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从头淋下,她仰着脸闭起眼,感受水花细密急促地喷溅在自己面孔上,身上也有了暖意,她舒服地喟叹一声。洗了一会儿,思绪起起伏伏,脑子里始终撇不开沈云开的事情,心晃晃悠悠吊在半空,总归是记挂着厉从善。
她草草冲干净泡沫,关了水把身体擦干,穿上浴袍走过去敲敲门,“厉二,东西买回来了吗?”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心沉了沉,把门打开条缝,又喊,“厉二?厉——”尾音在她透过门缝,看到昏倒在地板上的厉从善时,戛然而止。
路绵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冲了出去,跑到厉从善身边,一用劲儿将他拦腰抱起放到沙发上,“厉二?”她急得手足无措,慌忙附耳听他心跳,又试他呼吸,幸好皆是正常,接着又轻轻拍他的脸,“厉二,醒醒!快醒一醒!”
厉从善长睫一颤,缓缓睁开眼,略迷糊地看她,“绵…绵?”
路绵这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怎么会突然晕倒。”从茶几上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喂给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厉从善缓缓地抿着水,表情怔怔的,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路绵等他喝完,将水杯放回桌上,这才察觉到自己现在还是真空状态。空调风打在微湿的皮肤上,还有阵阵凉意,她有些尴尬地拢了拢浴袍,“你先休息一下。”眼神四处瞟过之后,捡起掉落在地上装着内衣裤的纸袋,这回轮到她落荒而逃。
厉从善一直低着头,没有反应。
路绵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厉从善躺在沙发上,呼吸平静像是睡着了。沙发不够大,他侧躺蜷缩着,睡姿难免局促。她隐隐约约觉得奇怪,明明出门前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会说睡着就睡着了?
她纳闷地走过去,蹲在沙发边上唤他:“醒一醒,要睡去床上睡。”
厉从善并没有醒,相反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突然张了张嘴,冒出一句胡话:“绵绵,不能喝…不能喝…药里有毒。”
路绵如遭雷击,脸上仅存的血色退了一干二净,整个后背都崩了起来。手微颤着伸过去,在触及厉从善肩膀的时候,却猛然间加大了力气,狠劲地摇晃他拍打他,“厉二!醒过来!厉从善!厉从善!快醒过来!”
厉从善仍旧没有清醒的迹象,闭着眼伸出手却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臂,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嘴上却温柔婉转地说道:“公主,明日便是你我大婚…我心里,真是欢喜…”继而语气突变,胸膛急剧起伏,有控制不住的恨意溢出来,“你为什么要动她!我已经答应替你解决太子,你为什么还要害死她!”
路绵短促地尖叫一声,受到惊吓般死命往后躲,然而再怎么用劲也挣不开厉从善的禁锢。她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似哭非哭地喊了一声,“厉二——”
房里的灯光闪了闪,明暗迅速来回切换,最后只听啪——地一声,光线彻底暗了下去。
而厉从善却陡然失去力气跌了回去,就在脊背触及身后柔软的坐垫时,他霍地睁开了双眼。视线由涣散逐渐聚焦,看到坐在地上因突如其来惊吓而脸色煞白的路绵,他立刻支起身体紧张地问:“你怎么了?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发生了什么事?”
路绵默不作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只能讲出三个字,“沈云开…”
厉从善心里咯噔一下,先将她扶起坐上沙发,看到她小臂上青青紫紫时眉头蹙起,薄薄的嘴唇抿了抿,带走最后一丝血色。他转而看向路绵,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才低声说道:“你也看到了,沈云开的魂魄就在我身体里,所以这段时间我才会同你保持距离。”
路绵一颗心高高悬起,呼吸急促,扑过去两手撑着他的膝盖问他:“宋爷爷有法子能除掉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鼻息交缠,四目相对片刻,厉从善却几不可察地挪开了眼。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自己半梦半醒间看到的那些场景,心思沉了沉,这绝非偶然的梦境,倒像是…沈云开活着时候的经历。
渐渐的,那些场景变得越发清晰,厉从善甚至能够从中听到沈云开与旁人交谈的声音,更甚至他能够轻易感受到沈云开的情绪波动…
厉从善闭了闭眼平复心情,调整了思路,将路绵揽入怀中,没多说别的只道了句:“你放心。”
沈云开在试图覆盖他的记忆,他不能再等了。
第37章
两人面对面坐着,轻声交谈,时间一点点过去。
厉从善自路绵恢复平静之后,就松了手退回自己的位置,空气也寂静无声,他突然间有些苦闷。有些事情,他不能讲,但又瞒不过路绵。他只能真假掺半地告诉她,沈云开的能力还没有恢复,宋青岩已经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除去他。
路绵听完沉默了半晌,抬头问他:“那现在你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沈云开都能知道?”
