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太后的心里面一团乱麻,她以前知道李巽去求娶傅琴绘只当他是年幼,受了哥哥们的影响,从众罢了,今日才知道竟是李巽用来牵制傅琴绘的手段,好让李泰不受傅琴绘的蒙蔽,也让先帝下决心杀了傅琴绘,其中心机曲折,比太后想的复杂的多。

  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儿子,望着他狐疑道:“那傅蕊乔又是怎么个说法?”

  皇帝闲闲道:“她不过是朕随便找来替朕生孩子的工具,哦不,不能说是‘随便’,应该说是特地找的才对。他们傅家三个姑娘,傅琴绘野心勃勃,傅蔻珠工于心计,唯有她秉性老实,当然,最重要的是,给朕生孩子的女人只需要传宗接代,延续龙嗣,朕不希望弄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赵美人若是不小心有了朕的孩子,将来朕百年以后,她的孩子登基,敢问母后,这还是咱们李家的江山吗?”

  太后被他说的一惊,她还真没有想的那么长远,但是转念又一寻思,皇帝这难道不是在敲山震虎吗?

  他为何不碰淑妃?

  说白了就是因为淑妃不单单是六王爷李珞的元妃上官柳,更是太后的亲侄女,按着上官家的辈分,是要叫她一声姑母的,皇帝若是与淑妃有孩子,未来的江山岂不是尽在他们上官家的掌握?!

  而作为外戚的上官家现在已经是权势滔天了。

  皇帝今日这一番话,是声东击西,用一种不撕破脸皮的方式说出来罢了。

  太后站在那儿,尽管有一种被皇帝窥破私心的狼狈,但依旧挺直了背,抚了抚鬓边的发,庄严道:“哀家暂且相信皇帝所作一切,皆是为了江山社稷,可即便是如此,皇帝更应该要时时莅临后宫,泽被苍生。”

  “母后说的不错。”皇帝慵懒的回道,“所以朕选了傅蕊乔就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说的难听一些,她一家都死光了,就算是怀了朕的孩子,她能翻出天来?”

  太后叹了口气道:“也是。那哀家再问你一句,除了傅蕊乔你还碰过其他人没有?德妃和贤妃是你的嫂嫂,淑妃是你的弟妹,你怜她们在古刹青灯旁过的凄清因而接进宫来,照顾她们,你不与她们亲近,哀家可以理解。可其他人呢?不要同哀家讲你和雪芙那么多年,都是各过各的,哀家瞧着你似乎也并不钟情与她,不常常去她那里,可照理说,她背后并没有你需要忌惮的东西。”

  皇帝同意:“关于钟昭仪,儿臣自有安排,请母后容儿臣以后有机会了,再与母亲详细交待。至于其他——”皇帝感慨道,“死的死,伤的伤,赵美人之所以会有今日,就当是朕为香懿报的仇吧。”

  太后猛然想起,当年披香殿里确然是有那么一位香懿娘子,楼兰进贡的,温存体贴,一度圣倦优渥,可没过多久,就被赵美人寻了错处发配到掖庭,最终死在了那里,据说死状很是凄惨。

  而昨日的杜依人也是因为赵美人的冲撞才从梯子上摔下来,当时大家全都顾着蕊乔肚子里的孩子,没人留意她,后来太医署虽然还是派人去了,但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杜依人还是落了一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太后不好再继续穷追猛打,毕竟她在皇帝的后宫上是存着私心的,她希望皇帝能挑一个上官家的女儿繁衍后代,这样就能保证上官家世世代代,屹立不倒。

  母子间为此互相对视着,与其说是对视,不如说是对峙,其中暗潮汹涌,短兵相接,今日到底是皇帝进一步,太后退一步,还是太后一路长驱直入,就看接下去的拆解了。

  太后手里也有一些拿的出的筹码,当即道:“皇帝莫要怪哀家多事,哀家也不愿那么想,但从前你就总往府里带一些优伶清倌,而今又建了摘星阁专供那些剑士习武聚居……”

  皇帝摸了摸鼻子,打住太后的话:“母后,这……”他脸上露出一些勉强,似乎承认的很是艰辛,道:“母后,儿臣的一些小的爱好并不会妨碍大事。”

  太后闻言一连倒退数步,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没有当爹妈的愿意看到儿子当着自己的面承认是个断袖,可想而知,太后真是气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母后莫伤了身子。”皇帝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

  “你个孽障!”太后指着他,“难怪偌大的那么一个后宫放在那里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原来你竟是……你让哀家在百年以后到了地下哪里还有脸面对你皇考!”

