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曾呜咽道:“妈,我知道了。”

季末在一旁怯怯地看着季曾哭得泪眼朦胧,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慰道:“妈妈你别哭了,末末都不哭,被谢叔叔看见又要笑话妈妈啦。”

季母也劝道:“末末说得对,你看看你,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懂事。待会你爸回来瞧见了,以为我在欺负你,又得摆脸色给我看了。快擦擦,赶紧跟我说说,你那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做什么工作的?”

季曾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说:“他就住在我隔壁,以前是我的大学学弟。”

季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季曾踌躇了片刻,低声道:“妈,他是在安逸集团工作,是…是那里的老总。”见季母忽然没了反应,赶紧抬起头解释,“妈,他们家跟…不一样,他爸妈知道我的情况,而且同意我跟他在一起。”

季母仍旧是沉默着,面上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面容埋入阴影之中,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就在一片寂静之中,季父与谢长安推门而入。季父乍见几人都一言不发,挑了挑眉疑惑道:“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季曾抬眼望了望跟在季父身后的谢长安,张了张嘴,却只觉得无力。
第二十二章
季母扯了扯嘴角,说道:“没什么。老季,你陪小谢在客厅里坐会儿。曾曾,你来厨房帮我洗菜。”说罢,站起来进了厨房。

季曾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跟了进去。

季父笑呵呵道:“来来来,小谢,快坐,快坐。会下象棋吗?”

谢长安在沙发上坐下,季末一声不吭地依偎在他身边,小手紧紧地扯着他的衣袖。谢长安伸手摸了摸季末的脑袋,对季父笑道:“下是会下,只是棋艺烂的很。听说叔叔还拿过象棋比赛冠军,我这点本事实在是拿不出手。”

季父笑得更为开心,“没事没事,咱们就是切磋切磋,输了也不打紧。”

季末在旁探出脑袋,眨巴着眼睛问谢长安,“谢叔叔,什么叫切磋切磋?是不是要把这些小棋子都切开来瞧瞧?”

“末末说的不对。”季父笑眯眯地解释道,“切磋切磋,就是互相学习的意思。”说罢,想要伸手去摸摸季末的小脑袋,却不想季末往后缩了缩。伸出去的手在半空顿了顿,缓缓收回,苦笑道,“这孩子…”

谢长安见状赶紧打圆场,打开棋盒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献丑了。不过叔叔可要让一让我,别让我输得太难看了。”

季父笑得满面红光,“呵呵,小谢别这么谦虚,”

客厅里正在棋局厮杀,厨房里却是一派沉寂。季曾低着头一心一意地洗着菜,细心到就连缝隙里的小污点也不放过。而季母在一旁打鸡蛋,两眼看向窗外,脸上神情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蓦地,季母开了口,“小谢…对你跟孩子怎么样?”

季曾老老实实回答道:“妈,谢长安虽然比我小了三岁,可为人处事很稳重牢靠。每回有些突发状况,都是他帮我搞定的。他对我很好,对末末也很好,末末学校的老师都以为他是末末的亲爸爸。”

季母皱了皱眉,“可是曾曾,齐大非偶。他那样的一个家庭,能够接受你跟末末吗?”

季曾笑了笑,安慰道:“妈,你放心,他父母都知道我的情况。要是不允许我跟他继续发展,怎么还会请我跟末末去他们家里?更何况我相信谢长安,他说过会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地跟他在一起,他也肯定能处理好的。”

季母面上神色变了又变,终归是叹了口气,说:“你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以后别后悔就成了。”

季曾半垂下眼,“妈,我明白的。不过哪怕到了最后我还是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也不会后悔。但是妈你放心,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季曾了,就算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再让任何变故打扰到我们的生活。”

季母看了她一眼,缓缓地伸手覆上她的手背,轻声道:“你也别太要强,不管如何,你还有我跟你爸…还有末末。”

季曾抬眼望着季母笑了笑,说:“妈,你们能原谅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以前是我不懂事,害你们这么生气。”

季母也微微笑了,嗔道:“你明白就好!”

半个小时之后,饭菜都准备妥当。季母与季曾出了厨房一看,季父与谢长安二人还在认认真真对弈。季末乖乖地坐在一旁看电视,拿着遥控不停地换台,正无聊之时见季曾从里头走出来,赶紧放下遥控跑到了季曾身边。

季曾俯身捏了把季末滑溜溜的小脸,小声问他:“末末,外公跟谢叔叔下棋,谁更厉害?”