厉从善摇摇头说:“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但宋爷爷说在我清醒的时候,沈云开是没办法感知到外界的。”他隐去后半段,省的叫她担心,又说,“他现在很虚弱,宋爷爷觉得应该趁这时候解决掉他,以免后患无穷。”
感知不到才好,否则他们的计划办法岂不是都要被沈云开偷听了去。
路绵稍稍放下心,旁人的死活她尚且不放在眼里,更遑论是沈云开这一只堪称是她眼中钉肉中刺的鬼。想了想,又问他,“宋爷爷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能把他从你身体里赶出来?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别的影响?”
厉从善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声音有点哑地说:“原本宋爷爷叫我七天以后再去一趟宋家,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想明天就过去。”
路绵颔首,回道:“这次我一定要陪你去。”
一起去?厉从善拧着眉有一瞬间的犹豫,虽然已经同宋青岩打过商量,他也同意暂时不把实情全盘告知路绵。可到时候万一出现的是最坏结果,又该怎么办?路绵会不会怪他,怨他?一想到这里,他心口就跟在火上烤着似的,烧得厉害。
路绵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迟疑,“我不能去?”
厉从善决定见机行事,“怎么会,你陪着我一起去,我还能更安心些。”
路绵见他没有反对,脑中紧绷的弦又放松半寸,刚想开口,突然之间门铃响了起来,静谧的氛围没有丝毫防备地被打破,两人都唬了一下。路绵回过神却懒得动,脚趾头伸过去夹着他的裤腿往下拽了拽,抬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
厉从善走过去从猫眼里看了一眼,接着打开门,外面站着年轻的女服务生。他忽视对方双眼一亮的神情,淡淡道:“我的衣服洗好了?”
女服务生含羞带怯地讲:“已经洗干净烘干了,先生,需要我帮您挂起来吗?”
帅气的先生还没来得及讲话,突然从他背后探出张女人脸,夜叉似的表情盯着她看,阴测测的语气说:“你想被挂起来吗?”
女服务员吓得吱都不敢吱一声,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厉从善笑着说:“你现在这个表情,拍下来贴在大门口,效果堪比门神。”
路绵瞪他一眼,甩上门,“就你招蜂引蝶。”
厉从善笑笑没有反驳。
经这么一打岔,路绵也彻底忘记了刚才自己提出的第二个问题。
晚上直接在酒店叫了餐,两人吃过后就窝在一起说话,直至夜色沉静,窗外的万家灯火也逐渐熄灭。双方谈判得还算顺利,但既然花了钱,就索性在酒店舒服地住上一晚,也不想急急忙忙地赶回学校去了。
并不是第一回同室而眠,但这次厉从善却格外纠结。虽然是两张床,可毕竟在一间房,他胡思乱想半天,凑过去跟路绵商量,“绵绵,要不然你试着把我的双手绑在床头?”
路绵正掀开被子要钻进去,闻言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玩什么play?!”
厉从善用更不可置信的眼神回看她,“你想到哪里去了。”一时间哭笑不得,无奈地说,“虽然我一向都是个正人君子,但现在情况不同,我就是担心沈云开会趁我睡着的时候干点什么坏事,所以才想让你把我绑起来。”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暖融融地铺在各个角落,覆在两人身上。
也幸好灯光并不明亮,才能将路绵脸上的窘色遮掩过去,她缩进被窝里,将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双眼,小声讲:“那怎么办,要不然我们今晚都不要睡了,聊天聊到天亮?”
