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众人皆举杯同饮,貌似一派雍雍穆穆,祥宁安和。

  皇帝正于此时笑意吟吟的负手大踏步进来,一边朗声道:“饮什么好东西呢,也不能漏了朕!”

  他一身的酒气,太后忙对芬箬道:“还不快给陛下备解救汤。”

  芬箬向蓉馨使了个眼色,蓉馨立刻退了下去,须臾间就端上来一盏七宝嵌金盅碗,送到了皇帝手里。

  皇帝稍稍抿了一口便向贤妃道:“我进来时听说你还嫌君山银针普通?那改日从朕这里搬一些云雾碧螺春去,可还满意?!”

  “陛下。”贤妃娇嗔道,脸上一红,“教陛下看臣妾的笑话了。”说着,起身朝皇帝微微一福。

  皇帝走过去牵了她的手道:“不必多礼,坐吧,朕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如黄鹂婉转,像是开心得很,你开心就好。”话毕,撩开了袍子也欲向太后施礼。却被太后挡了下来,不让他跪:“咱们母子不拘这里虚礼,来吧,到哀家身边来坐着,找你来,正有件趣事要说与你听呢。”

  “哦?”皇帝剑眉一挑,“朕方才见永寿宫外跪着一个人,还以为是哪个受罚的太监,走近了一瞧才知道竟是朕麾下的人,不知他怎么会趁着宴会之际偷偷跑来永寿宫这里扰了母亲您的清净。”

  “哀家也是这话。”太后指着那小吏问,“扰了哀家的清净倒是无妨,可哀家这里坐的都是后宫诸位妃嫔,被人传出去知晓了岂不是笑话!”说着,凤眸一眯,冷冷睇着堂下瑟瑟发抖的张姓小吏,“你可知罪吗?”

  “下官知罪,下官惶恐。”张姓小吏头也不敢抬。

  太后嗤之以鼻:“哀家看你是既不知罪,也不惶恐,若是知罪的怎还敢擅自到永寿宫来?!”说着,太后不由轻笑出声,“如此一想,哀家又觉得,你想必是有急事又是要事,那你到是说与哀家听听,你姓谁名谁,哪个司上的,为何事而来?”

  那小吏之前还慑于太后的威势,此刻一双眼却只顾着痴痴地望着蕊乔,半晌才收回视线,定了定神道:“回,回禀太后,下官乃是吏部的司勋主事,承蒙陛下隆恩,刚刚到任不久。”

  太后冷笑道:“司勋主事不过从六品,一个如此小官,既知道蒙陛下隆恩,又刚到任不久,凳子还没做热,就敢擅闯哀家的永寿宫了?说!到底所为何事!”

  张姓小吏抿了抿唇,又转头望了一眼蕊乔道:“此事……此事说来……”他似有难言之隐,几番犹豫之下,竟梗着脖子决然道:“不,下官此次前来只是祝祷太后千岁,福缘绵长,别无他事。”

  太后‘嗤’的一笑:“怎么?你有胆来了又没胆说了?还是你如今想要保全谁?”说着,太后睨了一眼蕊乔,只是蕊乔还是如先前那般,一副置身事外,波澜不惊的样子。

  倒是钟昭仪紧张的咬着下唇,如临大敌般,又看赵美人,死死的盯着那小吏,恨不得掰开他的嘴。

  向来寡言少语的德妃此时抿了口茶汤开口道:“有意思,太后坐下可真是众生相皆露。依着媳妇的意思,母亲您不如适当的使一些法子,或许这人才能说出实话来。”

  太后一手摸了摸发尾那如意金簪,意味深长笑道:“是了,皇后治下向来太过宽厚,以至于所有人都目无尊卑,以为哀家这永寿宫可以随意出入,来人呐——!”

  说话间,那小吏突然扑通一声将头磕下,铿锵有力,颤声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下官此次前来确有一事,乃是下官数年来一直在寻访一人,兜兜转转,直到近日上任才有了一些眉目,然而此番却知晓那人早已嫁做人妇,非但如此,还过的很好。如此一来,下官已别无他想,只求她能在太后和陛下的庇荫下福禄安康,于愿足矣。”

  “哦?”太后道,“照你这样说,你还是个痴情种子,且你要找的人正在后宫里是吗?那你倒是同哀家说说,你可有什么线索?”