季末回头望了望季父与谢长安,凑到季曾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妈妈,谢叔叔可真笨,一回也没有赢过外公。可是外公赢了这么多回,好像一点也不开心,是不是谢叔叔下得太烂惹外公生气了?”

季曾似笑非笑地望了眼谢长安,对季末道:“好了,去叫外公和谢叔叔过来吃饭。”

“嗯!”季末乖巧地应了,噔噔噔跑回沙发边,眨巴着眼睛望了望满面笑意的谢长安,又望了望瞧不出神色的季父,想了想,声音软软道,“外公,谢叔叔,快别下啦,妈妈叫你们过去吃饭呢。”

季父闻声如释重负,将手中举了半天的棋子放下,“小谢啊,下了这么久的象棋饿不饿?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谢长安立马乖觉地将下了一半的棋盘收起来,笑道:“还真有点饿了。”

季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踱着步走过去拍了拍谢长安的肩膀,高深莫测道:“小谢啊…真不错…嗯?”

谢长安被季父最后吊起来的尾音惊了惊,难不成是自己刚才下棋时让地太多被瞧出来了?若是真这样可就糟了,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还真真是弄巧成拙。赶紧摆出张恭恭敬敬的笑脸,也不敢多说,生怕越说越错。

季父倒是没有怎么为难他,又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地转了话题,问了句:“小谢,《孙子兵法》看过吧?”

谢长安一怔,点了点头。

季父刚要继续往下问,就听见季母在那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老季,下棋也有个度,都下了这么久了,还不让小谢吃饭啊?”

“啊对,吃饭,吃饭!”季父立马收了话头,招呼着谢长安在饭桌边坐下。

谢长安面上虽瞧不出什么,心里却早已笑翻了天。原来季曾家里头,季母才是一家之主,如此看来,进攻的目标与策略理当变一变。眼角余光偷偷望了眼季曾,恰好捉住她的视线,冲她挑挑眉使了个眼色,却反被瞪了一眼。

饭桌上季父与谢长安闲聊着,季母倒是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季末身上,不断地夹菜给季末,又问了些季末学校的事情。季末还有些拘谨,季母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季母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平日里的活泼爱闹的劲头一点点也瞧不见。

季母问了几句后也不问了,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在季曾耳边小声道了句:“到底还是有些隔阂的。”

季曾笑了笑,亦小声道:“妈,末末还小,不懂事。以后我常带他回家,几回下来,就会跟你们亲热了。”

季母淡淡地勾了勾嘴角,碍着季父与谢长安在场,也没再说话。

饭后,季母忽然被老友的一个紧急电话叫出了门,只得将残局留给季曾收拾。季母一走,季曾就把三个男人赶回沙发上坐着,自己开始整理饭桌。谢长安本想帮手,却不妨又被季父拎去单独问话。

厨房里头,季曾一边洗碗,一边琢磨着季父与季母的态度。季父似乎对谢长安比较满意,季母也虽说不反对,可她对于谢长安的态度,却始终比较模糊。

正想着,背后突地伸出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腰,她一下就反应过来,低喝道:“谢长安,你胆子可够肥的!要是被我爸看见,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谢长安将下巴搁在她肩上,笑道:“你爸正和末末玩得开心,哪有功夫来管我们?再说了,你爸对我不知道有多满意,怎么舍得让他女儿就这么没了个好老公?”

季曾哭笑不得,“真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顿了顿,转头望了眼门口,压低了声音道,“你也看见了,我爸妈不是很喜欢末末。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提起过有几件事要告诉你?其实末末他…”

谢长安笑着截下她的话语,“其实末末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爸刚刚都跟我说了。”

季曾一怔,随后嘀咕道:“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我早就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末末在我心里头,可是比你重要多了!”

谢长安在她腰上捏了一把,酸溜溜道:“你也不必说得这么清楚,好歹末末也是个男人,你就不怕我吃醋么?”

季曾瞪了他一眼,“有病!”

谢长安笑着亲了亲她的耳垂,又低声问她,“那么你是怎么遇见末末的?”

“我…”

“咦,妈妈,谢叔叔,你们在干什么呀?”