厉从善想了想,应道:“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这么办了。”
于是路绵撩起一边的被角,大大方方的,作出个邀请的姿态。厉从善没有拒绝,关了灯靠过去,接着感觉到肩头一沉,是路绵脑袋的重量。视野里一片黑暗,虽然看不到彼此的面孔,却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呼吸是多么贴近。
尽管斗转星移,时空变幻,但至少他们还彼此相守。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一份情意。
黑暗中,路绵悉悉索索地理了理被子,接着轻声说道:“厉二,你还记得我们在大秦是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记得。”
厉从善这个人其实又轴又倔,那会儿在前世刚认识路绵的时候,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神童了。因为心智比同龄小孩儿要成熟许多,故而跟那些孩子玩不到一块去。他不屑上山爬树捅蚂蚁,其他孩子也不乐意跟他玩,天才儿童的童年总归都是寂寞的。
只有路绵不一样,天天在他跟前晃悠,说他是天生神童,自己是天生神力,就是天生一对,非要跟他一起玩。他不愿意,迈着短腿就要走,路绵不放人,攥着他手腕不让走。
然后咔擦——,他脱臼了。
再然后,二人也不知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天天形影不离。周围的小孩见到他们都怕的不行,拼智商拼不过厉从善,打群架路绵可以一挑三。渐渐地两人就成了那一带的孩子王,相伴度过孩提时代,少年时代,青年时代,一起并肩众览群山小,也一起经历战场的腥风血雨。
厉从善打趣说:“我这算不算是用一条胳膊换来的幸福?”
路绵怔了怔,鼻子有点酸,“不是幸福,而是不幸。厉二,我一直在给你惹麻烦,不管是在大秦,还是现在。”她找到他的手,握紧,低低说,“其实我很自私,我知道你不喜欢打仗,可是我却利用我们之间的感情,硬要你留下帮我。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我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不过是想得到路啸的一个肯定而已,可就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几次三番让你陷入险境。”
“绵绵,”厉从善突然出声打断她,“你爱我吗?”
路绵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回答:“当然,我当然爱你。”
“这就够了,”他的声音在黑寂的空间里更显低沉柔和,字字句句饱含情感皆是肺腑,然后他说,“对于我来讲,这就是幸福。”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停止流动,路绵侧脸看去,黑暗之中厉从善的面目难以辨认,可她仔细地看着看着,却生出一种天荒地老的味道。伸手揽了他的面孔,令他也微微转过来,呼吸近在咫尺。再进一步,她摸黑准确地找到厉从善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轻轻贴了上去。
厉从善感受到她的情意,心中无声地笑了笑,舌尖轻巧分开她的双唇,继续向她倾诉深藏千百年未曾变过的爱。
长夜漫漫,纵使被无边黑暗蒙住双眼,只要两颗心紧挨在一起,就再也不会感觉到孤独。
路绵窝在厉从善的怀里,零零碎碎又讲了许多,从兴致盎然讲到睡意惺忪。廊灯从门缝透进一丝光亮,在她眼中氤氲开来,模糊成一团发着淡淡光芒的雾气。
厉从善还在轻声同她讲些什么,可她的意识却越飘越远。
没过一会儿,路绵就昏昏沉沉做起了梦。
梦到她刚回京城的时候,穿着华丽的裙琚,站在承乾殿里。路啸端坐高堂,用晦暗不明的神色打量着她,眼神里像是在审视着什么。而这一幕影像她直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在这儿,迫于无奈接受了赐婚,之后她的人生迎来了巨大的危机。
路啸说:“如今朝中沈相独大,势力遍布朝野,无人真心扶持太子。绵绵,太子是你的亲哥哥,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沈相打压得难以翻身吗?”
这话路绵当时是信了,现在想想却是真傻,太子并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格,哪就能轻易被沈家打垮的。路啸叫她进沈家做卧底,其实不过是留个后手,防患于未然而已。偏偏她还念着几分亲情,一头冲了进去,结果丢了命。说来说去,蠢的还是她自己。
路绵看着“她”,拼命喊:“别答应他!别答应他!”
