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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道:“你个小子,几日不收拾你皮痒了是吧?你们娘娘那脾性就是打死她,她都不会让你来说这个话。”
小福禄嘿然一笑说:“陛下真了解娘娘,娘娘也了解陛下,这叫心有灵犀。可陛下也有料错的时候,毕竟女人心海底针嘛,这话还真是娘娘吩咐小的说的。”
言毕,觑了眼皇帝,跟打暗号似的,看的海大寿心头一跳,这小子是要作甚?同皇上眉来眼去的?
皇帝眉头一皱,大手挥退了身边的所有人,小福禄一个箭步冲过去把纸条送到了皇帝的案前,认真道:“这是娘娘让奴才给陛下的,说是有人用命换来的。”
皇帝看着带血的字条上的内容,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沉声道:“谁的命?”
小福禄一五一十的道来,说是张司勋,皇帝的嘴角紧紧地抿着,他每每思考问题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又问:“你们家娘娘还有什么嘱咐没有?”
蕊乔其实还交代了一句话,就是让小福禄无论如何要告诉陛下,就说她的孩子还在,皇帝听了就能明白。但是小福禄眼珠子一转道:“有,娘娘说了,您想知道什么,自个儿找她问去。”
皇帝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子道:“扯谎吧你就!改日治你一欺君。”
小福禄古灵精怪的一笑,他当然知道皇帝不会,皇帝巴不得现在就去合欢殿呢!
这也是小福禄这段时间揣摩的心得:当皇帝不容易,凡事动不动就得端着,给他找个台阶下,万岁爷就能龙心大悦。
不怪他人小鬼大,确实如他所料,皇帝听到这话明知道极有可能是假的,但还挺高兴,搁下笔道:“成,朕现在就过去。”
小福禄忙提了一盏西瓜灯在前头引路,皇帝连海大寿都没叫上,结果到了合欢殿,蕊乔竟然已经睡下了。
她从义庄到合欢殿整了一个来回,委实是累坏了,再加上素来随眠不好,孙兆临给开了一些瞌睡的药,谨防她夜里心气作乱又要哭醒,于是这一晚她简直是沾床就睡。
木槿见皇帝来了,局促的捏着手道:“奴婢参见陛下,只是……”
皇帝探了探脑袋,悄声问:“你们娘娘睡下了?”
木槿点头:“娘娘这几日为了陛下的事殚精竭虑,本就是虚弱,前头吹了点风就喊着脑仁疼,一会儿就禁不住了。不知道陛下驾临……”
皇帝瞪了眼小福禄,小福禄吐了吐舌头,皇帝道:“罢了,朕去看看她,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
木槿自从上次就有些害怕皇帝,但又不好忤逆圣旨,只得硬着头皮委婉的说:“嗯……娘娘她……身子骨还没健愈,太医说还不适宜……”
言下之意,皇上您最好还是别和娘娘做剧烈运动。
皇帝嘴角抽了抽之后再抽了抽,径直把木槿给轰出去了,害的她只能扒在窗棂上竖着耳朵偷听。
屋里,地心上的百合大鼎焚着安息香,蕊乔却又一次在梦里被魇住了,两手不停的胡乱挥舞,她不会凫水,那一晚的经历于她而言尤其可怕,始终压在心头挥之不去,她当下便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个溺水的人。
皇帝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她在梦中竟也能有这样大的力气,可见是害怕极了,也反过来紧紧捉着他,捉的他手指生疼。
皇帝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那么久不见,说不思念是假的,只是因为有前头一个七年的蛰伏,这一个月的隐忍相比起来就渺小了许多,麻木的可以忽略不计。然而他们到底不比当时,他们那么亲近了,有过一个孩子,一个月不见就比之以往更加难熬。
她的苍白,他的清瘦。足以说明一切。
他忽然觉得这一个月的避而不见也许是错了。
虽然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她怪他,他心里知道,说好从此抱在一起取暖,保护她,可他没能做到。而她梦呓之时喊着‘三哥’,固然叫他气闷,也有个限度,三哥毕竟不在了,他还能跟一个死人去争?他和她却是有天长地久可以一起走的。所以他其实气过了也就算了,反正从前她还说过更难听的呢。
他只是瞧见她被困在落水的情景里出不来心里难受极了,一下子眼眶有些湿,所幸并没有人看见,他轻声呵慰道:“我在这儿呢,别怕。”