季末清脆的声音忽然在厨房门口响起,季曾与谢长安闻声两人迅速分开。回头瞧见季末正站在门口,两手背在身后,一脸疑惑地瞧着二人。季曾脸上倏地一红,不敢直视季末清澈的眼神,只得悄悄推搡了一把谢长安。

谢长安接到暗示,赶紧笑道:“哦,谢叔叔在帮妈妈洗碗。”

季末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老气横秋地踱着步子走了进来,仰脸望望面色通红的季曾,又望望佯装若无其事的谢长安,忽然捂嘴咯咯笑道:“末末晓得了,谢叔叔是想亲妈妈,对不对?噢噢噢,谢叔叔想亲妈妈…噢…唔…”

这下子连谢长安也红了脸,赶紧一把抱起季末,伸手将他的嘴捂得严严实实,转而对季曾道:“我…我先抱他出去。”

季曾又羞又愤,狠狠剜了谢长安一眼,低声骂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谢长安也不敢辩解,抱着季末就出了厨房。季曾躲在厨房里头装鸵鸟,只听见外头又响起季末咋咋呼呼的呼喊声,片刻后,又听见季父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末末,以后瞧见这种事情记得要捂住眼睛不能看,你还小,少儿不宜,懂不懂?”

“叔叔,不是,误会了…”谢长安在外头艰难地解释,却没人听他。

随后,外头又响起季末懵懵懂懂的声音,说:“外公,末末知道了,谢叔叔和妈妈害羞,末末以后会偷偷从手指缝里看的。”

季曾在厨房里听见儿子这一番话,真是羞得恨不得拿口锅子将自己的脸捂住才好。
第二十三章
三人在季父季母那住了一晚上,次日便收拾了一下回去了。季父与季母虽然很是不舍,可毕竟谢长安与季曾都要上班,季末也得上学,只得放他们走。两个老人将他们送到小区外头,仍是不肯回去,尤其是季父,拽着谢长安的手更为依依不舍。

季父对于谢长安异常的满意,也让谢长安沾沾自喜了一路。到最后,就连季末也听厌烦了他那套说辞,躲到季曾怀里头呼呼大睡。

季曾也忍不住,笑骂他成了个啰啰嗦嗦的老头子。

谢长安却是丝毫不在意的,揣着满心的欢喜,面上笑得春花烂漫,一双桃花眼眯成了两条缝,只觉得浑身飘飘然。

第二天,季曾刚到杂志社,就被关雎拖到了角落里强行逼供。

“快说说,你爸妈对谢长安的印象怎么样?”关雎一脸贼样,“那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可是不赖的,拿下你爸妈,应该不在话下吧?”

季曾抿唇笑了笑,说:“我爸对他是挺满意的,不过我妈持中立态度,只要我觉得行就可以了。”

关雎一拍大腿,“这就成了!我就说我没给你介绍错对象吧?谢长安年纪是小了点,可人阅历不少啊,是不是?再说了,你说你要找个对末末好的,谢长安他对末末够好了吧?唔,我看着你们俩可以择日登记了!”

季曾微微红了脸,片刻后,又皱起了眉,忐忑道:“谢长安的父母还没有见过我,你说,万一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你要有信心!”关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不是说你的情况他爸妈都了解吗?你又没有隐瞒,有什么好心虚的!”

季曾稍稍安心了些,“你说的也对,我也别自己吓自己了。”

她话虽是这么说,可眼见着去拜访谢长安父母的日子越发近了,心里头难免还是有些紧张。这会儿季曾才明白当初谢长安的心情,自己那时还没心没肺地笑话他来着,如今看来果真是“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关雎与季曾聊了一阵就被总编叫去了办公室。

季曾站在角落里头,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谢长安打个电话,正决定不下时,手机却响了。她瞧了眼屏幕,惊了一惊,居然是顾西。

“你下来,要么我上去。”

迟疑着接起来,却在听见顾西干脆利落的一句话后,电话被啪地挂断。季曾还未回过神来,耳边就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匪夷所思地望着手上黑漆漆的屏幕,思前顾后地想了半天,还是认命地下了楼。

顾西的车就停在写字楼的不远处,季曾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找我有事?”