可“她”却全然听不见,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埋进阴影里,轻声地说:“好。”
路绵一着急,想伸手去推“她”,可还没碰到“她”的裙角,自己就先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从睡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缩在靠墙的角落里,手探过去摸了摸,旁边没人。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看了眼,另一张床也是空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四周看了一圈,发现窗帘被拉开了,阳台上有一丝亮光。
路绵急匆匆地下床,跑过去,一把拉开阳台门。看见厉从善靠着栏杆打电话的背影,她一颗心又落了地,一下埋怨自己怎么会睡过去,一下又庆幸没发生什么事情。
“嗯,明天,你帮我解决。”
厉从善听见身后的响动,飞快说完最后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他转身看到光着脚的路绵,皱皱眉头,轻斥她,“怎么又不穿鞋乱跑,脚底不能受凉,小心到时候你又肚子疼。”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往房间里走,“睡得好好的怎么醒了,做噩梦了?”
路绵一愣一愣的,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干嘛这么严肃。”
“有吗?”厉从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了咳,说,“好好跟你说的时候你不听,非要我板起脸教训你,你要再不听我也没法子了。”
路绵认输,“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错,下次一定记得穿上鞋再乱跑。”
厉从善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等路绵重新回到被窝里,脑袋刚碰到枕头,睡意打了个回马枪又席卷全身,她还强撑着问他,“这么晚了,你在阳台上跟谁打电话?”
厉从善关了灯,房间里恢复一片黑暗,“跟宋中镛交代了一声,让他明天陪我们走一趟。”停顿片刻,又压低了声音讲,“你快睡吧,我就在这里。”
路绵本就没有清醒,这会子又抓着他的手,继续沉沉睡去。
第38章
凌晨五点,天未大亮,路绵再次从睡梦中醒来。
两人的手还交叠着,厉从善侧躺微微弓着身,睡成半圆的弧度,另一手放在路绵的枕头上。而她整个人就蜷缩在这个安全港湾里,略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安静的面庞。视线往下移动,直对上他冒出青色胡渣的下巴,想了一想,记忆中似乎没见过他不修边幅的模样。
路绵伸手去轻碰了碰,微痒的刺痛感。
厉从善一夜未睡,原本就是闭着眼假寐中,只感觉到有气息拂上自己的脸颊,下意识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正正好握住了她的手腕。接着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对上张近在咫尺的脸,辨了辨,声音微哑地笑了,“你在做什么?”
路绵反握住他,“偷亲你呀。”神情是毫无羞愧赧然的,瞪着眼看他,眼神里还带着“我表现得这么明显怎么你还看不出来”的指责。
厉从善哦了一声,复又闭上眼懒洋洋地讲:“那你继续。”
路绵看他脸色也猜到他昨夜没有休息好,只是此刻她竟有些残忍地不愿放他继续去睡,笑着推他一把,放软了语调说,“别睡了,时间还早,我们退了房出去吃早饭好不好?好久没回过家,我有点想念小区门口陈师傅家的牛肉面了。”
谁都不知道去了宋家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睡觉太浪费时间,她现在只想争分夺秒地争取同他相处的机会。
厉从善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也有些不是滋味,闭着眼拍拍她的手背说:“好,那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直接去宋家,宋中镛会先到一步在宋家等我们。”
路绵爬下床,有些纳闷地问他:“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你要把宋中镛扯进来,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厉从善把脸埋进路绵睡过的枕头上,鼻间充盈着她的味道,闷声低低地回了一句,“宋家没有普通人。”也不知她听没听见,说完后卫生间里就响起了水声,他独自恋恋不舍了一会儿,也爬起来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去看渐渐透亮的天空。
太阳在天边慢慢露出脸,晨曦初照,多少扫去了些他心里的阴霾。
等两人都洗漱完退房走出酒店,天色已然大亮,又是个晴好天气,耀眼的阳光逼得人有些睁不开眼。马路上多了行色匆匆的人群,还有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交谈声,喇叭声,报站声,与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气交织成最平常普通的市井音乐。
离早高峰还有一段时间,上了出租车,畅通无阻地到了小区门口。
路绵看到他们生活了许多年的那幢楼房,铺满碎金的光,透着现世安稳的意味。她看了片刻,扭头问他:“要不要回家看看你爸妈?”