  张司勋缓缓道:“那人……那人曾经绣过一方帕子,折角处有一朵兰花。”说着,从心口掏出那块帕子,小心翼翼的展开,如视珍宝一般,依依不舍的在掌心里望了良久后才向太后呈过去道,“请太后您过目。”

  芬箬接过去只扫了一眼,便放下心来,笃定的交给太后。

  太后看过紧接着又交给皇帝,皇帝又传给了德妃,贤妃和淑妃,淑妃微笑着递给蕊乔,蕊乔不仅看了,还用手抚了一把轻轻叹息一声才交给对面的钟昭仪,钟昭仪却如同避嫌似的望都不敢望一眼,径直丢给了赵美人。

  赵美人甚是仔细的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道:“哟,这可不是如妹妹的针脚嘛……”

  她说的得意,摇头晃脑的,像是终于见到了猎物的豺狼虎豹。

  蕊乔没说什么,只冲她微微一笑。

  太后和皇帝皆不语,态度有些晦暗,赵美人不禁皱了下眉头,钟昭仪也不知这戏该如何演下去,和赵美人对视一眼,赵美人厉声向那小吏道:“说,你留着如贵人的帕子作甚!你藏得什么居心!”

  “下官……下官……”张司勋张口结舌的答不上来。

  片刻,蓦地转过身去,膝行到蕊乔跟前,饱含热泪道:“得知娘娘安好,下官心喜之,从此以后,下官会日日夜夜替娘娘祷祝,祝娘娘母子平安,圣眷优渥。”

  望着唱作俱佳的张司勋,蕊乔竟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了指对面篮子里之前献给赵美人和钟昭仪的绢帕,扇子道:“张大人先别急着认人,本宫看你还是先到那里头去对一对针迹,看你身上这方帕子和我合欢殿出来的绣品是否如出一辙再说也未迟。更何况,本宫身居内廷,与大人素未谋面,听大人方才言语,也是刚回京述职,怎能在一进永寿宫的第一时间就认出本宫是你要找的人?说来还真是难得!本宫未曾想到,本宫的声名竟是远播至此?!”

  一席话处处婉转,却是已将整件事条分缕析,暗示张司勋乃是受人指使,张司勋也没料到蕊乔如此伶牙俐齿,被反将一军,一时间愣在那里竟不知道怎么言语,蕊乔用袖子掩嘴咯咯笑了起来,回头对德妃娘娘道:“娘娘说的有理,太后坐下还当真是众生相毕露,有意思的很。我今日也算是见着了。”

  站在蕊乔身后的铃兰和木槿鄙夷的望着张司勋,轻轻的‘呸’了一口。

  铃兰尤其郁闷,撇过头去不看这厮。

  张司勋尴尬异常,只得呐呐道:“是。”跟着走向钟昭仪和赵美人面前摆放的黑漆飞檐翘几,拿出里面的绢帕和扇子一一看了起来。


第二十章
太后的乌檀木雕镂芙蓉花软榻搭手上有一只九瓣莲的铜质更漏,里头的泥沙此刻正哗哗的向下滴着,不知是否众人的错觉,恍惚依稀以为那时间停了,亦或是走的慢了,皆屏息观望,明明只消眨眼的功夫,竟像是过去了许久。|那张司勋便是于此期间看过了盘中的绢帕和扇子,接着出人意料的红了眼眶,情难自禁的吟哦道:“万两黄金容易得,痴心一个也难求。”——正是方才呈给太后的那方帕子上的原话,跟着张司勋扑通一声跪倒在蕊乔跟前,磕了个响头道:“臣斗胆无状,敢问娘娘闺名中可有一个‘蕊’字?”

  蕊乔耐着性子与之周旋,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美人‘嘁’的一笑:“姐姐何必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回了他便是,难不成还当真是心中有鬼?”

  蕊乔仅仅抬眸觑了一眼赵美人,无视之。

  那张司勋形状做作,干脆涕泪直下道:“既是如此,臣祝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福绥绵长,凤体安康。”

  说完,一并将脑袋上的砗磲顶戴取了下来,摆在地上,对皇帝叩首道:“臣请皇上降罪,臣该死。”

  “确实该死。”蕊乔干笑着说,一手搭在花梨木的扶臂上,一边以手支颐,“怎么,张大人看完那帕子之后,还一意认定那帕子是属于本宫的?要知道污蔑本宫可是死罪。而今本宫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是不改了吗?”