车窗徐徐下降,顾西阴沉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上来再说。”

季曾慌张地摇了摇头,说:“我还要上班,你有什么事情快点说吧。”

顾西却是不理他,兀自伸手将车门打开,继而转头看着前方,声音低沉道:“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一谈,不会把你带到哪里去。”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带着几分疲惫,“你先上来,我有话问你。”

季曾咬了咬唇,还是顺从地坐进了车子。

刚刚坐稳,便听见顾西说了一句,“曾曾,你为什么要骗我?我查过了,季末根本不是你的儿子!”这一句话如平地起雷,将季曾给炸蒙了,几乎是下一秒就偏过脸去直直地盯着他,却看不出任何神色。

“你胡说什么,末末当然是我的儿子!”

顾西轻笑了一声,眼中雾气浓重,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微微颤抖,“你还想骗我?!是不是要我拿出亲子鉴定书,你才肯对我讲实话?季曾,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他是你的儿子?你知不知道,我…”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胸口猛烈地起伏着。

季曾前后联系了一番,蓦地恍然大悟,“怪不得上回医院做什么免费体检,原来是你搞的鬼?!”顿了顿,又不敢置信道,“顾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了?!”

“就在你那么决绝地要跟我分手的那一刻!”顾西大吼一声,手猛地往方向盘上重重一捶,转过头望着她,眸底一片猩红,“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们明明可以不用分开…是不是,是不是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季曾此刻已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转眼望向别处,心平气和地反问他:“你口口声声地说我骗了你,可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并没有说过一句这孩子是我亲生的话,而你也根本没有问过我,他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

顾西怔怔地看着她,鼻翼微微翕动。

“既然现在你知道了,我也就没什么好瞒你的。”季曾顿了顿,继续往下说,“季末的确不是我生的,而是我领养的。因为在我领养他之前,他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就把我叫做他妈妈了,所以…”

“所以你就让我继续误会你?”顾西此刻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他突然间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对季曾的眷恋,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季曾望着他,说,“对,那时候我从没想过要跟你解释什么。我知道秦可可肯定跟你说这孩子是我的亲生儿子,所以我在跟你赌气,在跟我自己赌气,赌你会不会来问我一句关于这孩子的事情。可是你没有来,一次也没有。”

顾西瞪大了双眼木然地看着她,喃喃道:“你怎么可以…季曾,你到底有没有心?”

“上次在医院里关雎说的那件事,说白了,就是我有一回撞见秦可可跟你抱在一起接吻。”季曾的口气仍旧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那个时候我真的恨,你妈妈警告我不要接近你,还有个秦可可虎视眈眈地觊觎你。顾西,我真的觉得很累,所以我旷课了三个月,跑到另外一座城市里,认识了季末还有他的爸爸。”

顾西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她,一只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攥住了她的手掌,她缩了一缩,却并未挣开。

“我真的不知道,我妈去找过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顾西低低地自语,面孔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

季曾弯了弯唇,竟然笑了,“我那时候被你妈骂得狗血淋头之后,哭得唏哩哗啦地跑去找你,你猜我看见了什么?居然看见你跟你口中的好妹妹抱在一起,她的嘴唇贴在你的面颊上,你脸上还有微红的羞涩。”

如此一幅美景,却让她感觉冷到了骨子里。

顾西急急地解释,“不是的,那天是她不小心绊了一跤,我去扶她,完全是一个意外。”

季曾点点头,说道:“其实我后来也想过,这有可能是秦可可的一个阴谋而已。可是顾西,你知道你最让我寒心的一点是什么吗?”她偏过脸望着他,眼中一片云淡风轻,“你从来都不知道如何拒绝秦可可。”

那时候的她,任性,顽劣,骄傲。怎么能够忍受自己最爱的男友,有那么一分心思是放在明显对他有所企图的女孩身上?

顾西张了张嘴,艰难道:“可是…我从来都是将可可当作是我的妹妹。”

季曾嗤笑了一声,“妹妹?有哪个妹妹看见哥哥的眼神,像是看着心上人一样?有哪个妹妹会想跟哥哥接吻,一看见哥哥的女朋友就恨不得她再不出现才好?顾西,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顾西沉默。
第二十四章
季曾垂下眼,掩去几分怅然,轻声道:“顾西,当年的事情,你和我都有错。假如你肯多花一分心思在我身上,假如我当初没有那么固执,你跟我都不会到这一步田地。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应该接受这个结果。”

顾西怔怔地抬起头,眼中尽是痛苦之色,间或浮现出几缕淡淡的悲哀,“所以,你瞒了我这么多年…即便是我现在知道了事情,你也绝不会再回头了,是么?”

