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话,她心中便知这妖狐定是被花不迟与凤君所伤,在他二人处讨不到便宜,如今便回了聚妖山来寻她的麻烦了。

狐九瑟暗暗想了一回,十分悲崔,心中更是懊悔自己当初为何要为着那几颗区区丹药,应允那司命老儿做这些个不利己之事。她总共不过活了四千多年,倘若这回当真在妖狐手中丧了命,又该是徒留如何的遗憾。

凄凄然低叹一声,想她用尽千年方才化成人形,如今还未能尝得双修的滋味,便要奔赴黄泉,当真是到头来仍是一场空。

那妖狐见她这副模样,哈哈大笑:“怎的,你怕了么?”忽又换了副阴狠的面孔,起身上前几步一脚踢在她小腿处,恨恨道,“少给老子装模作样的!你们这些个狗屁神仙,老子早就将尔等小贼看透了!你们那无用的天君不敌咱们君上,便趁着君上不在时偷袭咱们妖界,好生不知羞耻!”

狐九瑟被他狠狠踹了一脚,又因着未有仙气护体,小腿处便隐隐传来一阵痉挛似的痛楚,鼻尖冒出三三两两几滴汗水,却是忍着痛道:“你胡说!自妖王与天君定下协议,天界与妖界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何来偷袭之说?”

妖狐嗤道:“罢了,你这小狐狸太过愚昧,老子不屑道与你听。如今紧要之事,便是赶紧将你吞入肚中,好给老子疗伤!”

言毕,冲她龇了龇嘴,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獠牙。

狐九瑟亦被他激出些情绪,只冷笑道:“妖孽,你莫要猖狂!小花狐狸与少觅自是不会对我撒手不管,保不准他二人如今已寻到能入得这聚妖山却又不失仙力的法宝,待那时他二人便会将你收了去,再将你的老巢夷为平地!你我本同是狐族,若你就此罢手,我便让小花狐狸与少觅放你一马。”

“好大的口气!”妖狐一甩衣袖,居高临下冷冷睨她一眼。

狐九瑟擦了把鼻尖的汗水,抬手无辜地将他望着,道:“我已多日不曾进食,又怎会有口气?”

那妖狐面色微微一僵,却倏尔笑道:“老子不与你这油嘴滑舌的东西多嘴!不过你适才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若是不先将那二人除去,老子怕是吃也是吃不安心!你说说让那二人如何个死法才好呢?唔,那美人老子自然是要自己留着享用。另外一个么,不如就赏给聚妖山的弟兄…”

狐九瑟眼皮跳了跳,抢声急切道:“你这妖孽!若你敢伤了小花狐狸半分,我便是做鬼亦不会放过你!”

妖狐喝道:“你以为老子是那些凡夫俗子,见着个鬼魅便吓得哆哆嗦嗦的么!”

狐九瑟呐呐一番,心中暗道自己怕是看多了凡间的戏文本子,说话便也有了三分凡人味。忽又回味过来那妖狐的前半句话,又急急补充道:“不止是小花狐狸,少觅你也不准碰他!若你敢伤他二人,我定会…定会…”

“定会什么?哼,连话也说不利索!”那妖狐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又道,“瞧你这副模样…怎的?你还想两个都收了不成?”

狐九瑟绞着手指忖了半晌,虽是不明白他所谓的“收了”是何意思,却是直觉不愿二人被妖狐所伤,眼一闭,大义凛然道:“少觅与小花狐狸待我皆是极好的,若你当真要疗伤,便…便将我吃了罢!”

话音刚落,她却被那妖狐现了原形,正以为自己这回便是难逃一死之时,却闻得妖狐声音戒备道:“你给老子好生待在这里!”便又出了山洞腾云而去。

待她再睁开眼时,洞中便只余下一只面上皆是长毛看不出表情的小狐狸。她迈着四条短腿在洞中溜达了一圈,又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理了理尖耳上的毛发,暗自嘟哝道:“呐,这回可是你自个儿放弃了,若是下一回本上仙也许可能大概不会这么无私了…”

将身子蜷成一团习惯地躺于草堆中欲呼呼睡去,那双因着身子变小而跟着变得小了些的双眸,竟意外地瞧见角落中生着一朵茶褐色菌菇。外表颜色与洞壁颇为相像,若是不仔细瞧便难以发现。

狐九瑟上前探出鼻子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清香渐然飘入鼻间。她又伸出粉粉的舌尖在菌菇上试探着舔了舔,方才眯着眼笑道:“甚好,甚好。本上仙几日未曾用食,这香菇虽是朴实了些,然解一解馋,却也是尚可。”