蕊乔浑身扭动,她梦见自己被水草缠住了脚,她越是伸手往水面上够,腿越是踹,水草缠的越是紧。
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她甚至能看出一个大概,五哥的模样,挺拔的站在那里,身边有灯火恍然,惶惶的神圣威仪。
她于是张开嘴又哭道:“三哥,三哥,五哥他欺负我,你给我揍他。”
她哭的可伤心了,好像三哥真的还在呢。
他凑近她道:“你五哥是挺混账的,该打。”
这话触动了皇帝的心绪,从小诸位皇子中,就属他与李泰的感情最好,若非李泰的死,他不会挺身为他报仇,从而淌了那趟浑水,也因此坐上了今天这把龙椅。
“三哥……”蕊乔嗫嚅,“五哥他又欺负我,他老欺负我,你替我揍他。”
皇帝气的笑了,捋着她额间的发,她有一张饱满的额头,是皇后像,他道:“真是孩子气。”
话间,蕊乔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皇帝以为她听见了他的动静,真的醒了,谁知道孙兆临的瞌睡药吃多了有副作用,常常分不清梦境现实,蕊乔此刻迷迷糊糊的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看见皇帝坐在床沿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对着皇帝一顿拳打脚踢。
皇帝诧异:“你还真打上了。”
蕊乔耷拉着眼皮,懵懵的用手拧他脖子里的肉,她从小就喜欢这样捉弄他,因为拧这里疼的厉害,一被她得逞就开心极了,眼下皇帝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蕊乔稀里糊涂的想,果然是在做梦,他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可固然是梦,她掐久了也终归是怕掐疼了她,于是松开手,惺忪着一双眼扒开他的领子看,还真的是红了!她扁着嘴,一边落泪一边凑过去对着他的头颈吹吹,又拿手揉一揉。
这动作像是朝他心上开了一枪,汩汩的流出来一股热血,教他不由喉头一哽,忆起从前三哥当真揍他真揍的狠了之时,这丫头总会适时的跳出来说:“嗳,三哥,你小心着点儿,别真把他打伤了,回头陛下知道了该罚你。”他原是想她与三哥一条心,替他着想呢,现在又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来,也许是人大了,看问题比从前透彻,怎么觉得她的口吻里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心疼来,倒像是怕三哥真的把他给打伤了?
于是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心疼五哥的吧。”
蕊乔晃荡着脑袋,嗅着鼻子不说话。
皇帝道:“五哥知道你难受,怕你见着我更难受,所以五哥不敢来,可现在觉得把你一个人掼在这里,是五哥的不对,五哥更难受了。”
蕊乔闻言泪水涟涟,顺着脸庞滚滚的落下,像一条小瀑布似的,皇帝忙上前哄住她,她两手圈住他腰身,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和独有的沉水香气,突然哭的撕心裂肺,他都听出肝肠寸断的味道来了。
皇帝轻轻顺着她的背,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不该把你一个人掼在这里。”
第五十七章
他搂着她躺下,蕊乔的眼泪珠子虽则还挂在眼角上,但一颗脑袋又耷拉在他肩上睡着了。看小说到
皇帝本想抽出手来,奈何她的一双手牢牢的揪着她的衣服不放手,他顿了顿,便由得她去了,合衣睡了一夜。
翌日一大早,蕊乔起来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了。蕊乔问小福禄:“昨夜让你传的话可传到了吗?”
小福禄点头,贼兮兮道:“陛下早上走的时候奴才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蕊乔一愣,脑子里恍恍惚惚的回忆起昨晚上的一些画面,似幻似真,再加上鼻息间萦绕着的淡淡沉水香,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木槿,木槿朝她轻轻一点头,蕊乔怔忡半晌之后脸上飞起两道红霞,嘴上却道:“活该他!”