  皇帝冷静道:“母后,总之儿臣答应你,江山一定会后继有人,母后可以放心了?”

  “坦白说,如贵人的孩子,朕本来还是挺期待她来到世上的,只是可惜,我大覃龙盘虎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与剿灭高绥相比,朕只能选择牺牲她了,如此一想,这孩子的死倒也有价值。你说是不是,母后?”

  他这番话足够冷血,足够无情,太后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摆在面前,她不会太过为难蕊乔。因为皇帝知道,天下间任何一个太后都不会喜欢皇帝专宠一个女子,不管是谁都不行。

  果然,太后道了声‘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也管不了那么多,不过你既信誓旦旦说江山定然后继有人,你就须要应承哀家一件事。”

  皇帝毕恭毕敬道:“母后的旨意,儿臣没有不遵从的。”

  “那就好。”太后对于今天这一步棋走的很满意,“常人都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自登基以来就没有开旨选过秀,如此不符合祖制。今次如贵人的事虽是个意外,但皇帝膝下无子,难免遭人诟病,而今赵氏一死,披香殿空了出来,惠妃一走,惠昭宫也改成了畅音阁,皇帝不妨就趁秋狝之前把事儿给定了,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皇帝眉头一动,尽可能的不把真实想法表露在脸上,淡然道:“儿臣任凭母亲拿主意就是。”

  “很好。”太后点头,“至于皇后,她人虽不在此处,但哀家会找人知会她。”说着,施施然的走到门边,正要跨出去,又踅身回来道,“只是如贵人那边,皇帝还是适时的多体恤一些吧,毕竟是为了皇帝诞育子嗣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了这孩子,她也算是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虽则那孩子没福,但好歹她也尽了全力,而今养身体的时候,伤心自是难免,皇帝既不能时时相伴,便许她一些东西聊以慰藉吧。”

  皇帝道:“那依母后的意思,儿臣当如何?”

  太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要说心机,这小子比谁都精明,要说感情,这小子又比谁都凉薄,皇后只怕也是老早就看透了一切,毕竟是少年夫妻,所以才会一直呆在善和行宫,回不回来都无所谓。太后道:“哀家的意思,如贵人也是个可怜的,娘家没有个威势,便升一升她的品阶吧,好教她在宫中的日子过的顺畅一些。皇帝怎么看?”

  皇帝点头道:“儿臣就依母亲的意思。”

  说完,太后便走了。

  不出一个时辰,圣旨便到了合欢殿,海大寿来亲传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傅氏蕊乔,端方识礼,贞静柔和,即日起,册封为如嫔,钦赐。

  没有多余的话。

  一句也没有。

  木槿和小福禄等都跪着接旨,唯有蕊乔,皇帝特赦她可以卧床,她便斜躺在那里,只对海大寿勉强扯了扯嘴角,虚弱道:“谢陛下隆恩了,也多谢海公公来跑这一趟。臣妾不能起身迎旨,请公公通传,望陛下见谅。”

  隔着拢月纱,海大寿道:“哪儿的话,娘娘您好自安歇着,这是陛下特别优待娘娘的,所以也谈不上什么见谅不见谅,陛下和娘娘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陛下今日是一下朝就拟了旨,可见是将娘娘您放在心尖上。眼下娘娘别的无须顾及,只要养好身体,不怕日后没得一儿半子,奴才瞧的出,娘娘是有福的,请娘娘一定要宽心。”

  蕊乔淡淡一笑,客套道:“谢公公特地跑一趟。”

  木槿知道是蕊乔要下逐客令了,赶忙殷勤的带海大寿去捧一簇金锞子,海大寿不肯拿,坚决道:“娘娘如此,岂不是将咱家当成了外人?”

  木槿婉言道:“公公如此帮衬我们娘娘,哪里是外人,只是往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劳烦公公您,公公若执意不收,我们以后也不好意思跟您开口是不是?”