随着她喉中咽下“咕咚”一声,那朵茶褐色的菌菇似是难以察觉地微一颤抖。

然虽有了食物,她却又是犯起了愁。如今她被那妖狐现了真身,又是毫无半点法力,如何能将这香菇煮熟?但若是生吃…她狐九瑟如今已是堂堂上仙,又怎能同那些畜生般吃生食?咳…虽说她本尊仍是一尾伶俐可爱聪明美丽的小狐狸。

狐九瑟思来想去一番,心下踟蹰不定,犹豫不决。

却在此时,闻得“嘭”地一声,惊得她捂鼻连连倒退数步。那朵茶褐色的菌菇仿佛是被炸了开来,周身缭绕着浓重的青色烟雾。待烟雾退散之后,她定睛一看,眼见得适才生着朵菌菇的地上,蹲坐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精致,眉眼弯弯,神色怯怯。

那少年略有些无措地扯了扯月白长衫的衣角,眸色小心翼翼往她那厢一瞥,却又是即刻将视线收回,卷翘长睫轻颤如不安的蝶翼。

狐九瑟咧着小嘴怔怔地望着他,喃喃道:“你…你莫非是个香菇精?”

“我我…我并非是什么香菇精,而是一株灵芝仙草。”少年抿了抿唇,神色间微有些委屈。

狐九瑟心下一个失望,这灵芝仙草怎比得上那香菇美味爽口?虽是这般想着,但那少年好歹也算个天庭小仙,自然也是不好怠慢的。又抬眼瞧了瞧他面上娇娇怯怯的模样,倒有三分与她小时最喜逗弄的那只玉兔有些相像。

便清了清嗓子,粲然一笑,“小仙眼拙,不知这位上仙如何称呼?”

“不不不…我我我不是什么上仙。”那少年连连摇头摆手,眸中如匿着琉璃,垂首羞赧道,“仙姑唤我白潋便可,我不过是禾山灵芝婆婆门下一小小仙侍,仙姑称我上仙,却是万万不敢当的。”

白脸?这小仙侍的名字倒甚是有趣。

狐九瑟圆眸一转,瘸着条腿自发地爬上白潋的膝头,从善如流地哼唧道:“小白,适才那妖狐踢了我一脚,到现下还是有些疼,你替我揉揉罢。”一双圆溜溜的眼眸可怜兮兮地将他盯着,伸出舌尖讨好似的舔了舔他的手背。

白潋自是依言替她揉了,一张白皙的面庞涨的通红,手掌轻轻放于她腿上揉按,却是没有多少力度,倒像是在爱抚一般。她却是闭着眼眸颇为安逸,时不时将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膝上蹭一蹭。

又过了片刻,狐九瑟仰头疑惑地将他一望,“小白,你说你是仙侍,又如何能在这聚妖山中施法变身?”

白潋手一顿,眼中琉璃似是被蒙上一层云雾,良久,方才低声道:“我…我的生母乃是这聚妖山中一抹妖灵,所以…”

狐九瑟一惊,“莫非小白你是半仙半妖之身?”

白潋黯然地点点头,凄然一笑,“我生母是妖,生父是仙,才会生出我这般不仙不妖的怪物来。他二人离魂之后,幸得灵芝婆婆收留我,方成了禾山中最平凡不过的一个仙童。”蓦地,又低低道,“不过即便是这样,亦是无法抹去我这不仙不妖的事实…”

唔,这原又是一段感天动地的仙妖之恋,却仍是不出意料地未能有个好结果。

狐九瑟将爪子搭在他肩上,安慰道:“莫要伤心。小白你如今虽是半仙半妖,但若潜心修为,他日定能更上一个品阶,那时便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白潋两颊飞上两片红霞,略显腼腆地望着她,嘴唇边勾出一对羞涩的梨涡,道:“我与仙姑初见,本是不应说这些个烦心之事叨扰仙姑。只因着前几日是我生母祭日,所以我才会…才会…”

狐九瑟收回爪子,颔首认真道:“你不必多说,我晓得的,这便是——情不自禁罢。”

白潋闻言更是羞窘,一双眼四处乱瞟,手足无措,口中结结巴巴道:“不不不不…仙姑…我我我…不是…”

“好了…我晓得了。”狐九瑟截下他的话,打了个哈欠往他怀中缩了缩,强撑着双眸,继续问道:“小白你又是如何会在这洞中的?可有法子出去?”