“对。”季曾回答地毫不犹豫,“顾西,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想好好跟谢长安,跟末末在一起。我希望你能明白,也不要再执着于过去。我虽然并不喜欢秦可可,但她爱了你这么多年,却是连我也不得不佩服。”

顾西嘴角扯出一丝狼狈到了极致的笑意,“所以你现在是想撮合我跟她?”

季曾怔了怔,旋即摇头道:“不,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正视你自己的感情,还有秦可可的感情。假如你当真不会爱上她,就别再拖着她,毕竟她追着你已经有那么多年了,一个女人又能有多少大好时光?”

顾西蓦然沉默下来,眼神虚晃晃地望着前方,面上平静地没有一丝表情。过了良久,方才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上班吧…”

季曾伸手打开车门,一脚跨出,顿了顿,低低道了一句:“再见。”

顾西的嘴唇紧紧抿着,身体微微颤抖,他猛地凑过去伸手搂住了季曾的腰,面颊紧贴着她的背,自喉中万分艰难地说道:“曾曾,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我在国外的时候,每天做梦都想着回来找你,我真的恨你,恨你可以这么绝情。可到了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我咎由自取。”

季曾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想,她与顾西之间的事情,或许在今天终于可以做个了断。

过去的总会过去,那份甜蜜真挚的初恋,她会永远埋藏于心底。

“曾曾,再见。”

顾西慢慢地退了回去,低低的,犹如喃喃细语般道了一句。

季曾下了车,啪地关上车门,大步地朝写字楼方向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她不知道身后的顾西是否在看着她慢慢走远,她也不知道现在顾西的脸上是何种表情,她只知道一味地向前走着,仿佛这样便能将过去抛掷脑后。

她与顾西之间,终于有了结局。

远远地,关雎看见季曾大步走来,脸色仓皇,下意识地将她拦下,疑惑道:“曾曾,怎么了?怎么走得这么急?”

季曾疲惫地笑了一笑,眼底却一派清明,“没有,没什么事,我回去工作了。”

关雎愣了愣,眼睁睁地看着她绕过自己走了过去。

到了下午,秦可可给季曾打了电话,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秦可可约她出去小坐,却被她婉言拒绝。秦可可倒也没有勉强她,只是与她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并且告诉她顾西突然间有了出国的打算。

季曾并未多加揣测,只淡淡应了两声。如今顾西的事情已与她再无瓜葛,她已学着放下,学着忘记,也学着去珍惜。

秦可可对于她的反应也并未惊讶,而后又告诉她,自己也会随着顾西一道去国外,言语间竟是没有一丝一毫放弃的意味。如此的执着,让季曾也甘拜下风。只是不知顾西能否看见秦可可的一片苦心,又能否试着去接受。

最后,秦可可又说道:“季曾,我知道在顾西心里,我永远是及不上你。可既然不能做第一位,那么第二位,对于我来说也是好的。”

季曾沉默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含混应了几句,便将电话挂断了。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突然,又或许是季曾终于放下一个大包袱,一时间竟是不适应轻松的感觉。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下班时竟然忘了去接季末回家,幸好谢长安恰巧在季末的学校周围,这才顺道将季末接了回来。

季末一回到家,撅着小嘴噔噔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季曾知道他生了气,拦也拦不住,只能冲谢长安讪讪一笑,“今天不知怎么的,老是丢三落四的,居然连接末末回家都忘了。”

谢长安笑了笑,伸手搂了她在沙发上坐下,说道:“以后接末末回家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反正我的公司离末末的学校也近。你就早点回家,做一桌子好吃的饭菜等着我们俩回来就行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觉得怎么样?”

季曾低着头,随口道:“唔,这样挺好。”

谢长安看见她面上心不在焉的表情,揉了揉她的头发,试探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工作不顺利?”

“没有,我…”季曾想了想,偏过脸皱眉望着他,咬着下唇道,“谢长安,今天顾西来找过我,他知道末末的事情了。”

谢长安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那又怎么样,反正你现在喜欢的是我,又不是他。”

季曾紧张地看了眼季末紧闭的房门,将谢长安拉起来,走到了阳台上,将阳台门仔细关好,压低了声音道:“当然,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顿了顿,继续道,“谢长安,我只是觉得,我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恨他。”

谢长安凑过脸去,笑意盈盈,“那是自然,现在你有了我这么好的一个男朋友,做什么还要多花心思在别的男人身上?”