  海大寿又虚虚的推了几把,之后便把金锞子拢兜里,还顺口提了句万岁爷要开旨选秀了。

  木槿心里不由替蕊乔难过了一把,却又不能说什么,送走了海大寿,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去,并吩咐合欢殿上下一应的封锁消息,关于皇帝选秀的事谁都不许和蕊乔提,若是谁泄露了消息,直接发配去掖庭。

  一时间,合欢殿每个人的嘴巴都锁得严,就连日日前来为蕊乔请脉送药的孙太医都保持缄默,绝口不提,孙太医本就不是多嘴的人,平时来都是和蕊乔说药理上的事,何时饮药,有何忌宜等等……终于有一天,替蕊乔把完脉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事隔半月,其实娘娘的身子已无大碍了,但依旧羸弱不堪,与娘娘的心结有很大的关系,臣可能多嘴多事,但还是希望娘娘您勿要再在往事上流连,须知天大的病,微臣都敢给娘娘打包票,想出解决之道来,唯独这心事,微臣着实是无能为力,眼看着娘娘日渐消瘦,岂不是白费了微臣的一番心思,也徒叫陛下伤心?”

  前一段日子暑意正盛,合欢殿四处打开了窗户,眼下秋日渐进,几扇窗棂都掩了起来,唯余一扇半开半阖,有秋日独有的萧瑟意味零零星星的传了进来。

  蕊乔幽幽道:“陛下也会伤心吗?”

  孙太医发自肺腑道:“微臣这辈子未曾见过陛下这样伤心,娘娘况且可以哭一场,陛下九五之尊,却是不能。”说到这里打住,“微臣今日的话确实有些多余,请娘娘勿要见怪。”

  蕊乔收回手,寡淡着一张脸,眸子却是温和动人:“自蕊乔身居合欢殿以来,孙太医时不时的帮衬,故而孙太医在本宫处大可以不必如此拘谨。说到这件事,本宫还要多谢孙太医,若不是太医您施以妙手,本宫的这条命只怕是要折在别人的手里。而不是如现下这般,还能弃卒保车,留下一条命来苟延残喘。”

  她这话说得讥讽,不过并不是针对孙太医,而是皇帝。

  孙太医岂会听不懂?但他不敢听懂,只得背起药箱,躬身道:“微臣不敢居功,微臣告退,请娘娘好生歇养。”

  孙兆临走后,蕊乔独自踱到窗前,外面下起了淅沥沥的秋雨,一连数日来都是如此,雾蒙蒙灰黑的天,望不见一丝曙光,她感到一股水汽扑面而来,仿佛随时随地要将她溺毙于其中。


第五十三章
木槿一进屋便见她单衣素立,遥遥望着窗外,赤足站在二尺二寸见方的橙泥金砖上,风雨透过窗棂,在地面积起一滩水洼,她剪影如纸,稀薄的像是风一吹就要散了。乐文小说 木槿赶忙上前扶住她,好说歹说的将她劝回了榻上,跪在那里用双手捂着她的脚:“娘娘您不能再继续这么折磨自己,小产里休养本就要当心,娘娘还尽往水里踩,一双脚湿了,又被寒气入体了可怎么办?奴婢替您捂一捂。”

  蕊乔拉着她的手道:“你也去歇着吧,自那日落水,你就不曾歇过,眼看着海棠都病了。”

  木槿大大咧咧一笑:“奴婢不放在心上就不会病,海棠那丫头不如奴婢来的结实,这几日奴婢在她屋子里头搁了银吊筒煮药,她起来就能喝。不过海棠病中也记挂着娘娘,说要是娘娘使性子不肯喝药,那她也不喝。”

  蕊乔心里暖暖的,木槿反握住她的手道:“娘娘,您别担心海棠,她喝几贴药就好了,到时候又是生龙活虎的。倒是您,大事小事凡事都往心里去,要知道人一颗心能有多大,塞满了总归要难受。所以请娘娘勿要再往事上流连了。做人总要向前看。”