耳边模模糊糊闻得那白潋说了些什么,却终是脑袋一歪,甚是酣畅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卷重点不在妖狐,在这朵香菇身上~就是为了把香菇引出来~
小白很有爱,但素是一个很可怜很可怜滴炮灰,╮(╯▽╰)╭

第 26 章
“瑟瑟,醒一醒…瑟瑟,醒一醒…”

不晓得睡了多少时光,但闻得耳畔传来一派嘈杂之声。狐九瑟睡得甚是舒畅,哪舍得就此别过周公?便别过脑袋使劲往白潋怀中钻了钻,直至那一声声扰人的噪音渐然小了下去方才作罢。

却不想清净了片刻,忽的有一双火热的大掌将她一把自白潋怀中抱起,紧接着便紧贴上一方宽厚温热的胸膛。

狐九瑟被硬生生唬了一跳,抬首睁眼却瞧见花不迟一张面孔正遥遥在她上方,自上而下望着她,面色铁青,眼底猩红。

她怔了怔,伸出爪子揉了揉惺忪的睡颜,嘟哝道:“小花狐狸怎的会在此处?莫不是我又入了梦境罢?”

再往白潋那厢瞧了瞧,却是望见一人一狐搂得甚紧,睡得甚香。

“他又是何人?你怎能与男子搂与一道睡觉?你…你当真要气死我不成?!”花不迟双手紧攥她双肩,眉眼间似是要喷出灼灼烈焰。

狐九瑟却是自他眸中瞧见自己又幻回了人形,欣喜异常,兀自扯了他的衣袍乐呵呵道:“小花狐狸,见到你便好了。虽说这是在梦里头,但见了你,总归是能让我安心一些。你赶紧与我说说话罢,若不然待会我醒了,便又不能见着你了…”

花不迟鼻端溢出一声冷哼,然面色却是渐然好了,“见我作什么?你在这里不是过得也挺不错么,还有这美男相伴,你不应是最最快活了么?”

“怎么可能?!”她急急反驳一句,又委屈道:“若不是我机灵,怕是早已被那妖狐给吞了,如何还能快活的起来?小白他不过恰好是与我一道被关在这洞中罢了,若非有他给我做个伴,我怕也是早已郁郁而终了。”

花不迟原本愤愤的眼神,此时终变得异常柔软坚定,他伸手将她搂着,只低低轻声哄道:“瑟瑟莫怕,过不了几日,我便能将你救出去,你万万不能放弃。你忘了从前我是如何帮你收拾那些个残局的么?你且说说,你究竟信我不信?”

狐九瑟复又抬眸,却不妨撞入一片粼粼水光之中,他妖娆的眸中承载着如何热烈的情感,却是她看不通透的。只心中觉得异常安心,竟是什么也无法让她害怕。而这万千繁华的世间,一切皆成了浮影,独独剩下了他。

在这一静谧的瞬间,他迷人神智的眉眼带着桃花淡淡的芬芳,慢慢向她靠近,凑在她耳边低低呢喃:“莫怕…即便是你当真被那妖狐给…纵然是上天入地,我皆会跟着你,莫要妄想能甩开我。”

她恍然间觉得脑中一片混淆,而那双灼灼逼视的双眸,却是使得她无法遁形。

“小花狐狸…”

两片濡湿的唇瓣贴上狐九瑟因着茫然惊愕而微张的双唇,辗转反侧,细细描摹。她略一错愕地往后一仰,却被他伸手扣住后脑,牢牢固定。舌尖长驱直入在她口中横扫掠夺,她的身子不能抑制地轻轻颤抖,这般陌生却又熟悉的滋味,引得她心中不知有何种情绪蓬勃而出,蔓延成片。

片刻之后,她靠在他肩头,听闻着耳边花不迟的喘息渐浓,侧脸望见他莹白的耳垂,鬼使神差般探舌亲了一亲,又吮吸吻咬一番。

花不迟浑身重重一颤,伸手抚着她背上滑顺的黑发,哑声道:“瑟瑟,你何时才能明白?你何时才会…才会…”

他顿了顿,“瑟瑟,我很贪心。你仅仅是欢喜我却是不够,我希望你能爱上我…再无少觅,再无他人,仅仅是爱我一人,可以么?”

情爱,又究竟是个什么物什?狐九瑟抬起迷茫的眉眼,不解地将他凝视着。他终是低低叹息一声,俯首衔住她柔软的唇瓣,便又是一个深远绵长的吻。

思绪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只觉周身一切似梦非梦,似真非真。

砰——!