“你知道吗,其实我妈的心脏病原本并没有这么厉害。”季曾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腰,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喃喃道。

“当初我跟顾西在一起时,他妈妈原本就不同意,一直都想让我跟顾西分手。后来我为了秦可可跟顾西赌气,消失了三个月,回来时就带回了季末。他妈妈借题发挥,一定让顾西离开我,顾西不肯,他妈妈就去了我家。”

谢长安一下一下地抚着季曾的背,声音低柔,“他妈妈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所以才会让阿姨的病更加严重了,是吗?”

季曾默默地点了点头,眼角微有湿润,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里,闷闷道:“谢长安,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并不能怪顾西,可我就是恨他。倘若他能坚定地拒绝秦可可,能够重视他妈妈对我的态度,又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谢长安搂着季曾的手微微收紧,挑了挑眉,语气怪异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在惋惜其实可以跟顾西走到最后?”

季曾一愣,而后又笑开,仰面望着一脸别扭的谢长安,轻声道:“没有惋惜,只不过觉得有些怅然所失而已。但也要庆幸,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我又怎么会遇见你?”眨了眨眼,补充,“一个小了我三岁的无赖外加痞子。”

谢长安佯怒,“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形象?”

季曾笑着退后几步,不怕死地继续说:“不光如此,还是个有文化的流氓!”

谢长安桃花目眯了一眯,一个伸手就把她带回自己怀里,两指捏着她的下巴,不怀好意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一个无赖、痞子、流氓三位一体的男人,究竟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

季曾瞪大了眼,含含糊糊地求饶:“唔…我错了,我错了。”

谢长安口中坏笑了数声,转而俯身向下,牢牢衔住季曾柔软的双唇,在她唇齿间横冲直撞,直吻了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第二十五章(完结)
在与季曾见面后的第二天,顾西就回了国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再与季曾联系过。只听说秦可可锲而不舍地跟着他,后来又听说秦可可终归是嫁给了别人,但始终没有任何有关顾西的消息。

另外,季曾与季末跟着谢长安回了家,出乎季曾意料的是谢长安的父母竟住在乡村中,房外是一大块田地,地里是谢长安的父亲亲手栽种的蔬菜瓜果。

谢父与谢母也十分喜欢季末,简直将季末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一般疼爱。而季末与谢父谢母之间也很是亲密,每每一张嘴便能哄得二老开怀,搂着季末直嚷着心肝宝贝,这倒是让季曾眼红的很,私底下偷偷地与季末讨教了一番。

接着两家父母见过面后,商量着选了个好日子举行婚礼。

季曾倒是不心急,可谢长安却急吼吼地想将结婚的日子提前再提前,最后还是先将季曾半拖半拉地早早领来了结婚证,这才安心了一些。

这日阳光明媚,天清气爽,正是季曾与谢长安举行婚礼的好日子。

季曾与几个女伴待在家里等谢长安的婚车来接,她虽然面上含着笑意,可心里其实紧张的很。外加季末还自告奋勇,时不时地跑到门外去打探情况,她整颗心都被小季末偶尔的一惊一乍搞得七上八下的。

关雎今天穿了条裹胸小礼服,显得性感俏皮,瞧着季曾坐立不安的模样,打趣道:“曾曾,是不是很紧张?哈哈,放心,姐姐今天绝不会为难你的!”

季曾偏头苦着脸道:“关雎,你别笑话我了,我紧张地整个人都僵硬了。”

“放松,放松。”关雎笑眯眯地替她按摩肩膀,一边思忖道,“你说我们该怎么为难新郎才好呢?唱歌这事太没难度,要不让他给咱跳个舞?肚皮舞?脱衣舞?还是学学蜡笔小新,跳个大象舞?你说哪种好?”

