了,李永邦都是要留下来过夜的。
第59章 除害虫
上官露只得藏起一粒棋子在袖子里,李永邦找不着,棋便下不成,上官露摸了摸鼻子道:“天地良心,说我索贿,我犯得着吗,我那么有钱——”说着,把手指向凝香这个活生生的例子道,“她都输了十年的俸银给我了。”
李永邦看着凝香笑出来道:“棋艺就这般差吗?”
凝香苦着脸道:“奴婢劝皇上,千万别和娘娘赌银子,输了别的什么都好商量,输了银子可要不回来,娘娘属貔貅的。”
李永邦朗声大笑起来,刮了一下上官露的鼻子道:“你这么坑底下的人的银子吗?只进不出的,以后谁给你卖命?”
上官露不以为忤,晃了晃脑袋抱了明宣放在自己腿上,一众人围在一起,加上明宣咿咿呀呀的,倒也其乐融融,毫无芥蒂的样子。
张德全在宫里一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看到眼前这只碧玉镂雕牡丹纹花熏就知道是陛下原来放在未央宫的,心里立刻明镜儿似的,但还是故作不知的向李永邦道:“陛下,搅了陛下和娘娘饮茶的雅兴,但是请陛下看看,这只花熏和铜镀金转花自鸣过枝雀笼钟,似乎……并不在永乐宫应有的物件之列。”
李永邦挥了挥手,不耐道:“那是朕鸾仪殿的摆设,朕亲自拿过来送给皇后使的。”
张德全道了声‘是’,转身又进去忙,从厅堂到内殿、隔间乃至大殿两旁下人们住的庑房也没有放过。
末了,带了两个小太监到皇帝跟前,把手里的册子呈上御览,一边道:“回禀陛下,按陛下您的吩咐,奴才已经彻底清点过永乐宫的一应所有物品,并无不该有的东西。”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册子交还给张德全,正要开口让他走人,上官露却开口道:“张公公没查出来,可能是因为张公公是内侍局的人,日理万机,疏忽也是难免的,但本宫却不敢买这个万一,而今有人检举本宫索贿,正好陛下在此处,当可做个见证,本宫不把这里掀个底朝天查清楚,本宫心里总是不踏实,还有劳张公公再帮忙一道看看。”说着,站起身来,广袖一拂,吩咐凝香和逢春:“你们两个是本宫身边最信得过的人,本宫现在就把差事交给你们。”
“有人说本宫索贿,人是张嘴一说,本宫却要担天大的风险和不明不白的怀疑,所以你们两个今天务必要替本宫把永乐宫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搜一遍,特别是自己人。”上官露眼风往宫女们站的方向一扫,凝香立刻明白了,上官露道:“不要以为家里有耶娘和兄弟姐妹的就嫌疑最大,家里有人的固然容易遭人拿捏,但换个角度看,有家人等同于有倚仗。咱们大覃的宫女向来都是良家出身,经过一层一层的筛选,这个过程张公公最清楚不过。”
张德全侍立在一旁答‘是’,上官露又道:“可见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就能把自己卖身混进宫来的!姑娘们进宫为了什么?耶娘送你们进宫图什么?不就是盼将来有一个好名声,出嫁的时候底气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