耳边突地一声巨响,狐九瑟惊得倏然睁开双眼,却见着一簇亮光被洞口强大坚固的结界弹飞开来,化作一道渐然暗灭的流光跌落不见。

“我我…我并非有意打扰仙姑歇息…”

抬眼望去,便瞧见一张怯生生略带无措的面容,如清晨着露的羞涩花朵,带着一股清新淡雅的意蕴。

狐九瑟打了个哈欠,眯了眼随口道:“无妨无妨,不必在意。”

虽是这般说着,却是有些心不在焉,隐约记得自己适才似是做了一个十分风流的梦。梦境中花不迟着了一身绛红的衣衫,与她紧紧搂着。然二人搂了一番之后,竟互相啃起嘴来,她依稀尚能记起花不迟气息不稳,自己心跳如雷。

然不知为何,若是以往,她瞧见花不迟一身红色衣衫,不过觉着是身狐狸毛罢了。然适才梦中一见,却忽的忆起凡间男子成亲之时的喜服,便也是这般扎眼的颜色。

白潋见她神色恍惚,以为自己方才发出的那声响动惊着了她,当下憋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仙姑莫怪…我不过是想试试可否能打破结界,却未想是自己不自量力了。却还惊了仙姑歇息,真是对不住…”

狐九瑟回过神来,瞧见他一脸冒犯了自己的羞窘面色,便伸出爪子覆上他略略无措的手背,笑眯眯道:“无妨,我也睡够了。却不知小白你这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竟还能弄出这般大的动静,倒是我小瞧了你。”

白潋一张精致的面容红扑扑一片,尤其那张艳红艳红的唇,恰如一颗沾了水的诱人红杏。

“仙姑?”白潋见她望着自己默不作声,便小心翼翼开口轻唤。

狐九瑟却叹了口气,仍旧紧盯着那张红唇,道:“小白,你明明是株灵芝仙草,却怎的生了张这般祸水的面孔?”

白潋稍稍一怔,目光望着她略有些委屈。

她伸出爪子抚了抚额前的毛发,又乐呵呵道:“不过这说到底却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总瞧见有些个戏文本子里的女角儿,虽是被唤作祸水,却是活得风生水起,意气风发,快活的紧。”瞧了眼微微呆滞的白潋,补充道,“便是如同我这般…”

“仙姑…”白潋这才听出她却是在变相夸赞自个儿,心下只觉好笑,望着卧在他膝头的一团毛绒,眼神越发柔软地似是能沁出水来。

狐九瑟却是丝毫不觉,顾自继续说道:“小白你也不必与我客套,如今你我一道被关在此处,自是要相互帮衬着些。而且我向来并没有那些个品阶之分,你也不必唤我什么仙姑,便直接唤我瑟瑟罢。”

“那…瑟瑟,可有好法子能够脱困?”舌尖轻柔跃出稍显亲昵的称呼,却引得少年更为羞赧,莹澈剔净的面容陡然生出三三两两几片红晕。

她仍是不觉,一派自在地兀自托了腮忖了忖,片刻之后,轻飘飘道:“法子么…却是还未能想到。”

白潋担忧道:“这妖狐法力高深,又是生性残忍。若是待他再回洞中,我怕他会对瑟瑟不利。”

“小白放心,你我定会安然无恙。”狐九瑟却是斩钉截铁回答道,“那妖狐如今迟迟不归,定是被小花狐狸与少觅所困,不出几日,小花狐狸便会来此处将你我救出去。自小到大,他从未失信于我,这次定也不会例外。”

她似是忘了,那花不迟却是在梦中作出承诺,可信不可信尚待查究。

白潋见她这般信誓旦旦,抿唇一笑,白皙的掌心抚上她油光水滑的皮毛,轻轻柔柔道:“那小花狐狸怕是瑟瑟的心上人罢…适才我偶然听见瑟瑟梦中呓语之时,竟是也唤着他的名字。”

狐九瑟微怔,旋即面上竟陡生热意,含含糊糊道:“唔,许是罢…”

此番心境却是稍有些复杂,不知是因着适才的梦境,抑或是因着其他什么原因。然突地又忆起凤君清雅的面容,到底心下又是纠结了一番。

白潋见她面色忽明忽暗不定,疑惑唤道:“瑟瑟?…”

狐九瑟翻转身子露出白花花的肚子,却是毫无一丝羞涩。探出小爪子按了按自己瘪瘪的腹部,望着他可怜兮兮道:“我被那妖狐关在此处这么多日,既未能进食,又未能吸得日月精华,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不知小白可有些食物,予我充充饥罢…”

“这…”白潋微蹙了眉想了想,便浅浅一绽笑靥,唇边梨涡时隐时现,“我倒是能种出些香菇木耳之类,但眼下这情形却是无法生火,只是不知瑟瑟可否吃得惯生食?若是不然,我却也别无他法了…”

瘦死的骆驼总是比马大,那香菇再不济却也能填填肚子。

于是她瞧着白潋手中幻出一朵又一朵饱满的香菇,蘑菇,金针菇,茶树菇,白木耳,黑木耳等等菌菇之后,瞠目结舌道:“小白,我只当你这株灵芝仙草与这些个菌菇颇有些渊源,却不想你们原是最最熟稔不过的近亲呐?!”