季曾咋舌:“随便你,反正只要不让我跳就成了。”

眼下的情况着实不太妙,她只得先考虑着明哲保身。可怜的谢长安,不是她不救你,而是你必须受了这一遭劫难。

正说着,季末又噔噔噔跑了进来,一身小西装白衬衣的礼服精神抖擞。他一下扑进季曾怀里,咯咯地笑着道:“妈妈,妈妈,谢叔叔的车来了。”眨了眨眼睛,坏笑道,“可是谢叔叔被李阿姨拦在楼下了,哈哈。”

今日这一撞楼中可是关卡重重,谢长安需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到这个房间外头。而即便是到了门外,也需闯过关雎这一关,才算成功。

不过谢长安也不是吃素的,身边的伴郎个个有才又有貌,将些个伴娘迷得晕晕乎乎。如此一施美人计,待他到季曾所在的房间外头时,身边只剩下了个刑风。他手上捧着花束,一脸兴奋喜悦地敲响了房门。

房门应声而开,却只开了条缝隙,露出关雎的半张脸来。

关雎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谢长安,道:“我说谢长安啊,我虽然是你们两个的红娘,可我今天也是个伴娘,伴娘的作用,就是用来难为新郎的,你说是不是?怎么样,你准备好了没有,我可要出题了啊。”

谢长安本事大得很,一路冲关上来,头发衣服一丝不乱,听得关雎这般说,赶紧睨了眼刑风,意思是:她就交给你搞定了!

刑风会意,笑着对关雎道:“你也别太为难他了,娶个媳妇也不容易。”

关雎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我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我告诉你刑风,我还在生你气呢,我可没原谅你!”

刑风只得苦笑着后退。

谢长安急了,一手砰砰地使劲敲着门,一边冲季曾撒娇求救:“老婆,老公来接你啦!你快叫关雎让一让,你看她,肥得都把门给堵死了!”

关雎气得双眼怒瞪,与谢长安叫嚣:“你竟敢这么说我?你还想不想娶老婆了你?!”

季曾在里头听得哭笑不得,想了想,拉过季末小声道:“末末,你还想不想让谢叔叔做你爸爸了?”见他点点头,又道,“你看,现在你干妈把谢叔叔关在门外,谢叔叔进不来,他就不能做你爸爸啦,末末去帮帮谢叔叔好不好?”

季末睁着双无辜的大眼,迟疑道:“可是刚才干妈说了,不让末末出去的…”

季曾赶紧又哄又劝,“干妈那是跟你说着玩呢,你想想看,干妈跟你说的话十句里头有几句是真的?她不过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这厢还没将小季末拉拢,那厢又听见被关在门外的谢长安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明知道我不会跳舞!老婆——老婆——你快出来啊,有人欺负你老公!老婆——末末,我的乖儿子,快给我开开门…”

关雎嘲笑道:“瞧你那副小样,笑死人了!”

谢长安又威胁道:“关雎,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结婚,不然你等着我怎么整你…”又瞥了眼刑风,“和你老公。”

关雎有些底气不足,硬撑道:“老娘这辈子就是不结婚了,怎么着?”

谢长安笑眯眯地望向刑风,落井下石,“你听见没,关雎不嫁人了,你还是趁早再另外找一个吧,别把精力再浪费在她身上了。”

关雎气极,“你!”

她刚刚说了一字,却听见啪嗒一声,门后的锁链被人偷偷地打开。谢长安立马眼疾手快地推门而入,一把抱起季末,夸奖道:“末末,真是我的乖儿子!爸爸真没白疼你,来,快让爸爸亲一亲。”

季末笑呵呵地搂着谢长安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口,甜甜道:“爸爸!”

关雎在旁气得差点要上蹿下跳,幸而被跟进来的刑风紧紧搂在了怀里,可口中还不甘心道:“末末,你个小叛徒!”

季末转了转眼珠,从谢长安身上滑下来,两手搂着关雎的腿,可怜巴巴道:“干妈…干妈…末末最喜欢干妈了…”

谢长安无暇顾及旁人,几步走到房间的最里面,看见穿着白色婚纱的季曾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不由放轻了脚步。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将花束递到她眼前,恳切道:“曾曾,嫁给我,好不好?”

季曾红着脸,羞涩地接过花束,低低应道:“好…”

谢长安轻轻一笑,桃花面上春光潋滟,将季曾打横抱起,凑过去在她唇上吻了吻,接着迈步走向屋外,声音低沉道:“走吧,我的新娘。”

外面鞭炮声震耳欲聋,烟火在空中徐徐绽开。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