虽然谁也不知道昨夜他们二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早上出去的时候,皇帝的心情显然是很好,小福禄道:“娘娘,陛下说了,等您身子无大碍了以后,也是时候该向太后请安了。”
蕊乔唇角一勾,心想皇帝说这话必然是已经有了安排,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成算,道:“是,都落下了好几日了,是该请安了,总不能叫人拿了短处,说咱们丁点儿大的事就废了礼数,失了孝心。”
木槿与她相视一笑道:“是,奴婢会陪着娘娘过去的。”
接着一连又休息了几日,孙兆临天天都准时来给蕊乔把平安脉,只见她脉象沉稳,心绪也比以往沉静,不由欣喜道:“臣再给娘娘调理一阵子,娘娘的身子骨总会愈加强健。眼下真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娘娘不妨趁着好日子赶紧多外出走动走动,活跃一下筋骨,毕竟秋日到底短暂,等转眼到了冬日里,娘娘就是想出去走动也不那么容易了。”
蕊乔笑着收回手:“谢孙太医了,本宫也是这个意思。”
说话间,脸上多了几分神采。
太医院那边也听闻了如嫔大半夜的去未央宫叫门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拿此事在私下里逗趣,以作谈资,但是孙太医从来不认为蕊乔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只是陛下来过之后,她的确气色好了许多,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孙兆临觉得问题的症结多半只怕还是在皇帝身上,因此等下朝了以后,便一头扎进了勤政殿里回话。
皇帝道:“你的意思是说,如嫔虽然小产,伤心过度,但并不仅仅是因着孩子,更多的是因着朕?”
孙太医呵呵笑道:“臣多言了。陛下是关心则乱,便瞧不出娘娘的心意来,试问就算娘娘小产,那也是身上的伤,倘若陛下能一直在一旁呵护着,娘娘又何至于心痛至昏厥,心悸久久不愈?”
皇帝恍然大悟一般的撑着额头道:“是啊……朕怎么没想到呢……”
“还是孙卿目光如炬。”说完,赏了孙兆临许多的东西,孙兆临道:“陛下厚爱,其实此乃臣下的本分。”
皇帝道:“看病是你的本分,但是医者父母心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孙卿当赏。”
孙兆临便不再推辞了。
之后,皇帝便御驾去了永寿宫,而且是特地等众妃们都散了后才到的。
太后闲极无聊,正和芬箬剪着窗花纸打发时间。
皇帝一到,太后见到他不似往日那般,即便是遇见再不顺心的事,也要在她面前装装样子,反而是沉着脸色,像浆糊抹过的窗户纸一样僵硬,便知道他是有了烦心的事,且不是一般的烦。
太后也听说了如嫔大闹未央宫的事,当即劝道:“她到底在病中,陛下多体谅吧。”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装模作样道:“母后还真是惯着她,只怕她这次病的不轻,儿臣来也是同母后说句交心的话,怕日后她来请安要吓着母后。”
“怎么了?”太后狐疑的放下金剪子。
芬箬知趣的退开了,屋内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皇帝清了清喉咙道:“想必母后也听说了,儿臣那夜之后去看过如嫔,起初到没觉察什么,后来总感到她神思不大对劲,太医署也说她近日总有心悸的毛病,儿臣便没放在心上,谁知方才太医来回了朕,唉……”
皇帝说话吞吞吐吐,太后急的只想催他,还好皇帝总算闷了一阵又开口道:“过两日她若是来给母后请安,母后可千万要多担待些,别当着众人的面拆穿她,否则怕是于她的病无益,她到底还年轻,此次的事又是朕处理不当,累的她受刺激,朕细细一想,也有朕的不是,对她不太上心,若是早些看她去,也未必会发展成今日这个样子。孙兆临说了,她身体是无大碍,就是心上一道坎儿过不去,总以为孩子还在,每天驮着个肚子,你要是告诉她孩子没了,她立刻就要发病。朕为此十分的头疼。”