白潋抿抿嘴唇,腼腆一笑。

狐九瑟一边努力往手中塞着食物,一边又不忘抽空伸出爪子往他肩上拍了拍,喟叹一句:“小白你果真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娃儿,我甚是看好你!”

然这爪子到底是不比人手好用,一个不小心,一朵香菇便自她爪中掉落,顺着白潋的膝头骨碌碌地滚落在地。狐九瑟即刻探下身去要捡,却不妨身后之人亦俯下身子,先她一步将香菇执于手中,递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望去,却是恰好对上笑盈盈的面孔中的那张莹粉唇瓣。

脑中恍然浮现出梦境里花不迟那张彤红诱人的嘴,与辗转舔舐中那股曼妙销魂的滋味。神色一个恍惚,竟搭上他的手腕,就势向前一仰,伸出粉嫩的舌尖在他两片薄唇上轻轻舔了一舔。

唔,滋味虽是不错,却不知为何没有心跳如雷的那般感觉。

白潋却是被她吓了一跳,如遭雷劈一般。睁大了眼愣愣地将她望着,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却又似是有些莫名的羞涩。

就在二人两两相望之际,洞口处却传来一声怒极之吼——

“你二人这是在做什么?!”

狐九瑟回首望去,但见花不迟一身绛红站于洞口,长发湿漉漉垂散于肩,面上微蒙水泽,瞳中似有什么决堤而出,渐染得眸底一片恼怒痛楚之色。

果真如她所料,花不迟确是来了。但他那副模样,却不像是来救她,倒是像恨不得将她撕碎一般。

原来,她猜中了开头,却是未能猜着那个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唉,瓦不是虞姬,为毛你们都要霸王俺~
泪奔着唱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小霸王,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请自行配上曲子)
瓦先泪奔着走了…55555
第 27 章
花不迟身后,渐然走近一位花甲老妪。身着青色裙衫,发髻盘得一丝不苟,右手持杖,面容颇为肃穆。

那白潋瞧见老妪之后,慌忙站起身恭顺垂目,唤道:“婆婆。”

老妪微微颔首,上前几步持杖在洞口处轻轻一划,便见那牢固无比的结界,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晕开一道道涟漪。片刻之后,那涟漪渐渐淡去,山洞中陡然灌入一阵清新的微风,一扫之前的沉闷气息。

狐九瑟仍在一旁专心研究着花不迟铁青的面色,分神间瞥见结界已破,心中难免生出些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来。便不由得咧嘴一笑,颠颠地往前跑了几步,欲窜入花不迟怀中撒娇一番。却不想被他一挥衣袖,无情挡下,使得她一屁股跌落在地。

“啊…”白潋惊呼一声,欲伸手去扶,眸中散开星星点点些许爱怜。

花不迟原也有些懊悔自己冲动了些,却听闻白潋一声惊呼之后,收了俯身下去的势头,挺直脊背眼中火光一闪,定定朝他望去。面色阴沉一片,视线触及他的唇瓣之时,眸中火光愈发有燎原的趋势。

白潋稍稍一怔,却是未为他这般凶恶的眼神所吓到。疾步上前将跌得晕晕乎乎的狐九瑟一把抱起,搂在怀中小心翼翼地轻抚安慰。眸中的怜惜愈发深切,却又似是欲掩去眸底大团大团稠厚的浓重。

狐九瑟不明就里地望了眼花不迟,又望了眼白潋,然后便见那厢立着的老妪眼神如利刃般落在她身上,狠狠剜了一记。

“白潋,还不与我一道回去?!”老妪低低开口,声音威严。

狐九瑟方才恍然大悟,想来这便是禾山的灵芝婆婆。只是她原以为善心收留白潋的灵芝婆婆,定是一位生得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却不想生得这般严肃且吓人。她怜悯地望了眼白潋,想来他在禾山寄人篱下的日子定是过得万分艰难。

白潋动作一滞,沉默片刻,便将她小心放于地上,清凉的手抚过她的头顶,略略羞赧一笑,“我这就要与婆婆回去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