  张司勋闻言,手指几不可见的抖了一抖,而后又挺直了背脊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下官有罪,甘愿伏死。请皇上成全。”

  蕊乔既是再好的脾气,到了此处也难免微有薄怒,玉手‘啪’的一声拍在扶臂上,叱道:“混账东西!”

  淑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蕊乔的话头,反唇相讥道:“敢问张大人,您的推断可是帕角那朵兰花?”

  张司勋略一沉吟道:“是。”

  “既是如此。”淑妃笑了起来,“请恕本宫也有个疑问,素来本宫喜爱梅兰竹菊四君子是阖宫出了名的,怎么帕角绣一朵兰花,大人没想着会是本宫,却能一下子想到如贵人呢?还知道如贵人的名字里有个‘蕊’字!”

  “那是如贵人自己告诉在下的。”张司勋不卑不亢道。

  蕊乔接口道:“阁下之意也就是说本宫之前与你私相授受,暗通款曲了是吗?”“张大人可是这个意思?”蕊乔压着脾气道。

  张司勋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心虚,他不怕另外几个宫妃,唯独对这个如贵人心存几分忌惮,轻声嘀咕了一句:“下官不敢。”

  赵美人见张司勋气势稍弱,忙添薪加柴,媚眼瞥向淑妃幽幽道:“既然万岁爷在这里,自然一切有爷们儿定夺,淑妃姐姐又何必强要出头?难不成,是拿了人家的东西便于此处相帮回馈吗?”话毕,手绢掖着嘴角,嗤嗤笑了起来,模样煞是惹人厌恶。

  淑妃自不理她,而是向太后道:“母后,媳妇只是觉得蹊跷,倘若此人真如他口中所言对如贵人,唔……”话到此处便不容再说下去,奈何那赵美人却不依不饶的,非要问:“淑妃姐姐说的什么意思呀,什么叫倘若张大人当真对如贵人那什么?”

  淑妃咬牙望着她,心中直恨:如斯刁妇!

  岂料太后笃定的开口道:“淑妃的意思哀家明白。淑妃你继续说。”

  淑妃俯首温声道,“倘若真是那样,又岂会来永寿宫找人?他须知道他的出现非但不会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令如贵人日子更好过,反而会使如贵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可见此人是受人指使的,那真是其心可诛。媳妇愚笨,母后自然早就想到了,不妨好好思量。”

  太后略一颔首,对蕊乔道:“怎么样,蕊哥儿,事到如今,你可有什么要自白的嚒?”

  言谈间,对蕊乔的态度依旧,并无怪罪之意,只是多了几分疏离。

  蕊乔依言站起来,先朝太后福了一福,随后努着嘴对皇帝道:“皇帝哥哥还不出来说话吗?是打算一直这么冷眼旁观下去?蕊乔的生死倒是小事,陛下被人肆意玩于鼓掌之中却是大事,太后更是眼睁睁的被欺瞒。”

  皇帝正喝茶,闻声不由笑了出来,结果不小心呛了一口,芬箬忙过去用帕子为他掖了掖嘴角,只听皇帝含着笑意道:“朕就是想看看你能淡然到什么时候。”

  蕊乔不满的半扭过身子去,颇有点和皇帝赌气的意思,小两口当着众人的面打情骂俏的闹别扭,殊无半分避讳,反而多了几分亲昵,羡煞旁人。

  皇帝对着蕊乔虽是满含怜爱之意,望着她身侧的张司勋却是周身升腾起一股杀气,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对太后道:“母后,要想知道那帕子的主人是不是蕊乔很简单,拿朕身上这件物事去比一比就知道了。”说着,解下腰间的一个香囊,递给了太后。

  太后只瞧了一眼,便知针法不同,绝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但见这香囊玲珑可爱,缁色的绸布带上用缠丝金线绣着‘蝎子,毒蛇,蜈蚣,赤虎,蟾蜍’共五毒,便放在掌心中把玩。

  蕊乔上前解释道:“回母后的话,这才是媳妇亲自为陛下所绣贴身之物,媳妇动手之时,陛下在一旁也见着了,只因这端阳节将至,媳妇那里的蛇虫鼠蚁渐渐多了起来,媳妇怕陛下也受到惊扰,便为陛下绣了这‘五毒俱全’的香囊,意寓‘百毒不侵’,里头用的是艾草粉磨制成的饼,既可驱虫避疫,又再配上宫里的合欢花,挡了这艾草浓烈的气味。”

  太后满意的点头笑道:“很好,很有意思。你有心了,哀家瞧的出,这针法与那袖帕上的截然不同。哀家还不至于老眼昏黄到是非不辨的地步,可看的清清楚楚呢!只是哀家问你,你宫里最近多了很多蛇虫鼠蚁吗?”