  木槿是最贴身的,对蕊乔的饮食起居管控的很严格,知道她每日都按时饮药,夜里虽然时常有啼哭,但是孙太医在药方里加了安神宁心的药材,已经比刚开始的几日好了很多,只是白日里醒着仍打不起精神,似乎就打算一直这么颓靡下去了。木槿想了想,又道:“娘娘,奴婢既然选择跟着您就不怕吃苦,但是娘娘您就打算这样意志消沉下去?让那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木槿可以感觉得到,蕊乔的身子一僵,她知道自己切中了要害,继续道:“娘娘心里怨陛下,是因为和陛下是至亲,将脾气都撒到了陛下身上,娘娘或许自己不觉得,但奴婢等都看在眼里。娘娘可还记得以前总对木槿说什么?一叶障目。娘娘眼下就是被那痛苦给蒙住了双眼,从而忘记了去追根究底,到底是谁要对小公主的死负责。这个人不是娘娘您自己,您根本无须自责。这个人也不是陛下,陛下或许是有筹谋,但陛下再万能,也不能做到万无一失。谁人使赵美人发疯,这当中的揪细,娘娘您心里清楚,但就是视而不见,娘娘您真的就打算继续这样不闻不问下去?娘娘,须知即便您蜗居于合欢殿,什么事都不做,那些人还是会找上门来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何不痛痛快快的有冤抱怨,有仇抱仇!如今娘娘您失子已是不争的事实,娘娘若是再一味沉寂下去,只会叫亲者痛仇者快,就说铃兰的事吧,奴婢已经向钟昭仪打听出来了,是为着之前赵美人找来的那个张司勋,此人虽则之前为赵氏走狗,但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陛下将之罚去掖庭狱,也是知道他对铃兰一片痴心,让他在掖庭狱里改过自新,顺便戴罪立功,替娘娘您看顾好底下的人。陛下已是竭尽所能的在护住娘娘的周全,但万事均无绝对,只要想害人,总是防不胜防。那张司勋竟是叫人给谋害了!”

  蕊乔皱起眉头:“你说什么?谁要去害他?”

  赵氏都已经死了,更何况就算赵氏还在,张司勋的图谋也功亏一篑,不过一个弃卒而已,何须挂碍?

  木槿道:“所以铃兰专程要去掖庭狱查个明白。”

  蕊乔眯起眼:“难怪你说当日她动手的时候被那么多人撞见,合着她是故意的,要自请到掖庭狱去,方便她查事儿。”

  “是。”木槿道,“奴婢已和铃兰接上头,听说张司勋被人拔了舌头,刺瞎了双眼,毒牙了喉咙,手脚也砍了,装在一个酒缸里。”

  蕊乔面露不忍之色:“竟是如此残忍,效仿昔日人彘的做法。”

  木槿道:“铃兰哭了好几日,也找不到办法,她虽是近了那张司勋身边,可姓张的成了这般模样,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完全没法告诉铃兰到底发生了什么。”

  蕊乔长声一叹:“那幕后之人知道我这里的丫头个个都是有情有义的,因此蛇打七寸,张司勋一事只怕还有一层意思在里头,是要恫吓我身边的丫头,但凡为我卖命的,断然没有一个好下场。你得空了再去掖庭跑一趟,问铃兰那丫头,她若是狠得下心的,就给张司勋一个痛快,让他干脆的上路,省的在这世上多挨一天,就多受一天的苦。”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木槿望着蕊乔的神情,庆幸她无论如何,还是顾念她们几个的,因此眼睛一红,哽咽道,“娘娘肩上的担子重,木槿都知道,木槿能做的也就是为娘娘分着点儿,因此娘娘若是还像今日这般自残消沉下去,木槿也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往哪里去了。”

  蕊乔阖眸苦笑道:“本宫何尝不知道要振作?只是这儿——!”她指着心口,“这儿疼的厉害,本宫想忘的时候这里就发作,像有一团阴柔的小火苗,在身体里窜,烧的五脏六腑都疼。本宫少年失怙你不是不知道,到了今日好不容易能有个孩子,却憋死在娘胎里头,你让本宫怎么不恨!”说着,蕊乔大力的喘了几口气,她心痛的毛病又犯了,是自小产后才有的。木槿忙伸手替她抚了抚胸口道,“娘娘莫急,奴婢都明白。”

  “替本宫将太医送来的那颗保心丸拿来。”蕊乔吩咐。

  木槿打开漆色的珍珑匣子,递给蕊乔道:“娘娘,这药您别可劲着吃,太医说了,麝香做的,长吃总是不好。”

  蕊乔自嘲的一笑:“怕什么,我如今又没身子,陛下也不会来这里,更何况,要选秀了不是吗?陛下忙着呢!”