太后长吁一口道:“原是得了癔症啊……”
皇帝不忍的点头。
太后有些责怪的翻了他一眼:“不是哀家要说你,此次的事于她伤害甚大,你确实不该将她抛下置之不理,一丢就是一个月,好歹差人问候几声,也难怪她思子成狂。眼下哀家省得了。届时她若是请安时不得法,哀家将她打发回宫去就是。”
皇帝点头:“母后教训的是,往后儿臣会努力为国祚开枝散叶的,那日与母后畅谈,亦觉得荒唐了这些年,内心十分不安。”
太后高兴得紧:“你知道就好,去吧,忙你的事去吧,得空了再来看看哀家,终归是政事要紧,后廷内的些个,只要皇后没回来,哀家自会替你料理的。其实哀家最想看见的还是你的孩子。过几日等钟粹宫的秀女调停完毕,就由陛下带着诸妃一一见见合一合眼缘,若是有中意的,便提进宫里来,人多热闹些。”
“儿臣谨遵母后懿旨。”皇帝说完向太后行了礼便出去了。
隔天,蕊乔便准时的出现在永寿宫众人的视线里,大家对于她的来临并不意外,别说是小产,就是真生了孩子,这个时候怕也要出来了,只是她诡异就诡异在,她的肚子非但没有见瘪下去,反而是和之前一样,圆滚滚的挺在那里。走路似乎也很吃力,要木槿搀扶着,不过见了太后依旧是礼数齐全,端正大方。
太后嘴角攒着笑赐座,心道她可千万不要在永寿宫里发病才好,刚送走一个赵美人,别又来一个疯的,因此可劲的安抚她,各种好吃的得趣的一一赏了她,言语间也是袒护式的和气,看的众人莫名奇妙。
钟昭仪坐在她身旁,偶尔碰到她的手,能察觉到一丝的凉意,柔柔的低声道:“妹妹如今身子骨可好些了吗?”
这可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淑妃端着茶盅的手一抖,没能逃过蕊乔的眼睛。
蕊乔有意说的响了一些,道:“谢姐姐关怀,那日落水着实是吓坏了妹妹,之后便得了心悸的毛病,夜里做梦总是梦见落水了,怎么也不见好,太医叮嘱说是不可一惊一乍的,如今妹妹宫里连只猫儿都不敢养,正在调理着,幸运的是孙太医妙手,确实是好多了。”
“如此便好。”钟昭仪真心的为她高兴,心上悬着的石头可算是落地了,就是目光移到蕊乔的肚子,觉得有些莫名,又不知怎么开口问。
淑妃装作没看见,眉眼间淡淡的,贤妃与她一贯走的近,自然也没有表态,倒是那个储娘子,因着搬去了披香殿,自那以后便也按着规矩日日来请安,太后认为她中规中矩,还算满意。
几个女人天天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几个话题,不过畅音阁建了以后,话题便开阔了许多,时常转到戏文上去,贤妃道:“母亲,听闻前几日升平署又安排了几个伶人进宫,媳妇昨日与淑妃姐姐一同去听戏,很是得趣,母亲若是有时间不妨也与我们同去?”
太后‘哦’了一声:“哀家原以为他们再也翻不出什么大的花样来了,只那几套不停地耍,看的人都腻了,可是有什么新鲜玩意?”
淑妃嗲着嗓子嗔道:“有呢,新来的伶倌儿唱《牡丹亭》是一把好手,那词写得也缠绵悱恻,昨儿个把我和贤妃妹妹都给看哭了。不过好看是好看,就怕母后不喜欢,母后喜欢热闹的戏,这个大家伙的都知道。”
太后道:“瞧你说的,合着哀家就喜欢打打闹闹?既然你们说的这样好,改日便一同去瞧瞧,否则天气渐凉了下来,也没个逗趣的乐子。”说到这里,故意‘啊’了一声,道:“不妨这样!”
其实这才是她今日要说的正题,太后拍着脑袋道:“瞧哀家的记性,钟粹宫刚刚派人通报过,那些甄选过的秀女如今已经全部调停得当,咱们要看戏,便也捎上她们,热闹不说,也不必那么拘束,哀家把皇帝也叫来,你们以为如何?皇后不在,你们也要出力,帮着皇帝相看相看。”
贤妃和淑妃齐声道:“母后说的极是,一切但凭母后做主。”
德妃幽幽道了声‘是’,不紧不慢的,依旧是那个步调。她从前当太子妃便是如此,即便是傅琴绘比她更得太子的宠爱,她也仍是宠辱不惊。
有人说她是真大度,也有人说她是清高,毕竟是中书令的女儿,岂能随便和人争风吃醋的嚒!