  蕊乔可怜兮兮的点头:“宫人们都说那是就近着御花园的缘故。”

  太后蹙眉道:“怎么可能?万不该如此啊!”转头问淑妃道,“你的储秀宫可才算是离得上御花园顶便利的,你宫里可有这些?”

  淑妃摇头:“媳妇一早便着奴才备下了艾草和菖蒲,当真不见那些个脏东西。”

  太后紧张道:“如贵人身边的两个奴才给哀家上来,回哀家的话,可曾有好好服侍你们主子?”

  铃兰和木槿赶忙上前跪下,坦诚道:“回太后的话,奴婢们日也清扫,夜也清扫,还用艾叶熏焚,但是那些腌臜玩意儿就是不尽,有一次夜里爬进来老长一条竹叶青,咝咝吐着信子,委实惊扰了主子的休息,主子便不让万岁爷来了,还亲自替万岁爷编制了这香囊,我们主子可是心心念念的都是万岁爷。”

  太后抿唇道:“这蕊哥儿刚有了身孕,宫里就多了蛇蝎之物,惹得皇帝不便过去探望,接着又有人来鱼目混珠,还真是煞费苦心。哀家以为,皇帝当多派一些羽林卫守着合欢殿,至于这小吏——”太后‘哼’的一声冷笑,凤眸一咪,金护甲直勾勾的向着张司勋道,“这是前朝的人,还是交由陛下审问,到底是何人指使,意欲何为!”

  最后四个字,简直是一字一顿的从太后的齿缝里蹦出来。

  皇帝淡淡道:“儿臣也是这个意思。来人呐——!”

  海大寿自廊下转了进来,皇帝道:“将此人押下去,绑至未央宫,朕要亲自审问。”说着,站了起来,长身玉立,走到张司勋身旁,一脚踢开他的顶戴,凉凉道,“身为我大覃官员,你也配?!”

  那张姓小吏吓得浑身瘫软,趴倒在地,连呼:“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如贵人,求如贵人高抬贵手!”

  蕊乔以手支颐,淡淡道:“不要说本宫不给你机会,方才本宫可是一再的问过大人你,是否还要继续污蔑本宫,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言犹在耳啊!张大人。”

  张司勋见央告无门,只得一狠心一咬牙,攀爬到钟昭仪和赵美人跟前道:“娘娘,两位娘娘大发慈悲。”说着,朝赵美人磕头,“公主,如今只有公主可以救得了下官了。”

  “放你的狗屁!”赵美人怒目横视,骄咤道,“来人呐,还不快将他拉出去,还待他污蔑多少人!最好给本宫剪了他的舌头,再扔进粪池里去,还我后宫一个安宁。”

  话毕,门外的侍卫正好也进来将张司勋拖走,顺便还用臭布条塞住了他的嘴,任由那姓张的双腿乱蹬也是无用。

  钟昭仪不安的绞着帕子,眼尾看着赵美人,后者却是毫无异样,钟昭仪的心如同跌进冷水里一般,从头凉到脚趾,似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已成弃卒,当下身子一软,险些从凳子上滑下来。

  她的异样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过另有一人率先出列,跪在蕊乔跟前道:“奴婢死罪,奴婢给娘娘添了麻烦,以至于让歹人钻了空子,借机侮*&辱娘娘。”

  太后似乎心中早已有数,啜了口茶道:“你就是那个叫铃兰的?哀家记得你,惠妃去世那晚,就是你当得值。”

  铃兰哭道:“回太后,正是奴婢,那袖帕乃是奴婢贴身之物,不关娘娘的事。”

  “铃兰,铃兰,所以帕角有一朵兰花。”太后叹息一声,“哀家知道,向来宫女子刺绣也属正常,只是你累的你家主子授人以柄,险些成了待罪之身,这便不能轻饶了,你可懂吗?”太后字字铿锵,“哀家不想过于严苛,只是祖宗礼法也不可废,否则他日乱了章法。”

  铃兰猛磕头:“奴婢知罪,不敢求太后开恩。太后罚奴婢做什么,奴婢都心甘情愿。”

  太后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就罚你去掖庭浣衣所三个月,服刑毕后再看你娘娘的旨意,是否要你回宫。”

  铃兰喜极而泣:“谢太后开恩,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却不想太后话锋一转,对赵美人道:“沉月啊,哀家赏识你,听闻你原先在高绥的时候就以书法闻名,是吗?”