  木槿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亏得她之前还替陛下说了那么一通好话,结果蕊乔肚子里一本帐,什么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木槿撇了撇嘴道:“要是让奴婢知道是哪个小人在娘娘跟前嚼舌根,看奴婢不撕烂了她的嘴。”

  蕊乔一手点着她的额头道:“这还用人说?!你跟了我这么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了?以往陛下都该去行围了,照理说内侍监忙都忙不过来,各种东西都要筹备张罗,已备陛下不时之需,而今阖宫没个动静不说,内侍监远远地望去还喜气洋洋,数钟粹宫进进出出的最热闹,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木槿嗫嚅道:“因为宫女儿们忙着里外的打扫,要腾出地方来给新来的秀女们住。”

  说完,她挺气闷的,忍不住问蕊乔:“娘娘,您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蕊乔面无表情,“他不是皇帝嘛,任何一个女子进了宫就要有心理准备,他不是你一个人的,别说是皇帝,就是普通人,家里都还三妻四妾呢!且说那吏部员外郎韩闽中韩大人,家里就养了十八个侍妾,御史台告发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陛下一一留中不发。更何况陛下的滕御!作为一个女子,你能管的了多少?赵美人成日里争宠,想来有些无稽,却又有些可怜,去追那劳什子得不到的东西作甚?宠爱也好,怜惜也罢,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只能看,捞不着的。”

  所以孩子对她来说才会显得那样重要,因为那是她以后唯一可以依傍的东西了。

  木槿难过的拉着蕊乔的膀子:“娘娘您能想的开就好,奴婢就担心娘娘您难过。”

  “再难过的日子我也活下来了。”蕊乔幽幽一叹,“何况只是而今?”

  她笑着抚摸木槿的脸颊,“只是你们跟着我,无异于刀口舔血,现在若是及时抽身,怕还来得及,我瞧着殷世德是真不错,如若你愿意,早些出宫吧,在这上头,芸舒比你们几个都要有主意。”

  木槿伤感道:“奴婢何曾不想?!只是但凡上官家还在一日,奴婢就没有自由的一天,哪怕奴婢出了宫,就凭上官家的手段,整垮一个刑部尚书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奴婢已经连累了家人,不想再连累别人。因此奴婢去哪里都不安全,奴婢唯一的出路就是希望娘娘能赢,奴婢也会帮着娘娘,直到咱们都安全的那一天为止。”

  蕊乔望着她笑:“你呀,还真是实诚,这个时候怎么也该拍个马屁逢迎一下,你倒好,私心都说了出来。”

  木槿嘿嘿一笑:“反正娘娘什么都知道。”说着,她松了口气,“从前崔嬷嬷派人过来,奴婢不但心里打鼓,也总觉着对不住娘娘,现今这样和娘娘有样说样,像极了从前在钟粹宫当差的日子,忙里偷闲,斗草踢毽子,和娘娘一个被窝里说话……奴婢的要求不高,做人本着良心,再也不用撒谎过日子就好。”

  蕊乔眯起眼寻思了一会儿,道:“对了,那崔嬷嬷最近可还来找过你?”

  木槿被她和皇帝知道了是储秀宫安插的内线,但储秀宫并不知道她和皇帝都看穿了,这对于他们当前的形势来说,是大大的有利。

  木槿坦白道,“还没有。那日淑妃跟着太后一起走了,储秀宫近日都不曾有过动静,刚开始几天,太后都免了大家伙的请安,这几日才好,有意思的是,贤妃那里的杜依人一出事,说是下半身瘫痪了,长春宫里另一位储娘子病了那么些年突然间就好了。”

  蕊乔回忆了一下:“本宫记得,当年她初进宫也是一个顾盼多情的美人,只是她父亲的官儿虽然不大,好歹也是户部的,这些年她竟只混了个娘子,想必这当中有咱们不知道的事。”

  木槿点头:“后来陛下去长春宫看了一下杜依人。”说这话的时候,木槿略担忧的打量蕊乔的神色,因为自打她小产以来,皇帝还没有来过,好几次木槿派小福禄去找海大寿打听,或在未央宫前转悠,都说没见到陛下的本人,木槿也是无法。

  见蕊乔面上神色波澜不惊,木槿继续道:“见杜依人的时候恰好见着了储娘子,听说她大病初愈,陛下以为须得让杜依人好生休养了,便叫储娘子搬到披香殿去住。那位储娘子也是胆子大的,赵氏才死在披香殿,她后脚就住进去,也不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