钟昭仪见气氛停当下来,便接着道:“听说新来的秀女中有几位很是标致清丽。”
“可不是嚒!”蕊乔抿着唇笑,“媳妇被关在合欢殿里都听说了,有的擅书画,有的擅歌舞,各有所长,叫人好不羡慕。”
储娘子道:“几位姐姐说的那样好,说的妹妹都心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就去看美人。”
一席话说的众人笑了起来,蕊乔想,这个储娘子倒是个人才。
第五十八章
出了永寿宫,众妃一一上了步撵,蕊乔故意落在最后,和钟昭仪打完招呼后正要离开,储娘子立刻赶到身边,低声道:“如嫔娘娘,请留步。”
蕊乔悠悠转回身,笑的含蓄温存,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来。
储娘子眼角瞥了一四周,像是十足戒备,待贤妃和淑妃已上了步撵遥遥走远,才低声道:“不知娘娘可有兴趣一同去御花园赏景?”
“如今正是秋日里,怕也没什么俏丽的景致。”蕊乔答得婉转。
储娘子道:“是,赏景也要赏的及时,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良辰?但嫔妾以为秋日里的景也有秋日里独有的风光,只因四季时节,一枯一荣,若非秋日里的韬光养晦又哪来开年的万物生长,大地回春?”
蕊乔垂眸道:“娘子的见解倒也独特。”
储娘子的嘴角不自觉的扯起一抹苦笑:“娘娘不信我是自然,只是恕我多嘴说一句,请娘娘务必小心贤妃。”
蕊乔闻言,故作诧异的看着储娘子道:“妹妹何出此言啊?”
储娘子也不藏着掖着,坦然道:“如若不是她和杜依人,只怕我也不会卧榻那么些年,本来是要见阎王的人了,还是多亏了当年娘娘替我延请了一位正直的太医,才得以保下命来。娘娘就当我是来还个人情便是。须知狼狈为奸,狐假虎威,说的便是歹人群以朋党方能成气候,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不是吗?狼与狈总得搅和在一起成双成对才能一个起到迷惑人的作用,一个手持利器去伤人。娘娘说是不是?”
蕊乔含笑蹲身一福道:“多谢娘子相告,娘子今日说的合欢花可以入药助我宁心安眠,我自会问问太医,谢娘子关心。”
储娘子也敛衽还礼:“娘娘慢走。”
一路上回去,木槿问:“娘娘不理会那位储娘子是对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连奴婢都明白,她平白无故到娘娘这里来说三道四,图的什么!娘娘若是接了她的话,她一样要去旁人那里说娘娘的是非。”
蕊乔无谓道:“凭她图的是什么,即便是她不说,难道本宫就不知道了?”
木槿大惊之下恻目:“可是贤妃娘娘一直待人和气。上回娘娘送给她的鞋子她也穿在脚上呢。”
蕊乔微微一哂:“怎么着,淑妃就不和气了?”
木槿顿时噎住。
蕊乔的嘴角漾起一抹嘲讽的笑:“就是像她这样日日把我放在心上的,我才觉得担心。当时送礼,送了太后,送了淑妃,也送了钟昭仪,太后固然是喜欢,当着我的面那支钗子带过两回也腻了,淑妃更是给面子,敷衍一下给我瞧瞧,就连钟昭仪,平日里得不了什么好的赏赐,我送的东西也没见她天天拿来穿在身上,你说这贤妃日日将我送的鞋踩在脚底下是为什么?”
蕊乔说的那么明白,木槿再不懂就是傻了。
当初她刚晋为贵人,自然伏低做小,送了一双鞋子给贤妃,意思就是贤妃娘娘在上,永远踩着她的头顶。贤妃倒还真是一天都不落下。
她自问当宫女这些年早已练得油盐不进,里里外外没有不熨帖的,只是从前管从前,从前她是下人,碍着皇后的面子她们也要敬她三分,更何况她向来是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得罪,然而今时今日就像储娘子说的,时移世易,她不再是圈外的那个人了,她就像一只孤身入了丛林的兔子,狼狈也好,虎狐也好,出于本能,都是要吃了她的。
就那么简单。
只是她究竟是何时开始注意到贤妃的她自己也不大记得了!
兴许是她对于皇帝的感情压抑的太过反而显得不那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