  赵美人娇笑道:“太后跟前,哪里敢卖弄,不过是父皇母后自幼请了严师大家教导,雕虫小技而已。”

  “那便好。”太后笑道,“既是如此,哀家瞧着阖宫就属你的字最有风骨,出身也好,足见人也是有福气的,如今蕊哥儿有孕,哀家心中难免担忧,自今日起,就请沉月你在披香殿里替蕊乔好好抄习经文祈福,不知你可愿意?”

  赵美人嘴角的笑霎时凝住了,想要说话却被什么梗住了喉咙,半晌才道:“是,媳妇谨遵太后懿旨,一定为蕊乔妹妹祈福祷祝,望她顺利诞下龙胎。”

  “如此是最好不过了。”太后拨弄着手上的念珠,对众人挥了挥手道,“都跪安吧,时辰差不多了。”

  众妃皆起身行礼,而后一一告退。


第二十一章
永寿宫外,钟昭仪,赵美人和蕊乔三人并列,一齐目送德,淑,贤妃上了步撵遥遥而去,随后钟昭仪向蕊乔微微一福,赵美人虽心有不甘,却也照做了,然而蕊乔只是朝钟昭仪回了礼,对赵美人竟视而不见,非但如此,还出言讥讽道:“姐姐向来看中妹妹,这些妹妹都是知道的,可饶是如此,宫中的礼数仍不可废,难道妹妹见到本宫竟不知如何见礼?”

  赵美人听到她一改往日里的称呼,从‘姐姐’变为‘妹妹’,心中已是怒极,涨红了脸欲要发作,奈何被钟昭仪拉住了,更何况她如今在太后跟前形势大不如前,当下只有忍气吞声。

  岂知蕊乔又道:“本宫依稀记得妹妹入宫已有年余,想必宫中的规矩早已再熟稔不过,更兼高绥国一向注重礼节,姐姐本来还打算向妹妹讨教一二呢,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

  “你——!”赵美人气结,旋即冷‘哼’一声道,“本宫哪里能和你比?!阖宫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如贵人是宫女子出身,攀得了皇后,爬得上龙床,本事通天了的。”

  蕊乔抿嘴一笑,侧身朝永寿宫门里瞧了一眼,赵美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立时整张脸失了血色,只见芬箬带着蓉玉和蓉馨正杵在那里,想必方才的话都教他们听去了,太后知悉也是迟早的事。

  赵美人为此愈加咬牙切齿,怒目瞪视着蕊乔。

  蕊乔却是噙着一抹温婉的笑,应对自如道:“看来妹妹对宫中的规矩确实不甚熟悉,否则如此污言秽语,怎会脱口而出?其实方才姐姐就想要提醒你了,被污蔑的人明明是本宫才对,何以妹妹竟如此紧张?情急之下,竟在太后跟前言语无状,不过既然太后念着妹妹年幼无知不予追究,姐姐想还是等出了宫门后再来同妹妹切磋也是可以的。而且我大覃中原之地可不比高绥,陛下的嫔妃们,只有正三品贵人位份以上的才可作为一宫之主位,自称‘本宫’。妹妹的披香殿,如若姐姐记得不错的话,本来还有余才女,祝依人和一个香懿娘子,如今虽然她们死的死,疯的疯,这才留下妹妹你一人独自守着这披香殿,却不知何时起竟鸠居鹊巢,自称起本宫来了?太后和陛下宽容,然而身为姐姐,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你,如若是哪一日龙颜震怒,妹妹只怕贪图这一时的口舌之快,最后也落得个凄凉下场,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不知妹妹觉得姐姐讲的话可有几分道理?”

  赵美人绞着帕子,倔强的把头侧向一边。

  蕊乔继续道:“择日不如撞日,诚如妹妹所言,姐姐曾是宫女子一名,蒙太后和陛下以及皇后的恩典,才得以晋升贵位。只是以往在尚仪局姑姑那里聆听的教诲,却是时刻也不敢忘,知道在这宫中行走,最是讲究一个‘礼’字,做姐姐的今日就是示范于你也是无妨的。”

  言毕,朝钟昭仪屈右腿往下蹲,左腿抵着右腿的里窝,单手于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盈盈道:“合欢殿贵人傅氏蕊乔见过钟昭仪,钟昭仪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