厉从善犹豫了下,回头看了一眼道:“还是不去了。”
回去了也不晓得说什么,他总归是亏欠了厉家的,只希望能够顺顺利利地把事情解决,能够避免将残忍的真相摆在这一对无辜父母的面前。
路绵也没有再多问,拉着他熟门熟路地到了陈师傅牛肉面摊,找了两个空位子坐下。
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桌,筋道爽口的面条,牛肉切成一厘米厚度的片,扎实地盖在面上,最上一层撒着翠绿的葱花。佐以炸香捣碎的辣椒油,再倒些香醋搅匀了,*滚烫的浓汤入口,一路顺着喉咙烫进人的胸腔。
吃到一半,陈师傅过来给他们加料,“好久没看到你们过来吃面了,怎么这星期放假没有出去野,终于记得回家啦?”
两人道了声谢,厉从善讲道:“没事情就回来看看,吃好早饭又要回去上课了。”
陈师傅乐呵呵地说:“那你们赶紧吃,上课迟到要被老师骂的,放假了多回家来看看,前两天还听你妈在抱怨,说什么生了两个儿子都不着家。”话音刚落又来了一群吃面的年轻人,陈师傅顾不得同他们聊天,赶紧过去招呼了。
厉从善默不作声,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
路绵吃完放下筷子,故作轻松地说:“陈师傅肯定想叫我们天天来他这里吃面,老早时候他就说了,你一来,摊子里就多了好多女学生的生意。”说话间果然有几个女高中生眼神不断往这边瞟,她就像有了证据似得,食指弯曲理直气壮地扣了扣桌面,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拿你做招牌,也没问过我同不同意。”
旁边的女高中生好像也是s中的,窸窸窣窣八卦不停。
厉从善咽下最后一口,胃里有了饱腹感,好像人也觉得踏实了,“等会付账的时候我就跟陈师傅去说,拿我做招牌不是不可以,但是要付你版权费的,这样你同不同意?”
路绵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下,“那要看他给的数额我满不满意了。”
玩笑开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开。许是笑得太过开怀,引得周围人诧异地频频看过来,可是别人又哪里会懂得他们的快乐。
吃过了早饭,便要去打一场无可避免的仗。
烈日杲杲,林中无风,蝉声尤躁。
走进宋宅的时候,路绵的神情宛如去往前线赴死的勇士,她不由自主握紧了厉从善的手,突然生出想带着他逃跑的念头,可这念头只一闪而过就消失殆尽,她也知道其实是逃无可逃。心中惴惴不安的,手上便下意识用了力,简直要嵌入他的掌心中去。
反观厉从善却要镇定许多,语气平缓地与宋中镛交谈,“宋爷爷有没有同你交代些什么?”
宋中镛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这会儿倒不见了踪影,看看二人,脸色有些沉重,“老头子把你们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真能碰到穿越人士。”要不是他出生宋家,从小见惯了奇闻异事,或许还会觉着老头子是得了什么妄想症。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也知道今天在宋家会有一场殊死搏斗,他突然有了身为宋家人的责任感。
“族里还有些能力的,能赶到的都已经赶到了,幸好宋家人喜欢群居生活,大家都离得不是很远。”宋中镛拍着胸脯打包票,“学霸你放心,有我们宋家在,保你万无一失。”
厉从善道了几句感谢的话,可心里隐约总有些异样,沈云开太过安静了,安静地让他察觉不到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按理来讲,就算他不知道外界的事情,他也应该想着要出来控制他的身体才对,但他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行动,难道真虚弱成这样了?
宋中镛已经转头去安慰路绵,“学霸嫂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宋家的能力,就这种鬼上身的事情,老头子他们处理过不知有多少起了,没有一回失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